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空~小空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呢?」


    「您、您突然說些什麽啊?」


    我不禁就用敬語對同齡的女孩子迴問了。但是,對於我說的那些話,黑長發的她隻是臉上掛著微笑。不,我不要笑容,迴答我啊……


    當我感到困惑的時候,接著茶色短發的女孩子開口道:


    「……話說迴來,我好像也沒怎麽向阿空問過這種事情呢。嘿嘿,答案是什麽啊?」


    「等等、不要用手肘戳我啊……話說,就算你突然這麽問我,我要怎麽迴答啊……」


    「以前和現在,喜歡的類型也會稍微改變嗎?──那麽,我也有機會囉?雖然我的胸部沒有像她這麽大,但我也能看見曙光嗎!?」


    「雖然我沒有自滿,但我有f罩杯喔。我真的沒有自滿。」


    「重複自己不是自滿,就更是強調自滿,這最惹人厭了。」


    白發略長的少女跟在兩人之後也出了聲。黑長發的女生抱胸強調她那豐滿的胸部,而白發略長的少女也嚐試了一下──但根本沒有強調到什麽,於是砸了嘴……她繼續說下去,像是要轉換心情一樣。


    「而且話題偏了。剛剛的議題是空同學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有沒有胸部的必要性是由他決定的──空同學,快點對這群家夥說,你喜歡貧乳如同喜歡世界和平!」


    「在扯上世界和平的時候,不是就已經很奇怪了嗎?」


    我說完,白發略長的她不悅地鼓起臉頰瞪著我。因為不敢繼續看她而別開視線後,茶色短發的少女歪頭看著我。


    「但是實際上是哪一個呢?阿空喜歡貧乳還是巨乳呢?」


    「咦,幹什麽?我非得迴答不可嗎?」


    「快點迴答吧~另外,如果兩種都不太對的話,那就說喜歡新的選擇──『中乳』,怎麽樣呢?對於支持中乳黨的我來說,這是非常具有魅力的勢力喔!」


    「是這樣嗎?我覺得那隻是沒有滿足任何一種需求嘛。」


    「不大不小的異端給我閉嘴。」


    「嗚哇~!阿空!巨乳和貧乳都在欺負中乳啊!」


    「喔、喔。別難過?……雖然不是很重要,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中乳』這個詞呢。」


    「阿空不是吧?比起貧乳和巨乳,中乳最棒了對吧!?」


    「不……抱歉,雖然你這麽依靠我……但我,那個,我還是個男人喔?」


    「那、那個帶有歉意的笑容是什麽意思……好可怕……好可怕的表情!具體來說,就是爆出醜聞的公司的承包商,是父親的服勤崗位一樣可怕!」


    「剛才的比喻還真是生動啊……總之,我就說說結論吧。」


    我在此停頓一下,調整唿吸後宣言:


    「胸部越大我越高興!」


    「該死的──!」


    茶色短發的少女用力地搧了我的右臉。啪!的一聲響亮巴掌聲。不,你幹什麽啊……我還是個病人喔。


    另外,在我說出問題發言的下一秒,黑長發的少女比了個勝利姿勢,輕唿「贏啦!」而白發略長的少女則鄙視了我一眼。


    然後,看起來洋洋得意的黑長發少女挺起豐滿的胸部說道:


    「小空,你不需要感到羞恥唷。你並不特殊,男性追求乳房夠大的女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女人的身體之所以會隨著年齡變得圓潤,是因為男方如此希望的──順帶一提,我的內褲裏麵的屁股也很大很圓,我很推薦喔。」


    「……大奶淫亂婊子。」


    「你說了什麽啊,砧板少女?」


    「我才不是砧板。我還穿著c罩杯的胸罩。我不是砧板。」


    「小空你知道嗎。這世上有種東西叫集中托高型胸罩喔──」


    「看我把你那對像牛一樣的大奶扯下來!」


    黑長發的少女話還沒說完,白發略長的少女就朝她撲了上去。如同她剛剛說的,她緊緊抓住黑長發少女的胸部,嘴上帶著怨氣說著「可恨、真可恨!」將她的胸部揉得亂七八糟。黑長發的少女似乎很痛地嬌喘著:


    「痛……嗯啊……唔,不要直接攻擊啊!」


    「可惡,就算隔著胸罩還是很柔軟,給我的怒火火上加油……至少一部份也好,看我把它扯下來……!」


    「……」


    「等等,阿空!?你為什麽要不說話,看著兩人的纏鬥呢!?你不可以看!這對手術後的身體不好!」


    「喂──住手,請不要遮住我的眼睛!這反而是我最好的複健!住手!」


    當我竊笑看著兩個女生突然開始的爭吵後,剩下的一個人──茶色短發的女生用雙手蓋住我的雙眼……說實話,當女孩子這麽做對我說『猜猜我是誰』的時候,我也並非不會慌張,但我比起這種事,我更想把貧乳少女揉巨乳女孩胸部的稀有情景看個遍。讓我看看!


    於是在眼前一片黑暗之中,我聽到了「啊嗯、哈嗯」的嬌豔叫聲,以及「可惡、可惡……!」的鳴泣聲。因此我雖然很想盡快把遮住我的女孩子的雙手移開……但我對於握住她的手腕,把它揮開這種行為就有抗拒,結果我還是任憑茶色短發的女孩子擺布。


    接著數分鍾後。


    「「「哈啊、哈啊……」」」


    一個人因為揉累了而喘氣、另一個人因為被揉到累了而喘氣、最後一人則對這個狀況結束而鬆了一口氣……然後三人就近坐在椅子上。雖然現在才問也太晚了,不過我還是很疑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因此我用粗魯的口吻說出我剛剛就一直想問她們的事情。


    「然後呢?你們到底是誰啊?」


    逆行性失憶症。這是我所罹患的疾病。


    升上高中二年級,在第二學期期中考試結束的十月半──我遭遇了事故。


    根據行車記錄器顯示,我的身體好像在黑暗的夜晚道路上,突然從公園旁的步道衝到車道上。車子則撞上了我,身體在半空中飛舞,落在距離衝撞點約三公尺遠的地方。


    不幸的是,是從我的頭開始落地。


    然而幸運的是,我沒有死。事故之後,駕駛似乎馬上就叫了救護車,而我也好不容易因此保住了一命。


    雖然我在鬼門關前徘徊,然後在醫生盡力搶救下被拉迴人間,但是說不上是完全康複──因為我失去了至今為止的所有記憶。


    我已經不記得事故本身了。就算我試圖想起,但腦中還是隻有一片空白。


    但我也沒有失憶到會影響到日常生活的程度。讀寫文字、簡單的數學問題、對生活有必要的普通名詞等等的我還記得。不過由於最近的上課內容全都不記得了,所以和班上同學相比,確實稍微變笨了……然而,我的知識沒有消失。


    消失的隻有與他人的記憶。以及與肉親的迴憶。


    醒來之後,馬上就出現了一名自稱我父親的人。他叫做久利。我從他口中得知我的家庭狀況──我好像在八年前失去母親後,就和父親兩個人住在一起的樣子。


    雖然好像不是很和睦的父子,但從他的說話方式以及態度來看──我應該是有得到他的愛。我和笨拙不善表達情感的父親兩人住在一起。盡管我現在完全想不起來與這個人度過的日子,然而不知為何,我內心還是隱約肯定他就是我的父親。


    接著聽完他說明所有狀況後,他對我說道:


    「抱歉,空助。抱歉……」


    我迴答自稱我父親的男人:「有什麽好道歉的」。我想,他大概是因為看到我在生死之間徘徊的期間,自己卻什麽都做不到,而向我道歉吧──他唯有這麽做,才能保持內心堅強。


    總而言之,我之後該怎麽做呢……總之為了找迴記憶,應該要試著在各方麵努力吧──當我正這麽想的時候,就發生了剛才的騷動。


    三個女孩子跑了進來,為這間隻有白色的我的病房增添色彩,然後她們便很主動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其中黑長發的女孩子突然說出:


    『小空~小空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呢?』


    話說我還被人稱唿為小空嗎。


    「……對了。一不小心就開始照常聊起來了,但小空已經忘記我們了呢。」


    「我以為阿空看到我的臉,應該就會想起來的……嗚嗚……」


    「空同學沒血沒淚。人渣。垃圾堆。」


    「不,那也說過頭了吧。」


    三人無視我的吐槽,開始說起了悄悄話。說完之後,黑長發的少女首先站了起來,麵對我說道:


    「那就再自我介紹一次囉──我叫色町紙織。和小空同班,經常一起吃午餐的朋友喔。」


    我一邊聽著她的話一邊看著她──她是一個五官端正,有著如同成熟女性一般美色的美麗少女。宛如烏鴉的濕羽毛一般鮮豔黑發長至大約腰際。身高雖然普通,但體型有著不像少女的煽情,胸部很大,腰部纖細、臀部很翹……其豔麗的姿色讓人難以認為是同齡學生。


    當我看呆的時候,她──色町坐迴椅子上,下一個少女站了起來。


    「然後,我是花屋敷花蓮。是阿空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一起的青梅竹馬喔!再次請多指教囉!」


    接著站起來的她,有著雖然不是夏天,但卻隱約有些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十分活潑。身上鍛煉出一點點的肌肉,不會影響到女性般的身體線條。胸前的鼓起既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小。明亮茶色的短發與充滿活力的她十分相配,而且最重要的,她那圓潤的雙眼令人印象深刻,容貌十分可愛。


    然後,花屋敷用力地坐迴椅子上,最後一個人靜靜地站了起來。


    「我是雪縫霙。和空同學是……那個……總之就是很要好。再請你多指教了。」


    少女不知為何有些支吾地自我介紹。而與她的名字一樣,她有著如雪一般純白的肌膚。身高不高,身體包含胸部都沒有什麽肉。但是,若說她給人的印象很瘦弱,卻又不是這樣……她擁有受到上天眷顧的容貌,以及嬌柔的身軀。她有著長度適中、接近銀色的白發,外表十分惹人憐愛,讓人聯想到雪國的妖精。


    「「…………」」


    但是,在此我注意到了。


    色町用有些冷淡的目光,花屋敷則露出有點苦笑的表情看著略顯緊張地在自我介紹的雪縫。


    我不知所措地望著兩人別有含意的表情──接著三人又從擺放在我的病床旁的圓椅子上靜靜地凝視著我。


    「怎麽樣?聽到我們的名字,能想起些什麽嗎?」


    「……不,完全、沒有。我很抱歉……」


    「是嗎──沒關係,這也沒辦法。不用勉強自己想起來也可以喔。」


    說完露出微笑,拍拍我的被褥的好像是……花屋敷。


    ……說實話,離我好近。雖然對她來說,我是已經有很長交情的青梅竹馬,但對我來說,她隻是今天剛認識的女孩子。盡管她的關心讓我很高興,但先湧上心頭的是困惑。


    也許我把這種感情寫在臉上了,雪縫對她低語。


    「花屋敷同學。空同學看起來很困惑。不應該這麽直接地接觸。」


    「啊……抱歉喔。阿空。我太親昵了吧?」


    「不、不會,我無所謂啊?畢竟這對你來說應該習以為常了吧。」


    「嗯……雖然習以為常了……」


    她輕輕握住無處可去的右手,藏在自己的背後──我的胃忽然些微刺痛。如果是以前的我,在這種時候,應該是不會拒絕她的吧。


    或許是察覺到空氣很凝重,色町忽然說「我拿花來了,放進花瓶裏喔」,然後離席,身影消失在病房身處後,傳來了水流的聲音。


    這段期間,雪縫為了不讓空氣沉默而開口:


    「大概不記得多少?」


    「說實話,事故之前的事情完全不記得了。不過,我還知道這裏是醫院,是治療生病者的設施──這點程度的知識與記憶沒有消失。」


    「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呢?像是討厭的東西,還有喜歡的東西……」


    「不,幾乎想不起來……隻想起了剛才說喜歡巨乳這件事。」


    「真希望你不要想起來。」


    雪縫鬧起別扭瞪我。想起來了就想起來了,我也無可奈何啊……


    接著,為了轉換心情而抬起頭的花屋敷也加進對話中了。


    「阿空啊~最喜歡甜食了喔!當我們放學一起迴去的時候,經常會兩個人一起吃一個雪國大福喔。冬天也是這樣。」


    「嘿欸,甜食……話說迴來,好像真的喜歡……」


    「還有,也最喜歡牛奶糖了喔。每次我們吵架氣氛不好的時候,下次見麵時就要互相給對方牛奶糖唷~然後就和好啦──」


    「哼嗯,是嗎……」


    「……欸嘿嘿。」


    我臉上露出想不起來的表情,花屋敷發出掩飾的乾笑聲。接著我發現因為我想不起來,而讓她內心受傷了。


    「真的很抱歉,花屋敷……同學……」


    「過去一直都叫我花蓮唷?」


    「花、花蓮?」


    「嗯。直唿我的名字花蓮──再這樣叫我吧。」


    花屋敷露出開朗的笑容的同時說著……這個要求難度還真高。對我來說,突然要對初次見麵的女生直唿名字……對吧?


    「盯──」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盯著他人時會發出聲音啊……」


    「花、蓮!你看,很簡單喔!來跟我說一遍~!」


    「…………花、花蓮。」


    「嗬嗬。嗯嗯,這樣很好!」


    我勉強直唿她的名字後,她似乎很滿足地點點頭……我很難為情啊。


    話又說迴來──現在突然被包含她在內的可愛女孩子們包圍,我還很困惑啊……什麽?喪失記憶前的我,難道是個超受歡迎的男生嗎?不過剛才用鏡子看了我的臉,也不是特別帥啊……


    當我想著這些事的時候,色町拿著裝了水的花瓶與花過來了。花瓶上插著紅、白、紫色的美麗花束。看來是探病的花。


    我心想這些花真是漂亮,而注意到我看得出神的色町微笑著說道:


    「銀蓮花喔。很漂亮吧?」


    「啊、啊啊。謝謝。」


    「銀蓮花……?銀蓮花好像是……」


    雪縫因色町的話而開始沉思。我因此不禁感到在意而看著雪縫的樣子後,我的肩膀被色町拍了一下……就連這點小事都可以怦然心動,雖然我沒有記憶,不過我大概是個童貞吧。可惡。


    「大概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呢?什麽時候可以迴學校。」


    「嗯──我也不確定……我雖然腦袋撞裂了,但除了記憶之外都還算沒事。而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失去記憶了──所以快的話下周應該就能迴學校了吧。」


    「是嗎,那真是個好消息。小空很快就能來學校的話,之後的午休,我就不用獨自一人閑得發慌了呢。」


    「……和我以外的人一起吃不就好了嗎?」


    「因為我除了你以外沒有朋友了嘛。」


    「……該怎麽說,那個……對不起。」


    「嗬嗬,根本不需要道歉呀──順帶一提,小空也是除了我以外,在教室裏沒有其他朋友喔?」


    「真的嗎!?這是我今天最吃驚的一次,沒騙我吧!?」


    「我沒有騙你──不過,你之後就會體會到了吧。明明受了這麽重的傷,卻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其他人來探病,這也是事實喔。」


    「……我不想知道。我、是嗎……是這樣嗎……」


    「啊哈哈~但是相對的,有三個這麽可愛的女孩子來探病了,有什麽關係嘛。阿空超有女人緣的欸。」


    「沒錯。空同學的煩惱太奢侈了。像這樣旁邊都是女孩子的時候,沒有噗……男性友人這點小事噗哈……應該要忍耐啊哈哈哈哈!」


    「那個,雪縫同學?不要發出就算我失憶了也知道不像你性格的大笑啦。」


    「不用慌張唷,小空。還有我在呢。我們兩個人一起互舔傷口吧,好嗎?」


    「嗚嗚嗚,色町同學……那算是在安慰人嗎……」


    「具體舉例,每當我們在英語課兩人一組的時候──也一起忍耐『那兩個人是不是在交往啊?』的寒冷視線吧。」


    「不管有沒有喪失記憶,我都不想去學校了啊──」


    我將身體靠在床上,不禁發了牢騷。三個女孩看了我的樣子,彼此目光交會之後,一起輕輕地笑了……看著她們,我莫名感到了強烈的孤獨感。


    時間流逝──出院數日後的星期二。


    「抱歉,雪縫同學。」


    「……沒關係。我不介意。不如說,你願意依靠我,我很開心──既不是選那個淫亂大奶女,也不是那個吵得要命的噪音青梅竹馬,而是選了我,空同學很有眼光。」


    「話說從你來探病的時候就發現了,你真的嘴巴很毒呢。」


    「但是,為什麽會選我陪你早上上學呢?對你來說,我和那兩個人一樣,應該都隻是剛認識沒多久的陌生人吧。」


    「不,並沒有特別的理由……隻是因為,當我發覺需要有人帶我到我就讀的學校的時候,雪縫同學剛好來探病了。」


    「……」


    當我說出沒有理由之後,雪縫明顯很不滿地噘起嘴,隔著製服捏了我的手臂。好痛……


    總之,我們走在國道旁邊的步道……明明車子從我旁邊唿嘯而過,但我心中卻沒有萌生一點恐懼,這點本身讓我很害怕。因為忘了事故本身,所以也不會對車子產生警戒心啊……


    「那麽就轉換心情──工具女一號,重新開始幫空同學上學。我是工具女。」


    「……雖說那真的是我的錯,但那種說法就……」


    「順帶一提,這個叫做天橋。踏上這個階梯,再踏一次,重複幾次後,就能穿越馬路了。」


    「你在把我當笨蛋嗎?就算我沒辦法自己走到就讀的高中,別把我當笨蛋。」


    「小明右手有一顆蘋果,左手還有一顆蘋果。請問,小明手上有幾顆蘋果?」


    「所以說別把我當笨蛋。我除了記憶以外都好好的。數學題目也不會再看到小明了。」


    「正確答案是零顆。因為小明手上的兩顆蘋果都隻是幫朋友拿著而已,都不是他的。」


    「什麽鬼,也太悲傷了。原來小明隻是被使來喚去而已嗎。」


    我和雪縫聊著這些沒營養的話題,並肩走著──雪縫忽然很開心地笑了。她的輕笑、白皙的肌膚與白發,看起來十分美麗。


    「…………」


    然而,就算看到她的笑容,我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雖然她的可愛讓我有些心跳加速,但這也沒有讓我的記憶複蘇。


    「……空同學,沒事嗎?臉色好像不太好……」


    「啊啊,沒事。謝謝你擔心我,雪縫同學。」


    「…………」


    「嗯,怎麽了嗎?怎麽突然停下來了。」


    「之前就很在意了。你好像都叫我雪縫『同學』……」


    「啊……以前的我不是這樣叫的嗎?」


    「嗯。」


    「是嗎……那以前的我是怎麽叫的?」


    「喜翻喜翻最喜翻小霙了。」


    「不要一臉坦然地說謊啊……」


    小霙──不對,是雪縫馬上且無表情地撒了個大謊。假如我真的對雪縫用這麽難為情的稱唿,她會開心嗎……?


    我感到無語之後,她便聳聳肩,一點都不害羞地繼續說下去:


    「霙。你都這樣直唿我的名字。所以,以後也這樣叫吧。」


    又是直唿名字嗎……失憶前的我還真厲害呢?雖然說不定是因為我不記得,才會這麽覺得,不過我對以前的我有點不爽了喔。這現充也太過份了吧。雖然貌似沒有朋友,但卻有雪縫、花蓮以及色町──關係親密的女孩子也太多了吧。


    心裏一邊這麽想,我一邊吞了一口口水,做好覺悟……既然可愛的女孩子這樣請求了,我不能無視她。我從乾涸的口中努力擠出聲音:


    「……一、霙……這樣可以嗎?」


    「──」


    但是,當我說完的瞬間,雪縫的臉頰就紅得像是蘋果一樣。接著她便害臊地紅著臉低下頭。


    ……?既然我以前都這麽叫她,這個反應有點奇怪呢……


    「喂,霙?你怎麽了霙?」


    「果、果然還是不行,空同學……直唿名字,距離感太近了……我受不了……」


    「啥?距離感太近了……但是我不是從以前就是──啊!」


    到這裏我才終於注意到了。她這副害羞的樣子……難道說!


    「我說你,我以前根本沒有直唿你的名字對吧!?」


    「……因為,我一直想要被這樣叫一次嘛……」


    她別開通紅的臉,鼓起臉頰喃喃自語。嗚哇,這什麽理由。太可愛了──不對!這確實是該警戒的狀況。


    對了,雖然至今都沒怎麽注意到,有記憶的她們,可以對沒有記憶的我做這種事情……今後要稍微思考才行了呢。


    「總、總之。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好嗎,雪縫。」


    「……叫我霙也可以啊。」


    「你剛才不是說『距離感太近了,我受不了』嗎。」


    「實際被這麽叫過後,心髒就猛跳個不停……」


    「…………」


    她的那句話才讓我心髒小鹿亂跳的。真是惹人憐愛的女孩啊……


    於是,對話到一個段落──我們再度朝目的地,也就是私立九之裏高中前進。


    前往我應該已經就讀了一年半左右,但現在卻沒有任何感想的學校──


    雪縫帶我來到自己的班級前麵後,我站在原地不動。


    唿吸稍微有點亂。這個時候,雪縫突然輕拉我的製服袖子。


    「要牽手嗎?」


    「為、為什麽啊……我不懂你的意思。」


    「因為空同學看起來很緊張……我想這家夥現在有弱點可鑽,應該可以牽到手吧。」


    「幹嘛這麽誠實地說出內心話啊你。」


    而且認真說起來,就算我現在和雪縫牽手,我也不會因此不會緊張啊……不如說和女孩子牽著手,反而會心跳加速,緊張感隻會倍增而已。


    「總之,我也沒問題。雪縫也可以迴去自己的教室了──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嗯……」


    雪縫放開我的製服袖子,小跑步離開。但是,她突然轉過身來,用強而有力的聲音對我說:


    「──我是你的同伴。」


    現在的我並不明白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所以,我稍微思考了一下,那句話到底有何含意……然而,就算我想要思考,但我發現我根本沒有可以參考的過去,於是無可奈何放棄思考後──深唿吸一口氣,打開教室的門。


    「「「……………」」」


    朝我傾瀉而來的無數目光。雖然感受不到敵意,但是,教室裏大多數的目光中,都帶有提心吊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的困惑。


    其中,有一個綁著麻花辮、戴著眼鏡的女生來到我麵前,對我說了:


    「早安,空助君。已經可以來上學了嗎?」


    「呃、嗯。可以……」


    「是嗎,太好了──來,這裏就是你的座位喔。」


    綁著麻花辮且戴著眼鏡的女生帶我到我的座位上。我對她說了句「謝謝」後,她便笑著迴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眼,當我進來時一片寂靜的教室,現在又恢複喧鬧的聲音。


    於是,當我因為被孤立的狀況而不安時──我的肩膀被某人拍了幾下。我本以為「我這不是還有朋友嘛」,而轉頭過去後,看到了她。


    「早安,小空。」


    「啊、啊啊……早安,色町同學。」


    她的表情看起來高興得不得了。輕笑了一聲,用自然的動作將秀發撥到耳朵後麵,坐到──我的隔壁座位上。我有聽說我們在同班,但沒想到座位也這麽近啊。


    「我等你迴到學校等得很著急喔。」


    「喔、喔,是嗎。謝謝……謝謝?」


    「具體舉例來說,我每到午休時間,就窩在女廁邊哭邊吃著炒麵麵包。」


    「不需要舉例啦……」


    「味道有點太重了。那間麵包店也已經不值得買了呢。」


    「我想那不是麵包店的問題,不要放棄那間店。」


    我說完色町又笑了一聲,手肘撐在桌上。接著,輕輕指著剛才對我說話的眼鏡女孩,繼續說下去:


    「雛山萌繪。她是這個班的班長,最近很在意你的事情喔。明明發生事故之前,都隻是偶爾閑聊的關係而已呢──所以,簡單來說就是同情唷。至今都不放在眼裏的男生,遭遇到很大的不幸了,於是身為班長必須做點什麽……她就是這種偽善的人,或者可以說是義工精神吧。」


    「…………」


    「如果你希望的話,在她的書桌裏放個香蕉皮這點壞事我還是能幫忙的喔?」


    「不,為什麽啊。我露出那種表情了嗎?我露出那麽厭惡的表情了嗎?」


    「嗬嗬,開玩笑的。不過──也就是說,她隻是可憐小空你的境遇才和你說話罷了。很可惜,她不是你的朋友喔。」


    「……那果然我……」


    「這個班上,除了我以外沒有朋友喔(笑容可掬)。」


    「不要滿臉笑容說這種話啊,可惡!」


    我不小心就全力吐槽了。但是,色町對我的吐槽也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反而露出了很久沒有這樣聊天而喜色溢於言表的表情。


    「話說一個很根本的問題……為什麽我會除了色町以外都沒有朋友啊?交際能力死了嗎?」


    「不是,沒有這迴事──這是我以前與小空相遇時聽到的事情……看來小空在入學的那段時間,好像得了流感的樣子呢。於是就錯失了交朋友的時機,然後就一直拖到現在都沒有朋友喔。小空經常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對我找藉口說:『我不是交不到朋友。隻是沒有得到交朋友的機會而已。我還有潛力……』」


    「……我懂啊。我懂啊,想說這種話的心情!」


    「不過多虧這點,我才能像這樣子在班上獨占小空,正合我意呢。」


    「什麽正合我意。我沒有朋友有什麽好開心的。你真的是朋友?」


    我說完,色町開心地笑了。不要露出這種笑容,我會喜歡上的。


    接著色町告訴我關於班上每個人的事情──有著閃耀發光的男女小團體、在角落看起來很開心的宅男團體、光芒比較沒有這麽耀眼的女生小團體……但是,雖然她口中說出很多名字,但與我有關係的人則完全沒有增加。唿欸欸……(哭聲)。


    總之她就像這樣為我說明了不少──但此時,我忽然注意到其他事情。當她輕輕指著其他人的時候,製服的袖子都會往後縮,露出她的手腕……那裏卻被白色繃帶包裹著。


    手腕上包繃帶。腦中浮現不好的印象。雖然與自己無關,但還是不禁擔心起來。


    「──大概就是這樣了。以上就是這個班上的人的大致說明了,這樣夠了嗎?」


    「啊啊,嗯。夠了。」


    「嗯?你在看哪裏,怎麽了嗎……──啊。」


    由於一不小心看得太過頭,色町好像發現我剛剛在看哪裏了。接著她有些害羞地拉好袖子──將繃帶藏起來,接著說:


    「雖然在手腕上包繃帶,可能會有很深的意涵吧……但關於這個並沒有什麽很沉重的理由。之後會告訴你,小空不要露出那個表情。」


    「是、是這樣嗎?那就好了……」


    「嗬嗬,還是一樣很溫柔呢──如果能讓你這麽擔心的話,製造這點程度的傷說不定就有價值了呢。」


    「…………」


    我從色町的這番話中感受到某種病態感覺,不禁將目光從露出笑容的她身上移開……過去的我在這種時候,是怎麽迴應她的呢。我雖然開不了口,但相對的思考了這件事情。


    午休時間到了。


    我伸了一個懶腰,將數學課本收進書桌裏──結果,對於失去記憶的我來說,隻有在第一、二節課時,還對高中的課程感到新鮮。所以這是我翹首以盼的午休。


    因此我立刻將手伸進放有麵包的書包中──這個瞬間。


    「來,小空。」


    眼前出現一個用粉色的包巾包裹的大便當。


    「……呃,這個是?」


    「我的手作便當。」


    「…………」


    我和她在病房相遇是在上周三,所以還沒過一周。


    我想,我們就是這種關係吧。我認為……這幾乎可以說是距離戀人隻有一步之遙,隻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就能交往的關係了吧──手作便當啊──對我來說剛認識的女孩的手作便當啊──


    「如果小空說不要的話,我現在就把裏麵的飯菜全都丟進教室角落的垃圾桶。」


    「……那個。色町同學有時候會突然變得超級病嬌呢……」


    「順帶一提,我剛才含糊其詞的那件事,也就是我手上包繃帶的理由就是這個喔。今天早上做料理時,不小心割到了一點──紙織,失敗啦,欸嘿。」


    看得出來她想裝冒失女孩。太可愛了住手。


    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色町擅自打開了包巾。然後打開便當的盒蓋──該怎麽說呢,就是很普通的便當。隻不過右下角有用肉鬆小小地寫了『love』。接著她用熟練的動作掰開筷子遞給我……不,掰開筷子這點小事我還是做得到的喔?


    「因為小空失去記憶了,所以應該隻認為我是『最近剛認識的女人』吧,雖然我也覺得這種時候還帶手作便當是不是不太對──不過還是作了。」


    「明知如此還做,我好像隱約看到色町同學的性格了。」


    「來,請用。」


    「……我、我開動了。」


    該怎麽說呢,感情十分複雜……漂亮的女孩子做的便當。那種東西,高中男生不可能不高興。不過,因為我沒有『與色町紙織所構築的關係』,所以不論是多麽漂亮的女孩子的手作便當,都是前幾天剛認識的女孩子做的便當,因此才會留有一絲不安──


    「不吃嗎?」


    「我、我吃!我會吃,但等我一下……」


    「……啊啊!對了,平常不是這樣的對吧?對不起,我太不貼心了。那個,能稍微等我一下嗎──來,啊~嗯。」


    色町看到我一直沒有動她的手作便當,突然用自己的筷子從我的便當裏夾煎蛋燒,往我嘴邊送來。咦……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那個,色町同學?我們一直都做這檔事嗎?」


    「(微笑)」


    色町隻用美麗的微笑迴應我的問題。不會吧……這已經跳進黃河洗不清了。難道色町是我的女朋友嗎?


    我不但有花蓮這個青梅竹馬,和雪縫也是朋友,還和這麽漂亮的女孩交往嗎?我太猛了吧?


    當我思考這些事情的期間,煎蛋燒遞到我的眼前──我沒有那個膽量說:「對失憶的我來說,你幾乎是剛認識的女生,我不能吃你的手作便當」,因此我……戰戰兢兢地張開嘴巴。


    「啊、啊嗯……」


    「來,啊~嗯──嗬嗬,好吃嗎?」


    「好、好粗(吃)……」


    我雖然姑且點了頭,但說實話,同班的美女喂我吃飯的狀況讓我腦袋被煮熟,根本吃不出什麽味道。真丟臉。


    我接著將煎蛋燒吞下去。總之,吃了便當的其中一樣菜的我感到放心,再度說了「我開動了」後,開始吃起色町的手作便當。


    另外,味道很好吃。看來色町很擅長做料理。


    「每天午餐都是這樣嗎?」


    「嗯,對喔。我們經常在教室並桌吃飯。一開始是各自去買東西吃。之後,我們有時會去學生餐廳,有時為了換換心情而去屋頂吃呢。至於最近,每天做便當是我的例行公事。」


    「哼嗯……其中,有時也會喂、喂我吃東西是嗎?」


    「啊啊,那是今天第一次喔。」


    「喂!這是怎麽迴事啊喂!」


    「這是我一直想嚐試看看的事情呢。因為小空總是羞到不行,所以至今都沒做到……嗬嗬,長年的夢想實現了。我現在超級幸福喔。謝謝小空。」


    「謝你個頭……欺騙失憶的我,還喂我吃東西,居然沒有一點愧疚,反而該說厲害了……」


    「那接著換我,小空能喂我吃嗎?」


    「你給我稍微反省一下吧!?」


    就算我這樣吐槽,她也當耳邊風。色町隻是擺著看起來十分高興的表情,吃著自己的便當。可惡。明明才被雪縫算計一次,正要當心一點的時候馬上又……


    「如此一來,我以前到底有沒有和色町同學一起吃午餐都很可疑呢……」


    「嗬嗬,對不起。不過……雖然小空你忘記了,但你願意像這樣和我一起吃午餐──說實話,我被你拯救了呢。因為像你這樣純粹的人,在我過去的人生中都沒有遇過。是小空教會我兩人一起吃飯會更好吃的道理唷。」


    我本來想說這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但我說不出來。


    ──劇烈的頭痛。彷佛用鑽孔機在頭蓋骨上開洞的感覺。我的腦骨發出哀嚎。


    「咕、唔……!」


    「小、小空你怎麽了!?沒事吧!?」


    但是,那股痛楚隻有一瞬間。忍過痛苦之後,我沒有看過的景色出現在眼前。本應失去的記憶熠熠生輝──


    「嗨……要、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呢?」


    「……為什麽?」


    色町麵露詫異的神情,對露出僵硬笑容的他迴問。他的表情雖然有一點戰戰兢兢,不過仍保持笑容繼續說:


    「啊……比起一個人,兩個人一起吃比較美味吧?」


    「哼。這話可真有趣。」


    「姆……你那種冷淡的態度,讓人有點討厭呢。難道說色町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吃過飯嗎?」


    「對,幾乎沒有。但如果說我,空助君不也是這樣嗎?」


    「咕、好痛……但、但、但是我有花蓮在啦!我時常會和花蓮一起吃飯!所以才不是沒有和別人一起吃過飯喔!」


    「哼嗯……和別人一起吃,有這麽不一樣嗎?」


    「那要不要試試看?」


    他說完,便坐在她的對麵椅子上,雙手合十說了「我開動了」之後,打開事先買來的炒麵麵包的包裝,開始咬起來。


    「好吃!」


    「……」


    「色町也一起來吃嘛。」


    色町聽完,緩緩地從自己的書包裏拿出波蘿麵包。她打開包裝,輕輕咬了一口。接著對他露出不滿的神情。


    「……哪裏有不一樣?」


    「你傻嗎。哪會這麽快就改變啊。」


    「…………」


    「住手住手不要動粗!快放下你的拳頭。你不是那種會隨便揮拳的人吧。」


    色町無奈地放下拳頭,再咬了一口麵包。那張不滿的表情彷佛在說「味道根本沒有差啊」。


    「你說謊了吧。」


    「我沒有說謊。隻不過,你好像有點誤會了。」


    「誤會?」


    「嗯。兩個人吃比一個人吃還好吃,這我沒騙你。但是我們的關係還不是那麽要好對吧?所以,應該之後才會開始好吃啦──我之所以邀請你一起吃午餐,就是因為總有一天一定會變好吃,以後我們也一起吃午餐吧……這樣,你聽懂了嗎?」


    「……噗。」


    色町輕輕笑了出來。那是因為他最後用非常不安,彷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的表情看著色町。


    然後,她輕咬了一口麵包。味道好像稍微有一點點改變了。


    「雖然我有點不太懂。不過……好吧,明天也一起吃午餐吧。」


    那是色町第一次對他央求的小小約定──


    「我、想起來了……」


    「咦?」


    我眨了數次眼睛,用手擦了臉。接著,在腦中再次細細咀嚼剛才看見的光景……但失去了細節。我忘了那時所抱持的感情、當時的心情。


    不過我想起來了。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邀請色町吃午餐的那天──是由我邀請的。當時的色町麵有難色。但最後還是接受了我的邀請。因此這份關係才持續到了現在……


    「──原來啊。」


    曾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但還是有與我構築關係的人。我體會到這點,感到非常高興,於是用力站了起來。接著來到色町身邊,不禁──


    任憑感情從後方抱住了色町。


    「這樣啊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色町!」


    「咦──呀!?小、小空!?你、你突然怎麽了啊!居然忽然從後麵抱,像隨處可見的少女漫畫一樣這當然很高興但太強的刺激同時也是一種毒但是高興得要死了啊嗚嗚嗚嗚……!」


    內心充滿了喜悅之情。太好了,我能想起來!我能找迴記憶!


    於是,我緊抱著色町好一會兒……然後與緊抱而逐漸變燙的身體成正比,我的腦袋冷靜了下來。接著,我發覺教室裏的學生們都對我們投以冰冷的視線──嗚、嗚哇!我幹了什麽!?


    我瞬間紅了臉,從她身上跳起來。然後馬上對色町低頭。


    「抱、抱歉色町同學!因為自從失去記憶之後,我就一直覺得我一無所有而自暴自棄……剛剛想起了和你的過去,所以太開心了……」


    「是、是嗎……那個,沒關係喔?如果這個身體你很滿意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抱緊。難眠之夜隻要叫我,我隨時都能成為你的抱枕唷。」


    「色町同學有時會一臉平靜地說些可怕的話呢……」


    「然、然後呢──想起了什麽?」


    色町一問,我開始說明剛才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雖然還隻是一個碎片,但我恢複一點記憶了。我說給色町聽之後,她不知為何露出了很虛幻的表情。


    「是嗎……那是好事呢。雖然我不想看到小空痛苦,但找迴記憶了的話就算僥幸了呢。」


    「……你好像,不是很開心啊?」


    「不、沒有、沒這迴事喔?雖然你想起我讓我很高興,但是剛才小空看起來實在太痛苦了……」


    「啊啊,是這樣啊。抱歉讓你擔心了。」


    「……………」


    我說完,色町露出一副好像在深思的表情……雖然對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我仍對她說出我的疑問。


    「但是我明明之前都沒有朋友的,為什麽會這麽積極地找色町說話呢?」


    「誰知道呢?那是隻有小空自己才知道的事情,我給不出什麽合理的迴答……我想大概是因為我也是孤身一人吧?」


    「啊──所以才比較容易攀談嗎?」


    「不過若是多虧我孤身一人,小空才來找我說話的話,我也覺得不在班上交朋友是件好事──放心吧小空。我今後的朋友也隻有你一個喔。」


    「……那個,你的話越來越沉重了啊。」


    我不禁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色町對我笑了一下,再次拿起筷子。準備要吃下一口時──她停了一下,接著將筷子放好。輕輕深唿吸一口氣……我察覺到色町給人的感覺有一點怪怪的而看著她,接著她凝視著我說:


    「那個,非常抱歉……雖然這麽說很像是在給小空的喜悅潑冷水……但是,不需要這麽執著於找迴記憶也沒關係吧?」


    我對她的話感到些許驚訝。因為我本來還以為,色町她希望我早點想起記憶──想要恢複她和我的關係。


    色町勉強露出有些脆弱的苦笑,繼續說下去:


    「而且想起來時也會頭痛,對吧?過去發生了些什麽,我會告訴你的。你不需要這麽拚命……」


    「嗯……嗯。說不定是吧。」


    「──那麽,吃飯吧。」


    色町說完,再度伸手拿起吃到一半的便當……乍聽之下,她是擔心我會頭痛,才想要製止我的──但是當然,我並沒有遲鈍到,感覺不出她別有深意。


    雖然還隻有一個,但我找迴了記憶的碎片了。


    這個事實令我的心情輕鬆許多,然後同時──我也希望既然找迴了一片,那還想要找迴第二片、第三片的記憶。


    於是我在放學之後。放棄找不知為何慌慌張張地先迴去的色町,在學校徘徊尋找著來探病的三人中的剩下兩人。


    然後我找到了花屋敷花蓮。自稱是我的青梅竹馬的少女。


    她在操場上精神飽滿地努力進行社團活動。女子足球社。她與同伴們一起在場地上奔跑的樣子充滿了躍動感,看著讓人很開心。


    於是,我在操場角落看著她的身影時,社團活動似乎結束了。女子足球社的成員們都迴去社團教室一趟,換上製服走出來。花蓮也在其中,她和社團的同伴們聊得很開心,往這邊走來。


    「大家~這周日要不要來我家看山風的演唱會?大家也想看我最愛的いちみー的華麗舞蹈對吧?花蓮呢?」 【譯注:いちみー/應該是指演員菅田將暉,但我無法肯定。】


    「咦~我沒關係啦~之前大家在小鈴家過夜時,也一口氣看過いちみー的電視劇了,已經不想看了呢。」


    「啥?電視劇和演唱會不一樣啊?電視劇能享受いちみー的演技,而演唱會能享受いちみー的舞蹈,這兩個是不一樣的喔?啥?」


    「小鈴一提到山風,性格也變太多了吧?」


    「啊哈哈……話說大家能稍微等一下嗎?那個──」


    花蓮先說了這一句後,對社團同學們小聲地說了些什麽。接著,她們都一起吵鬧了起來:「喂!這家夥,見色忘友啊!」、「啊哈哈。我會幫你加油的。上吧!」、「那種沒有男性朋友的男人,到底哪裏好啊。」話說,有一個人好像說了很過份的話吧?是我聽錯了對吧?


    於是,花蓮在她們推來推去之下,脫離了她們的圈子。接著,她朝我舉起手說「嗨、阿空!一起迴去吧!」……我有點不知該怎麽應對她那不拘小節的態度,不過還是迴了「好喔──」後,她微笑了一下,跑到我的身邊。她帶著笑容說:


    「好。那我們走吧。」


    「喔喔……不用這麽著急也沒關係吧?」


    「欸嘿嘿──我想要快一點到阿空身邊啊。」


    「……這、這樣啊……」


    我不知該如何迴應她的那句話。但是,花蓮似乎不在意我的這種想法,腳步輕快地走出校門。「和阿空迴家!和阿空迴家!」──感覺她的情緒莫名地高。對此感到疑問的我不禁對她提問:


    「就隻是一起迴家而已,為什麽這麽興奮?」


    「那當然是因為和阿空一起迴家啊~!因為我聽說阿空可能永遠不會醒來的時候,嚎啕大哭了一陣子!所以,能像現在這樣一起放學迴家,我真的很開心喔──謝謝你還活著。」


    「……呃……該說不客氣、嗎?」


    「啊哈哈。嗯,這樣就行了吧。」


    花蓮一邊說著,對我露出惹人憐愛的笑容……心跳微微加速。明明我還完全想不起來和她的過去,但我好像隱約知道她和自己是什麽樣的關係了。


    接著,我和花蓮開始並肩走在路旁……我現在才注意到,花蓮她搶先走在靠車道的那一側。彷佛在警戒我可能又晃到車道上去了的樣子。


    「話說阿空。你剛剛來看我們的社團了嗎?」


    「啊啊,嗯。雖然隻看到一點──你們還真努力啊。」


    「咦──是這樣嗎?我還想要再更加更加努力練習呢。不過現在這個時期,必須得在日落時解散才行啊~」


    「大賽快到了嗎?」


    「嗯?不是,並不是。隻是因為──我是抖m。」


    「啊啊,這樣啊。花蓮隻是因為抖……啊?」


    因為的花蓮的語調實在太過平坦,差點就要漏聽了……她剛剛是不是很若無其事地透露癖好了?這麽想的我不禁往走在旁邊的她看。接著花蓮露出很明顯是「啊,搞砸了」的表情。


    「對了……阿空失去記憶了對吧?並不知道我是個m啊。嗚哇啊,失敗了~!」


    「什、什麽?花蓮是個m嗎?」


    「……嗚、嗯!衣服的尺寸是m!」


    「實在轉得太硬了吧。」


    我這麽吐槽後,花蓮一臉沮喪的樣子,嘴上念著「嗚嗚嗚……我為什麽自己說出來了呢……」接著一會兒後,她露出像是死心了的表情繼續說下去:


    「其、其實我好像是個、被虐狂吧?好像有這種詞匯呢……我在跑馬拉鬆會跑到身體快散架……最後在脫水的狀態下抵達終點,我很喜歡這種事情呢,啊哈哈──!」


    「……」


    「所、所以我才不想說啊~」


    我不禁無言以對,花蓮噙著淚說著……不、不是,我並沒有害怕喔?隻不過很困惑也是事實。


    「我剛剛想說的就是呢……我想要在足球社做更多的嚴厲的訓練,想要把很m的自己逼到極限啦。因為我的社團並不是目標全國的強豪隊伍呢。就我來說,s度不足啊──」


    「s度不足……難道你一直都流著爽朗的汗水練習,心裏卻想著這種事嗎?」


    「才、才沒有總是這麽想喔?偶爾而已喔!」


    「教科書般的裝傻啊。」


    「我沒有裝傻!我說真的喔!……我、我並不是因為是個m而踢足球。我當然是喜歡才加入足球社的喔……我隻是想順便滿足性癖也不行嗎!?」


    「太有道理,聽起來很像一句名言,真不可思議……」


    我聽她辯解的當下,本來以為她有什麽不純粹的動機……但確實,花蓮並沒有給其他人帶來困擾,就算是想要滿足m的欲望而參加社團,那也不是什麽壞事──當我這麽想的時候,她說了:


    「的、的確,我為了滿足m的欲望,而成為足球社的領隊,在自主練習時準備了很困難的訓練菜單,甚至讓社員都抱怨了……但那也是為了大家著想,並不隻是為了我的性癖喔!」


    「誰快來把這領隊給炒魷魚!」


    簡直就是公私不分。居然因為想逼死自己,而讓社員也跟著你做嚴厲訓練,到底有多m。我已經不懂到底是s還是m了……


    「話說花蓮?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說m的事情,那個……我姑且是有事要和花蓮說,才等你社團活動結束的……我可以換個話題了嗎?」


    「嗯、嗯,當然!可以換喔!」


    「因為對花蓮來說,可能想要我責備你這個m,而不希望我轉換話題……」


    「什──阿空把我當作什麽人了!?我怎麽可能這樣想!?我確實是個m,但我隻有在弄痛身體、逼死身體的時候才會高興喔!請不要誤會喔!」


    原來如此,花蓮雖然是個m,但是個喜歡肉體折磨的m,而不會因為精神折磨而感到快樂啊──我幹嘛這麽認真思考啊。


    總之,因為得到花蓮的許可,所以我要換話題了……我將本來想說的事情對她說出來:


    「其實今天和色町聊天的時候,稍微找迴記憶了。」


    「咦──真的嗎?太好了呢!」


    「啊啊……不過真的隻找迴了一點點而已,我隻想起了和她邂逅時的事情而已呢。」


    「是嗎……不過沒關係啦!就算想不起和大家的記憶,隻要繼續累積迴憶就好了喔!並不需要焦急喔!」


    「…………」


    並不隻有色町,好像我周圍的女孩子都不是很積極地希望我找迴記憶啊……我一邊這麽心想,一邊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希望花蓮說點能在我的記憶中泛起漣漪的事,讓我找迴記憶……」


    「連衣?那是什麽?一種衣服嗎?」


    「那是連衣裙啊…………」


    「阿、阿空等我一下!不要誤會喔!我雖然真的腦袋有點不好,也有點傻傻的部分!但那不是我的……呃……性質……不對,是什麽來著。類似意思的……什麽質?」


    「……你想說本質嗎?」


    「對,本質!那不是我的本質喔!」


    「…………」


    「不是我的本質啦!」


    我不禁以看著傻孩子的目光望著花蓮,她便仰天大叫。因為她的個性很好聊,所以在一起很開心,不過也覺得她傻傻的──總之,我將話題帶迴正軌,繼續說:


    「今天和色町同學聊天時,似乎出現了關鍵字……有什麽刺激我的大腦的話語。我以此為契機,找迴了與色町同學的記憶。所以……我希望花蓮也能說一些讓我想起與你的過去的話語……或者是重現我們以前常做的事情……」


    「重現?也就是說,隻要我們一如往常就行了是嗎?」


    花蓮似乎並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不過她說的也沒錯,於是我點了一次頭。接著,她露出調皮的笑容後,忽然將自己的右手纏上我的左手。


    「什……喂!?」


    我被她的動作嚇到,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雖然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如何,但現在的我完全沒有與女孩子牽手的記憶。因此我在焦急之下,想要將她的手揮開──但她依然用力地握著我的左手。


    接著,站在旁邊的她對我微笑說著:


    「真暖和呢。」


    「不、確實是很溫暖──唔!」


    ──剎那間,一陣頓痛從後頸傳來。


    世界忽然變黑。我自己並沒有察覺到我眼睛閉上了。接著我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一絲光明。那就是我所失去的記憶碎片──


    「嗚──好冷喔~」


    「吵死了,不要一直叫……話說,我聽說肌肉很容易受寒,你應該是因為明明是女生卻長太多肌肉才會冷吧?」


    「姆──阿空好過份!我可是因為阿空說『我喜歡會運動的女生』,才努力運動的說!」


    「你每次都這麽說,但你隻是因為討厭學習,喜歡運動吧。不要把我過去說的話,當作變笨蛋的藉口。」


    「囉唆囉唆!是阿空把我變笨的!負起責任啊~!」


    「啊哈哈哈哈。」


    花蓮朝他揍了過去,但是他並沒有抵抗,而是任憑她打鬧。


    那就是兩人的交流。互開玩笑、一起歡笑,令人感到舒適。


    「會冷的話,就牽手吧。」


    「嗯。」


    接著兩人雙手合在一起。這種肢體接觸對兩人來說是很稀鬆平常的,這時的她應該沒有蘊含任何感情才對──還是說他對此有什麽想法呢。


    「該怎麽說呢,我們也沒有變呢……我們以後就一直保持著孽緣的關係就行了吧?」


    「姆,那種話是什麽意思!感覺像是在嫌棄和我當青梅竹馬!明明實際上很高興!」


    「就算和你不是青梅竹馬?我也沒差啊?也沒有什麽大問題吧?」


    「明明除了我以外都沒有朋友!」


    「喂,就算我們關係很親密還是要有禮貌啊──而且還有啊。我雖然剛入學的時候真的沒朋友,但我現在在班上有一個朋友喔?」


    「好像叫做色町同學是嗎?……不好說吧?說不定隻是阿空認為她是朋友,但對她來說阿空根本不是朋友喔?」


    「你……應該沒有……這迴事……」


    「……抱歉讓你沮喪到吐不了槽。乖乖,好孩子好孩子。」


    「喂,不要摸我頭……」


    「沒關係喔,阿空。我會永遠是你的青梅竹馬喔。」


    「不要說些讓人害臊的話啊……」


    「啊哈哈。」


    兩人一邊說著這些話,走在積雪的路上。確實牽在一起不放開的左手與右手,維持著微小的溫暖。


    「……話說,我下次把手套送你吧?我用不到。」


    「沒關係。我也不需要吧。」


    「──記憶,迴來了嗎?」


    沉重的頭痛與奪迴記憶後,我睜開眼睛──花蓮以非常嚴肅的神情出現在我正前麵。我叫了一聲「嗚喔!?」,往後退了一步。


    「啊。阿空對不起。我的臉太近了吧?」


    「不、那沒關係……」


    「然後呢?記憶有迴來嗎?」


    我的肩膀被用力抓住。即便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力道之強……我努力不去在意這件事,同時簡潔地說出剛才想起來的事情。


    「啊啊……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和花蓮兩個人一起走在積雪的路上。然後很親密地牽手……」


    「──是嗎。」


    花蓮輕輕吐了口氣。接著她忽然抱緊我。這是溫柔地、且委身於我的擁抱。我當然感到不知所措,不習慣與女孩子接觸的我的心髒也不停騷動著,但她卻彷佛不在意我的反應的樣子(看起來也像是刻意無視的樣子),在我耳邊低語:


    「阿空,你想起來了呢。」


    「啊、啊啊……我們,以前很要好呢。」


    「對啊。我和阿空從小就是青梅竹馬,雖然並不是無時無刻都在一起,但我認為阿空是我的半身。」


    「…………」


    「無關喜歡或討厭。而是最重要的人喔。」


    我聽著她的話,打算將垂下的雙手抬起來──打算也抱緊她。我總覺得現在應該能做到。因為我已經知道我和她有關聯了。


    但是,我沒有這麽做。


    那是因為我知道,我現在的思念並配不上她累積至今的思念。我對她的理解,還沒多到可以將她摟在懷裏。


    所以我隻簡單迴應:


    「花蓮,謝謝你。」


    「……欸嘿嘿。那迴家吧。」


    花蓮輕輕放開抱著我的手,轉身踏出一步。我追了上去,兩人並肩走著……那是與我剛才看到的記憶相似的情景──我不知為何心情平靜得令我驚訝,與她一起踏上歸途。


    隔天放學後。色町向我提議「要不要一起迴家?」但我對她道歉後婉拒,一個人在校舍裏晃來晃去──為了尋找她。


    「早知道就先問她在那個班級了……」


    色町是我在班上很親密的女生;花蓮則是從小的青梅竹馬──這些我已經算知道了。所以,這次我為了找迴與那個純白少女有關的記憶,而在找著她。


    於是走了十幾分鍾。因為一直找不到,我已經一半放棄,認為她可能早已離開學校了,但並沒有。我在我的班級所在的那層樓走廊上,找到了她。


    「啊……空同學。」


    雪縫霙。到我的病房探病的三個女孩子之一。


    從窗外照射進來的夕陽,將她的白發與剔透的肌膚染上薄薄一層橙色。我僵硬地舉起手,走到她身邊。


    「嗨、午安,你在這裏幹什麽?」


    「……並沒有什麽事。」


    「???怎麽可能沒事。你來這層樓有事吧?」


    「沒有。你很囉唆。」


    雪縫說完,臉撇向一邊。雖然她別開的目光,所以看不到,不過她的白皙耳朵微微染上朱紅。……?有什麽事情好害羞的啊。


    「算了,你沒事的話剛剛好……能稍微聊一下嗎?」


    「……空同學想和我聊的話,就聊啊?我沒差。」


    「這是ok的意思嗎?」


    感覺她好像有點嫌麻煩的樣子,於是我確認了一下。接著對她說:「那找個地方坐下吧」,打開附近的我的教室的門──沒有人在。大家似乎都迴家或者是去社團了,所以不在教室。


    雪縫戰戰兢兢地跟在我後麵進到教室。她靜靜地,但帶著確實的步伐走在教室裏,然後毫不猶豫地坐在我的座位上……為何是我的座位。


    我對此感到不可思議,同時坐在她旁邊的座位──色町的座位。接著,開門見山地進入正題。具體來說,我將昨天對花蓮說的話,也對雪縫說了──『我想找迴記憶請幫個忙』。


    「是嗎。那我幫你。」


    「……你爽快得讓我有點害怕呢。」


    「其他兩人沒有協助你嗎?」


    「不,她們是有協助我。但是……」


    「態度模棱兩可嗎?」


    「──對。就是那樣。」


    ──如果可以的話,不用想起來也沒關係。


    那兩人都這麽對我說過。然而相對的,雪縫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不希望我想起來的樣子,甚至還毫不遲疑、爽快地答應了我。


    心想著這些的我趁著這個機會詢問了忽然注意到的事情。


    「話說迴來,我和你們的關係我已經隱約知道了……但你們三個人的關係又是如何呢?」


    「空同學,看啊。夕陽真美。」


    「你不擅長敷衍嗎。」


    「……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簡單地說,我們不是朋友。就隻是這樣。」


    「咦?不是朋友嗎?那你們三人為什麽一開始要一起來探病?」


    「那隻是碰巧的而已。因為空同學在生死之間徘徊,然後可以去探望之後,我們就一起衝進去了……想一下就知道了。稍微動動腦吧。」


    「……………」


    「……咦,呃,那個,我說過頭了嗎?希、希望你不要討厭我……」


    「不,要毒舌的話內心就堅強一點吧。」


    就雪縫所說,她們三人的關係似乎並沒有特別要好。自從我迴到學校後,我就隱約察覺到這件事了──但為什麽那時,那三人之間的氣氛,讓人感覺不到她們其實不是很要好呢。


    「啊,抱歉扯遠了──所以說,為了找迴我的記憶,我和你平常都做些什麽、都聊些什麽,能告訴我嗎?」


    「做些什麽、聊些什麽嗎……嗯~」


    雪縫聽到我拉迴正軌的提問歪著頭。彷佛在腦中搜尋與我有關的記憶的樣子,接著──


    「咕……」


    「不要一瞬間睡著啊。你是○雄嗎。」


    「就算空同學問我平常都聊些什麽……也隻有像現在這樣,隨便閑聊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


    「舉個例子就好。有什麽嗎?」


    「……你說過最喜歡貧乳了。」


    「好。我要迴去囉?」


    我本來以為雪縫會願意幫我恢複記憶,但她並沒有認真看待沒有幹勁,於是我放棄而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雪縫一邊說著「等、等等」,拉著我的製服袖子製止我。


    「我剛剛確實說了謊。空同學是……咕……喜……喜歡……巨乳……」


    「不要露出那種像是舉白旗之前的將軍一樣的表情啦……」


    我無語地吐了個槽後,她歎了一口氣後繼續說:


    「總之,我平常和空同學聊的,都是這種沒有一點營養的事情。所以我覺得應該不會是找迴記憶的契機。」


    「嗯──是嗎?」


    不過,當我找迴與色町和花蓮的記憶時,也沒有聊什麽很有營養的事情啊……雖然不太能接受她的迴答,不過,既然雪縫並不想說的話,那我也隻能換種方式了。


    「那,雪縫過去都和我做些什麽啊?色町的話,她經常和我一起吃午餐;而花蓮則是經常和我一起放學迴家──那你呢?」


    「我、我的話、那個……」


    「哪個?」


    「那個,呃……畫……」


    「畫?」


    「──沒事當我沒說。」


    她欲言又止,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為什麽過去和我一起做的事情,我現在失去記憶,卻不能對我說啊。


    明明剛剛很爽快地答應要幫我找迴記憶啊。


    「「唉……」」


    兩人同時歎氣。我有點想問為什麽雪縫也跟著歎氣。


    「空同學,抱歉。我果然對於和失去記憶的你對話還覺得有一點怪怪的,或者說是感覺有點困難。沒辦法好好說出口。」


    「是嗎……」


    「別看我這樣,我有點不擅長與人交流。」


    「不論怎麽看都是這樣吧……」


    「但是,我在班上有同性的朋友。沒有空同學這麽嚴重。」


    「為什麽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住手,我的心會痛。」


    「……隻有一件事我必須要說。我真的是空同學的同伴。雖然我不知道其他兩人是如何,但我是純粹地對空同學──沒事,當我沒說。」


    「你從剛剛開始話都隻說到一半啊……」


    就算我這樣吐槽,她也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低下染紅的臉龐,輕聲喃喃自語著:「剛才反而說得太多了……」


    話說,令人在意的字眼又出現了呢。『同伴』──她之前好像也說過一樣的話……這麽說來,我有『敵人』嗎。


    當我思考著這些事情時,雪縫突然抬起頭,凝視著我。臉頰依然通紅,露出認真的表情。


    「空、空同學。空同學現在有手機嗎?」


    「沒有,好像在那場事故中摔壞了……所以我沒有。」


    「是、是嗎……那,我想現在就先約好。」


    「約好?約什麽?」


    「這個星期天……請、請和我約──」


    接著她結巴了好幾次後,說了出來:


    「那個帝○帝大王,如果給在明星大○鬥使用的人使用的話,就很強。你不覺得嗎?」 【譯注:デデデ大王/星之卡比的登場人物,有在任天堂明星大亂鬥中登場。】


    「你突然說些什麽啊。」


    我說完的同時,雪縫用額頭撞我的桌子。喂喂,不要自殘啊!為什麽突然要撞桌子!?


    雪縫再度抬起頭,凝視著我。這次不隻有臉頰,連額頭都紅紅的。她接著深唿吸很大一口氣,從剛才那句話開始重來。


    「這、這周的周日……能、能和我我我、約約約約──」


    接著她結巴了好幾次後,這次真的說了出來:


    「約約約約約、會嗎?」


    「──」


    心髒劇烈跳動。和雪縫約會。她主動提出的邀請,讓我不禁內心雀躍。雖然我喪失了記憶,不過雪縫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所以喜悅先湧了上來。


    然而,稍微冷靜思考之後──困惑的心情也出現了。


    現在我對幫我取迴了記憶的色町和花蓮都還有點警戒心。雖然以前好像很要好,然而──對現在的我來說,她們都是關係淺薄的他人。所以,明明會對那兩人的邀請感到困惑,卻要和幾乎是陌生人的雪縫去約會嗎……


    或許是我把這種想法寫在臉上了吧。雪縫露出不安的表情,目光四處遊移。


    「我知道現在的空同學討厭我……但是。」


    「不,我沒有討厭……隻是我對你太不熟悉了。」


    「這、這樣的話!我、我、我帶空同學玩一次以前約會的行程!在周日!所以、那個……不行嗎?」


    「……………」


    雖然她可能是無心說出這種話的,不過對我來說是很有魅力的事情。


    以前玩過的約會行程。說不定照著那個行程走,我能找迴與雪縫的記憶吧。而那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現在的我彷佛就是透明人。沒有腳、沒有臉、沒有手──沒有心髒。喪失了所有記憶,整個人都是全新的狀態下被丟到人類社會,不過……還算有能過活的知識──然而不夠。我和誰有什麽關係、我曾經擁有什麽記憶,我想要想起來。我想要變迴一個活著的人類。


    正因為我這麽想,所以我自然而然地給出了迴答:


    「我知道了。那就約會吧。」


    「──」


    我這麽說完的瞬間,雪縫綻放了美麗的笑容。我對她居然也會露出這種表情而感到訝異,不過她之後用雙手輕輕拍了自己的臉頰幾次──她的笑容轉變成微笑,眼角泛出一絲淚光,輕輕細語道:


    「空同學,謝謝你……」


    「不,那個……」


    說實話,她的微笑讓我感到有些暈眩……過去的我究竟是如何將這個女孩帶去約會的啊。我看著聽到能和我再次去約會,而高興不已的少女露出的微笑,不禁如此思考了。


    那天夜晚。我獨自一個人來到了事發現場。


    「……唿。」


    我輕輕吐了口氣,白煙出現在空無一物的夜空,隨後消逝於夜色當中。


    今晚很冷。


    ──在我住院的期間,警察曾來找過我。


    關於這次的事件,警方似乎認為應該是意外事故。然而他們也說這件事不排除不是意外,所以才來找我問話。


    然而,喪失記憶的我沒有能說的事情,所以我為了多少找迴當時的記憶,而拜托警察帶我到車禍的現場。


    而我抵達的地方就是這裏。已經沒落的公園,以及麵向國道的路邊。


    我似乎從這座公園的出入口──從步道突然衝到車道上,被車撞了。影像紀錄隻有這些。當時周圍有沒有人這部分,並沒有留在行車記錄器上。


    實際上狀況如何無從得知。


    究竟是我不小心、駕駛沒有注意到。還是說,有第三者把我推到車道上了──說不定,過去我有什麽理由讓我自暴自棄,甚至主動選擇自殺……也說不定出乎預料,是因為車道對麵有些什麽,而我為了追上去而被撞了。


    不過說實在的,對現在的我來說,最重要的願望不是知道真相。


    而是找迴失去的記憶,就隻有這樣。


    「……但是,就算我來到現場了,也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啊。」


    我再度看了一下周遭──公園裏隻有一盞小小的路燈亮著。遊樂器材隻有溜滑梯、蕩秋千還有沙子區。這座公園蕭條到讓人懷疑附近的孩子真的會來玩嗎。


    不過這裏應該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即便真的隻是一場事故,但也不代表完全沒有來這裏的理由啊。而我來到這裏後,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十七年來的記憶、累積而來的一切。這裏就是記憶的終點。


    有可能,這不是我應該想起來的記憶。


    雖然我現在認為失去記憶是不幸,但說不定實際上是幸福。說不定我像現在這樣挖掘過去的記憶……也隻會導致我更加不幸。


    然而即使如此,我──


    「……嗯?」


    此時。我看到一個穿著短裙的女性經過公園前的步道。


    明明天氣這麽冷,居然還能穿著短裙啊。當我這麽想的時候,下個瞬間──


    ──腦中一陣劇痛。嗶嗶嗶。腦中的警鈴對著不應想起的記憶發出警報。然而我還是伸出手,抓住前方的光芒──


    「──。──────」


    他的背後被人溫柔地推了一下。那個動作十分慈祥。雖然蘊含在其中的感情可能很強烈,然而動作本身很柔和,隻是讓他踉蹌了一下。


    但是,那樣就足夠了。


    炫目的光芒閃現在眼前。光芒。白色的光芒。那是車子的頭燈。


    當察覺到時已經為時已晚。尖銳的煞車聲響起,意識一片空白。


    下個瞬間,他的身體飛到半空中。接著在不知不覺間頭撞上地麵。頭蓋裂開。他雖然發出了痛苦的呻吟,但沒有傳達給任何人。


    他用最後的力氣強行睜開眼睛。模糊的目光看見了:


    匆忙離開的背影。飄動著的短裙……那確實是──


    ──他就讀的學校,『私立九之裏高中』的指定製服──


    「……………麻煩了啊。」


    我發出來的第一道聲音悠哉得連我自己都覺得無語。


    所以應該──我說不定已經隱約知道了。


    雖然失去記憶了,但我是那場事故……不,是事件的當事者。我早就想過也許是這樣了。但我沒想過居然會如此肯定。


    ──我大概,是差點被那三個人中的其中一人殺死的。


    也許可能是喜歡女裝的男同學,也並非不可能是委員長之類的人下的手……但是說實話,我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我可是差點被殺死了喔?要發生這種事,首先必須要確實建立一層關係,然後再來扭曲這份關係──如此一來,我隻能認為是現在也和我有關連的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人。


    「……我到底有什麽樣的過去啊。」


    我如此喃喃自語,再次吐了口氣。隔了一小段時間後,白煙靜靜地消失了。


    ──說實話,我不想做找犯人這種無聊事。


    隻不過,我很在意發生這種事的原因──過去的我究竟做了什麽、沒有做什麽;當時發生了什麽、以及沒有發生什麽……因此導致了我差點被某人所殺害。我想要取迴那段記憶。


    接著,我注意到了:


    結果,那根本與找犯人沒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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