「最近玩手機的人很多吧？」
「嘛，畢竟是這個時期呢。」
課間休息時間。
我和繼一邊為了更換教室在校內走動，一邊討論著這樣的話題。
「臨近畢業的這段時間，幾乎所有的三年級生都已經確定了升學和工作單位。大學和專科學校還好說，要是工作單位打來電話，不馬上迴複就太失禮了。」
是的。正如繼所說。
就算上課不能迴複，如果課餘不抓緊的話，對方的業務時間就要結束了。
所以每年這個期間，都經常能看到學生在校內盡可能安靜的地方打電話──
「嗯……不過和那個有點不太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不光是三年級……」
我正要解釋的時候。
「太棒了！！ s稀有出現了！！」
一直默默跟在後麵的農，手裏握著手機，突然這麽喊道。
對對。就是這個。
不光是三年級……全年級的學生都在像這樣擺弄著手機。
「……農？你最近老在看手機吧？在做什麽？」
「玩遊戲啊。」
「「遊戲？」」
「嗯。」
農舉起手裏的手機說:
「大家都在玩手機遊戲。我也迷上了，所以有誰在玩我一看就知道！」
手機遊戲啊……。
「沒問題嗎？總覺得有些蹊蹺……我聽說那一件很費錢的事。叫什麽來著，氪金……？」
「智能手機的遊戲全部是免費的！光是手機的基本費用就已經花了不少錢了，這部分不拿迴來就虧了！」
「不過，這種遊戲說是免費的，但不交錢就玩不到最後吧？跟體驗版差不多吧？」
「沒有那種事哦？一直免費也能玩到最後。」
「……這麽說來，我記得在某篇報道中讀到過，這種有良心的遊戲才能最終吸引到更多的玩家。」
繼若有所思地說。
嗯。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說真的，玩久了我也有忍不住想氪金的時候。」
「哦？那是什麽時候？」
「是啊，比方說……」
農正要開始講關於「快要輸給氪金誘惑」的瞬間！
「庫庫庫…………聞到了聞到了……聞到錢的味道了…！！」(※喬治秋山的漫畫『守財奴』中主角蒲郡風太郎的台詞)
嗶哢……！
一名學生從走廊的拐角處登場，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大家都明白的吧？沒錯──
「金上？ ！」
「來了呢……！滑溜溜的……！」(※出自福本伸行的漫畫『鬥牌傳說』，主角赤木茂摸到白板進行胡牌時候的名台詞，因為白板手感是滑溜溜的。）
「你、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
「不，我也是移動教室的……」
啊。是嗎……。
「不過正好。其實我有點事想商量……放學後有時間的話，能陪我一下嗎？」
※
就這樣，放學後。
金上把我們帶到了位於產振南棟的生產科係電腦室。
最近新裝修過的這個房間裏有高配置的電腦、外設和舒適的網絡環境。
「然後呢？這次你想利用這個房間搞什麽鬼把戲？」
我代表聚集在一起的三個學生問道。
特意選這樣的地方，隻能讓人覺得她又在圖謀什麽不好的賺錢企劃。
「庫庫庫……真嚴厲啊。」
金上開心地笑著──說出了令人震驚的事實！
「其實我現在……在做手機遊戲。」
呃？……嗯────！？
「手、手機遊戲……你自己做的嗎？」
高中生……而且連工科都不是的學生，做遊戲？
「庫庫庫……雖說是做，但也不用親自編程……」
金上摸著遮住一隻眼睛的劉海說:
「我們流通學科，連農作物都不自己種。這就是流通自尊心……！把實際作業交給別人來賺錢的煉金術……！使用這個……！！」
「到、到底用什麽方法？ ！」
麵對探身詢問的農，金上迴答。
「是『外包』。」
外……包？
「也就是說……程序和圖形全都交給別人嗎？」
那樣的話確實可以做……但那也算『做』嗎？
「可是資金怎麽辦？你確實比普通高中生有錢……但我聽說現在的手機遊戲開發費動輒要上億元？」
對於繼的疑問，金上又說出了一個陌生的單詞。
「啟動資金是通過眾籌獲得的。」
「「眾籌？」」
「簡而言之，就是『我們要做這樣的遊戲，想玩的人請出錢』，然後在網上籌集資金……作為代價，提供資金的人可以參加遊戲測試，服務開始的時候會分發強力的角色和道具。」
「這麽簡單就能收集到資金？」
「如果要製作的遊戲內容有吸引力的話，可能會收集到。」
這次是繼迴答了農的疑問。
「在美濃田茂市旁邊以刀具聞名的關市，有人發起了複原人氣遊戲『刀劍亂舞』中名為『螢丸』的刀的眾籌項目……募集到了遠遠超過目標的四千五百萬日元以上的資金！！」(※刀劍亂舞:將曆史上的名刀擬人化的女性向遊戲)
「「4500萬元──？ ！」
再怎麽說也太多了吧！？
「b組的生化當然也有參加，聽說她把畫男同漫畫攢下的錢都投進去了。」
腐女的資金力實在不容小覷啊。
「沒錯……！我也是看了那個之後才想到的……今後是眾籌和網絡遊戲的時代……！」
「然後呢？你要做什麽樣的遊戲來籌錢？果然是腐向？」
「不……太過執著於此是不好的。」
金上否定了我的話。
「我們是農業高中生。所以我想把『現役農業高中生製作的手機遊戲』作為賣點。就像『女高中生社長』的成功一樣，活用高中生品牌募集資金……加入農業要素，製作充滿獨創性的遊戲……！」(※指當時走紅的女子高中生創業者椎木裏佳)
「哦哦……！！」
意外的誌向遠大！
「然後呢！？然後呢！？要做什麽樣的遊戲？ ！」
「名字已經定好了嗎？ ！」
「告訴我金上！」
「庫庫庫……！聽了別嚇一跳……！！」
金上自信滿滿地發表了那個遊戲的名字。
「拚圖&農業活動──通稱農族拚圖！！」(a手遊龍族拚圖，又名智龍迷城)
把感動還給我。
「唯一擔心的是……因為加入了太多的獨創性，能不能籌集到必要的資金……」
「比起籌集資金，更應該擔心的不是訴訟嗎？」
金上無視我的吐槽。
「我一個人全部完成也可以……不過，這樣的話就無法表現出『普通高中生創業』的感覺了吧？而且，關於細微的遊戲平衡，也需要『現役高中生的視角』。」
原來如此。
總而言之，就是想利用我們做籌款的幌子……。
「那麽，怎麽樣？能幫我一把嗎？」
「「…………」」
三個人麵麵相覷。
相對來說比較有空，對遊戲製作現場也很感興趣的我們……接受了惡魔的誘惑。
※
就這樣我們開始協助金上……但是遊戲製作的現場，比想象的還要，怎麽說呢，那個……一片漆黑。
「喂，金上。」
在玩過遊戲的試作版之後，我立刻想談談感想。
「關於這個拚圖遊戲的平衡問題──」
「哦，這方麵適當就好。反正拚圖部分也不過是打發時間。最終會用自動模式讓它自己拚的。」
「啊？可是，這樣一來，到底算什麽遊戲……」
本來就是雖然號稱『拚圖&農業活動』，但農業要素隻是把拚圖的寶珠部分做成蔬菜的形狀而已。
明明這樣還要否定拚圖部分的話……
「那就完全搞不清楚要做什麽遊戲了吧？」
「清楚啊，就是和『龍族●圖』一樣的遊戲。」
這家夥剛剛招供了！？
「庫庫庫……別用這種眼光看我。要想做出暢銷遊戲，這才是最重要的，同時也是對玩家的一種誠實。」
「缺乏獨創性？誠實？」
「你想想看。玩手遊的時候，如果特意閱讀說明或使用幫助功能的話，會很麻煩吧？本來智能手機就是因為可以進行體感操作才得以普及的，而手遊隻是利用碎片時間進行的娛樂。」
確實。
「不用教也能玩，也就是說在哪裏玩過。所以模仿熱門作品的優秀部分是有道理的。」
「不過……也太像了吧？隻是設計上稍有不同，操作起來完全一樣。」
「因為我讓外包商直接照搬了源代碼。」
「喂！退一百步說，模仿是可以的，但抄襲不太好吧？ ！」
「沒關係。發行那個遊戲的公司，也是我們最大的資金提供方。如果成功了，一切都可以不追究。如果沒有成功而終止服務，也能以『外包公司擅自抄襲了其他遊戲，所以無法繼續』為理由。」
已經不是打擦邊球了，完全就是犯罪吧？
看了『東京玩具箱』和『new game ！』後，夢想著快樂又熱血的遊戲製作現場的我們的先入觀，就這樣被金上粉碎了。(※東京玩具箱:ume創作的遊戲商戰題材漫畫，new game:得能正太郎創作的遊戲開發題材的四格漫畫)
主要是往壞的方向。
「照搬有什麽不好？農業也一樣吧？作物和家畜的品種改良，不也是在優良品種的基礎上一點一點地不斷變化嗎？既然可以複製基因，那複製粘貼下源代碼也沒什麽不好吧？」
「不好啊！？絕對不好啊！？」
「知道了知道了，那就『將係統委托給外包公司，結果把公司內部試製用的複製粘貼數據錯誤地公開了』這樣解釋總行了吧。」
「誰讓你把責任推給轉包方的方法弄得更加巧妙了啊？ ！」
隻是更惡毒了而已！
最後，金上再次與外包方交涉，以極低的價格得到了修改。在這樣的部分，可以明確看出不想花錢的態度。
那麽，到底要把募集到的錢投到哪裏呢？
「總之要湊齊插圖的數量。然後是聲音。用大量知名的聲優來營造出『下一個就是她！』的感覺……！」
「如果聲優在推特或者博客上不斷地寫『已經收錄完成了哦☆』之類的話，光是這樣就能起到宣傳的作用。」
宣傳擔當的繼一邊更新官方網站，一邊讚同道。
現代社會是很方便的，甚至有公司可以代理聲優從選角到錄製的所有工作。
雖然住在岐阜縣，不止如此，雖然一步也沒出電腦室，但還是在官方博客上寫著「參加了收錄！」「不愧是〇〇小姐，演技真厲害！」這種內容的繼的姿態，感覺漸漸地與金上重疊了……。
順帶一提，網站的管理基本也是外包的。
「不過這個噢……越玩越像其他遊戲。」
「那是當然的，別說遊戲係統，就連人物的畫風都要求『請模仿這個』。」
「庫庫庫……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金上像搖籃曲一樣聽著我們露骨的諷刺，開心地嗤笑著。
「讓金錢說話，豪華地製作似曾相識的遊戲……！這才是真正的為玩家著想……！ ！」
『人嘴兩層皮』、『惡人巧諂多』這些話在腦海中閃過，但同時，我們也被毒害到甚至想過『這種思考方式也可以有吧』的程度。
※
就這樣，把我們心中重要的東西用壓路機碾碎，鋪成路麵，遊戲迅速成型。
因為有繼把情報一點點地不斷透出這種巧妙的宣傳手段，預約下載數順利地增加，在網絡新聞中也逐漸成為話題。
不僅如此。
金上利用當地的報紙、電視、廣播，以及高中生之間的網絡，不遺餘力地通過口口相傳來擴散遊戲的消息。
「庫庫庫……正因為是網絡的全盛時代，所以才要特意傳播口碑……高中生品牌正是為此打造的……！」
事實上，隻要冠以『高中生』兩個字，就能接到不少采訪邀請。
我和繼都非常欽佩。
「原來如此啊。如果在現實生活中讓信息擴散的話，平時不玩手機遊戲的人也會聽到遊戲的傳聞，預約下載的數量也隨之提高。」
「預約下載次數增加的話，就會被放在下載網站排名榜最顯眼的地方，預約次數又會進一步提升……不愧是金上，考慮過了。」
在這樣的良性循環的支撐下，發行迫在眉睫的某一天。
問題來了。
「什麽什麽~ ？大家聚在一起幹什麽呢~ ？讓老師也參一腳啊☆~」
知道我們開始受到關注的貝琪，明顯抱著某種目的試圖接近我們。
就像靠近腐爛食物的果蠅一樣，這個四十多有向人們關注的地方靠近的習性。
因為這種地方吸引著適齡男人的目光，她固執地相信，這樣下去總能遇到懂得欣賞自己的人。
「不……我們隻是在做一個可以用手機玩的遊戲而已，並不是能吸引帥哥注意的東西吧？對吧繼？」
「是、是啊。不如說益智遊戲基本上都是麵向女性的……對吧？農？」
「對、對啊！這、這是我這種女高中生才會玩的東西！ 不適合貝琪老師這樣的成熟女性！難道不是嗎小金！？」
「庫庫庫……沒錯！」
我們竭盡全力想要轉移貝琪的興趣──
「嗯？原來如此。是遊戲啊。」
沒有白活四十一年的貝琪，很容易就察覺到高中生的意圖。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的嗅覺，明顯淩駕於人類之上。
那到底是什麽樣的生物呢……隻能用貝琪來形容。
在那之後，貝琪一邊說著「誒~」「哇哦~」，一邊參觀散發著「快滾迴去」的氣息我們的工作，臉皮厚的跟鋼鐵一樣。
然後突然說了這樣的話。
「啊！老師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
隻有不祥的預感。
而且這種預感完全應驗了。
「讓老師也出現在這個遊戲裏吧~ ！這樣會更有人氣的哦~ ！」
「「…………」」
「啊咧咧~ ？大家的反應是不是有點冷淡啊~？」
我們麵麵相覷。
「電腦室的使用許可，要取消了哦☆~ ~」
貝琪一本正經地說著可怕的話。
雖然語氣很輕佻，但她的眼神完全是認真的。真的會這麽幹。
這個大媽如果不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就會坦然地扯學生的後腿。
「……明白了。我們會積極考慮的。」
「不愧是金上啊！拜托了！」
做出誒嘿☆笑容的貝琪，離開了房間。
留下的我們開起了緊急會議。
「怎、怎麽辦金上？真的要把那個放到遊戲裏去嗎？」
「……沒辦法啊。不放進去，就不能使用這裏了。」
說實話確保其他的工作場所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在發行前的這個時期搬家，時間上很困難。
「恐怕……貝琪老師在等我們無法離開這個地方的時機吧。遊戲的內容應該早就知道了。」
繼的分析完全正確。
因為緊接著，貝琪就給我們的郵箱發來了詳細的角色設定……。
「……雖然很火大，但總之先按照這個設定訂購插圖吧。」
「明白了……」
按照金上的指示，我給畫師發了一封委托郵件。
之後──
「好可愛~ ☆」
看到上傳的插圖，貝琪發出了歡唿。
的確，通過角色化，去掉了現實中腐朽的部分，變得相當可愛。
我一邊搓著手，一邊低聲下氣地問道。
「那個……您還滿意嗎？」
「呐呐，把這個做得更強些吧！讓老師成為遊戲中最強最可愛的角色！」
「誒？ ！這、這……有點……」
「使用許可──」
「好的，包在我身上！！」
我像熱情的拉麵店店員一樣迴答，馬上開始思考新的設定。
事已至此幹脆豁出去了！
拜托畫師，總之設計出看上去強的不講道理的角色！會受小學生和喜歡改裝汽車的不良少年們歡迎！不僅是畫，技能的名字也像閃亮名一樣用華麗的漢字和滿載濁音的片假名裝飾！
然後……
變成這樣了。
「好厲害！ 感覺這個貝琪超強的~ ？」
「在可能破壞遊戲平衡的方麵上很強。」
「當然是超超超稀有對吧~ ？」
「那是當然的。」
這種東西出現的時候是最強的。
所以要盡可能控製出現率。既然這樣，幹脆把概率降低到幾乎不可能抽中……嗬嗬嗬。
這樣讓貝琪滿意後，就萬事俱備，隻等發行日了──
但是。
在這個階段，金上宣布了發行延期的消息。
「為、為什麽？提前預約的人數已經足夠多了……」
「庫庫庫！……倒不如說因為夠多所以才要延期……！」
「什麽？」
「我不是在等客人，是在等錢。我要給那些觀望的投資者創造最後的投資時機。」
好狠毒……！ ！
但是，金上決定延期發行的理由不隻有這個。
「利用這段時間進行發售後的準備……！活動限定角色用的數據能湊齊就湊齊！」
「好！我去收集新角色用的聲音！」
「那我給畫師發插畫的訂單，農你就不停地寫活動用的企劃書吧！」
「電腦的話就交給我吧！」
哢嗒哢嗒哢嗒……！
今天農的鍵盤聲還是一如既往的清脆！
「原本連雙擊都不會，卻能在短時間內熟練使用電腦……」
「說起來，農成為網絡偶像引起騷動的時候，也是從這個電腦室開始的。」
「是啊是啊！明明是製作主頁的課題，農卻和林檎競爭……」
說出那個名字的瞬間。
無法言喻的感情在心中如暴風雨般湧動……我一時啞然。
「…………」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我也默默地重新開始工作。
對這樣的我，
「……」
農帶著似乎想說些什麽的表情注視著，沒有停下敲鍵盤的手。
※
就這樣發行的『農族拚圖』……令人驚訝的是，火爆程度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想。
「太好了！打敗本家獲得本周下載排行榜第一！」
「庫庫庫……別說是本家……」
金上對喜出望外的我責備道，但她的表情也很開心。
另一方麵，農臉色有些蒼白。
「這麽簡單……就能籌到錢……」
「沒有現實感呢。」
錢能生錢──
正如這句話所說，當遊戲躍居下載排行榜首位後，投資申請紛至遝來。
「但實際上……通過玩家氪金獲得的收入並不怎麽可觀。為什麽呢？」
「想氪金的用戶大多數都在眾籌項目啟動時提供過幫助，這些用戶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擁有了強大的數據。現在氪金的是為了追趕這些先行用戶的後發玩家。離氪金收入的穩定還需要一段時間。」
對於我的疑問，繼做了簡單易懂的解釋。
用安排家庭收支的感覺做著會計的農:
「現在的情況，募集的第一筆錢和投資快撐不住了。追加的投資也幾乎被更新的費用消耗殆盡……今後如果沒有穩定的氪金收入就難辦了。小金，真的沒問題吧？」
「要獲得穩定的氪金收入，最大的關鍵在於──」
金上一邊把玩著手機，一邊說。
「不讓玩家看到現實。」
「「不讓玩家……看到現實？」」
「不是嗎？冷靜下來的話，誰會蠢到把幾萬日元投到幾千兆字節數據裏。」
「這、這麽說有點……」
嘛，我也並非沒這麽想過……。
「這隻是單純的數據哦，想要插圖的話自己向畫師訂購不就好了？這樣就能按照自己的要求得到插圖了。」
「嘛……確實。」
在工作過程中，我經常向畫師訂購插畫，對金上的話有著切身的體會。
專業的插畫家真的很厲害，能把我提出的模棱兩可的要求很好地體現在插畫上，甚至遠遠超出我的理想。而且金額並不高……。
「為了不讓用戶想到這樣的現實，我們要不斷地提供信息，讓他們甚至沒有時間思考。插畫、聲音、故事、音樂、效果還有謎題……這些信息就像瀑布一樣從智能機裏流出來，讓用戶的手指在不知不覺中伸到氪金按鈕上……」
「簡單來講就是通過手機畫麵，使他們持續產生幻覺對吧。」
「幻覺？喂喂，說得更高雅點啊……」
金上笑著否定了繼的話。
「我們賣的是『感動』。」
那是一張騙子的臉。
「那麽……首先是媒體組合。另外，總之多搞點活動，盡量不讓玩家厭煩，同時和其他類型聯動，把他們的用戶拉進來。」
「足球俱樂部『鳥棲砂●』提出了合作的申請。」(※鳥棲砂岩是一家以日本佐賀縣鳥棲市為主場的職業足球俱樂部）。
「好的接受。」
可以嗎？完全沒有任何聯係不要緊嗎？
「然後把那個角色放在最前麵打廣告。橫幅、電視、ju●p封底、利用同人販子讓人氣社團製作色情同人等等，總之在所有能想到的媒體上都讓那個角色登場。」
「知道了。」
對於金上的指示，負責宣傳的繼點了點頭。
「是貝琪吧？」
沒錯。
被我們認為是遊戲最大毒瘤的那個……不知為何成為了最熱門的人氣角色！
「雖說是遊戲的世界……貝琪竟然這麽受歡迎……」
「粉絲創作和短篇小說也多起來了。」
「以貝琪為女主角動畫化申請也來了。」
當然不是現實中的貝琪。
『農族拚圖』中登場的貝琪這個角色很受歡迎。
繼一邊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邊歎息道。
「嘛，隻要數據夠高，就能聚集一定程度的人氣。當然，其中也有迷上畫師插圖的人……」
「本想著『抽到這種東西，顧客會生氣』所以降低出現率，反而激起顧客的稀有感，讓她更受歡迎了。」
「因為出現率太低，還接受過行政部門的指導呢。」
我們明明是出於純粹的善意才這樣做的，卻被社會上的人罵成『狗策劃』、『騙氪』。
總覺得……。
我伴隨著歎息，用一句話來形容這種異常狀況。
「真是奇跡啊。」
「庫庫庫……如果把這個奇跡用在別的地方，她早就結婚了吧……！」
「「說的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一齊放聲大笑。
當貝琪提出無理要求的時候，我還想著會怎麽樣呢，但是因獲得福。
結果遊戲大獲成功！
照這樣下去，高中生也能成為it富翁……！？
就在我們憧憬著充滿希望的未來的時候。
事件發生了。
※
「不、不、不…………不得了了！！」
放學後。
農衝進電腦室，臉色鐵青地叫道。
「『農族拚圖』的下載數量突然驟減！登錄的活躍用戶也像泄洪一樣急劇減少……到底發生了什麽？ ！」
「不妙啊……上課不能看手機，午休的時候也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沒有檢查，所以應對起來就變得很被動……！」
被農用line告知後，我也嚇得臉色鐵青，慌忙結束值班實習，來到電腦室。在金上因為聯動的事情不在的最壞時機，發生這種……！
我慌忙向已經坐在電腦前的繼問道。
「原因呢？ ！」
「今天早上追加發布的新角色似乎受到了玩家們的差評……好奇怪啊。並沒有在網絡被炎上，大量的玩家什麽都沒說就流失了。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今天早上！？沒聽說有什麽新角色啊！？誰做了這種──」
「啊，那個是老師幹的。」
從我們身後出現的貝琪，用缺乏緊張感的聲音說道。
「因為大家都很努力，老師也作為顧問來幫忙了哦~☆」
「你什麽時候當上顧問的啊……！
雖然想說的話堆積如山，但首先要找出原因。
我做了三次深唿吸，盡量平靜地問道。
「是、是這麽迴事啊……那麽，是什麽樣的角色呢？」
「是究極的角色~ ！發表了究級稀有無敵可愛的角色喲~ ☆」
「「我看看我看看……」」
「相親照片啊！！」
而且這是幾年前的照片啊！？
「很厲害吧~ ？大家肯定都想入手~ ！順便連現實中的老師一起入手也可以哦~ ☆」」
「手機顯示出來的瞬間屏幕就裂開了吧！你做了什麽啊！」
「數據也相當不錯吧~ ？你看你看~ ！」
「因為不是數據啊！這不是數據，是『相親簡曆』！！」
看到畫麵上出現的可怕的東西，我們恍然大悟。
因為偏偏目睹了遊戲中最受歡迎角色貝琪的真實圖像而一瞬間看到了現實的玩家們……像逃跑似的離開了。
那之後沒過多久。
確定無法再獲得氪金收入的時間點，金上決定中斷服務。表麵上的理由是『製作方的個人信息被泄露』。沒有說謊哦。
公司也隨之倒閉，電腦室裏我們活動的一切痕跡都消失了……。
「……這麽短的時間就被逼到終止服務……」
「手遊行業真是大起大落啊……」
「嘛……雖然直接原因還有別的……」
我們把金上請到宿舍食堂開了個小小的慶功，或者說是反省會，同時懷念著像海市蜃樓一樣消失的it富翁的夢想。
募集來的眾多資金，在清算完初期投資後所剩無幾。
與被暴風雨般的日子玩弄得目瞪口呆的我們相反，
「畢竟照那樣下去隻會虧損，再等機會吧……」
金上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農做的炸豬排，一邊說道。
順便一提，雖然貝琪「氪金最多的人，可以給你看一下老師進化後的樣子哦☆(※最近拍的照片)」，但是因為沒有任何人氪金，所以進化被擱置了。
話說，那不是進化，而是老化吧……。
「嘛，畢竟是這個時期呢。」
課間休息時間。
我和繼一邊為了更換教室在校內走動，一邊討論著這樣的話題。
「臨近畢業的這段時間，幾乎所有的三年級生都已經確定了升學和工作單位。大學和專科學校還好說，要是工作單位打來電話，不馬上迴複就太失禮了。」
是的。正如繼所說。
就算上課不能迴複，如果課餘不抓緊的話，對方的業務時間就要結束了。
所以每年這個期間，都經常能看到學生在校內盡可能安靜的地方打電話──
「嗯……不過和那個有點不太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不光是三年級……」
我正要解釋的時候。
「太棒了！！ s稀有出現了！！」
一直默默跟在後麵的農，手裏握著手機，突然這麽喊道。
對對。就是這個。
不光是三年級……全年級的學生都在像這樣擺弄著手機。
「……農？你最近老在看手機吧？在做什麽？」
「玩遊戲啊。」
「「遊戲？」」
「嗯。」
農舉起手裏的手機說:
「大家都在玩手機遊戲。我也迷上了，所以有誰在玩我一看就知道！」
手機遊戲啊……。
「沒問題嗎？總覺得有些蹊蹺……我聽說那一件很費錢的事。叫什麽來著，氪金……？」
「智能手機的遊戲全部是免費的！光是手機的基本費用就已經花了不少錢了，這部分不拿迴來就虧了！」
「不過，這種遊戲說是免費的，但不交錢就玩不到最後吧？跟體驗版差不多吧？」
「沒有那種事哦？一直免費也能玩到最後。」
「……這麽說來，我記得在某篇報道中讀到過，這種有良心的遊戲才能最終吸引到更多的玩家。」
繼若有所思地說。
嗯。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說真的，玩久了我也有忍不住想氪金的時候。」
「哦？那是什麽時候？」
「是啊，比方說……」
農正要開始講關於「快要輸給氪金誘惑」的瞬間！
「庫庫庫…………聞到了聞到了……聞到錢的味道了…！！」(※喬治秋山的漫畫『守財奴』中主角蒲郡風太郎的台詞)
嗶哢……！
一名學生從走廊的拐角處登場，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大家都明白的吧？沒錯──
「金上？ ！」
「來了呢……！滑溜溜的……！」(※出自福本伸行的漫畫『鬥牌傳說』，主角赤木茂摸到白板進行胡牌時候的名台詞，因為白板手感是滑溜溜的。）
「你、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
「不，我也是移動教室的……」
啊。是嗎……。
「不過正好。其實我有點事想商量……放學後有時間的話，能陪我一下嗎？」
※
就這樣，放學後。
金上把我們帶到了位於產振南棟的生產科係電腦室。
最近新裝修過的這個房間裏有高配置的電腦、外設和舒適的網絡環境。
「然後呢？這次你想利用這個房間搞什麽鬼把戲？」
我代表聚集在一起的三個學生問道。
特意選這樣的地方，隻能讓人覺得她又在圖謀什麽不好的賺錢企劃。
「庫庫庫……真嚴厲啊。」
金上開心地笑著──說出了令人震驚的事實！
「其實我現在……在做手機遊戲。」
呃？……嗯────！？
「手、手機遊戲……你自己做的嗎？」
高中生……而且連工科都不是的學生，做遊戲？
「庫庫庫……雖說是做，但也不用親自編程……」
金上摸著遮住一隻眼睛的劉海說:
「我們流通學科，連農作物都不自己種。這就是流通自尊心……！把實際作業交給別人來賺錢的煉金術……！使用這個……！！」
「到、到底用什麽方法？ ！」
麵對探身詢問的農，金上迴答。
「是『外包』。」
外……包？
「也就是說……程序和圖形全都交給別人嗎？」
那樣的話確實可以做……但那也算『做』嗎？
「可是資金怎麽辦？你確實比普通高中生有錢……但我聽說現在的手機遊戲開發費動輒要上億元？」
對於繼的疑問，金上又說出了一個陌生的單詞。
「啟動資金是通過眾籌獲得的。」
「「眾籌？」」
「簡而言之，就是『我們要做這樣的遊戲，想玩的人請出錢』，然後在網上籌集資金……作為代價，提供資金的人可以參加遊戲測試，服務開始的時候會分發強力的角色和道具。」
「這麽簡單就能收集到資金？」
「如果要製作的遊戲內容有吸引力的話，可能會收集到。」
這次是繼迴答了農的疑問。
「在美濃田茂市旁邊以刀具聞名的關市，有人發起了複原人氣遊戲『刀劍亂舞』中名為『螢丸』的刀的眾籌項目……募集到了遠遠超過目標的四千五百萬日元以上的資金！！」(※刀劍亂舞:將曆史上的名刀擬人化的女性向遊戲)
「「4500萬元──？ ！」
再怎麽說也太多了吧！？
「b組的生化當然也有參加，聽說她把畫男同漫畫攢下的錢都投進去了。」
腐女的資金力實在不容小覷啊。
「沒錯……！我也是看了那個之後才想到的……今後是眾籌和網絡遊戲的時代……！」
「然後呢？你要做什麽樣的遊戲來籌錢？果然是腐向？」
「不……太過執著於此是不好的。」
金上否定了我的話。
「我們是農業高中生。所以我想把『現役農業高中生製作的手機遊戲』作為賣點。就像『女高中生社長』的成功一樣，活用高中生品牌募集資金……加入農業要素，製作充滿獨創性的遊戲……！」(※指當時走紅的女子高中生創業者椎木裏佳)
「哦哦……！！」
意外的誌向遠大！
「然後呢！？然後呢！？要做什麽樣的遊戲？ ！」
「名字已經定好了嗎？ ！」
「告訴我金上！」
「庫庫庫……！聽了別嚇一跳……！！」
金上自信滿滿地發表了那個遊戲的名字。
「拚圖&農業活動──通稱農族拚圖！！」(a手遊龍族拚圖，又名智龍迷城)
把感動還給我。
「唯一擔心的是……因為加入了太多的獨創性，能不能籌集到必要的資金……」
「比起籌集資金，更應該擔心的不是訴訟嗎？」
金上無視我的吐槽。
「我一個人全部完成也可以……不過，這樣的話就無法表現出『普通高中生創業』的感覺了吧？而且，關於細微的遊戲平衡，也需要『現役高中生的視角』。」
原來如此。
總而言之，就是想利用我們做籌款的幌子……。
「那麽，怎麽樣？能幫我一把嗎？」
「「…………」」
三個人麵麵相覷。
相對來說比較有空，對遊戲製作現場也很感興趣的我們……接受了惡魔的誘惑。
※
就這樣我們開始協助金上……但是遊戲製作的現場，比想象的還要，怎麽說呢，那個……一片漆黑。
「喂，金上。」
在玩過遊戲的試作版之後，我立刻想談談感想。
「關於這個拚圖遊戲的平衡問題──」
「哦，這方麵適當就好。反正拚圖部分也不過是打發時間。最終會用自動模式讓它自己拚的。」
「啊？可是，這樣一來，到底算什麽遊戲……」
本來就是雖然號稱『拚圖&農業活動』，但農業要素隻是把拚圖的寶珠部分做成蔬菜的形狀而已。
明明這樣還要否定拚圖部分的話……
「那就完全搞不清楚要做什麽遊戲了吧？」
「清楚啊，就是和『龍族●圖』一樣的遊戲。」
這家夥剛剛招供了！？
「庫庫庫……別用這種眼光看我。要想做出暢銷遊戲，這才是最重要的，同時也是對玩家的一種誠實。」
「缺乏獨創性？誠實？」
「你想想看。玩手遊的時候，如果特意閱讀說明或使用幫助功能的話，會很麻煩吧？本來智能手機就是因為可以進行體感操作才得以普及的，而手遊隻是利用碎片時間進行的娛樂。」
確實。
「不用教也能玩，也就是說在哪裏玩過。所以模仿熱門作品的優秀部分是有道理的。」
「不過……也太像了吧？隻是設計上稍有不同，操作起來完全一樣。」
「因為我讓外包商直接照搬了源代碼。」
「喂！退一百步說，模仿是可以的，但抄襲不太好吧？ ！」
「沒關係。發行那個遊戲的公司，也是我們最大的資金提供方。如果成功了，一切都可以不追究。如果沒有成功而終止服務，也能以『外包公司擅自抄襲了其他遊戲，所以無法繼續』為理由。」
已經不是打擦邊球了，完全就是犯罪吧？
看了『東京玩具箱』和『new game ！』後，夢想著快樂又熱血的遊戲製作現場的我們的先入觀，就這樣被金上粉碎了。(※東京玩具箱:ume創作的遊戲商戰題材漫畫，new game:得能正太郎創作的遊戲開發題材的四格漫畫)
主要是往壞的方向。
「照搬有什麽不好？農業也一樣吧？作物和家畜的品種改良，不也是在優良品種的基礎上一點一點地不斷變化嗎？既然可以複製基因，那複製粘貼下源代碼也沒什麽不好吧？」
「不好啊！？絕對不好啊！？」
「知道了知道了，那就『將係統委托給外包公司，結果把公司內部試製用的複製粘貼數據錯誤地公開了』這樣解釋總行了吧。」
「誰讓你把責任推給轉包方的方法弄得更加巧妙了啊？ ！」
隻是更惡毒了而已！
最後，金上再次與外包方交涉，以極低的價格得到了修改。在這樣的部分，可以明確看出不想花錢的態度。
那麽，到底要把募集到的錢投到哪裏呢？
「總之要湊齊插圖的數量。然後是聲音。用大量知名的聲優來營造出『下一個就是她！』的感覺……！」
「如果聲優在推特或者博客上不斷地寫『已經收錄完成了哦☆』之類的話，光是這樣就能起到宣傳的作用。」
宣傳擔當的繼一邊更新官方網站，一邊讚同道。
現代社會是很方便的，甚至有公司可以代理聲優從選角到錄製的所有工作。
雖然住在岐阜縣，不止如此，雖然一步也沒出電腦室，但還是在官方博客上寫著「參加了收錄！」「不愧是〇〇小姐，演技真厲害！」這種內容的繼的姿態，感覺漸漸地與金上重疊了……。
順帶一提，網站的管理基本也是外包的。
「不過這個噢……越玩越像其他遊戲。」
「那是當然的，別說遊戲係統，就連人物的畫風都要求『請模仿這個』。」
「庫庫庫……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金上像搖籃曲一樣聽著我們露骨的諷刺，開心地嗤笑著。
「讓金錢說話，豪華地製作似曾相識的遊戲……！這才是真正的為玩家著想……！ ！」
『人嘴兩層皮』、『惡人巧諂多』這些話在腦海中閃過，但同時，我們也被毒害到甚至想過『這種思考方式也可以有吧』的程度。
※
就這樣，把我們心中重要的東西用壓路機碾碎，鋪成路麵，遊戲迅速成型。
因為有繼把情報一點點地不斷透出這種巧妙的宣傳手段，預約下載數順利地增加，在網絡新聞中也逐漸成為話題。
不僅如此。
金上利用當地的報紙、電視、廣播，以及高中生之間的網絡，不遺餘力地通過口口相傳來擴散遊戲的消息。
「庫庫庫……正因為是網絡的全盛時代，所以才要特意傳播口碑……高中生品牌正是為此打造的……！」
事實上，隻要冠以『高中生』兩個字，就能接到不少采訪邀請。
我和繼都非常欽佩。
「原來如此啊。如果在現實生活中讓信息擴散的話，平時不玩手機遊戲的人也會聽到遊戲的傳聞，預約下載的數量也隨之提高。」
「預約下載次數增加的話，就會被放在下載網站排名榜最顯眼的地方，預約次數又會進一步提升……不愧是金上，考慮過了。」
在這樣的良性循環的支撐下，發行迫在眉睫的某一天。
問題來了。
「什麽什麽~ ？大家聚在一起幹什麽呢~ ？讓老師也參一腳啊☆~」
知道我們開始受到關注的貝琪，明顯抱著某種目的試圖接近我們。
就像靠近腐爛食物的果蠅一樣，這個四十多有向人們關注的地方靠近的習性。
因為這種地方吸引著適齡男人的目光，她固執地相信，這樣下去總能遇到懂得欣賞自己的人。
「不……我們隻是在做一個可以用手機玩的遊戲而已，並不是能吸引帥哥注意的東西吧？對吧繼？」
「是、是啊。不如說益智遊戲基本上都是麵向女性的……對吧？農？」
「對、對啊！這、這是我這種女高中生才會玩的東西！ 不適合貝琪老師這樣的成熟女性！難道不是嗎小金！？」
「庫庫庫……沒錯！」
我們竭盡全力想要轉移貝琪的興趣──
「嗯？原來如此。是遊戲啊。」
沒有白活四十一年的貝琪，很容易就察覺到高中生的意圖。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的嗅覺，明顯淩駕於人類之上。
那到底是什麽樣的生物呢……隻能用貝琪來形容。
在那之後，貝琪一邊說著「誒~」「哇哦~」，一邊參觀散發著「快滾迴去」的氣息我們的工作，臉皮厚的跟鋼鐵一樣。
然後突然說了這樣的話。
「啊！老師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
隻有不祥的預感。
而且這種預感完全應驗了。
「讓老師也出現在這個遊戲裏吧~ ！這樣會更有人氣的哦~ ！」
「「…………」」
「啊咧咧~ ？大家的反應是不是有點冷淡啊~？」
我們麵麵相覷。
「電腦室的使用許可，要取消了哦☆~ ~」
貝琪一本正經地說著可怕的話。
雖然語氣很輕佻，但她的眼神完全是認真的。真的會這麽幹。
這個大媽如果不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就會坦然地扯學生的後腿。
「……明白了。我們會積極考慮的。」
「不愧是金上啊！拜托了！」
做出誒嘿☆笑容的貝琪，離開了房間。
留下的我們開起了緊急會議。
「怎、怎麽辦金上？真的要把那個放到遊戲裏去嗎？」
「……沒辦法啊。不放進去，就不能使用這裏了。」
說實話確保其他的工作場所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在發行前的這個時期搬家，時間上很困難。
「恐怕……貝琪老師在等我們無法離開這個地方的時機吧。遊戲的內容應該早就知道了。」
繼的分析完全正確。
因為緊接著，貝琪就給我們的郵箱發來了詳細的角色設定……。
「……雖然很火大，但總之先按照這個設定訂購插圖吧。」
「明白了……」
按照金上的指示，我給畫師發了一封委托郵件。
之後──
「好可愛~ ☆」
看到上傳的插圖，貝琪發出了歡唿。
的確，通過角色化，去掉了現實中腐朽的部分，變得相當可愛。
我一邊搓著手，一邊低聲下氣地問道。
「那個……您還滿意嗎？」
「呐呐，把這個做得更強些吧！讓老師成為遊戲中最強最可愛的角色！」
「誒？ ！這、這……有點……」
「使用許可──」
「好的，包在我身上！！」
我像熱情的拉麵店店員一樣迴答，馬上開始思考新的設定。
事已至此幹脆豁出去了！
拜托畫師，總之設計出看上去強的不講道理的角色！會受小學生和喜歡改裝汽車的不良少年們歡迎！不僅是畫，技能的名字也像閃亮名一樣用華麗的漢字和滿載濁音的片假名裝飾！
然後……
變成這樣了。
「好厲害！ 感覺這個貝琪超強的~ ？」
「在可能破壞遊戲平衡的方麵上很強。」
「當然是超超超稀有對吧~ ？」
「那是當然的。」
這種東西出現的時候是最強的。
所以要盡可能控製出現率。既然這樣，幹脆把概率降低到幾乎不可能抽中……嗬嗬嗬。
這樣讓貝琪滿意後，就萬事俱備，隻等發行日了──
但是。
在這個階段，金上宣布了發行延期的消息。
「為、為什麽？提前預約的人數已經足夠多了……」
「庫庫庫！……倒不如說因為夠多所以才要延期……！」
「什麽？」
「我不是在等客人，是在等錢。我要給那些觀望的投資者創造最後的投資時機。」
好狠毒……！ ！
但是，金上決定延期發行的理由不隻有這個。
「利用這段時間進行發售後的準備……！活動限定角色用的數據能湊齊就湊齊！」
「好！我去收集新角色用的聲音！」
「那我給畫師發插畫的訂單，農你就不停地寫活動用的企劃書吧！」
「電腦的話就交給我吧！」
哢嗒哢嗒哢嗒……！
今天農的鍵盤聲還是一如既往的清脆！
「原本連雙擊都不會，卻能在短時間內熟練使用電腦……」
「說起來，農成為網絡偶像引起騷動的時候，也是從這個電腦室開始的。」
「是啊是啊！明明是製作主頁的課題，農卻和林檎競爭……」
說出那個名字的瞬間。
無法言喻的感情在心中如暴風雨般湧動……我一時啞然。
「…………」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我也默默地重新開始工作。
對這樣的我，
「……」
農帶著似乎想說些什麽的表情注視著，沒有停下敲鍵盤的手。
※
就這樣發行的『農族拚圖』……令人驚訝的是，火爆程度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想。
「太好了！打敗本家獲得本周下載排行榜第一！」
「庫庫庫……別說是本家……」
金上對喜出望外的我責備道，但她的表情也很開心。
另一方麵，農臉色有些蒼白。
「這麽簡單……就能籌到錢……」
「沒有現實感呢。」
錢能生錢──
正如這句話所說，當遊戲躍居下載排行榜首位後，投資申請紛至遝來。
「但實際上……通過玩家氪金獲得的收入並不怎麽可觀。為什麽呢？」
「想氪金的用戶大多數都在眾籌項目啟動時提供過幫助，這些用戶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擁有了強大的數據。現在氪金的是為了追趕這些先行用戶的後發玩家。離氪金收入的穩定還需要一段時間。」
對於我的疑問，繼做了簡單易懂的解釋。
用安排家庭收支的感覺做著會計的農:
「現在的情況，募集的第一筆錢和投資快撐不住了。追加的投資也幾乎被更新的費用消耗殆盡……今後如果沒有穩定的氪金收入就難辦了。小金，真的沒問題吧？」
「要獲得穩定的氪金收入，最大的關鍵在於──」
金上一邊把玩著手機，一邊說。
「不讓玩家看到現實。」
「「不讓玩家……看到現實？」」
「不是嗎？冷靜下來的話，誰會蠢到把幾萬日元投到幾千兆字節數據裏。」
「這、這麽說有點……」
嘛，我也並非沒這麽想過……。
「這隻是單純的數據哦，想要插圖的話自己向畫師訂購不就好了？這樣就能按照自己的要求得到插圖了。」
「嘛……確實。」
在工作過程中，我經常向畫師訂購插畫，對金上的話有著切身的體會。
專業的插畫家真的很厲害，能把我提出的模棱兩可的要求很好地體現在插畫上，甚至遠遠超出我的理想。而且金額並不高……。
「為了不讓用戶想到這樣的現實，我們要不斷地提供信息，讓他們甚至沒有時間思考。插畫、聲音、故事、音樂、效果還有謎題……這些信息就像瀑布一樣從智能機裏流出來，讓用戶的手指在不知不覺中伸到氪金按鈕上……」
「簡單來講就是通過手機畫麵，使他們持續產生幻覺對吧。」
「幻覺？喂喂，說得更高雅點啊……」
金上笑著否定了繼的話。
「我們賣的是『感動』。」
那是一張騙子的臉。
「那麽……首先是媒體組合。另外，總之多搞點活動，盡量不讓玩家厭煩，同時和其他類型聯動，把他們的用戶拉進來。」
「足球俱樂部『鳥棲砂●』提出了合作的申請。」(※鳥棲砂岩是一家以日本佐賀縣鳥棲市為主場的職業足球俱樂部）。
「好的接受。」
可以嗎？完全沒有任何聯係不要緊嗎？
「然後把那個角色放在最前麵打廣告。橫幅、電視、ju●p封底、利用同人販子讓人氣社團製作色情同人等等，總之在所有能想到的媒體上都讓那個角色登場。」
「知道了。」
對於金上的指示，負責宣傳的繼點了點頭。
「是貝琪吧？」
沒錯。
被我們認為是遊戲最大毒瘤的那個……不知為何成為了最熱門的人氣角色！
「雖說是遊戲的世界……貝琪竟然這麽受歡迎……」
「粉絲創作和短篇小說也多起來了。」
「以貝琪為女主角動畫化申請也來了。」
當然不是現實中的貝琪。
『農族拚圖』中登場的貝琪這個角色很受歡迎。
繼一邊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邊歎息道。
「嘛，隻要數據夠高，就能聚集一定程度的人氣。當然，其中也有迷上畫師插圖的人……」
「本想著『抽到這種東西，顧客會生氣』所以降低出現率，反而激起顧客的稀有感，讓她更受歡迎了。」
「因為出現率太低，還接受過行政部門的指導呢。」
我們明明是出於純粹的善意才這樣做的，卻被社會上的人罵成『狗策劃』、『騙氪』。
總覺得……。
我伴隨著歎息，用一句話來形容這種異常狀況。
「真是奇跡啊。」
「庫庫庫……如果把這個奇跡用在別的地方，她早就結婚了吧……！」
「「說的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一齊放聲大笑。
當貝琪提出無理要求的時候，我還想著會怎麽樣呢，但是因獲得福。
結果遊戲大獲成功！
照這樣下去，高中生也能成為it富翁……！？
就在我們憧憬著充滿希望的未來的時候。
事件發生了。
※
「不、不、不…………不得了了！！」
放學後。
農衝進電腦室，臉色鐵青地叫道。
「『農族拚圖』的下載數量突然驟減！登錄的活躍用戶也像泄洪一樣急劇減少……到底發生了什麽？ ！」
「不妙啊……上課不能看手機，午休的時候也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沒有檢查，所以應對起來就變得很被動……！」
被農用line告知後，我也嚇得臉色鐵青，慌忙結束值班實習，來到電腦室。在金上因為聯動的事情不在的最壞時機，發生這種……！
我慌忙向已經坐在電腦前的繼問道。
「原因呢？ ！」
「今天早上追加發布的新角色似乎受到了玩家們的差評……好奇怪啊。並沒有在網絡被炎上，大量的玩家什麽都沒說就流失了。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今天早上！？沒聽說有什麽新角色啊！？誰做了這種──」
「啊，那個是老師幹的。」
從我們身後出現的貝琪，用缺乏緊張感的聲音說道。
「因為大家都很努力，老師也作為顧問來幫忙了哦~☆」
「你什麽時候當上顧問的啊……！
雖然想說的話堆積如山，但首先要找出原因。
我做了三次深唿吸，盡量平靜地問道。
「是、是這麽迴事啊……那麽，是什麽樣的角色呢？」
「是究極的角色~ ！發表了究級稀有無敵可愛的角色喲~ ☆」
「「我看看我看看……」」
「相親照片啊！！」
而且這是幾年前的照片啊！？
「很厲害吧~ ？大家肯定都想入手~ ！順便連現實中的老師一起入手也可以哦~ ☆」」
「手機顯示出來的瞬間屏幕就裂開了吧！你做了什麽啊！」
「數據也相當不錯吧~ ？你看你看~ ！」
「因為不是數據啊！這不是數據，是『相親簡曆』！！」
看到畫麵上出現的可怕的東西，我們恍然大悟。
因為偏偏目睹了遊戲中最受歡迎角色貝琪的真實圖像而一瞬間看到了現實的玩家們……像逃跑似的離開了。
那之後沒過多久。
確定無法再獲得氪金收入的時間點，金上決定中斷服務。表麵上的理由是『製作方的個人信息被泄露』。沒有說謊哦。
公司也隨之倒閉，電腦室裏我們活動的一切痕跡都消失了……。
「……這麽短的時間就被逼到終止服務……」
「手遊行業真是大起大落啊……」
「嘛……雖然直接原因還有別的……」
我們把金上請到宿舍食堂開了個小小的慶功，或者說是反省會，同時懷念著像海市蜃樓一樣消失的it富翁的夢想。
募集來的眾多資金，在清算完初期投資後所剩無幾。
與被暴風雨般的日子玩弄得目瞪口呆的我們相反，
「畢竟照那樣下去隻會虧損，再等機會吧……」
金上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農做的炸豬排，一邊說道。
順便一提，雖然貝琪「氪金最多的人，可以給你看一下老師進化後的樣子哦☆(※最近拍的照片)」，但是因為沒有任何人氪金，所以進化被擱置了。
話說，那不是進化，而是老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