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裏鴉雀無聲到令人吃驚的程度。
「到達目的地為止花了四十七分二十八秒……比起預計的時間早了五分鍾到呢。」
田筱像是心情不錯，他以輕盈的腳步穿越鞋櫃。
他一定是在心中擅自準備什麽幾分鍾抵達學院的遊戲了吧。
曾經有段時期很流行「遊戲腦」這樣的字眼，不過我有種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遊戲腦」這樣的感覺。
「還剩下十二分鍾多一點呢，大家加油吧。」
走廊上響起他行走時發出的喀喀腳步聲，而後融入夜色之中。
在這種地方還覺得心情好的人隻有他而已，我、小花跟小令的表情都很灰暗，充斥著沉重的氣氛。不安與焦慮讓心髒怦怦直跳，總覺得不由自主地難以唿吸。
是因為夜深的關係嗎？抑或是這片寂靜的緣故呢？
牢籠中的風景、穿廊、體育館、餐廳跟遊泳池……無論如何都會迴想起那場惡夢。
話說迴來，雄三究竟是用怎樣的力量，才能將聖阿蒂蜜絲女學院築成自己的要塞呢……在他的背後究竟有多少無可救藥的腐敗大人追隨他呢？光是想到那件事，我就覺得背脊一冷。
沒想到居然會以這種形式，迴到今天早上出發要去畢業旅行的學院。我在踏出家門那時完全想像不到。
早上那時說憂鬱確實是憂鬱，不過那是抱著「不想去法國呢」或是「還真不想參與團體行動呢」的那種心情。如今想來，為了那種事就憂鬱的自己實在太丟臉了。現在的話，我有自信能夠精神百倍地前往法國，在周遭人的竊笑聲中假裝自己是巴黎女性。
所謂最糟的事情盡是在我鬆懈的時候出現，並且選在我會受到最大傷害的時機突襲，看到我一臉痛苦的表情然後咧嘴賊笑。
「啊。」
小花發出輕微的聲音。
我們踏入的地方——那裏是穿堂。
是小花跟我在「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中進行最後一戰的地方，而且也是田筱射穿她腦袋的地方。對小花來說，已經有好幾年不曾踏進聖阿蒂蜜絲女學院。她應該有許多不願想起的記憶吧。
我輕輕握住她的左手。
因為她的右手還握著從車上帶下來的槍。
雖說是為了防身，但要使用這把槍，我還是有點抗拒。順帶一提，這把槍據說是了解構造的田筱所作的東西。
他腦袋的聰明度和雙手的靈巧度再度令我吃驚。雖然說他正是因為與生俱來的才能，才遭到父親利用。
「所以說大治他人在哪裏？」
小令環顧四周匆忙地東奔西跑。
「我得趕緊找到他。」
隻要是跟久保賀有關的事她就會像恢複自我那樣開始充滿活力。我對小令能恢複原狀感到高興。
盡管現在似乎尚未迴想起過去的記憶，但那一刻應該也不遠了。我打從心裏不斷祈禱她屆時不會傷心。一個勁兒前進的小令，似乎隨時都會消失在校舍深處。
「小令，別跑太遠。」
我忍不住朝她高聲喊，就在那一秒她停止了前進。
她會聽從我的願望，就代表著她果然尚未徹底恢複自我。我是很開心她停下來，但每一次都覺得心情五味雜陳。也許是察覺到我的心情，這次換小花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我們快點去救古寺老師吧。」
「嗯，是啊。」
就在我跟小花四目相交之際——
『比我想像中來得早呢。』
設置在校園裏所有的揚聲器又再次響起那個人工語音。巨大音量響遍整個校舍，倏忽之間就奪走了寧靜。
『不過手上拿著武器還真讓人不敢領教呢。』
我不由得掃視周遭，縱然沒有發現監視攝影機，但應該能肯定他正從某處監視我們。小花也舉槍察看是否有敵人存在。盡管在視野之內並沒有人影，但絕不可掉以輕心。
『把武器當場放下，搭上那邊的電梯。』
電梯前配合語音亮起燈光。那是平時學生禁止使用的教職員用電梯。
「我不搭電梯。」
小花隨即出言頂撞人工語音。
冒出尖銳殺氣的她眼神十分銳利，感覺她雙眼一瞪就能把人劈成兩半。
「你打算我們一進去，就把人抓起來對吧。」
『怎麽會呢。』
響起了機械式『哈哈哈哈。』不自然的笑聲。那種虛偽的笑聲，隻讓我感到不悅而已。
『我不會做那種事的……我們的目的並不在那裏。』
目的並不在那裏……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他別有用意的話語，令人頭皮發麻感到害怕。我使不上力氣，雙膝發軟。
是該向前走還是怎麽做，當我跟小花還在煩惱之際，踏出步伐的人果然是小令。
「就算隻有我自己一個人也要去……我要去救大治。」
小令的行動毫無迷惘。她滿腦子都是久保賀。
「的確，在這裏停下來也無濟於事呢。」
田筱說完便走向電梯，按下開門鈕。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喔。』
謎之聲也在催促我們，小花歎了口氣隨後將槍丟在地上。
「……我們逐漸位居下風了。」
小花這樣嘀咕之後，做好覺悟搭上了電梯。
為了不被她拋下，我也跟在她的後頭。四麵鋪設玻璃的電梯，能看清四周的狀況。盡管我來這間學院上學好幾年，還是頭一遭搭上這個。電梯裏要容納四個人稍嫌狹窄。
站在我身旁的田筱身上隱約飄出肥皂的香氣。他穿著用熨鬥熨得整整齊齊的白襯衫與窄褲。
另一方麵說到我則是全身髒兮兮，製服跟頭發都尚未幹透。鐵定還飄著一股水草臭味吧。
這麽說來他有在line上頭說過迴去以後要立刻洗澡這種話……那句話是為了讓我們拿出幹勁所說的謊言嗎？不過在這種狀況下也實在說不出「話說關於洗澡的事呢？」這種話來……
『多謝各位合作……他們在四樓。』
我依對方的指示按下了四樓的按鈕，不過按鈕卻完全沒反應。我也嚐試按其他按鈕，但按鈕一點反應都沒有。
『請各位協助進行第三次實驗。』
……什麽實驗，這種情節給我適可而止，我已經受夠了。
『用不著露出那麽恐怖的表情喔……隻是要測試一下你們四人的羈絆。』
被關在飯店的時候，謎之聲確實說過「第一次實驗結束」那句話。所以說第二次實驗已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結束了嗎？我在意起那種根本無所謂的事情。
『規則簡單至極。請迴答接下來的○x猜謎。依多數決以迴答數量最多的那方為你們的答案。』
「要是答錯的話會怎樣？」
小花迅即丟出問題。
『不會怎樣。』
對方立刻迴了個預想外的答複。
『答對的話每次可以上升一樓，失敗的話則不會上升，如果不能在限製時間內抵達四樓的話……想必就難以跟古寺、久保賀兩人重逢了吧。』
咦，就這樣？——這是我率直的感想。
一直以來都是隻要答案稍有錯誤，就會馬上遭到飛出的雷射射穿腦袋，不一會兒就變成了腐臭的蛋。
這條規則是隻要在時間限製內，不管答錯多少次都可以。總覺得就規則來說，感覺有點寬鬆。我獨自一人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陷阱。
『請不要搞錯了……這跟「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是不一樣的。』
謎之聲像是讀出我的心思那般說道。
『請放心迴答問題。』
什麽放心，在這種情況下哪有辦法「放心」啊。我在心中暗罵了一番。
「那麽就趕緊開始吧。剩下的時間還有八分五十七秒。」
田筱一麵在意手表一麵催促謎之聲的來源。
他似乎無論如何都想在這場遊戲中獲勝。不過看到他站在不是出題者而是解答者的立場上，不知怎的總覺得很怪。
『那麽就開始吧，答案如果是○就舉右手，如果是x就舉左手。拜托各位了。』
鏘鏘鏘
電梯之中響起出題的聲響。
要是想炒熱氣氛那還真是抱歉了，我們這邊的情緒完全high不起來。而謎之聲好像也並不在意我們這邊的反應，開始進行出題。
『……那麽第一題，「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參加人數多於兩百人。請問是○還是x？』
接著田筱立即舉起右手。
「既然當事人這麽說肯定沒錯。」
小花也跟著舉起右手。
「我從參與者的角度來看，也覺得有超過兩百人吧。」
「……那小令你也舉起右手。」
當我對小令做出請求之後，她依我所言隨即將右手舉向空中。
確認完小令的動作，我在伸出右手的同時，同時發覺自己內心很不平靜。
再次聽見數字之後，我不由得心想高速養成計畫是多麽恐怖的事物。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大量學生在「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中受害，就這樣喪失自我活在這世上。
考慮到在漣女子高中見到的黃金蛋女孩數量，說不定是讓兩百乘二或兩百乘三那麽多的人強行參加那個恐怖遊戲。
然後主持那個遊戲的正是田筱本人。雖說現在已經精神崩潰了，但他一手催生出許許多多的悲劇卻也是事實。
『所有人都一致答○呢……那麽正確答案是？』
在謎之聲話說完以前，電梯便緩緩朝二樓開始移動。
我們搭乘的玻璃箱子慢慢上升，移動到二樓教室的樓層。
「是答對了吧？」
「嗯，似乎是這樣。」
我跟小花麵麵相覷，她的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
要打比方的話，可以說是吃下以有哏或以話題性為號召的古怪點心那種時候的神情吧。
是嚐了一口以後發現「嗯，呃，雖然不難吃啦」那樣子奇妙的神情。
她就是擺出了那樣的表情，與我麵麵相覷。
因為答對了，應該可以說是個好兆頭……可是似乎因為遊戲的規則很寬鬆，所以答對以後也不會太感動。
除了慢吞吞上升的電梯之外沒有任何感動。電梯移動著，然後緩緩停下。
鏘鏘鏘
『接下來是第二題。』
沒有半句恭喜或是閑聊，揚聲器中謎之聲傳出的尖銳嗓音直抵我大腦深處，公式化地朗誦著問題。
『在「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裏，現在沒變成腐臭的蛋的黃金蛋，僅有市位羽奈一人而已，請問是○還是x？』
在題目的文章裏出現自己的名字令我不由得出現反應震了一下。
「這個也是○呢。」
田筱率先舉起右手。
我記得在跳下遊泳池後，三個人一起逃跑時，小花也說過相同的話。說黃金蛋隻有我一人。匯集在漣女子高中的黃金蛋們在那時候全軍複滅了。
「這題是○應該也沒問題呢。」
我在小花的催促下也舉起右手。
「小令，舉起右手。」
我們所有人舉起右手投了票。
采納投票結果以後，電梯再一次慢慢動起來。是為了節省時間嗎？說「那麽正確答案是？」這部分似乎沒打算再進行了。我們慢慢地抵達了三樓教室的樓層。
「照這個步調能輕鬆抵達四樓呢。」
田筱似乎很欣喜地再次眺望手表。
一路順利答對固然很令人高興，但不知怎的覺得心情很憂鬱。
該怎麽說，從剛才開始的問題都讓人心生厭惡。把田筱、小花還有我的過往使勁地挖出來，反複挖掘任誰聽來都會覺得不舒服的內容。
明明多出點「石川縣縣政府所在地是金澤，請問是○還是x？」或「世界三大珍饈是鵝肝、魚子醬和烏魚子，請問是○還是x？」之類的正宗○x猜謎就好了啊。
鏘鏘鏘
響起慣例的出題聲。再答對一題的話，我們就能抵達四樓了。馬上就能見到老師了。也許是因為那種期待，我看見小令的臉泛起淺淺的笑容。
『那麽第三題……味田令子用雷射槍射擊瀨繹舞香與久保賀大治，讓他們喪失了自我，請問是○還是x？』
即使結束出題，我們仍舊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我跟小花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才好。沒想到出的題目竟會觸及小令的事情……
剛才說規則太寬鬆的話當我沒說。他是想不斷碰觸別人不想讓人觸及的過往，打算逐步讓我們關係分裂。
「咦，什麽槍……是我嗎？」
小令的臉孔在抽搐。
她將長長的黑發攏到耳朵上，並且依序瞧了瞧我、小花與田筱的樣子。她好不容易攏上去的黑發又七零八落，卻沒有半個人開口。小令的眼眸中滿溢著恐懼與不安。
「……我沒有做過那種事對吧？」
「不。」
開口迴答的人是田筱。
他順了順柔順的瀏海，像是忍耐不住而發出嘻嘻竊笑聲。
「你的確槍擊了三個人。分別是瀨繹舞香、久保賀大治和稻澤花三人。稻澤花因此受傷，而剩下的兩個人則是失去了自我。你那場失控還真是不得了呢。」
小令的表情染上了絕望。
因為她失去了關於「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的記憶。她不知道該如何接納田筱所說的話，一顆頭微微左右搖晃。
「你為什麽要說這麽過分的事！」
「市位同學，別用那麽恐怖的眼神看我。這是在縮短時間。」
田筱叩叩叩敲打著表盤的玻璃。
所剩的時間隻有四分鍾多一點。
「既然得迴答問題，這是反正遲早都會知道的事。」
正如他所言，我們不管舉不舉右手都一樣。
因為無論答對或答錯，都能從揚聲器裏聽見。不管怎麽做都無法製止對於小令的傷害。
「但就算這樣，也有其他說法吧！」
「裝模作樣可不能縮短時間喔。」
小花阻止了想要反嗆田筱的我。
「哥哥的行動是令人很火大，不過時間確實所剩不多了……等救到老師他們以後再來說明。」
小花的論調是正確的。
可是我還想反駁，或許是因為小花不是做為我而是田筱的同伴也不一定。結果會變成「幹嘛要嫉妒她的哥哥」這種問題。於是我用力壓下想要反嗆的心情，輕輕碰了下小令的肩膀。
「等到了以後我一定會向你說明一切……所以現在就暫且集中在猜謎上可以嗎？」
要我在這種狀況下向她「請求」真的很難受。
我分明不想用雄三那群人給的那種能力。小令對於我所說的話顯露不服氣的表情，頓了一下然後點頭說：「是。」
「那可以請你舉起右手嗎？」
她依我的要求舉起右手。
被迫作與自己內心湧現的感情徹底相反的行為，小令似乎有些不滿。雖然就快恢複自我，但還是無法抵抗命令……看起來是因為自己的思考無法控製自我覺得很難受而生氣。
「那麽羽奈你也……」
已經舉起右手的小花，輕聲向我搭話。
「啊，對不起。」
等我舉起手之後，所有人的答案便團結一致——問題的答案是○。
再稍微忍耐一下。再過一下下可恨的實驗就結束了。
隻要能跟古寺老師還有久保賀會合，肯定會射進某種嶄新的希望之光……我那樣相信並張口喊出。
「來，快帶我們到四樓吧！」
配合我那句話，電梯匡一聲動了起來。
隨著透明箱子逐漸上升，四樓的狀況也漸漸變得更加清晰。那裏有著仿佛久候多時的兩個人影。
是古寺老師跟久保賀。
他們兩人跟傳到智慧型手機裏的影像一樣，以手腳被捆綁的狀態坐在椅子上。
「古寺老師！」
我從來不曾感覺電梯的動作竟如此緩慢。
我跟小令兩個人貼在電梯門上，等待抵達四樓。再一下下就能見到他們——我能清楚感覺到大家消沉的情緒開始變得高昂。
電梯發出匡一聲以後停下。
古寺老師跟久保賀就近在咫尺——可是電梯門完全沒有要開門的意思。盡管我連按開門鈕，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快點，快點開門啊！」
我大聲叫嚷，在我身旁的小令則是咚咚咚地在我身旁不斷敲著門，小花死死瞪著設置在電梯內的揚聲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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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想把我們關在這裏嗎？」
當小花開口質疑後，謎之聲終於開口了。
『好啦，別那麽心急。』
「不開門就不能說什麽時間到了喔。」
開始覺得遊戲有可能會輸的田筱也開始表示意見。他的手表告訴他時間隻剩三分鍾不到。
『我當然會開門，隻要你們能答出最後的問題。』
所謂最後的問題，就是說抵達四樓還沒結束嗎？
限製時間一分一秒逼近。果真雄三沒打算讓我們走出電梯嗎？
「難不成是最後一題超困難的那種結局？」
迴想起至今進行過的許多遊戲我便臉色蒼白。從額頭滲出冷汗一滴滴流向太陽穴。
『沒問題，最後的問題不會花費很多時間的……因為沒有不正確的答案。』
「沒有不正確的答案……是怎麽迴事？」
『聽到問題你們就知道了喔。』
鏘鏘鏘
接在謎之聲之後響起了出題的聲音。
『這是最後的問題，請問你們不需要的是哪一個？不需要古寺正義請選○，不需要久保賀大治請選x。』
對於這個最差勁惡劣的最後問題，我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什麽沒有不正確答案。
根本搞錯了，是沒有正確答案吧。那些家夥是在叫我們選出要對古寺老師還是久保賀見死不救。
「……所以說要選哪邊？」
田筱出聲詢問完全靜止不動的我。他那種似乎事不關己的態度令我火冒三丈。
「這種問題怎麽可能迴答得出來！」
「可是隻剩下一百四十秒不到了喔。照這樣下去會兩邊都救不到就結束了。」
田筱的表情帶著一反常態的冷酷。
他肯定是不想在這個遊戲中輸掉吧。
有著遊戲腦的田筱似乎希望我們趕緊決定好要投票給哪一邊。從他的神態就能知道不管是救古寺老師也好，救久保賀也好，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用多數決來決定吧。」
在我跟田筱互瞪之際，小花提出新的方案。
「大家閉上雙眼，就不曉得誰投票給誰了……對於結果不得有怨言。」
「可是——」搶話的人是小令。
「這樣子的話大治他……」
盡管小令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我們已然明白她想說的話。把古寺老師做過的事跟久保賀做過的事放在天秤上衡量時，倘若就兩人做過的事來考慮，想必天秤自然會傾向古寺老師那邊吧。尤其小花她沒親眼目睹久保賀在漣女子高中的舉動。
小令咬著唇垂下頭。盡管有長長的黑發遮住，但我從縫隙間看見她的眼睛濕濕的。
「我討厭……這種事。」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開了口。三個人的視線一起集中在我身上。
「居然要對任何一邊見死不救……那怎麽選得出來啊！」
「羽奈。」小花喚著我的名字。
明明隻是兩個字，其中卻含有「已經沒有時間了」、「沒空說那種冠冕堂皇的話了」、「做好覺悟吧」那樣的語氣。
「剩下的時間隻有六十秒了喔……得快點決定才行。」
田筱更加催促我。
「那我哪邊都不選！」
我雙手緊緊把裙子抓到起皺。
「我選擇不選○也不選x！」
「剩下五十秒。」田筱瞧著表盤不含感情地說。
大家持續關注彼此的行動。似乎是為了要不要忽視我而舉起手煩惱。
「……這樣下去他們兩人都無法得救。」
小令聲音顫抖，用濕潤的雙眼凝望著我。我閃避她的視線，把裙子抓得更緊了。
「對不起，但我的正確答案就是這個。」
「……最後的問題沒有不正確的答案。」
剛剛一直保持沉默的小花麵露豁然開朗的神色。
「不愧是羽奈。」
笑容迴到了小花臉上。
「小花……？」
「最後的問題沒有不正確的答案，用多數決來決定我們的答案。」
她的言語讓一縷光芒照進了至今籠罩住我們的絕望
「……換句話說就是『哪邊都不選』是正確答案？」
小花輕輕點頭，隨後便任憑重力放鬆雙手的力量。終於找到規則的漏洞。這下子用不著對任何人見死不救就能解決……我不由自主揚起嘴角。
「剩下三十秒。」田筱低聲說，並將目光從手表轉移到我身上。
「那麽不做出解答，就是我們的解答對吧？」
他雙手抱胸那麽說。這是在表示他打算不做選擇吧。
「……這樣子沒問題嗎？」
小令一臉不安地一直注視著我。滿腦子久保賀的小令，雙眼再次充滿了活力。
「這樣子真的能救他們兩人嗎？」
「嗯……相信我，不要舉起手。」
小令聽見我的請求再次失去活力，雙手搖搖晃晃地垂下。
她會感到不安也無可奈何，但是我對自己和小花導出的這個答案有信心。
「距離時間到還有二十秒。」田筱仍在倒數。
我雙手搖搖晃晃地動著，朝著揚聲器大喊。
「答案出來了！你都聽見我們的對話了吧，快點開——」
「門」都還沒說完，強烈的撞擊便向我襲來。
我突然被推到牆上。
「……咦？」
把我推到牆上的人是小令。
「……對不起。」
從小令的眼眸中流出一滴滴忍耐至今的淚珠。
我還搞不懂發生了什麽事。
因為她抓著我的右手，強行往空中舉。
「……你在做什麽！」
盡管小花打算將小令從我身邊拉開，但小令的力氣大得驚人。
「對不起、對不起。」
小令流著淚一次又一次低頭。我剛才確實有向她請求，小令卻沒有聽話，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就這麽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腦袋一片空白。
邦叭哢叭哢叭邦～
揚聲器中傳來很蠢的喇叭聲。
『恭喜各位，實驗結束。多數決的結果是不需要○這邊的古寺正義。』
我頓時迴過神來，看向小令跟田筱。
他們兩人正舉起右手。由於○有三票，於是變成我們選擇對古寺老師見死不救了。
『向漂亮地在限製時間內救了久保賀大治的各位送上掌聲。』
在揚聲器響起聲音之際，古寺老師的背後出現某人把椅子連同他往房間裏麵拖。
「古寺老師！」
我砰砰地敲打著玻璃，竭力唿喚他的名字，但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等一下，不要走！」
我拚了命地喊，但他就這麽消失在黑暗之中。明明都這樣近在眼前了……卻沒能救到。明明就是一直一直都想見到的人。
「……你剛剛明明說不做出選擇的！」
接二連三意料之外的背叛，我的雙眼瞪向田筱。然而卻不可思議地沒有流下眼淚，因為憤怒勝過了悲傷。
小花在我身旁臉色鐵青地一動不動。想必是對自己哥哥做出的行動感到難以置信吧。
「這我也無可奈何啊。要是我不投票就會變成兩人不投票、兩個人投○雙方平分秋色。那樣子的話就肯定會game over了。」
「……你真的隻會考慮要在遊戲中獲勝呢。」
也許是因為好不容易射進的一縷光芒遭到隔絕的關係，我的口中自然而然發出幹巴巴的笑聲。
「那麽短的時間內，真虧你腦子動得那麽快呢。實在令人佩服。」
「嗯，因為味田同學會做出這種選擇，在我的意料之中呢。」
田筱冷冷俯視淚水弄濕了電梯地板的小令。小令則一直不斷低喃著「對不起」。
「因為她已經恢複了自我，不會再對你言聽計從了。」
「……咦？」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於是來來迴迴瞅向田筱跟小令。
「哎呀，你沒有察覺到嗎？剛才在投票之時，就是妹妹說要行多數決當時的味田同學啊。覺得久保賀不可能獲選的那種反應，得有『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的記憶才做得到。」
田筱的話語讓我恍然大悟。
的確是這樣沒錯。
在發生那場惡夢之前，久保賀以擁有壓倒性的人氣而自豪。那麽一般來說都應該會認為他會獲選。
為什麽我沒有察覺到這麽簡單的事。
我咒罵著自己功虧一簣。明知道小令恢複自我隻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卻因為緊迫的時間而分心急躁。
我的腦中迴想起小令追著我跳進遊泳池那時，小花所說的「可是萬一她想起了『他』……羽奈你打算怎麽辦？」這句話。
「你既然恢複記憶了，為什麽不說？」
小花毫不遮掩自己的厭惡感，直直瞪向小令。
「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小令的話聲加上抽泣聲，讓人很難聽清楚。
「迴憶起大治對我做過的事，我實在饒不了他，覺得非常憤怒……假如再迴到那個餐廳，我想我還是會對他做相同的事……可是——」
小令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後咚的一下用拳頭敲擊地板。
「就算我迴憶起一切，我還是喜歡他嘛！還是想再聽一次他的聲音嘛！」
「即使不舉手也能救他，還有古寺老師。」
小花冷淡地放話。然而小令卻繼續搖搖頭說：
「萬一○或x都不選，大治因此死掉的話？既然如此還是選擇能確實拯救他的路才對吧。」
撞到牆讓我全身都在陣陣作痛，可是最痛的還是胸口——當中的心。小令很可憐，讓人看不下去，很想開口對她說些什麽，可是我也無法原諒選擇了對古寺老師見死不救這個選項的她。我隻能一味凝望著她，小令察覺到我的視線，對我說：
「而且大治已經改頭換麵了吧？剛才市位同學的朋友不都說了，說大治救了她！」
我什麽都說不出口，隻是一味不斷地搖頭。
是我向他「請求」改變了他的個性，這種話即使撕爛我的嘴，也無法向現在的她說明。
『吵架就到此為止，接下來進入令人感動的重逢時刻吧。』
伴隨著謎之聲，電梯門緩緩開啟。
「大治！」
小令把身體擠進夾縫中，在門完全打開以前就飛奔到外頭去。
「大治，你沒事吧！」
我們也追在她的後頭。誰也沒有打算阻止她。因為知道就算那樣做也隻是徒勞無功。隻見小令的黑發激烈晃動一路狂奔。
她一步一步接近著久保賀，那段距離在轉眼之間縮短。
「大治！」
小令唿喊著他的名字，撲向坐在椅子上的他————本應如此。然而小令的身體卻穿過了他的身體，就那樣順勢撞到地上。小令發出輕聲尖叫後就這麽蹲俯在地。
「……這是什麽，怎麽迴事？」
不同於倉皇失措的她，我已經清楚明白現在發生的事。
「……立體影像。」
跟在漣女子高中的廣播教室裏，田筱騙人的手法相同。
「……果然是在騙我們。」
古寺老師跟久保賀打從一開始就不在這個空間裏。是想說倘若拿出他們兩個人的名字，我們就會行動吧。我徹底中了這個陷阱。
「不愧是黃金蛋。」
在久保賀歪斜的立體影像的另一頭，我聽見了未曾聽過的聲音。
「迅速運轉的大腦、判斷狀況的速度……實在是太出色了。」
不是人工語音，而是男人的聲音。我對於是誰躲在立體影像後頭的狀況還是一頭霧水，在還沒能消化這種狀況的我麵前，小花驟然起身。因為她已經明白聲音的來源是誰。
「手法依然很肮髒呢……父親。」
像是配合小花所說的話，緩緩出現在立體影像後方的是稻澤雄三。在他身後有好幾個追趕我們的那群黑衣男，每個人手上都拿著雷射槍。
「你應該說了隻要我們來到這裏，就能救古寺正義跟久保賀大治吧。」
雄三緩緩摸著髭須深深歎了口氣。
「你究竟在說什麽呢？」
雄三默默接近倒在地上的小令。
「我不知道是誰把你們叫來這裏的，那件事跟我沒關係。」
當我正要喊出「小令危險！」的時候，他就像是沒看見小令那樣用力踩在她的黑發上。
「呀！」
盡管小令發出哀號，他仍舊用力踩著她的身體一步一步縮短跟我們的距離。看得出來對他而言腐臭的蛋是比人類還不如的存在，這讓我厭惡到想吐。
「騙人，你不是一直向我們發送訊息嗎！」
小花在後退的同時對雄三怒吼。
「……我的笨女兒啊。」
雄三顯露打從心底同情的表情望向小花。
「你有證據能證明那是我發出的訊息嗎？」
「……你這畜生！」
小花縱聲大喊。不過雄三卻毫無動靜。
「真是遺憾，我沒有事要找你……現在呢……」
他那酷似田筱的淺色眼眸朝著我緩緩地微眯雙眼。大概是打算微笑給我看吧，然而他就像個身上沒有流淌血液的生化人，跟笑容驚人的不搭。他顯然是擺出一副陰森虛偽的微笑在對我說話。
「黃金蛋，我想借一下你的力量。」
「到達目的地為止花了四十七分二十八秒……比起預計的時間早了五分鍾到呢。」
田筱像是心情不錯，他以輕盈的腳步穿越鞋櫃。
他一定是在心中擅自準備什麽幾分鍾抵達學院的遊戲了吧。
曾經有段時期很流行「遊戲腦」這樣的字眼，不過我有種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遊戲腦」這樣的感覺。
「還剩下十二分鍾多一點呢，大家加油吧。」
走廊上響起他行走時發出的喀喀腳步聲，而後融入夜色之中。
在這種地方還覺得心情好的人隻有他而已，我、小花跟小令的表情都很灰暗，充斥著沉重的氣氛。不安與焦慮讓心髒怦怦直跳，總覺得不由自主地難以唿吸。
是因為夜深的關係嗎？抑或是這片寂靜的緣故呢？
牢籠中的風景、穿廊、體育館、餐廳跟遊泳池……無論如何都會迴想起那場惡夢。
話說迴來，雄三究竟是用怎樣的力量，才能將聖阿蒂蜜絲女學院築成自己的要塞呢……在他的背後究竟有多少無可救藥的腐敗大人追隨他呢？光是想到那件事，我就覺得背脊一冷。
沒想到居然會以這種形式，迴到今天早上出發要去畢業旅行的學院。我在踏出家門那時完全想像不到。
早上那時說憂鬱確實是憂鬱，不過那是抱著「不想去法國呢」或是「還真不想參與團體行動呢」的那種心情。如今想來，為了那種事就憂鬱的自己實在太丟臉了。現在的話，我有自信能夠精神百倍地前往法國，在周遭人的竊笑聲中假裝自己是巴黎女性。
所謂最糟的事情盡是在我鬆懈的時候出現，並且選在我會受到最大傷害的時機突襲，看到我一臉痛苦的表情然後咧嘴賊笑。
「啊。」
小花發出輕微的聲音。
我們踏入的地方——那裏是穿堂。
是小花跟我在「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中進行最後一戰的地方，而且也是田筱射穿她腦袋的地方。對小花來說，已經有好幾年不曾踏進聖阿蒂蜜絲女學院。她應該有許多不願想起的記憶吧。
我輕輕握住她的左手。
因為她的右手還握著從車上帶下來的槍。
雖說是為了防身，但要使用這把槍，我還是有點抗拒。順帶一提，這把槍據說是了解構造的田筱所作的東西。
他腦袋的聰明度和雙手的靈巧度再度令我吃驚。雖然說他正是因為與生俱來的才能，才遭到父親利用。
「所以說大治他人在哪裏？」
小令環顧四周匆忙地東奔西跑。
「我得趕緊找到他。」
隻要是跟久保賀有關的事她就會像恢複自我那樣開始充滿活力。我對小令能恢複原狀感到高興。
盡管現在似乎尚未迴想起過去的記憶，但那一刻應該也不遠了。我打從心裏不斷祈禱她屆時不會傷心。一個勁兒前進的小令，似乎隨時都會消失在校舍深處。
「小令，別跑太遠。」
我忍不住朝她高聲喊，就在那一秒她停止了前進。
她會聽從我的願望，就代表著她果然尚未徹底恢複自我。我是很開心她停下來，但每一次都覺得心情五味雜陳。也許是察覺到我的心情，這次換小花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我們快點去救古寺老師吧。」
「嗯，是啊。」
就在我跟小花四目相交之際——
『比我想像中來得早呢。』
設置在校園裏所有的揚聲器又再次響起那個人工語音。巨大音量響遍整個校舍，倏忽之間就奪走了寧靜。
『不過手上拿著武器還真讓人不敢領教呢。』
我不由得掃視周遭，縱然沒有發現監視攝影機，但應該能肯定他正從某處監視我們。小花也舉槍察看是否有敵人存在。盡管在視野之內並沒有人影，但絕不可掉以輕心。
『把武器當場放下，搭上那邊的電梯。』
電梯前配合語音亮起燈光。那是平時學生禁止使用的教職員用電梯。
「我不搭電梯。」
小花隨即出言頂撞人工語音。
冒出尖銳殺氣的她眼神十分銳利，感覺她雙眼一瞪就能把人劈成兩半。
「你打算我們一進去，就把人抓起來對吧。」
『怎麽會呢。』
響起了機械式『哈哈哈哈。』不自然的笑聲。那種虛偽的笑聲，隻讓我感到不悅而已。
『我不會做那種事的……我們的目的並不在那裏。』
目的並不在那裏……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他別有用意的話語，令人頭皮發麻感到害怕。我使不上力氣，雙膝發軟。
是該向前走還是怎麽做，當我跟小花還在煩惱之際，踏出步伐的人果然是小令。
「就算隻有我自己一個人也要去……我要去救大治。」
小令的行動毫無迷惘。她滿腦子都是久保賀。
「的確，在這裏停下來也無濟於事呢。」
田筱說完便走向電梯，按下開門鈕。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喔。』
謎之聲也在催促我們，小花歎了口氣隨後將槍丟在地上。
「……我們逐漸位居下風了。」
小花這樣嘀咕之後，做好覺悟搭上了電梯。
為了不被她拋下，我也跟在她的後頭。四麵鋪設玻璃的電梯，能看清四周的狀況。盡管我來這間學院上學好幾年，還是頭一遭搭上這個。電梯裏要容納四個人稍嫌狹窄。
站在我身旁的田筱身上隱約飄出肥皂的香氣。他穿著用熨鬥熨得整整齊齊的白襯衫與窄褲。
另一方麵說到我則是全身髒兮兮，製服跟頭發都尚未幹透。鐵定還飄著一股水草臭味吧。
這麽說來他有在line上頭說過迴去以後要立刻洗澡這種話……那句話是為了讓我們拿出幹勁所說的謊言嗎？不過在這種狀況下也實在說不出「話說關於洗澡的事呢？」這種話來……
『多謝各位合作……他們在四樓。』
我依對方的指示按下了四樓的按鈕，不過按鈕卻完全沒反應。我也嚐試按其他按鈕，但按鈕一點反應都沒有。
『請各位協助進行第三次實驗。』
……什麽實驗，這種情節給我適可而止，我已經受夠了。
『用不著露出那麽恐怖的表情喔……隻是要測試一下你們四人的羈絆。』
被關在飯店的時候，謎之聲確實說過「第一次實驗結束」那句話。所以說第二次實驗已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結束了嗎？我在意起那種根本無所謂的事情。
『規則簡單至極。請迴答接下來的○x猜謎。依多數決以迴答數量最多的那方為你們的答案。』
「要是答錯的話會怎樣？」
小花迅即丟出問題。
『不會怎樣。』
對方立刻迴了個預想外的答複。
『答對的話每次可以上升一樓，失敗的話則不會上升，如果不能在限製時間內抵達四樓的話……想必就難以跟古寺、久保賀兩人重逢了吧。』
咦，就這樣？——這是我率直的感想。
一直以來都是隻要答案稍有錯誤，就會馬上遭到飛出的雷射射穿腦袋，不一會兒就變成了腐臭的蛋。
這條規則是隻要在時間限製內，不管答錯多少次都可以。總覺得就規則來說，感覺有點寬鬆。我獨自一人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陷阱。
『請不要搞錯了……這跟「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是不一樣的。』
謎之聲像是讀出我的心思那般說道。
『請放心迴答問題。』
什麽放心，在這種情況下哪有辦法「放心」啊。我在心中暗罵了一番。
「那麽就趕緊開始吧。剩下的時間還有八分五十七秒。」
田筱一麵在意手表一麵催促謎之聲的來源。
他似乎無論如何都想在這場遊戲中獲勝。不過看到他站在不是出題者而是解答者的立場上，不知怎的總覺得很怪。
『那麽就開始吧，答案如果是○就舉右手，如果是x就舉左手。拜托各位了。』
鏘鏘鏘
電梯之中響起出題的聲響。
要是想炒熱氣氛那還真是抱歉了，我們這邊的情緒完全high不起來。而謎之聲好像也並不在意我們這邊的反應，開始進行出題。
『……那麽第一題，「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參加人數多於兩百人。請問是○還是x？』
接著田筱立即舉起右手。
「既然當事人這麽說肯定沒錯。」
小花也跟著舉起右手。
「我從參與者的角度來看，也覺得有超過兩百人吧。」
「……那小令你也舉起右手。」
當我對小令做出請求之後，她依我所言隨即將右手舉向空中。
確認完小令的動作，我在伸出右手的同時，同時發覺自己內心很不平靜。
再次聽見數字之後，我不由得心想高速養成計畫是多麽恐怖的事物。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大量學生在「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中受害，就這樣喪失自我活在這世上。
考慮到在漣女子高中見到的黃金蛋女孩數量，說不定是讓兩百乘二或兩百乘三那麽多的人強行參加那個恐怖遊戲。
然後主持那個遊戲的正是田筱本人。雖說現在已經精神崩潰了，但他一手催生出許許多多的悲劇卻也是事實。
『所有人都一致答○呢……那麽正確答案是？』
在謎之聲話說完以前，電梯便緩緩朝二樓開始移動。
我們搭乘的玻璃箱子慢慢上升，移動到二樓教室的樓層。
「是答對了吧？」
「嗯，似乎是這樣。」
我跟小花麵麵相覷，她的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
要打比方的話，可以說是吃下以有哏或以話題性為號召的古怪點心那種時候的神情吧。
是嚐了一口以後發現「嗯，呃，雖然不難吃啦」那樣子奇妙的神情。
她就是擺出了那樣的表情，與我麵麵相覷。
因為答對了，應該可以說是個好兆頭……可是似乎因為遊戲的規則很寬鬆，所以答對以後也不會太感動。
除了慢吞吞上升的電梯之外沒有任何感動。電梯移動著，然後緩緩停下。
鏘鏘鏘
『接下來是第二題。』
沒有半句恭喜或是閑聊，揚聲器中謎之聲傳出的尖銳嗓音直抵我大腦深處，公式化地朗誦著問題。
『在「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裏，現在沒變成腐臭的蛋的黃金蛋，僅有市位羽奈一人而已，請問是○還是x？』
在題目的文章裏出現自己的名字令我不由得出現反應震了一下。
「這個也是○呢。」
田筱率先舉起右手。
我記得在跳下遊泳池後，三個人一起逃跑時，小花也說過相同的話。說黃金蛋隻有我一人。匯集在漣女子高中的黃金蛋們在那時候全軍複滅了。
「這題是○應該也沒問題呢。」
我在小花的催促下也舉起右手。
「小令，舉起右手。」
我們所有人舉起右手投了票。
采納投票結果以後，電梯再一次慢慢動起來。是為了節省時間嗎？說「那麽正確答案是？」這部分似乎沒打算再進行了。我們慢慢地抵達了三樓教室的樓層。
「照這個步調能輕鬆抵達四樓呢。」
田筱似乎很欣喜地再次眺望手表。
一路順利答對固然很令人高興，但不知怎的覺得心情很憂鬱。
該怎麽說，從剛才開始的問題都讓人心生厭惡。把田筱、小花還有我的過往使勁地挖出來，反複挖掘任誰聽來都會覺得不舒服的內容。
明明多出點「石川縣縣政府所在地是金澤，請問是○還是x？」或「世界三大珍饈是鵝肝、魚子醬和烏魚子，請問是○還是x？」之類的正宗○x猜謎就好了啊。
鏘鏘鏘
響起慣例的出題聲。再答對一題的話，我們就能抵達四樓了。馬上就能見到老師了。也許是因為那種期待，我看見小令的臉泛起淺淺的笑容。
『那麽第三題……味田令子用雷射槍射擊瀨繹舞香與久保賀大治，讓他們喪失了自我，請問是○還是x？』
即使結束出題，我們仍舊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我跟小花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才好。沒想到出的題目竟會觸及小令的事情……
剛才說規則太寬鬆的話當我沒說。他是想不斷碰觸別人不想讓人觸及的過往，打算逐步讓我們關係分裂。
「咦，什麽槍……是我嗎？」
小令的臉孔在抽搐。
她將長長的黑發攏到耳朵上，並且依序瞧了瞧我、小花與田筱的樣子。她好不容易攏上去的黑發又七零八落，卻沒有半個人開口。小令的眼眸中滿溢著恐懼與不安。
「……我沒有做過那種事對吧？」
「不。」
開口迴答的人是田筱。
他順了順柔順的瀏海，像是忍耐不住而發出嘻嘻竊笑聲。
「你的確槍擊了三個人。分別是瀨繹舞香、久保賀大治和稻澤花三人。稻澤花因此受傷，而剩下的兩個人則是失去了自我。你那場失控還真是不得了呢。」
小令的表情染上了絕望。
因為她失去了關於「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的記憶。她不知道該如何接納田筱所說的話，一顆頭微微左右搖晃。
「你為什麽要說這麽過分的事！」
「市位同學，別用那麽恐怖的眼神看我。這是在縮短時間。」
田筱叩叩叩敲打著表盤的玻璃。
所剩的時間隻有四分鍾多一點。
「既然得迴答問題，這是反正遲早都會知道的事。」
正如他所言，我們不管舉不舉右手都一樣。
因為無論答對或答錯，都能從揚聲器裏聽見。不管怎麽做都無法製止對於小令的傷害。
「但就算這樣，也有其他說法吧！」
「裝模作樣可不能縮短時間喔。」
小花阻止了想要反嗆田筱的我。
「哥哥的行動是令人很火大，不過時間確實所剩不多了……等救到老師他們以後再來說明。」
小花的論調是正確的。
可是我還想反駁，或許是因為小花不是做為我而是田筱的同伴也不一定。結果會變成「幹嘛要嫉妒她的哥哥」這種問題。於是我用力壓下想要反嗆的心情，輕輕碰了下小令的肩膀。
「等到了以後我一定會向你說明一切……所以現在就暫且集中在猜謎上可以嗎？」
要我在這種狀況下向她「請求」真的很難受。
我分明不想用雄三那群人給的那種能力。小令對於我所說的話顯露不服氣的表情，頓了一下然後點頭說：「是。」
「那可以請你舉起右手嗎？」
她依我的要求舉起右手。
被迫作與自己內心湧現的感情徹底相反的行為，小令似乎有些不滿。雖然就快恢複自我，但還是無法抵抗命令……看起來是因為自己的思考無法控製自我覺得很難受而生氣。
「那麽羽奈你也……」
已經舉起右手的小花，輕聲向我搭話。
「啊，對不起。」
等我舉起手之後，所有人的答案便團結一致——問題的答案是○。
再稍微忍耐一下。再過一下下可恨的實驗就結束了。
隻要能跟古寺老師還有久保賀會合，肯定會射進某種嶄新的希望之光……我那樣相信並張口喊出。
「來，快帶我們到四樓吧！」
配合我那句話，電梯匡一聲動了起來。
隨著透明箱子逐漸上升，四樓的狀況也漸漸變得更加清晰。那裏有著仿佛久候多時的兩個人影。
是古寺老師跟久保賀。
他們兩人跟傳到智慧型手機裏的影像一樣，以手腳被捆綁的狀態坐在椅子上。
「古寺老師！」
我從來不曾感覺電梯的動作竟如此緩慢。
我跟小令兩個人貼在電梯門上，等待抵達四樓。再一下下就能見到他們——我能清楚感覺到大家消沉的情緒開始變得高昂。
電梯發出匡一聲以後停下。
古寺老師跟久保賀就近在咫尺——可是電梯門完全沒有要開門的意思。盡管我連按開門鈕，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快點，快點開門啊！」
我大聲叫嚷，在我身旁的小令則是咚咚咚地在我身旁不斷敲著門，小花死死瞪著設置在電梯內的揚聲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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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想把我們關在這裏嗎？」
當小花開口質疑後，謎之聲終於開口了。
『好啦，別那麽心急。』
「不開門就不能說什麽時間到了喔。」
開始覺得遊戲有可能會輸的田筱也開始表示意見。他的手表告訴他時間隻剩三分鍾不到。
『我當然會開門，隻要你們能答出最後的問題。』
所謂最後的問題，就是說抵達四樓還沒結束嗎？
限製時間一分一秒逼近。果真雄三沒打算讓我們走出電梯嗎？
「難不成是最後一題超困難的那種結局？」
迴想起至今進行過的許多遊戲我便臉色蒼白。從額頭滲出冷汗一滴滴流向太陽穴。
『沒問題，最後的問題不會花費很多時間的……因為沒有不正確的答案。』
「沒有不正確的答案……是怎麽迴事？」
『聽到問題你們就知道了喔。』
鏘鏘鏘
接在謎之聲之後響起了出題的聲音。
『這是最後的問題，請問你們不需要的是哪一個？不需要古寺正義請選○，不需要久保賀大治請選x。』
對於這個最差勁惡劣的最後問題，我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什麽沒有不正確答案。
根本搞錯了，是沒有正確答案吧。那些家夥是在叫我們選出要對古寺老師還是久保賀見死不救。
「……所以說要選哪邊？」
田筱出聲詢問完全靜止不動的我。他那種似乎事不關己的態度令我火冒三丈。
「這種問題怎麽可能迴答得出來！」
「可是隻剩下一百四十秒不到了喔。照這樣下去會兩邊都救不到就結束了。」
田筱的表情帶著一反常態的冷酷。
他肯定是不想在這個遊戲中輸掉吧。
有著遊戲腦的田筱似乎希望我們趕緊決定好要投票給哪一邊。從他的神態就能知道不管是救古寺老師也好，救久保賀也好，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用多數決來決定吧。」
在我跟田筱互瞪之際，小花提出新的方案。
「大家閉上雙眼，就不曉得誰投票給誰了……對於結果不得有怨言。」
「可是——」搶話的人是小令。
「這樣子的話大治他……」
盡管小令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我們已然明白她想說的話。把古寺老師做過的事跟久保賀做過的事放在天秤上衡量時，倘若就兩人做過的事來考慮，想必天秤自然會傾向古寺老師那邊吧。尤其小花她沒親眼目睹久保賀在漣女子高中的舉動。
小令咬著唇垂下頭。盡管有長長的黑發遮住，但我從縫隙間看見她的眼睛濕濕的。
「我討厭……這種事。」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開了口。三個人的視線一起集中在我身上。
「居然要對任何一邊見死不救……那怎麽選得出來啊！」
「羽奈。」小花喚著我的名字。
明明隻是兩個字，其中卻含有「已經沒有時間了」、「沒空說那種冠冕堂皇的話了」、「做好覺悟吧」那樣的語氣。
「剩下的時間隻有六十秒了喔……得快點決定才行。」
田筱更加催促我。
「那我哪邊都不選！」
我雙手緊緊把裙子抓到起皺。
「我選擇不選○也不選x！」
「剩下五十秒。」田筱瞧著表盤不含感情地說。
大家持續關注彼此的行動。似乎是為了要不要忽視我而舉起手煩惱。
「……這樣下去他們兩人都無法得救。」
小令聲音顫抖，用濕潤的雙眼凝望著我。我閃避她的視線，把裙子抓得更緊了。
「對不起，但我的正確答案就是這個。」
「……最後的問題沒有不正確的答案。」
剛剛一直保持沉默的小花麵露豁然開朗的神色。
「不愧是羽奈。」
笑容迴到了小花臉上。
「小花……？」
「最後的問題沒有不正確的答案，用多數決來決定我們的答案。」
她的言語讓一縷光芒照進了至今籠罩住我們的絕望
「……換句話說就是『哪邊都不選』是正確答案？」
小花輕輕點頭，隨後便任憑重力放鬆雙手的力量。終於找到規則的漏洞。這下子用不著對任何人見死不救就能解決……我不由自主揚起嘴角。
「剩下三十秒。」田筱低聲說，並將目光從手表轉移到我身上。
「那麽不做出解答，就是我們的解答對吧？」
他雙手抱胸那麽說。這是在表示他打算不做選擇吧。
「……這樣子沒問題嗎？」
小令一臉不安地一直注視著我。滿腦子久保賀的小令，雙眼再次充滿了活力。
「這樣子真的能救他們兩人嗎？」
「嗯……相信我，不要舉起手。」
小令聽見我的請求再次失去活力，雙手搖搖晃晃地垂下。
她會感到不安也無可奈何，但是我對自己和小花導出的這個答案有信心。
「距離時間到還有二十秒。」田筱仍在倒數。
我雙手搖搖晃晃地動著，朝著揚聲器大喊。
「答案出來了！你都聽見我們的對話了吧，快點開——」
「門」都還沒說完，強烈的撞擊便向我襲來。
我突然被推到牆上。
「……咦？」
把我推到牆上的人是小令。
「……對不起。」
從小令的眼眸中流出一滴滴忍耐至今的淚珠。
我還搞不懂發生了什麽事。
因為她抓著我的右手，強行往空中舉。
「……你在做什麽！」
盡管小花打算將小令從我身邊拉開，但小令的力氣大得驚人。
「對不起、對不起。」
小令流著淚一次又一次低頭。我剛才確實有向她請求，小令卻沒有聽話，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就這麽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腦袋一片空白。
邦叭哢叭哢叭邦～
揚聲器中傳來很蠢的喇叭聲。
『恭喜各位，實驗結束。多數決的結果是不需要○這邊的古寺正義。』
我頓時迴過神來，看向小令跟田筱。
他們兩人正舉起右手。由於○有三票，於是變成我們選擇對古寺老師見死不救了。
『向漂亮地在限製時間內救了久保賀大治的各位送上掌聲。』
在揚聲器響起聲音之際，古寺老師的背後出現某人把椅子連同他往房間裏麵拖。
「古寺老師！」
我砰砰地敲打著玻璃，竭力唿喚他的名字，但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等一下，不要走！」
我拚了命地喊，但他就這麽消失在黑暗之中。明明都這樣近在眼前了……卻沒能救到。明明就是一直一直都想見到的人。
「……你剛剛明明說不做出選擇的！」
接二連三意料之外的背叛，我的雙眼瞪向田筱。然而卻不可思議地沒有流下眼淚，因為憤怒勝過了悲傷。
小花在我身旁臉色鐵青地一動不動。想必是對自己哥哥做出的行動感到難以置信吧。
「這我也無可奈何啊。要是我不投票就會變成兩人不投票、兩個人投○雙方平分秋色。那樣子的話就肯定會game over了。」
「……你真的隻會考慮要在遊戲中獲勝呢。」
也許是因為好不容易射進的一縷光芒遭到隔絕的關係，我的口中自然而然發出幹巴巴的笑聲。
「那麽短的時間內，真虧你腦子動得那麽快呢。實在令人佩服。」
「嗯，因為味田同學會做出這種選擇，在我的意料之中呢。」
田筱冷冷俯視淚水弄濕了電梯地板的小令。小令則一直不斷低喃著「對不起」。
「因為她已經恢複了自我，不會再對你言聽計從了。」
「……咦？」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於是來來迴迴瞅向田筱跟小令。
「哎呀，你沒有察覺到嗎？剛才在投票之時，就是妹妹說要行多數決當時的味田同學啊。覺得久保賀不可能獲選的那種反應，得有『黃金蛋的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的記憶才做得到。」
田筱的話語讓我恍然大悟。
的確是這樣沒錯。
在發生那場惡夢之前，久保賀以擁有壓倒性的人氣而自豪。那麽一般來說都應該會認為他會獲選。
為什麽我沒有察覺到這麽簡單的事。
我咒罵著自己功虧一簣。明知道小令恢複自我隻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卻因為緊迫的時間而分心急躁。
我的腦中迴想起小令追著我跳進遊泳池那時，小花所說的「可是萬一她想起了『他』……羽奈你打算怎麽辦？」這句話。
「你既然恢複記憶了，為什麽不說？」
小花毫不遮掩自己的厭惡感，直直瞪向小令。
「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小令的話聲加上抽泣聲，讓人很難聽清楚。
「迴憶起大治對我做過的事，我實在饒不了他，覺得非常憤怒……假如再迴到那個餐廳，我想我還是會對他做相同的事……可是——」
小令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後咚的一下用拳頭敲擊地板。
「就算我迴憶起一切，我還是喜歡他嘛！還是想再聽一次他的聲音嘛！」
「即使不舉手也能救他，還有古寺老師。」
小花冷淡地放話。然而小令卻繼續搖搖頭說：
「萬一○或x都不選，大治因此死掉的話？既然如此還是選擇能確實拯救他的路才對吧。」
撞到牆讓我全身都在陣陣作痛，可是最痛的還是胸口——當中的心。小令很可憐，讓人看不下去，很想開口對她說些什麽，可是我也無法原諒選擇了對古寺老師見死不救這個選項的她。我隻能一味凝望著她，小令察覺到我的視線，對我說：
「而且大治已經改頭換麵了吧？剛才市位同學的朋友不都說了，說大治救了她！」
我什麽都說不出口，隻是一味不斷地搖頭。
是我向他「請求」改變了他的個性，這種話即使撕爛我的嘴，也無法向現在的她說明。
『吵架就到此為止，接下來進入令人感動的重逢時刻吧。』
伴隨著謎之聲，電梯門緩緩開啟。
「大治！」
小令把身體擠進夾縫中，在門完全打開以前就飛奔到外頭去。
「大治，你沒事吧！」
我們也追在她的後頭。誰也沒有打算阻止她。因為知道就算那樣做也隻是徒勞無功。隻見小令的黑發激烈晃動一路狂奔。
她一步一步接近著久保賀，那段距離在轉眼之間縮短。
「大治！」
小令唿喊著他的名字，撲向坐在椅子上的他————本應如此。然而小令的身體卻穿過了他的身體，就那樣順勢撞到地上。小令發出輕聲尖叫後就這麽蹲俯在地。
「……這是什麽，怎麽迴事？」
不同於倉皇失措的她，我已經清楚明白現在發生的事。
「……立體影像。」
跟在漣女子高中的廣播教室裏，田筱騙人的手法相同。
「……果然是在騙我們。」
古寺老師跟久保賀打從一開始就不在這個空間裏。是想說倘若拿出他們兩個人的名字，我們就會行動吧。我徹底中了這個陷阱。
「不愧是黃金蛋。」
在久保賀歪斜的立體影像的另一頭，我聽見了未曾聽過的聲音。
「迅速運轉的大腦、判斷狀況的速度……實在是太出色了。」
不是人工語音，而是男人的聲音。我對於是誰躲在立體影像後頭的狀況還是一頭霧水，在還沒能消化這種狀況的我麵前，小花驟然起身。因為她已經明白聲音的來源是誰。
「手法依然很肮髒呢……父親。」
像是配合小花所說的話，緩緩出現在立體影像後方的是稻澤雄三。在他身後有好幾個追趕我們的那群黑衣男，每個人手上都拿著雷射槍。
「你應該說了隻要我們來到這裏，就能救古寺正義跟久保賀大治吧。」
雄三緩緩摸著髭須深深歎了口氣。
「你究竟在說什麽呢？」
雄三默默接近倒在地上的小令。
「我不知道是誰把你們叫來這裏的，那件事跟我沒關係。」
當我正要喊出「小令危險！」的時候，他就像是沒看見小令那樣用力踩在她的黑發上。
「呀！」
盡管小令發出哀號，他仍舊用力踩著她的身體一步一步縮短跟我們的距離。看得出來對他而言腐臭的蛋是比人類還不如的存在，這讓我厭惡到想吐。
「騙人，你不是一直向我們發送訊息嗎！」
小花在後退的同時對雄三怒吼。
「……我的笨女兒啊。」
雄三顯露打從心底同情的表情望向小花。
「你有證據能證明那是我發出的訊息嗎？」
「……你這畜生！」
小花縱聲大喊。不過雄三卻毫無動靜。
「真是遺憾，我沒有事要找你……現在呢……」
他那酷似田筱的淺色眼眸朝著我緩緩地微眯雙眼。大概是打算微笑給我看吧，然而他就像個身上沒有流淌血液的生化人，跟笑容驚人的不搭。他顯然是擺出一副陰森虛偽的微笑在對我說話。
「黃金蛋，我想借一下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