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言見誌,其行亦斷也。偽裝是沉默的藝術。


    呂正平觀察下的四方城人,市儈而守成,一方麵,欺軟怕硬。另一麵,遵循舊製。


    大隱於市,呂正平扮演過很多人,可以說是一位出色的演員。


    他瞄準了東市,那是一處人流密集,魚龍混雜的物品集散地。隻在這東市裏走了一圈,手裏不知多了多少錢貨,小偷也是一份技術職業。


    耐得住寂寞,善於觀察學習,都是優秀品質。呂正平租了一間不起眼的房子,甚至在一天內找了一份工作。此時他滿臉胡子,一身糙布衣,肩扛著麻袋,成了光榮的卸貨工人。


    混跡於魚龍之間,靜靜觀察。


    而外麵的情況就沒有城裏這般井井有條了。


    喬木梁和俞思進兩人地毯式搜索了兩遍,終是發現了一些線索,當二人重新站在三日前站過的地方時不禁唏噓感慨。


    “看來,當時他就在咱們腳下?”


    “是我大意了。”喬木梁說道。


    “誰能想到呢?”


    “這個人不可小覷。你說他現在在那?”


    俞思進沉思著說道:“我猜,多半已經走了。”


    喬木梁道:“你說他會不會潛入四方城?”


    俞思進一怔,他可沒想過這一點,不禁說道:“他不會那麽大膽吧?”


    喬木梁卻道:“他敢藏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還不敢進四方城,向東的路咱們堵死了,向南還是咱們的地盤,向北那片森林誰也別想活著出去,向西等於他又迴去了,我猜他肯定不甘心迴去,再說四方城人口密集,人流頗大,外來人很多,多一個人並不起眼,也不會引起注意。還能伺機而動。”


    俞思進問道:“他還敢報複?”


    “我們又沒有見過他,怎知他不敢?”


    “小妹見過。”俞思進突然說道。


    喬木梁道:“不敢拿秋白冒險,目前對咱們還是有利的,隻要他還在四方城的範圍內不怕找不出來。眼下三天過去了,要防著別人惦記,人手就顯得捉衿見肘起來,還得調人。”


    俞思進覺得喬木梁分析的有道理便道:“我迴去把事情跟父親說一聲,調人應該不是問題。”


    “一切從速!”


    “放心!”


    “小夥子,打哪來的?”吧嗒著煙袋鍋子的老漢坐在麻袋上休息,瞧著身邊的陌生麵孔問了一句。


    呂正平低著頭不說話。


    身邊一個露著黝黑膀子的漢子說道:“他是個啞巴。”


    “嘿,可惜了,長的不錯。”老漢磕打兩下眼袋咂巴嘴說道。


    “怎麽你又給你那孫女張羅親事?”黑漢子調笑道。


    老漢瞥了一眼漢子道:“誰要是娶了我那孫女還不的美死。”


    “你可得了吧,比我都能吃誰養得起。”


    “瞧你那窮巴樣。”老漢不屑一顧的說道。


    “起來,起來,幹活了!”有人過來催促。


    老漢走到呂正平身邊連說帶比劃道:“家裏還有什麽人?”


    呂正平故作不明白,起身幹活去了。


    三天時間足夠他摸清四方城的情況,城裏不缺聰明人,想必有人已經猜到他可能藏身四方城裏。隻是城大一時半會找不到,可並不代表真的找不到。


    觀察入微還能發現很多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比如說城裏藏著一些居心叵測的人。


    很多在呂正平看來用濫了的手段,四方城裏卻隨處可見,比如,暗號,接頭方式,還有簡單的密碼。內行看門道,隻要瞧見了,多半不會錯。


    他就順著一道暗記找到了一處絕對不是四方城友人的暗莊。並成功的偷聽了很多重要信息。


    今晚他打算再去聽聽。說不定還能利用一下。


    夜幕降臨後,呂正平迴到租住屋,喬莊打扮一番,出來時像換了一個人,從胡子拉碴的落魄青年搖身一變成了耄耋老人。看他那顫顫巍巍的樣子,一陣風都能吹倒。


    輕車熟路般七拐八繞,躲進暗莊一處隱蔽角落,靜等夜幕更深,好戲開始。


    整個城市仿佛睡著般安靜,暗莊裏開始有人走動,呂正平一直等著,待一會兒,他們就會鑽進假山裏麵,那裏麵有個密室,正是他們密議的地方。


    想聽見談話還要費一番功夫,僅有的狹小的通風口是唯一不暴露還能聽見說話的地方,不過要到達那處通風口還要走很長一段路,期間還要躲避把風的探子,難度還是很高的,不過對於呂正平而言一般般吧。


    順利趴在通風口上麵,聽裏麵傳來的聲音,似乎剛剛好。


    “事情查清楚了,他們在找人,據說那人身上藏著法外寶藏。”


    “果真!”從聲音上能聽出此人很激動。


    “千真萬確,舞蝶傳來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


    “舞蝶!那一定是真的。”


    “我們這邊人手夠嗎?”


    “一百三十六人,小範圍內應該夠了。”


    “確保萬無一失,還是向家族求援吧。”


    “如果真的是法外寶藏,出動一名尊者也不為過。”


    “尊者?”


    “當然不能是家族本部的尊者,楊家不是有一個嗎?”


    “聽說而已,沒有見過,他們能同意嗎?”


    “確有一個,不過隱居多年,我也沒見過,哪能由得他們!”


    “用飛傳,明日便能收到。”


    “走哪條線?”


    “明金茶樓。”


    “好,現在就去。”


    明金茶樓,呂正平也要去看看熱鬧。


    明金茶樓規模不大,呂正平還沒去過,摸不清裏麵的情況,便爬上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剛好能看個七七八八。


    便見有人偷偷摸摸進了茶樓,不一會兒一隻鳥從茶樓裏飛了出來。呂正平掏出槍自帶肖茵器,啪的一聲悶響,小鳥被打中了,墜落。


    茶樓裏三個人正在交談,隱約聽見一聲悶響,也沒當迴事。繼續交談。


    呂正平找到小鳥墜落的地方,從鳥腿上拔下密信。迴到出租屋,展開看,上麵寫著兩行字:事已查明,確如猜測,可遣楊家尊者助其爭奪。何玉建議。


    紙條不大隻能寫這麽多字,呂正平也隻弄明白大概。


    腦子裏突然有個大膽計劃浮現出來。


    再次將木盒打開,那張地圖就躺在裏麵,呂正平怎麽看它都不像什麽寶藏,還是說它是指引找到寶藏的地圖,可這張圖實在是抽象的厲害,看不懂隻是其次,要命的是可能是氧化了,地圖似乎沒那麽清晰了。為了防止哪天它真的變成一張白皮,呂正平準備臨摹幾張以防萬一。


    平淡無奇的生活不能沒有調劑的方法,有時喧囂有時平靜。有時隻是一個念頭,或有大不同的趣味,多少人循規蹈矩,就像摸慣了武器,刑慣了兇。


    俞肄乾不想把過多的時間浪費在四方城中,今日,準備打道迴府。


    隻是昨晚大兒子報上來的事情讓他左右為難。


    猜測終究不靠譜,對那個怪人的處置也就變的模棱兩可起來。


    四方城並不大,相對於豐州其他城市來說的確如此,但地域麵積也不算小,如果按照提上來的計劃布置人手,那可就不是一星半點人能夠的。


    南邊與何家的暗中較量一刻都沒停過,家族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尤其是他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弟俞肄坤,家族四兄弟裏他的野心最重,更不憤自己這個大哥坐上族長的位置。他怕離家久了那個野心家鼓搗出什麽幺蛾子,與之相比,一個猜測或者傳說就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一大早他把兒子叫過來說道:“思進,這邊的事就交給你了,你也知道,南邊不可鬆懈,我隻能從其他地方派人過來,凡是多聽聽你母親舅舅的意見,還有,看好了你小妹。”


    俞思進問道:“父親,您要迴去?”


    俞肄乾歎氣道:“也不瞞你,我是不放心你二叔。”


    俞思進點頭,道:“父親放心,我一定能抓住那個油滑的家夥。”


    俞肄乾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你也要小心,不可輕敵。”


    送行的隊伍拉的很長。


    喬木晨,俞思進,俞思遠,俞秋白站在隊伍前頭。俞肄乾走到妻子麵前道:“木晨,這些年委屈你了。”


    喬木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若說沒有怨言那是瞎話,可畢竟給他生了一兒一女,感情尚在。她也知道讓她守在四方城也是沒辦法的事,後輩裏目前還沒有刊用的人才,也許再過幾年夫妻便可團聚,隻是那時是什麽光景誰也說不清。


    喬木晨道:“路上小心。”


    俞肄乾苦笑搖頭,看了又看,終究將目光移到女兒身上道:“留在你母親身邊我也放心了,今後不可再肆意妄為。”


    俞秋白低著頭不敢與父親對視,雖說父親沒有嚴厲的教育她,但她終究是有的過分,囁嚅著說道:“女兒不敢了,父親一路保重,注意身體。”


    俞肄乾欲言又止,看向俞思遠,若說後輩裏最對他眼的就是自己這個堂侄。三弟膝下獨子,為人沉穩,處事周全,最重要的是與世無爭的恬淡性子,相貌還很出眾,俞肄乾有時再想若是自己的兒子該多好。這些年一直帶在身邊曆練,今次也留在四方城幫助喬木晨處置內政。


    “思遠,你大哥這人性子急你多看著點,大伯看好你,今後必將成為咱們俞家的棟梁之才。”


    俞思遠微笑點頭,道:“大伯放心,我省得。”


    “好,好。”最後看向俞思進道:“你也長大了,是該為我分憂的時候了,凡事三思而後行,多聽聽別人的意見。”


    “父親,兒子知道。”


    俞肄乾也沒什麽好說的,轉身騎上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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