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成人影像專科學校,略稱成專,我正站成專校園內徵人課的布告欄前煩惱著。


    貼在上麵的內容,從上馬賽克,設計封麵這種需要專業技能的打工開始,到ec網頁的問卷統計業務,郵購倉庫的管理、捆包、出貨等工作,可說一切都是與成人影片從製作到販賣有相關的業務。


    在那裏麵最引人注目的是成人影片的臨時演員。


    比如說《gg電車,發射go(暫)》中車內的乘客角色,兩小時三千圓。叫做orix》的作品中,女朋友被睡走的戀人角色,須講台詞,半天七千圓。既不需要特別的技能,還能隻在時間可以配合的時候賺錢,加上酬勞也不錯,讓人不由得養成隻查看該部分的習慣。


    我從今年的春天起進入成專,大概已經過了一個半月。


    進入成專的同時,我也開始一個人生活。我原本想說等到安頓好了就去找連鎖餐飮店之類的打工,但這一個半月以來,我理解到如果想認真完成課程,要打工會很困難。


    「成人影像專科學校」是在成人影片界的大型片商「熱太陽」的大力扶持下,於去年秋天剛設立的專科學校。


    「熱太陽」原本是從片商進貨成人影片,再批貨給各種小賣店的批發商,但從網路開始流行的時候,它最早在自家網站開始下載販售,並獲得巨大的成功。在過程中它吸收很多片商,終於連壓製dvd和印刷包裝之類硬體方麵的事項,都藉由成立另一家公司,形成所有利益都會歸屬自家公司的構造,之後並活用這個金流係統——展開販賣書籍和衣服等多角化的網路郵購業務,現在已發展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企業。


    而那間「熱太陽」下一個要發展的事業,就是孕育公司的支柱——孕育成人影片的製作者。


    這是因為成人影片成為日本在世界自豪的媒體之一。目前,成人影片的國內市場規模有一種說法是約五百億。據說要是能打進擁有十三億人口的中國,就能變成一兆圓……但成人影片在中國完全是違法,現狀是非法下載和地下販賣拿走所有利益。


    而且,不光是中國,在鄰居韓國或泰國之類的東亞還有美國,日本的成人影片作為台麵下cool japan也相當受到歡迎。av女優不管去哪裏都受到如同藝人般的款待,如果問年輕男性「你認識哪位日本的名人?」聽說有很高機率會聽到av小姐的名字。成人影片業界在國內規模年年縮小,還接連爆出到目前都視而不見的問題,為了放眼海外市場,找出將來的展望,以學習製作成人影片的技術與知識為目的而設立的學校正是成專。而且,令人驚訝的是,基於「讓年輕人能逐夢」、「熱太陽的社會迴饋」等理念,學費非常便宜,而入學金則為零。對像我這種還是很難負擔的窮學生,還甚至提供獎學金。


    不過,成專會引起騷動並不光是學費的事情。還有一並招募了很多女優誌願者這件事。


    接下來我要說的大部分都是傳聞,說起來av女優學程原先根本不存在。但是去年,av的強迫演出問題受到媒體關注,校方判斷「今後的av業界將會需要」才連忙設立。


    原本av女優根本不用就讀專科學校就能當,網路和新聞上都用「孕育av女優的專科學校創立!」這種標題大肆報導。原來如此,為了製造話題,不隻是製作者,讓誌願演出者也一起加入可說是正確答案。


    因此,街頭巷尾也諷刺說根本是av女優養成學校。當然,多虧如此,心懷不軌的男學生瘋狂湧入,新學期剛開始的時候校園內外都一片鬧哄哄。


    但是,那種冷言冷語的家夥,在入學典禮後過了一個半月的現在,幾乎都看不見了,實際上隻有想要學習成人影片製作的人才會留下來。


    就這樣,我們要在這間學校學習兩年,但目的並不是順利畢業。校方推薦我們盡快學會必要的知識後,到熱太陽旗下的影像製作經紀公司或是片商就職。


    如果是希望成為女優的人,那等同是出道,但這種情況下校方也會希望她能登錄在旗下的模特兒經紀公司。這麽一來,就不需要償還在學中每個月當作學費而借支的獎學金,有著實際上學費全免的優點。也就是說,這裏是為了能搶先下手搶人,而將人才從種子開始種植的學校。


    我的學校,成專的課程除了「必修」外,還有提供一些講座和實習當作「選修科目」,係統上那些全部都要自己選擇,但是該上什麽課當然沒有人會給建議。所以,需要思考自己「想嚐試的事情」、「有興趣的事情」並加以選擇,但「成人影片的日本史」、「成人影片的服裝穿搭術」、「主觀攝影的技術」,都是這些以前從未感到過有興趣,甚至是連想都沒想過的講座,一入學我就覺得自己簡直像被獨自丟在廣大的空地上。


    至於「必修」也很硬。


    會這麽說,是因為必修科目包含得實際前往成人影片拍攝現場的「實習」,那是配合實際的攝影來開設。因此時間上是完全不管我們學生就擅自安排。


    這樣一來,就算想打工,連想排班表都相當困難。


    話雖如此,大學光是畢業就能得到對就業有利的「大學畢業」看板,我們和大學不同,在學校就讀時就必須學到技術或知識,還得找到工作,所以不可能以打工為優先不去理會「實習」。


    我在進入專科的同時離家,所以得繳房租,還需要生活費。如果要製作專題,聽說又得花上一筆錢。


    至於有什麽東西能拯救那樣的我們,那就是貼在這裏的各種募集打工的傳單。


    從簡單到誰都能做的臨時演員開始,還有影像編輯、美工設計等創意設計方麵的工作,裏麵還有「募集童貞喪失作品的男優」這種東西。刻意讓我們陷入貧困,再從中進行榨取……這應該是我想太多,但實際上為了將來的夢想,我覺得有必要犧牲點什麽。


    「不過,最重要的東西,也就是將來的夢想,我卻還是一片茫然……」


    我歎了口氣後,從打工傳單中發現「募集ad,一天一萬圓」的傳單,便立刻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ad是在現場幫忙導演的助理導播之簡稱。聯絡女優、張羅午餐的便當、采購稱為串場的飲料或點心、檢查攝影用的小道具全都是ad要負責。雖然感覺都是一些雜事,但這意外地是很重要的角色。


    而且ad做起來很有成就感。


    藉由以工作人員的身分待在製作現場,能夠品嚐到自己也「一起製作作品」的喜悅。雖然隻是些許的喜悅,但比起臨時演員,還更能感到滿足。


    不能沉浸在微小的滿足中,我必須好好找尋自己的夢想,雖然有這樣想,但一直無法下定決心——不,我在不久前才剛實現「離開家裏」的夢想。


    所以並不需要那麽著急。


    即使我像這樣不斷說服自己,不安依然很快就湧上心頭。我彷佛是要從不安中逃開似地撥打傳單上的號碼,響到第三聲時有個男人接了起來。


    「喂,你好。」


    「喂,我是成專的渡戶,我看到下禮拜的拍攝在募集ad的傳單才打電話給您。」


    「啊,謝謝你的來電。我是製作人大木。」


    「ad已經找到了嗎?」


    「不,還沒,你要做嗎?」


    「是的,麻煩您了!」


    雙方很迅速地談完,我將信箱告訴自稱是大木的男人。大木說會再傳給我拍攝的集合時間和攝影棚的地點,接著他就掛掉電話。下周的打工有了著落,而且薪水還很高,我雀躍地走在走廊上,正要去上下一堂課,突然有人就從背後拍了我的背。我一轉過頭去,三田正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站在那裏。


    「喲,愁。你下一堂要上什麽?」


    「那個……我打算去上av史的課。」


    「喔,能睡覺嗎?」


    「嗯,那堂課不是實習而是講座,參加者也不少……」


    「真不錯呢,那我也去睡覺吧。」


    三田忍著哈欠用力地伸了個懶腰,接著就把手搭到我的肩上開始向前走。


    今天的三田留著剔掉兩邊的仿莫霍克發型,加上曬得恰到好處的膚色,臉上戴著墨鏡和銀飾品。身上穿的衣服是黑色絲絨休閑衫,背後大大地寫著顯眼的金色「danger」。這件衣服是三田的決勝服。這表示他到早上都在新宿街頭尋找女孩。


    「你又沒有睡嗎?」


    「沒睡沒睡,我一直挖掘到早上。」


    「過程順利嗎?」


    「算還行吧,我有拿到聯絡方式。就這個女孩,你覺得怎樣?」


    三田把手機的畫麵拿給我看。螢幕上是名用指尖比出愛心姿勢的年輕女性。


    「你還真厲害,連照片都拍到了。」


    「還好啦。這是我的牧場。我在不久的將來設立經紀公司時,就能活用這些女孩。」


    三田自豪地卷動著手機的液晶,手中不斷有女孩的照片出現又消失。


    和三田認識的契機,是他在成專的入學典禮上恰巧坐我隔壁,而且是他主動找我講話。


    一開始他的外表實在是令人難以親近,但實際上聊過就會發現他也不是什麽壞人。這套衣服也是今年春天他決定來到東京時,當地的學長說「別讓栃木被看扁。」而送給他的東西,本人其實也很在意,覺得會不會「有點太嚇人,會害女孩子不敢靠近。」


    有些家夥從入學當初就無時無刻都拿著手機不放,熱衷於將成專「內部的樣子」在網路的實況網頁上轉播,或是偷偷將相機朝著女孩,看到那樣的他們,說老實話我心裏想說「果然來到了不適合我的學校嗎……」而且女學生們也都特別可愛又耀眼。雖說不會是全員,其中確實會有數人……搞不好是幾乎都會成為av小姐,我到那時才察覺這件事,更覺得自己來到不適合的學校,甚至想要逃跑。


    這時跑來跟我說話的正是坐在隔壁的三田。


    「我非常緊張呢。這裏的女孩子們實際上也太讚了吧。大家都太可愛了。」


    三田小聲地對我說並抬高墨鏡,我發現他意外地有雙圓潤又可愛的眼睛。帶有些腔調的講話方式也散發出純樸的氣息。


    「……嗯,我也是這麽想。不過她們是想要演出av的女孩,實際上就會是那樣吧。」


    我迷惘著要用敬語還是一般口語,而用了混雜兩種不上不下的迴答方式,三田先是沉默了一瞬間,接著他把身子湊上來小聲說道:


    「喔,你很清醒呢。啊,我是三田。三田阿紀良。你的名字是?」


    「啊,我叫渡戶愁。」


    「你叫愁啊,請多指教。我啊,以為會來這間學校的都是些想跟av小姐親近的處男,有像愁這種人在真的讓我安心不少。」


    「咦……啊、嗯……啊,可是……」


    當我正想解開三田的誤解——我其實是處男——那瞬間,坐在我們前麵,身材嬌小留著妹妹頭的女學生轉過頭來注視著我的臉,接著突然跟我說話:


    「那個……果然來到這個學校的大多數男學生,都認為女生既然會進到製作av的學校,就都是婊子,跟誰都能上床嗎?」


    「咦,你在說什麽!?」


    事出突然讓我忍不住反問。


    「應該說,你是誰啊。突然轉過頭來的你到底是誰?」


    三田對著妹妹頭的少女說。


    「咦,啊,我嗎?我叫九重紗英。」


    「喔,你是九重啊。今年幾歲?」


    三田用簡直像在估價的眼光注視著少女——九重同學,然後繼續問。


    「十九歲喔。我是先念了一年大學才來到這間學校。」


    九重同學則是訝異地迴答。


    「喔,真令人吃驚,居然放棄念大學……這樣啊。那你預定什麽時候出道?」


    「出道?」


    「對,出道。九重你既然來到這間學校,應該是希望能成為av小姐吧。」


    三田說的像是理所當然,但九重同學聽完臉就紅得像顆蘋果。當我因為這種突然的變化而感到驚訝,九重同學她死命地搖頭說道:


    「不、不是那樣!我、我這種人哪有資格演av!」


    「咦,為什麽?」


    「因、因為,你看,我是這樣的人啊!光看就知道我不是那樣吧!?」


    「不不不,不一定喔。世上有各種需求。」


    「我這種人沒有需求啦!」


    九重同學以要把頭甩出去的氣勢來搖頭否定,三田則笑咪咪地持續逼問:


    「有啦有啦。有人喜歡貧乳,也有人喜歡平凡的臉孔……啊,九重你該不會是處女?如果是處女,光那樣就有其價值吧。」


    「處、處、處……不、不是……噫……噫……!」


    「咦,我還以為絕對是那樣。我認為我有看女人的眼光呢。」


    三田打從心底發出感到遺憾的聲音。九重同學的臉可能是因為激烈搖晃,除了變得更紅外還開始打嗝。當我在擔心是不是差不多該阻止他們談下去,九重同學她即使唿吸困難,還是拚命說出口:


    「噫……我、我是那個……噫……呀……噫……立誌成為作家!」


    「作家?av跟作家有什麽關聯啊?」


    「噫嗝!說到關聯嗎,我想以性為主題,嗝……來寫故事!,」


    「……啊,叮咚一聲送貨員來家中拜訪那種嗎?av裏的快轉部份呢。你想寫那種故事嗎?」


    「嗝,你、你隻想得到……那種東西嗎……真是陳腐!有夠爛!」


    「唔哇!好過分!」


    三田彷佛在尋求幫助似地看向我,但九重同學說的很正確。我對三田露出苦笑。這時九重同學滿臉通紅地一口氣說完:


    「劇、劇本我是也有興趣,但也想寫看看av拍攝現場的實地報導!我想要訪問女優或是導演。我對和性有關的人很感興趣。會進到這間學校,也是為了不光是從外側眺望,而是能進到裏麵了解這些人……」


    「明白了,我明白了啦。」


    受到那股氣勢所震懾,我和三田一點頭,九重同學就像是把想說的話說完而吐出一口氣。不過,她好像還沒完全冷靜下來,眼睛依然維持濕潤。


    咦,這女孩仔細一瞧還滿可愛的。


    可愛的渾圓大眼巧妙地配置在柔軟的圓臉上。幾乎沒有化妝,發型也是隨便的妹妹頭,的確會給人不起眼的印象,但仔細瞧是會讓人感覺到可愛的臉孔。


    「那,這就是我來到這裏的原因,你們又是為什麽來到這間學校?」


    「啊,我啊。我叫三田,該怎麽說,我想要設立派遣模特兒去拍av的經紀公司。所以我進到可以得知業界構造,並且最能培養人脈的這間學校。」


    「原來如此。」


    九重同學誇張地點頭後,就從包包裏拿出小筆記本,並寫下了些什麽。


    「那麽另一位呢。」


    「啊,我嗎?」


    當我突然受到指名而一時說不出話來,九重同學點頭說了「是。」剛才那種狼狽的樣子到底消失去哪了,她的眼睛充滿著好奇心而發亮。立誌成為作家的人似乎對別人很好奇。


    「那個……我覺得製作某種東西很有趣,還有因為家庭因素。」


    「家庭因素?」


    「對,那個,我就直接說了,我家付不出學費,所以我隻能選這間學校。」


    「喔,原來如此,也有這種人……」


    九重同學再度在筆記本上寫了些什麽,寫完她就抬起頭來說:


    「感謝兩位的協助。」


    「啊……嗯。」


    看來九重同學想說的都說了,想問的也都問完了,她沒等我們迴答就滿足地轉過身去,迅速地背對我們。


    「啊啊,我還想說認識到女孩子了,結果她卻不是想成為女優,真遺憾。」


    三田用沮喪的語氣在我耳邊說,我反而是受到另一種意義上的打擊。


    不管是三田還是九重同學,雖然不到很堅定,但他們還是有著某種願景才來到這所學校。


    我「想做的事」卻還沒有任何著落。


    「吶,愁你覺得這個女孩怎樣?」


    「什麽怎樣……嗯。我覺得很可愛呢。」


    三田把卷動手機的指尖停下,將液晶拿給我看。上麵顯示著陌生女孩的圖片。


    在眉毛處自然地修齊的瀏海,稍微蓬鬆卷曲的黑發。那種眉毛是現在流行的形狀嗎,像是感到困擾而下垂。嘴角上揚的嘴唇看起來很和藹可親,眼睛卻是清爽的內雙眼皮,給人一種不協調的印象。


    雖然這女孩可愛到若是偶像團體的成員也不奇怪,但反過來說也就隻有這樣。在網路上找色情影片的時候,會不會點擊這個女孩的縮圖,說實話我也不確定。要是穿得很露骨或許會吸引到我的目光。


    「沒關係。你就照實說,我就是想聽那種意見。」


    「那我就說了,說實話就是差強人意呢。雖然很可愛,但該說是沒有個性嗎?感覺到處都有。如果是這個女孩,應該要活用內雙眼皮,打扮得更男孩子氣一點會比較吸引別人的目光。雖然本人可能不會同意,但我認為那樣會變成更能夠讓人留下印象的臉龐。」


    「原來如此,謝啦。一直都麻煩你。」


    三田用指尖觸碰液晶,和平常一樣,把我說的話寫起來,附加在圖片上,然後把手機塞進休閑褲的口袋中。


    「我認為我的意見完全不能參考。」


    「不,這樣就好。沒有人可以像你那麽冷靜地觀察女人。」


    「我也不是冷靜地在看……」


    「這種事情自己不會知道吧?對了,你要坐哪?」


    一迴過神來我們已經抵達教室前。


    從打開的門往內側看去,教室已經坐滿了三分之一左右。


    我尋找認識的臉孔,就看到了九重同學。她坐在最前麵一排正在寫筆記。她的學習欲依然那麽旺盛呢。


    「嗯,正中間左右吧。」


    「ok,那我要坐在最後一排。那樣會比較好睡,那等會見啦。」


    三田一把手從我的肩膀上移開,就立刻進到教室內。那種冷漠感讓我感覺到被拋棄,但我又想到,現在已經跟大家采取同樣行動是理所當然的高中時不同。大家都不是配合別人,而是自己在思考後做出行動。


    既不是像九重同學那樣,坐在能夠集中精神的前麵位子,也不是像三田那樣打算睡覺而選擇後方。彷佛像在顯示我的半吊子,我坐到正中央不顯眼的位置,從背包中拿出筆記本、原子筆以及手機。


    這時我確認到通訊軟體說有訊息的通知。發訊者是我母親。


    我在稍微迷惘後打開訊息。


    『小愁 你過得好嗎?身邊都是些可愛的女孩每天都高興到不行吧?你應該很受歡迎吧。偶爾也要理媽媽一下喔(*′艸`)。你知道嗎?兔子要是太寂寞就會死掉喔?好寂——寞——喔 媽媽。』


    什麽兔子啊。我忍不住歎氣後馬上打著迴應。不這樣做她會一直打電話來,像這樣「為什麽不迴我?」問到你覺得很煩。


    『我很好。我交到了男性的朋友。要念書又要打工我真的很忙。接下來我要上課,我會再聯絡你。附帶一提兔子那個是謠言,不會死的。愁。』


    我打著一點都不誠懇的文章。她會發訊息給我,一定是跟男人吵架了。肯定是那樣。


    我的母親用一個字形容就是婊子。


    我對父親沒有記憶,從我懂事起,隻記得在家裏出入的男人一個換一個。


    一開始母親對我說「他可能會成為小愁的下個爸爸,在他麵前要當好孩子喔。」我都乖乖地遵守著母親的吩咐。但當一個人離開,兩個人離開,三個人離開,隨著時間經過無力感撲向我。不管我多麽注意要當個好孩子,那也無法幫助母親將男人留下。


    同時,我對母親開始有了冷漠的感情。


    年幼的我,會認為「媽媽都隻會說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這其實不是謊言,而是媽媽的希望,我現在是有部分能夠理解。


    「小愁將來會很受女孩子歡迎喔。可能會讓女人哭泣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媽媽每次會都對著我這麽說。


    跟周圍相比,我也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外表有高人一等,不會念書又不擅長運動的我,雖然不太能接受,但總覺得是受到稱讚而會感到高興。


    不過同時對「會讓女人哭泣」這句話,我抱持著抗拒和恐懼。


    因為媽媽她一直都因為男人而哭泣,我也不想要成長為讓媽媽哭泣的那些男人們。


    所以,當我發現媽媽是騙子的時候我總算安心下來。不出所料,現在的我是處男,也沒有交過女朋友。


    國中、高中時代雖然女孩子沒有刻意疏遠我,但我也不是很受歡迎,隻是經常有女孩子找我商量。


    「我喜歡阪田同學,不過他又是怎麽看我啊。」或「我想和中野同學告白,該怎樣才會成功啊。」這種商量。


    我每次遇到這種商量,都算是真誠地迴答她們……這是因為不管是誰,我都不喜歡看到女孩子為了男性而哭泣的樣子。


    所以「阪田同學他應該不太記得你,我想你應該要先跟他說話培養感情。不過,你有咒罵男人的習慣,這點要改。男人根本無法察覺咒罵背後的真正心意。」或是「中野同學他喜歡別的女孩,就算你去告白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過他有說過他想要女朋友,搞不好想要『女朋友』這種存在的欲求,會讓答應和你交往的成功率變高。如果你覺得『你那樣也沒關係,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話,我想你去告白也行。男人都是蠢蛋,有女孩子說喜歡自己,就會喜歡上那個人喔。」我都這樣逐一老實地說出心中的話。


    其中也有一開始是商量跟別的男人間的戀愛,在與我相處的時間裏,說出「我喜歡上愁了。」像這樣和我告白的女孩子也不是沒有,反而,我聽到這句話與其說是感到「高興」,不如說更是感到「人生無常」。


    那麽熱衷地思慕著別的男人,卻輕易地冷掉,實在太無常了。像是把我和媽媽拋下,離開家裏的父親那樣,變得不再珍視原本珍視的某種事物,那種感情我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


    所以,如果要談戀愛,「能夠共度一生的對象」是我不會讓步的條件。可是,那種浪漫愛情的意識形態已經太老舊。現代是每個人都能輕鬆享受戀愛的時代。


    所以我都讓自己離戀愛有一步之遙。


    我認為這樣我就能平靜地過活。不過,這麽一來又有另外一個問題浮上台麵。


    性欲的問題。


    就算是浪漫愛情主義者的我也有性欲。


    不過,要做愛需要對象,會不得不跟戀愛扯上關係。我又不可能光明正大宣言說「隻要做愛,不要戀愛」,所以,認識的女孩全都不在我戀愛和做愛的對象之內。


    然而這個問題不太需要煩惱就解決了。


    答案就是成人影片。


    隻要用手機稍微搜尋,免費的成人影片要看多少有多少。一麵看那些一麵自慰,起碼性欲會能夠平複下來。


    而且在影像中出現的都是些可愛或漂亮的女性,甚至還會不斷有新人登場,所以也不會感到厭煩。


    另一方麵,隨著觀賞成人影像,「想要做愛」的情緒會越來越稀薄。光是觀賞成人影像並自慰就覺得足夠了。我並沒有那麽強的幹勁想要追求更舒服的感覺。成人影片光隻是存在,對我來說就是很方便又值得感謝的事情。


    所以,我進入成專的理由,一個是因為貧窮,另一個就是成人影片離我的生活很近。當我知道成專的存在時,我想說一直幫助我處理性欲的成人影片,如果試著換到製作方的角度也很有趣。


    當我發完給母親的訊息,剛好講師上野安徒生也走進教室。雖然是亂七八糟的名字,那當然是筆名,他是從成人影片大眾化的八十年代後期開始活躍的作家。


    安徒生剛過五十歲,但或許是因他長年從事自由業,感覺很年輕,服裝也是街頭休閑風,給人的感覺像是位和善的大哥。


    安徒生彎著駝背的背部,將一疊紙交給最前排的學生,要他們往後傳給大家。


    「嗯,今天要講關於『企單女優的產生』。不過那個,剛發下去的紙是問卷。這跟課程無關,是我個人的問卷。所以我不強製,但是在課堂結束的時候,要是能寫好交上來我會很高興。啊,當然不記名也可以,但是想要接受追加采訪的人,請留下姓名和聯絡方式。追加采訪根據情況我會提供謝禮。」


    提供謝禮,這句話吸引了我的興趣,我看向恰巧剛傳過來的問卷。


    在「主旨?調查年輕人的真實性愛」的文字底下,有寫名字和聯絡方式、性名和性別的欄位,其他則寫著幾個關於性交的問題。是否為處男、處女。曾接受過別人用嘴巴愛撫嗎?對用嘴巴愛撫有抗拒感嗎?認為性交的時候需不需要保險套呢?對肛交有沒有興趣之類。都是些相當赤裸裸的問題。


    雖然寫這個很麻煩,但光接受采訪就能拿到謝禮真是不錯。我拿起筆,一題一題填上圈或叉。


    最下麵有一欄是「請自由寫下關於性交的意見」。我在猶豫了一會後寫下「無法靠自慰滿足的人所做出的行為」。


    安徒生的課很有趣。今天是關於企劃女優誕生的背景和其存在意義。


    說起來av女優大致上可分為單體女優跟企劃女優。


    單體女優是指用該女優的名字來發片的女優,現在主要是指和片商締結專屬契約的女優。訂下專屬契約後,期間和部數會跟著決定,在期間內隻能演出該片商的作品。


    另一方麵,還有所謂企劃女優的存在。


    特定企劃的成人作品會有複數女優登場,這正是指會去演出這種作品的女優,基本上名字很少會在作品中或包裝上出現。


    不過,企劃女優內也有在演出數部作品之後逐漸受到歡迎的女優。雖然是企劃女優,卻是靠名字來賣片的女優,這就是企劃單體女優,簡稱企單。若以單體女優為頂點做出金字塔型的構造,就是單體女優下麵有企單,再下麵則有很多的企劃女優。


    「說起來,單體女優是在av尚以出租為主流的時代,出租係的片商全力推銷的東西。不過,在九十年代末期,叫做sell的這種製作來販賣的獨立製作影片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剛好這之前,寫真集和雜誌露毛得以解禁。你們或許無法相信,日本在八十年代,毛——陰毛是不可以公開播放的東西。」


    喔。我把視線從桌上的筆記移開,忍不住看向在白板上潦草地寫下「露毛解禁」的安徒生。


    因為我沒想到過去的日本竟然禁止露毛。


    而且,那個「過去」並沒有很久——一想到在我媽年輕的時候,那種事被理所當然地禁止,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同時,我也覺得我會跟媽媽不合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我們隻要上網,別說露毛了,連成人影片的馬賽克底下的東西都能看到。而且還免費。


    因此,需要固執在真人女性的必然性沒那麽大。幻想和好奇心都很薄弱。想到媽媽他們的時代連陰毛都要遮,對異性的期待和幻想大概還很強,所以,或許她才會像那樣一個換一個,不斷地墜入情網。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而出租用的成人影像,必須要經『錄倫』這個審查團體加以審查,sell的獨立製作影片卻不用經過錄倫,所以能夠露毛。當然,從觀眾的角度來說,有拍出毛當然比沒有好,便形成了一股潮流。不過,就算想拍sell的作品,單體女優都掌握在出租用的片商手裏,所以無法使用。那就找企劃女優來拍吧。從這之後企劃女優就得到重用。」


    安徒生在白板上大大地寫下「企劃女優的優點」後,又繼續寫著。


    「然而不知不覺間,企劃女優中也產生能夠靠名字來賣作品的女優。你們應該也心裏有數,現在和以前不同,是網路的時代。機會對所有人敞開大門……這樣說是有點誇張,不過可愛的女孩或是有才能、有魅力的女孩比起以前更容易發掘。明明是企劃女優卻能靠名字讓作品賣出去。這些人就逐漸成為叫做企劃單體,簡稱企單的存在。


    那麽,企劃女優和企劃單體的優點為何?


    第一點是名字不會寫出來,不太會被雙親、戀人、朋友、或是認識的人發現。這點很難套用在企單身上,不過比起單體,社會的認知度完全不同。


    另一點是不用被片商綁住,想演幾部就能演幾部,努力的話就能賺更多的錢。一旦成為單體,雖然簽約金很龐大,但會成為片商的專屬女優,所以能賺的最大值已經固定,發片也大概一個月一部,比起企劃女優,到現場的機會很少。所以,喜歡做愛,想要磨練性交技術的話,維持企劃女優會比較有成就感和快樂。」


    成就感。聽到預料之外的字眼讓我感到有些驚訝。


    當然,不管做什麽都會產生「成就感」。即使腦中能接受,情感還是跟不上。如果是「為了錢而不得不」遺比較讓人能理解,但為了「成就感」而在鏡頭前做愛,我總覺得哪裏不對。會這麽想的我其實很保守又跟不上時代吧。


    我在無法整理好思緒的情況下,瞧了坐在最前排的九重同學一眼,她表情認真地正在抄寫筆記。


    白板並沒有寫上多少文字,所以她大概是在寫自己的想法吧。之前我有坐在九重同學隔壁上課過,她的確是那麽做。


    我看著自己的筆記。上麵隻有忠實地把安徒生寫在白板上的東西抄下來。我忽然覺得很羞愧,連忙潦草地寫著先前安徒生說明的事情。


    課程結束之後,我找尋三田的身影,就看到他趴在最後排的桌上爆睡。就算課堂沒出席也不會有處罰,我覺得他乾脆迴家睡比較好,但三田還是積極地參加各種講座。


    理由他說是想讓別人記得他的臉,但趴在桌上根本沒意義吧。


    接下來我要去做臨時演員的打工,我記得三田應該是會跟我一起。雖然看他睡得那麽舒服有點於心不忍,還是得把他叫起來,當我正從座位上站起來,九重同學就衝過來說:


    「欸,渡戶同學。我有點事想找你商量……關於下個月要提出的專題,你已經決定要做什麽了嗎?」


    「不,我還沒決定。」


    專題從下個月起,每個月須提出一次。


    主題是「能賣出去的成人媒體」。影像作品也行,靜態圖片、文章、繪畫什麽都可以,主要就是跟成人有關的東西,而且還得做出在市場上能以某種方法得到錢的媒體。


    要由數人組成團體來合作也行,當然一個人做也可以。沒提出專題的話不會被罵也不會不及格,但提出專題能夠向這間學校的講師陣容——目前活躍在成人影片業界的人物們——推銷自己。


    入學典禮後的谘詢中曾這麽說過,要是對影像的天分得到認可,可能會馬上讓那個人當攝影師去拍攝成人影片;如果是企劃得到認可,可能會讓那個人當製作人擔綱一部作品。


    「這樣啊。太好了。那你要不要跟我一組?」


    「咦,跟九重同學你嗎?」


    「對。不行嗎?」


    意料之外的提議讓我有點不知所措,九重同學搖晃著那顆妹妹頭,用認真的表情朝我靠近。我明明坐在位子上,身高不及150公分的九重同學視線並沒有在很高的位置。


    身體這麽嬌小,她的那種活力到底打哪來的,我內心真的有這個疑問。


    「不,在說行不行之前……要先看你要做什麽。」


    「那個啊,果然要我在鏡頭前做些什麽我辦不到,不過我也不覺得我能當導演。雖然劇本的話我是想寫看看。


    雖然得要看渡戶同學或是誰願意參加,包含參加的人在內,看是要做影像作品,還是要用我的劇本以不同於影像的方式呈現……比如說渡戶同學如果想試用自己的聲音可以傳達多少演技,那有朗讀出來的方式;如果你對設計有興趣,就將劇本以冊子方式出版,包裝我想全部交給你負責。就算不弄成冊子,也有以投影片來展示的手法。」


    「啊,可是,你突然這麽說我也……」


    「你還沒決定要跟誰一組還有要做什麽東西對吧。」


    「是還沒有決定……嗯。所以,我也還不知道我想做什麽。我是說,能不能讓我考慮一陣子。」


    這樣下去會被九重同學逼著答應。九重同學她對專題這種和將來的夢想有直接關聯的事情都非常地積極。


    「嗯——我明白了。不過你要快點決定喔。」


    九重同學她表情認真地把雙手撐在桌上,上半身朝我靠近。我跟她的臉隻距離10公分,心跳反射性地加快。


    我知道九重同學不是那種在拜托男人事情時,會仰賴自己是「女人」的那種人。所以我知道她讓我心跳加速是無意識下的行為,即使如此,這種無意識下的行為,根底如果是「這樣做就會順利」這種像本能般的東西……真正的女人果然還是很可怕。我會這樣想,果然就跟三田說的一樣,我有雙能夠冷靜觀察女性的眼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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