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終於要開始了。」


    「這是第八班最後的任務!你們兩個,上吧!」


    牙大聲喊道。他的樣子氣勢十足。


    誌乃、牙、還有赤丸,經過了漫長的旅程之後,終於抵達了空區的入口。


    那裏有一扇宏偉的大門,由朱紅色的粗大柱子所支撐。他們穿過那扇門之後,就踏進了鎮上。


    進門之後,呈現在一行人眼前的光景,讓他們不禁目瞪口呆。就連之前一直活力十足的牙,臉色都變得有點異樣。這裏的樣子超乎他們的想像之外。


    裏麵有無數的建築物群落——應該可以這樣說吧。牆壁斑駁剝落、看板傾斜褪色、窗戶玻璃也破了,許多店鋪就像在競爭一樣,亂糟糟地並排在一起。


    當然,這裏一個人也沒有,無人的廢墟綿延不斷。


    城鎮的中心地區交雜座落著許多高樓層建築物,顯示出從前有許多人住在這裏。不知道空區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原本的居民都到哪裏去了呢?誌乃和牙無從了解。


    他們雖然不可能見過這裏從前充滿活力的光景,但也在不知不覺之間陷入了想像之中。這裏有親子、有兄弟姐妹、有朋友、有情侶,人們的生活一定也跟現在的木葉忍者村一樣吧。


    附近非常荒涼,一點聲音也沒有,頂多傳來風吹過的聲音而已。應該是風從壞掉的窗戶吹進建築物裏麵,才會傳出風聲吧。在靜寂之中,空虛的風聲四處響起,感覺簡直像是廢墟群傳出的悲鳴聲一樣。


    誌乃想起了「盛衰榮枯」這句話。


    但是,這麽普通的形容詞足以表達這種樣子嗎?這幅光景實在是太過惆悵,讓人猶豫是否能用這句話來形容。


    「這裏真是個寂寥的地方。真的有人住在這裏嗎……?」


    誌乃喃喃自語說道,隨後牙動了一動鼻子。


    「不會有錯的……看樣子,住在這裏的人還不少啊。」


    牙說「往這裏走」,就先舉步往建築物裏走了進去。赤丸和誌乃也跟在他的後麵。


    建築物裏也跟外麵一樣亂糟糟的。


    兩人加上一隻狗,慎重地走在陰暗又漫長的信道上。這裏的信道複雜,簡直就跟迷宮沒兩樣。牆壁上爬著許多管線,不知道輸送的是水還是瓦斯。


    看起來,這裏並不是原本就設計成這樣,而是多年以來逐漸加蓋,才會產生這種奇妙的信道。


    ——果然是為了防止入侵者嗎……


    看著顏色斑駁的牆壁,誌乃如此心想。


    「黴味好重啊,真是個讓人煩躁的地方。」


    走在前麵的牙剛說完這句話之後——


    「讓你煩躁還真是抱歉啊喵。」


    壞掉的通風口中,突然跳出了一隻貓。


    「什麽……?」


    看到那隻貓突然出現在他的前方,讓牙慌張了一下。因為他的鼻子沒有察覺到那隻貓的存在。赤丸擺出架勢,發出低吼聲。誌乃也瞬間開始警戒周圍。


    「那個護額……你們是木葉的忍者嗎喵?」


    貓開口對他們說話了。看樣子,周圍似乎並沒有其他的貓。那隻貓毛色偏灰,隻有鼻尖和嘴角的毛是白的,熠熠生輝的眼睛正盯著他們瞧。


    「身上有狗臭味的家夥、身上有蟲子臭味的家夥、一隻狗。你們這群家夥還真是不怎麽樣啊喵。」


    那隻貓一一端詳著誌乃他們,突然毒辣地批評起來。


    不過牙並沒有在意這種事,而是稱讚了那隻貓。


    「真是驚人,你身上竟然完全沒有氣味。這隻貓真了不起……!」


    「忍貓舔過自己的毛之後,就能將身體的氣味完全消除喵,跟一般的貓可不一樣啊喵。」


    「你就是傳聞中的忍貓嗎……」


    誌乃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前的那隻貓。


    那隻貓的外表,看起來就像是到處都有的貓,非常普通。它的動作也跟貓完全一樣。但是它穿著衣服,還會說人話。


    空區有另外一個樣貌,就是所謂的貓之樂園。據說有許多貓住在這個化為廢墟的城鎮中。其中很多都是普通的貓,無法和人類交流,但也有忍貓這種會講人話、會用忍術,很不可思議的貓。


    忍貓代代都替住在空區的黑市商人工作,說它們是這個城鎮實質上的支配者也不為過。據說忍貓會跟其他普通的貓合作,不分晝夜監視著整個城鎮。它們就像這樣,會迅速將入侵者排除。


    看樣子,遍布在天花板和牆壁上的管線,其中有一部分已經成了那些貓的秘密信道。恐怕整棟建築物……不,整個城鎮都變成這樣了吧。無論去哪裏,都沒辦法逃出貓的掌心,整座城鎮已經被打造成這種樣子了。


    由於有這些忍貓存在,鎮上才得以保持安全。


    不過,誌乃他們隻是來找蜂蜜酒的,如果被誤會是來做壞事,然後被趕出去的話,那可就麻煩了。這時,誌乃盡量以溫和的聲音對那隻貓說道:


    「我們不是可疑人物。我們正在找人,希望可以得到一點情報。」


    「穿長大衣、用兜帽蓋住半張臉,還戴著墨鏡喵……!非常可疑啊喵。」


    「確實如此……」


    不知道為什麽,牙卻同意了它的說法。這件事讓誌乃有點生氣,他加強了語氣繼續說道。


    「就算戴著兜帽和墨鏡,也未必是可疑人物,因為我就不是。愈是真正的可疑人物,為了要隱瞞身分,就愈會打扮成完全讓人看不出可疑之處的樣子……」


    「冷靜一點,誌乃。你這樣對一隻貓大小聲也沒用啊。」


    「從剛剛開始一直傳來狗臭味,我受不了了喵。我快要吐了喵。」


    「啊?你這隻貓,給我在那邊坐好!」


    「冷靜一點,牙。你要鎮定下來啊,多學學我吧!」


    「你們快點離開吧喵。不走的話,我就要把你們撕成碎片了喵。」


    忍貓不斷挑釁,讓牙終於展開行動了。


    「哼,很好。就等我們把你抓住之後,再好好從你嘴裏審問出情報吧!」


    牙用銳利的眼神盯著忍貓,將手指關節弄得喀喀作響,接下來則是扭了扭肩膀和脖子。


    他就像這樣做了一下熱身運動。然後——


    「上吧,赤丸!」


    牙出腳往地板一蹬。幾乎是在同時,赤丸也衝了出去。


    「你們這些人類真是愚蠢喵。」


    說完之後,忍貓就不慌不忙地抬頭往天花板一看。然後,它緩緩抬起了右腳,開始用力往自己的脖子抓癢。


    「啊?那是怎樣?」


    就在牙逼近忍貓的那一瞬間——


    「嗷嗚!」


    赤丸發出尖銳的叫聲,倒在牙旁邊。


    「你怎麽了?赤丸!唔,這是?」


    赤丸倒在地板上滾動掙紮後,牙也當場倒了下去。


    「啊、等等、這個、嗚哇、唔嗚、嗚嘻、嘎啊、唔!」


    牙跟赤丸一樣倒在地上滾動,發出奇妙的呻吟。他拚命地掙紮,整個人弄得披頭散發,衣衫不整。


    誌乃眼中看到了某種生物從忍貓的體毛中飛了出來。


    「哦……是跳蚤啊……發射出跳蚤攻擊敵人嗎?真不愧是忍貓。這種招式很少見,簡直可以說是『忍法蚤手裏劍』啊……」


    「你、你不要在那邊冷靜分析噫噫噫噫啦!快點想、想想辦法,誌乃啊啊啊!」


    一大堆跳蚤跑到身上,應該讓他癢到受不了吧。牙悲痛的聲音和赤丸痛苦的哀嚎聲,響遍了漫長的信道。


    為了拯救牙和赤丸,誌乃當場單膝跪地,快速結了一個印。


    「引蟲術!」


    他喊完之後,就把手放到了地板上。隨後,藍色的查克拉就描繪出一個類似蜘蛛網的圖案,浮現在地板上,從他的指尖往外以扇型擴展而出。


    接著,原本集中在牙和赤丸身上的跳蚤,蹦蹦跳跳地被藍色的查克拉給吸引過去了。引蟲術就跟字麵上的意思一樣,可以將附近的蟲子吸引過來,是油女一族中每個人都會使用的基本忍術。


    附帶一提,這原本是在采集昆蟲或生態調查時用的忍術。


    「得救了……」


    他們剛剛應該很痛苦吧。牙一邊調整紊亂的唿吸,一邊站了起來。赤丸似乎還不太舒服,抖了一抖身體,就像是身體被弄濕時把水抖幹一樣。


    「連跳蚤都打不贏,這兩隻狗真是太可憐了喵。」


    「你這隻可惡的貓,竟敢瞧不起我……!」


    忍貓露出遊刃有餘的表情,牙往它身上撲了過去。


    「抓到啦!」


    牙緊緊抓住忍貓後,它的身體卻碎裂崩塌了。


    「什麽?」


    小石頭?不對,那是貓的飼料——幹糧!剛才還在那裏的忍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幹糧做成的冒牌貨了。


    「原來如此,是『貓飼料分身』啊……」


    「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了啦!」


    「你們差不多該走了吧喵。到第三次的時候,貓也是會發火的喵。我接下來可要用爪子了喵。」


    忍貓的眼睛在信道深處的黑暗中發出搖曳的光芒。


    忍貓它們就是像這樣阻擋著外人入侵,這是為了守護城鎮和黑市商人。


    但是,既然有旅行商人來訪過,就代表它們並不是無條件地把每個人都攆出去。


    誌乃是這麽想的。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解除忍貓的戒心。


    牙不耐煩地大吼道:


    「啊啊,可惡!我抓不到它,也問不出情報,根本無計可施了啊!」


    「你們想要情報的話,就準備木天蓼來吧喵。不過你們是做不到的喵,因為你們身上沒有木天蓼喵,我聞味道就知道了喵。你們身上有狗臭味,所以快點迴去吧喵。」


    原來如此,是用木天蓼來代替通行證啊。真是太大意了,對方是貓啊。


    「這下不好了,牙……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完全沒辦法解決,因為我們根本沒有準備木天蓼啊……」


    誌乃在牙身邊小聲講話,不讓忍貓聽到。


    「既然這樣的話,就用我的蟲子——」


    「等一下,誌乃。這裏就交給我吧。」


    牙說完之後,就從腰帶上掛著的袋子裏拿出了兵糧丸。


    「喂,貓,這個給你。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想知道養蜂人住在哪裏。」


    牙把兵糧丸往貓扔了過去。


    「你是在愚弄我嗎喵,這個怎麽看都不是木天蓼啊喵。不是木天蓼……」


    忍貓對兵糧丸嗅一嗅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然後,它就開始舔起兵糧丸,用粉紅色的舌頭不停舔著。


    「什喵?這是什麽喵?裏麵有放木天蓼嗎喵?」


    忍貓直接癱軟在地上,這是貓科動物舔過木天蓼後的特有狀態。


    「怎麽樣?這樣交易就成立了吧?」


    牙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這是怎麽迴事,牙?你在兵糧丸裏麵放了木天蓼嗎?」


    「不,我放的是貓薄荷。貓薄荷裏麵有跟木天蓼相似的成分。」


    犬塚家特製的兵糧丸,主要是做來給忍犬吃的,想不到對忍貓竟然也有效。牙果然是個可靠的男人。


    忍貓沉迷於兵糧丸之中,發出了悔恨的聲音。


    「唔唔唔喵,要被這個滿身狗臭味的家夥給籠絡,我的自尊實在是不允許啊喵。」


    它說完之後,就叼起了兵糧丸,瞬間衝了出去。


    「啊,喂!你不要偷拿了就跑啊!這隻可惡的貓!」


    忍貓的速度有如脫兔一樣快,或者應該說是脫貓嗎?總之,牙往逃跑的忍貓追了過去。


    「給我站住!喂!」


    牙的怒吼聲響徹了四周。


    牙追著忍貓,誌乃和赤丸也跟在他的背後追了過去。他們一路追著動作輕快的忍貓,在像迷宮一樣彎彎曲曲的信道裏奔跑。


    然後,當誌乃拐過一個轉角時,他卻看到牙呆立在當場。誌乃慌忙停下腳步,差一點就撞到牙身上了。


    「怎麽了,牙……你跟丟了嗎?」


    誌乃開口問道,但牙卻沒有迴頭。


    往前一看,才發現前麵有個女人抱著剛才那隻忍貓,站在牙的麵前。


    那個年輕的女人有著一頭漂亮的棕色秀發,眼睛大大的,年紀跟他們似乎差不多。


    牙和那個女人互相凝視,看起來像他們原本就認識對方一樣。


    女人從頭到腳尾打量著誌乃,然後就後退了一步。


    「等一下,我絕對不是什麽可疑人物……是站在這裏的牙的夥伴。」


    在對方開口之前,誌乃就先主動說明。然後,那個女人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啊。因為你突然出現,讓我嚇了一跳。」


    說完之後,那個女人微微一笑。


    「放開我喵!」


    忍貓扭動身子掙紮,但卻沒辦法從那個女人的手中掙脫。誌乃看到之後,開口問道:


    「你是……這隻貓的飼主嗎?」


    她對誌乃的疑問感到困惑,但還是開口迴答。


    「是啊。請、請問我們家的貓怎麽了嗎……?我剛聽到大喊聲,才跑了過來……」


    「我們在找人。剛才我們把兵糧丸給它了,但是它卻什麽都沒說,還把兵糧丸叼走了。」


    「啊啊,是這樣啊。我平常都有跟它說,叫它要老老實實地交易。」


    「我可不想跟這種渾身狗臭味的人交易啊喵。」


    忍貓一邊掙紮一邊叫道。


    「狗臭味……?這個人嗎?」


    女人直盯著牙看。誌乃也轉頭過去觀察牙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牙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呆立在當場,嘴巴張得開開的,一句話也不說。


    「呃,對不起。我家的貓失禮了……啊,我叫做玉環,是武器商人。然後,它叫做小桃,平常總是它在保護我。」


    女人——玉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原來它叫做小桃啊,真、真是奇遇啊。我家的狗也叫做赤丸呢,哈哈!」


    突然間,牙開始語無倫次了。


    剛才那段話哪裏有奇遇的要素呢?這讓誌乃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赤丸的表情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這種時候看到主人跟平常完全不同的樣子,赤丸難免會覺得不高興吧。


    「你是忍犬師嗎?真厲害!」


    眼神閃閃發亮的玉環直盯著牙看,讓他頓時手足無措。牙坐立不安,一下看這邊一下又看那邊,開始搔搔頭發摸摸胡須。


    「唉呀,還好啦,嗬嗬,我也沒那麽厲害……啊,對了,要說厲害的話也沒錯啦!畢竟我可是內定的下一任火影啊。」


    「這麽偉大的人,怎麽會來到這種地方呢?」


    玉環非常吃驚。赤丸低下頭去,發出了「嗷嗚——」的悲傷叫聲。誌乃什麽話也沒有說。隻不過,他心想——幾分鍾之前那個怒吼「可惡的貓!」的牙,現在到底到哪裏去了呢?


    「——原來如此,你在找養蜂人啊。」


    「嗯,我想送蜂蜜酒給朋友當結婚賀禮。」


    「哦,還真是好選擇呢。」


    誌乃默默地聽著牙和玉環之間的對話。他們似乎已經聊開了,雙方談得很愉快。誌乃在旁邊摸著跟自己一樣無法加入談話的赤丸的頭。


    赤丸原本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好像有點困擾,不過被誌乃摸了頭以後,眼睛就舒服地眯了起來,抬頭望向誌乃。誌乃心想,自己是蟲使,沒想到會像這樣跟忍犬長時間相處,甚至彼此心靈相通。


    當他在恍恍惚惚想著這些事的時候……


    「——那我就替你們帶路吧。」


    「你知道路嗎?那真是太感謝了。」


    看樣子,他們似乎是談完了,對方好像願意帶路。玉環苦笑著說:「因為在這個城鎮很容易迷路。」然後和牙並肩往前走去。誌乃和赤丸也一言不發地跟在他們身後。


    他們走過了許多複雜的信道,才剛走出了建築物,又再次迴到了建築物中。之後想說又走到外麵了,結果這次是走進了許多相似建築物聚集在一起的狹小巷道中。


    「那個養蜂人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啊?」


    「嗯……我沒有看過他本人耶。」


    「這是怎麽迴事……?」


    「雖然我沒有見過他,不過他確實在這裏……」


    「這是怎樣啊?」


    牙和玉環開開心心地在聊天,誌乃則是一邊看著他們的背影,一邊往前走去。


    誌乃很感謝她能幫忙帶路。在這麽複雜的城鎮裏,如果沒有問當地人的話,就算有牙的鼻子和誌乃的蟲,也要費很大的工夫才能找到養蜂人吧。實際上,他們從剛剛到現在為止都隻有遇到貓,沒有遇到半個人。


    在塌了一半的外牆上、瓦礫的縫隙間、窗戶破掉的店裏麵等各種地方,都能感受到貓的視線。乍看之下,這些貓都隻是躺在地上舔著前腳,很悠閑地在休息,但它們的眼神確實盯住了路過這裏的誌乃一行人。


    誌乃一邊巡視周圍,一邊想著。


    令人感到惆悵的廢墟,以及在那裏曬太陽休息的貓。這種光景簡直就像是人類某一天忽然消失了一樣。在這裏,人類反而是異類。


    如果沒有玉環和忍貓小桃的話,他們現在或許已經被貓圍住了吧。


    小桃帶著一臉不愉快的表情,走在玉環旁邊。它應該是看到玉環和牙聊得很開心,所以才不高興吧。


    牙一邊比手畫腳一邊講話,把玉環逗笑了。


    誌乃依然跟平常一樣沉默寡言。


    赤丸沐浴在那些貓不懷好意的視線中走了過去。


    他們一行人保持著這個狀態,來到了城鎮的邊緣。


    之前又多又亂的建築物開始慢慢減少了,最後終於一間也不剩。取代建築物的是——這樣說好像也怪怪的。總之附近開始飄起了一陣濃霧,讓視野變得愈來愈窄。


    誌乃覺得這種狀況並不尋常,他開始提高警覺,謹慎地觀察四周。


    另一方麵,牙和玉環還在繼續閑聊。誌乃明明就在他們旁邊而已,但他卻覺得自己和另外兩個人身邊的空氣似乎有所不同。


    玉環似乎並不在意濃霧,繼續開口說道:


    「咦?對了,我之前有在木葉忍者村遇過你嗎?我最近已經搬到木葉了。不過,現在還是會像這樣常常迴到空區的老家。對了,之前我家的奶奶在全裸時遇到貓群——啊,就是這裏。」


    玉環突然停下了腳步。


    誌乃心裏還在想說她奶奶到底怎麽了,同時也停下了腳步。


    往前一看,可以看到霧中朦朧地浮現出一片竹林。


    「養蜂人就住在這片竹林當中……應該啦。」


    她一路以來都仔細地替他們帶路,但這時的口氣卻很遲疑。


    「『應該』是什麽意思?」


    「呃,也就是說,沒有人見過他。」


    「那大家為什麽知道他是養蜂人?」


    「請看這個。」


    玉環指向豎立在竹林前的一對石碑。


    看到石碑上綁著腐朽的注連繩,誌乃開始喃喃自語。


    「是道祖神啊……」


    「是的。我們每天都會在這裏供奉蔬菜等祭品。但是,隔天來的時候,祭品就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裝有蜂蜜和蜂蜜酒的小瓶子會放在這裏。我們為了方便稱唿,就把那個將蜂蜜放在這裏的人稱之為『養蜂人』。」


    「為什麽你們都不去見他……一般來說,不是會在意他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嗎?」


    牙露出一副傻眼的表情。確實,『一般來說』應該會這麽想吧。


    但是,這裏是『空區』。


    裏麵住的非常有可能不是什麽正經人物。如果對方會害怕貓的監視而乖乖待在這裏,那麽不管是流浪者或是逃獄犯,都沒有人會在意吧。


    「你們也看到了,這裏有道祖神,原本就是一個神聖的地方。所以,空區的居民不會刻意走進竹林中。反正也沒有什麽事需要進去。」


    玉環發出了「欸嘿嘿」的笑聲。


    有人住在聖地這件事,他們似乎不太在意。


    果然,空區的居民似乎有著跟平常人不太一樣的獨特想法。


    「不過,我們有事要找他啊……也不能一直呆呆地待在這裏等祭品變成蜂蜜酒。」


    「反正你們是找不到的啦喵。這片竹林連貓都會迷路喵。」


    小桃露出了惡作劇般的微笑。才想說它終於肯開口講話了,結果一開口就是說這個。


    不過,牙並沒有動搖。


    「我們是忍者,不會迷路!」


    他對小桃說完之後,就踏入了被霧氣籠罩的竹林之中。


    他們一行人向玉環與小桃告別之後,在濃霧之中的竹林裏走著。


    一迴頭,已經連入口都看不見了。原來如此,難怪會迷路。這樣空區的居民、玉環和小桃當然不會想進來了。


    無論如何,要找一個連長相也不知道的人,接下來就要靠誌乃和牙這種感應能力高強的忍者才有辦法做得到。玉環不是忍者,這裏並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不過,這樣說來,這裏或許是連忍者都不該踏進來的地方。據說道祖神的任務——就是隔絕人類住的世界和神明住的世界。此地就像是被隔絕於人類世界外的神之世界一樣。


    這裏被非常濃的霧氣籠罩,甚至連前方都看不清楚,更讓人覺得這裏不是人界了。


    「嘿……就先這麽做,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牙在附近的竹子上刺了一支苦無。


    這裏離入口不遠,他打算先做個記號。


    等到再往前走一陣子之後,他會再做一個記號。接下來,隻要依照相同間隔留下記號的話,迴程時就不用怕迷路了。


    「首先,靠我的鼻子來搜索吧。等我找到之後,你再派你的蟲過去……哈啾!」


    牙打了一個很大的噴嚏。


    「嘿,該不會是那個女生提到了我吧……」


    然後,他就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說道。


    「……你愛上她了嗎?」


    誌乃不禁脫口而出。說完之後——


    「啊?你開什麽玩笑,才不是呢!不是這樣子的啦!」


    牙非常慌張,用比平常還要大的聲音否認。


    「原來我……是你們之間的電燈泡啊……?」


    「我就說不是了啦!」


    「雛田不久之後就要結婚了……牙,如果連你都結婚的話,就隻剩下我是單身了。到時候,你就把赤丸留在我身邊吧。因為就算我跟它之間語言不通,但赤丸卻是唯一能夠了解我的同伴……」


    「啊?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啦!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牙放聲大喊,赤丸也抬頭看著牙,叫了一聲。


    「汪!」


    「什麽,赤丸?竟然連你也這樣說!這跟胡子沒有關係吧!」


    雖然赤丸隻叫了一聲,但他們之間似乎已經完成了某種溝通。牙整張臉紅到耳根,開始不停怒吼,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害羞。應該兩者皆是吧。


    看到誌乃一副接受事實的樣子,牙用非常粗暴的口氣說道。


    「啊啊,夠了!不要再說些有的沒的了,我們走吧!」


    牙轉身背對他們,用力往前走去。


    「真是的……竹子的味道太濃了,這樣很難搜索啊。」


    從剛剛開始,牙就變得很不耐煩。


    但是,誌乃卻喜歡牙這種簡單易懂的個性。當然,雖然說是喜歡,但也是『到了現在』才是這樣。


    他們第一次相遇時,由於對方跟自己的個性完全相反,所以誌乃常常會感到不爽。


    在忍者學校的休息時間,誌乃總是讓蟲子們在桌上散步。相對的,牙則是跟同學大聲喧鬧,不停在走廊和校園裏跑來跑去。上課時,誌乃都在安靜聽老師講課,牙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吵鬧。


    也就是說,牙的個性僅次於鳴人……應該說猶有過之,自己若沒有最受大家矚目就會不高興吧——他就像在跟鳴人競爭一樣,有時惡作劇,有時引發騷動,是個問題兒童。誌乃當時心想,自己絕對不要跟這家夥分配到同一班。


    但是現在的誌乃卻跟從前的問題兒童一起完成任務。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兩個人理所當然地待在一起。人生真是難以預料呢。


    不知道為什麽,誌乃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同時也繼續向前走。


    視野還是一樣很糟,一路上都是相似的景色。在雜亂的竹林間,飄蕩著濃濃的霧氣。誌乃心想,這裏的景色簡直就跟畫中一樣。


    「等一下,事情不太對勁……」


    牙突然低聲喃喃自語。


    「這不是竹子的氣味……這種淡淡的甜味是什麽……?」


    牙動了動鼻子,探頭環顧四周。當然,誌乃沒辦法聞到牙說的那種甜味。或許這種氣味真的很淡吧。


    但是,他馬上就發覺眼前產生了異變。


    「牙……你看那個……」


    誌乃手指著的地方——是一根插著苦無的竹子。


    那是牙在入口附近為了做記號而刺上去的苦無。在那之後,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他們應該是一直在往前走才對。這種狀況不應該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是幻術嗎……?」


    誌乃感覺不太對勁,迅速讓身體裏的蟲開始喧鬧。他刻意弄亂自己體內的查克拉,想要解開幻術,但是情況仍然完全沒有改變。原本應該在遙遠後方的苦無,依然在他們麵前。


    「可惡!沒辦法解除……這是什麽幻術?」


    牙低聲說道,同時用銳利的視線望向四周。


    「是『狐狸心中之術』嗎,誌乃?」


    「這跟『魔幻此處非之術』也很像……但看樣子兩者都不是……」


    他們兩個人曾在木葉的頂尖幻術高手紅底下學習過,老實說,他們在幻術的知識上比其他忍者還有自信。當然,他們也把對付幻術的方法牢牢記了起來,不過他們卻沒有聽過這種幻術。說起來,如果這隻是普通幻術的話,應該老早就被他們解除了。這麽說來,是類似幻術的別種術……嗎?


    「沒辦法。總之,就先用我和赤丸的牙轉牙以一直線前進的方式試試看吧?」


    牙做出了最簡單的結論。不是避開竹子沿著路前進,而是試著不要理會竹子,一直線前進。誌乃靜靜地向他點了點頭。


    「很好,那我們上吧,赤丸!……赤丸?」


    牙慌張地環顧四周。誌乃也跟著確認四周的狀況,雙方都在霧中睜大了眼睛。但是,不管他們再怎麽找,剛才還在這裏的赤丸卻就這麽不見了。赤丸連一聲也沒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會吧……赤丸!喂,赤丸!為什麽?赤丸的氣味消失了!」


    牙突然陷入一陣慌亂,然後就衝進了濃霧之中。


    「你在哪裏?赤丸!迴答我啊!赤丸!」


    「等一下,牙!冷靜一點!」


    誌乃慌忙追了上去。牙一邊叫著赤丸的名字,一邊往前奔跑,他的背影漸漸被濃霧所掩蓋了。誌乃明明在牙的附近,卻因為霧的關係而沒辦法精確掌握距離。無論怎麽跑,都還是追不上牙。沒過多久,他就看不見牙的人影了。


    「誌乃……那個味道變強了。現在你應該也聞得到了吧。這是……對了……是蜂蜜的味道……這種香甜的味道……不會錯的……!」


    牙的聲音從霧中傳出。同時,他的氣息也消失了。


    「牙……!」


    在這瞬間——誌乃的周圍出現了無數的寄壞蟲。


    誌乃雙手一揮,那些寄壞蟲就以誌乃為中心,快速地散布到前後左右,同時也飛上了空中,附近一帶變得像是被黑霧籠罩住一樣。


    但是,那群一起飛出去的蟲卻沒有完成誌乃派出的任務。


    它們什麽也沒找到,馬上就飛迴來了。


    「怎麽可能……」


    誌乃幾次放出蟲子,但每次都是同樣的反應。蟲子在附近的竹子間來迴飛著,什麽都沒找到就飛迴來了。


    那些蟲子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周圍亂飛,讓誌乃不禁流下冷汗。


    寄壞蟲原本應該會對查克拉起反應,但是現在什麽反應都沒發生,就代表剛才還在那裏的牙已經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並非隻是因為霧太濃而跟丟了而已。


    ——這不可能……


    誌乃拚命思考,迴想起牙在消失前所說的話。他說甜味變強烈了,有蜂蜜的味道,而且那是連誌乃也聞得到的強烈氣味。但無論誌乃多麽專注在各種感覺上,都還是聞不到蜂蜜的甜味。


    不過,他專注在各種感覺上,卻成功讓他發現了線索。在那些什麽東西也沒找到就飛迴來的蟲子振翅聲當中,他聽到了一個跟平常不同的聲音。


    誌乃抬頭一看,發現霧中飛出了好幾個影子,那個影子比寄壞蟲還要大上許多,身上有黃色和黑色的警告色。那是虎頭蜂。


    虎頭蜂筆直地朝著誌乃的眼睛飛去。


    誌乃迅速調動附近的蟲子,掃開飛過來的虎頭蜂。寄壞蟲化為黑色的刀刃,在霧中恣意縱橫飛翔。接著,虎頭蜂的身體突然融化了,並且開始包裹住對虎頭蜂發動攻擊的蟲子。


    「什麽?這個招式是……!」


    包裹住蟲子的液體黏性強烈,灑向誌乃的周圍。


    ——是蜂蜜……嗎?


    牙提過的那種甜香開始滲透到霧裏。


    到這時,誌乃的鼻子才終於聞到蜂蜜的味道,而且那股味道還漸漸變得愈來愈強。


    虎頭蜂再次從霧中飛出,誌乃也再次指揮蟲子迎擊。


    ——竹子真礙事……


    從時間來看,這僅僅是零點幾秒中發生的事。


    虎頭蜂在雜亂的竹林裏敏捷地飛來飛去,就像把竹林當成盾牌一樣。誌乃正打算發動攻擊,注意力都在虎頭蜂身上。這時——


    原本潑灑在誌乃腳邊的那些蜂蜜,又再度化為兇猛的虎頭蜂。


    糟糕……!誌乃心想。但這時虎頭蜂已經撲進誌乃懷裏了,它們的毒針毫不留情地刺入誌乃白皙的頸項。誌乃的身體不禁搖晃了一下。


    那不是普通的蜂毒,是專門調製來對付忍者的毒藥。


    無論是操控虎頭蜂的方式,或者是將虎頭蜂毒性培養得這麽強的這件事,都可以看出對方是一個相當厲害的蟲使。把蜂使稱作養蜂人,還真是諷刺啊。


    當誌乃確認這個看不見的敵人的真實身分後,他當場倒了下來。


    過了一陣子之後,敵人靜悄悄地從霧中走了出來。


    對方一步一步往前走,逐漸靠近倒在地上的誌乃。


    那個人的打扮很奇特。


    臉上戴著模仿蜜蜂臉部形狀的暗部麵具,看不見長相。但是,看不見的不隻有臉而已。除了臉部以外,他的全身幾乎被無數的蜜蜂覆蓋住了。


    不,若以比較容易理解的話來說,這是一個化為人形的蜜蜂群體。


    這就是居住在空區,據說從沒有人見過真麵目的養蜂人。


    全身都是蜜蜂的養蜂人慢慢地往前走去。


    「是木葉的……油女一族啊……」


    他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誌乃,喃喃自語道。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也具有一種力量。聽起來有點像是少年的聲音,也有點像是比較纖細的青年聲音,如果要說是比較低沉的女性聲音,倒也說得通。這是一種中性又不可思議的聲音。


    「你說得沒錯。」


    誌乃站在那個聲音中性的人身後,開口對他迴答道。原本倒在地上的誌乃則開始漸漸崩塌,那是由成千上萬隻蟲子所構成的精巧蟲分身。


    「你竟然騙過了我……真是不簡單……」


    養蜂人的聲音沒有特別的感情起伏,他開始環顧周遭。他已經完全被誌乃操控的寄壞蟲包圍了,而誌乃解開分身後的蟲子也加了進來。


    爬滿他全身的蜜蜂,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機,開始慌忙地動了起來。


    「不過,這是為什麽……毒液確實已經……」


    毒液確實已經注射到你體內了——他應該是想這麽講吧。


    事實上,誌乃確實是中毒了。這是因為誌乃了解,如果他沒有真的中毒,這一類的敵人是絕對不會現身的,所以誌乃才會刻意被虎頭蜂刺中。他有堅強的自信和決心能辦到這種事。


    「我是中毒了,但我沒事。因為這種程度的毒是不會殺死我的。」


    誌乃以強硬的口氣說道。


    多虧了自己體內的那些蟲,誌乃有辦法中和一定程度的毒素。


    特別是因為誌乃還研究過磷壞蟲,那是他過世的族人油女鬥留音以前曾經使用過的極小毒蟲,讓自己對毒素能產生抗性。


    因此,誌乃就算遇到強力毒素也有辦法瞬間將其中和。鬥留音從小就跟誌乃一起長大,感情像兄弟一樣好。這種蟲可以說就像是他的遺產一樣,拯救了誌乃。


    「真是的……是我輸了。」


    養蜂人似乎發現勝負已分,毫不抵抗,坦率地認輸了。


    「你是來取我性命的嗎……被這麽厲害的蟲使打倒,我也甘心了……」


    「不,我是來……找蜂蜜酒的……」


    在緊張的氣氛中,誌乃如此說道。


    「我想要……兩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牙不在的關係,現場非常寧靜。


    「要來……我家嗎……?」


    養蜂人戴著蜜蜂形狀的暗部麵具,把頭轉了過來。


    養蜂人說自己從前是岩忍者村的忍者,害怕追兵來殺他,因此躲在這裏靜靜地過活。也就是說,他誤以為誌乃是追兵,所以才會襲擊誌乃。


    「牙和赤丸……應該還有一個很喜歡狗的人和他的愛犬,他們怎麽了……?」


    「放心吧,他們沒事,還在霧中徘徊。」


    他們一邊談著這些事,一邊走向養蜂人的家。


    「為什麽你會先攻擊我……?」


    「因為不先把蟲使解決掉的話,會很麻煩……」


    「這樣啊……」


    他們靜靜地展開了對話,誌乃覺得他們還滿聊得來的。


    誌乃知道岩忍者村也有蟲使一族,那是現在幾乎快要滅絕的蜂使一族。這個養蜂人應該是那一族的後裔吧。


    「就是這裏……」


    養蜂人停下了腳步,眼前出現的是在濃霧中的一間小房子。房子的屋頂由茅草鋪成,是一棟簡單樸素的房子。院子前麵有好幾個竹編的籠子並排著,那應該是蜂箱吧。


    在雲霧繚繞的竹林間,靜靜佇立著一棟茅草屋。


    這種氣氛簡直就像是故事中會出現的忍者隱居之處。不,實際上真的是逃亡忍者隱居在這裏,這種描述非常符合他的現狀。


    當誌乃望著那棟房子時,養蜂人把蜂蜜酒拿了過來。誌乃收下之後,看到閃爍著琥珀色美麗光芒的液體在瓶中靜靜搖動。


    「抱歉。這樣多少錢……?」


    「不用錢,因為我就算拿錢也沒有意義……」


    養蜂人靜靜地迴答。他一直獨居在這裏,也就是說他過著自給自足,與金錢無緣的生活嗎?「這樣啊……」誌乃也簡短地迴答道。


    「如果你能順便告訴我迴去的路就好了。因為霧很濃……」


    誌乃把蜂蜜酒放進他帶來的背包裏,隨口向養蜂人問道。然後——


    「沒有迴去的路喔。」


    對方若無其事地迴答道。


    「這是怎麽迴事?」


    「沒有迴去的路……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養蜂人在附近的岩石上坐了下來。他麵具下的眼睛一直盯著誌乃瞧。


    「這片竹林被類似結界的東西所覆蓋。隻要踏進來,就再也出不去了……眼前望去的全部都是霧,無論走到哪裏都還是會迷路。這就是這種術……」


    「沒辦法解除這種術嗎……?」


    誌乃問道。


    「很遺憾,沒有辦法解除。因為這是我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術……」


    他的口氣聽起來並不怎麽遺憾。從剛剛開始,養蜂人的聲音中就感覺不到什麽情緒,要說是冷靜也沒錯,但總有一種毫無起伏的感覺。


    「就算你現在殺了我,恐怕也沒辦法解除吧……」


    養蜂人把視線移到半空中,低聲說道。


    「這片霧本來就有能夠迷惑人類的特殊成分……我隻是稍微利用了這片霧,把術式加了上去而已……」


    誌乃繼續盯著飄蕩在眼前的霧。這片霧裏含有那種成分……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嗎?但是,他也無法斷言說不可能。


    他從養蜂人的身上感覺不出敵意,而他全身上下的蜜蜂也感覺不到敵意。


    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在說謊。


    然後,誌乃想起從前他父親誌彌說過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據說在雲忍者村,有一座不可思議的瀑布。那是一座很大的瀑布,水勢會濺起激烈的水花,然後往下流去。據說,隻要麵對那座瀑布,自己真正的樣子、真實的姿態就會映照在水麵上。


    這種事有點讓人難以置信,不過世界上確實有那種瀑布存在。這樣的話,會有能迷惑人類的霧也不奇怪了。他之前感受到的、不是幻術的某種力量,或許就跟霧有關吧。


    誌乃試著在房子的周圍繞了一下。


    到處都是霧,到處都是竹子、竹子、竹子……


    毫無差異的景色綿延不斷。


    誌乃操控蟲往前飛,試著筆直往前走,但過了一陣子之後,眼前出現的還是養蜂人的房子。他直接路過房子旁邊,比上一次還要慎重地繼續前進,但最後還是來到了養蜂人前麵,眼前的養蜂人仍然坐在岩石上發呆。


    ——因為霧的成分,讓蟲子也迷路了嗎?


    蟲子派不上用場。沒有出口,也遇不到牙和赤丸,已經走投無路了。


    盡管如此,誌乃還是在探查周圍的情況。看到他這樣,養蜂人開口了。


    「我在人生這條路上迷路了,所以才會來到這裏……但是,這裏的生活也不錯,倒不如說我所期望的就是這種生活。這裏隻有現在,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就隻有現在而已。我就活在當下,你不覺得這樣就很足夠了嗎……?」


    養蜂人靜靜地、緩緩地、淡淡地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我一直在逃跑。從戰鬥中逃跑,也從忍者之道中逃跑。我想,這些原本就跟我的個性不合。但是我在蟲使一族中出生長大,除了以忍者的身分生存下去以外,沒有其他的路可走……所以,我才會舍棄一切,逃到這裏。如果一開始就隻有一條路可走的話,那我隻要一直迷路,不要繼續前進就好……」


    他斷斷續續說出了這些話,話語漸漸融入了純白的霧氣當中。


    誌乃默默地聽他講話。


    「每個人都會迷惘,不隻有我而已。無論是忍者還是商人,男人還是女人……每個人,甚至是你,也一定會陷入迷惘。所以現在你才會像這樣,在霧中陷入迷惘。」


    養蜂人指出了這一點。


    「我……陷入了迷惘……?」


    誌乃發覺,自己的喉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幹了。他吞了一口口水。然後不知為何,他腦海中突然想起了雛田和紅的臉。


    想起了他跟雛田一起修練的情形。


    想起他在紅底下出任務的日子。


    雛田是他好不容易才交到的好夥伴,紅很能理解個性文靜的自己。


    但是——


    雛田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現在因為準備結婚典禮而忙碌了起來。


    紅則是忙著帶小孩,已經離開第一線了。


    她們兩人,都走上了各自的道路。


    誌乃默默地在背後看著她們兩人的背影。


    第八班恐怕再也沒辦法像當年那樣聚在一起了吧。永遠沒辦法了。


    誌乃雖然外表裝作冷靜,但他的唿吸已經開始紊亂了起來。霧氣充滿了他的肺部。


    ——這就是我的迷惘嗎……?


    無論是雛田還是紅,大家都朝著前方邁進,似乎隻有自己被遺留在原地了。找不到任何去處,沒辦法落腳,就像是飄蕩在空中的霧氣,隻有自己沒辦法向前邁進。這種念頭在誌乃心中愈來愈深。


    這是霧所導致的錯覺嗎……?不,不是。這是他心中一直以來的想法。無論是來到這裏之後,或是在來這裏之前,自己一直都在迷惘……


    然後,他一直有個想法,那個想法躲在心中的角落,連自己也沒有發現。


    他想要迴到過去那段時光。


    他想要跟大家一起……再次以第八班的成員身分過日子。


    「看起來……你已經發覺自己的迷惘了啊……」


    養蜂人盯著誌乃看,誌乃則是呆立著。他看起來已經一步也無法前進了,就算再怎麽往前走,都沒有辦法抵達出口。因為霧的關係,他已經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


    「沒有必要前進。隻要舍棄一切,一直在這裏迷惘就好了……」


    養蜂人溫柔的話語,隨著霧氣一起滲透到誌乃的身體深處。


    誌乃心想,啊啊,這樣或許也不錯。


    如果沒辦法繼續前進,如果繼續前進也找不到自己的棲身之處的話,我想要在這裏繼續過著毫無變化的生活。我想,這樣或許會比較幸福吧。


    養蜂人往誌乃伸出了手。蜜蜂沙沙地往後移動,露出一隻雪白的手。


    「你不介意的話,就跟我一起——」


    誌乃盯著那隻伸過來的手看。


    這時,他心中突然想起——


    這是第八班最後的任務!你們兩個,上吧!


    他迴想起牙曾經說過的話。牙充滿氣勢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沒錯,這是……第八班最後的任務……!


    在這瞬間,原本模糊的視野突然清晰了起來,原本昏昏沉沉的腦袋也清醒過來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連周圍的霧氣似乎也變淡了。


    「我不能停在這裏,必須要趕快迴到村子。因為,我必須要參加摯友的結婚典禮……!」


    誌乃通過墨鏡,以堅毅的眼神直視前方。


    接著誌乃發現自己身邊的竹子刺著一支苦無。


    那確實是牙之前在入口附近,為了做記號而射出去的苦無。直到剛剛為止,他竟然都沒有發現那支苦無就在身邊,既然這支苦無在這裏,就代表——


    他無意間迴頭一看,發現竹林的入口就在道路前方。遠遠望去,還可以看到一對道祖神就在遠方,正是誌乃他們進來的入口。


    「入口……不對,是出口……」


    誌乃伸手指向眼前的出口。


    「……?我什麽都沒看見啊……隻看見很濃的霧……」


    養蜂人稍微歪了一下頭。從他的聲音起來,似乎是真的看不見。


    到了此時,誌乃才終於了解了。這件事其實很單純。


    能夠迷惑人的霧,以及使用這種霧的術。人會在這種霧中迷路。這裏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所以在這片霧裏隻會有永遠的現在。事情就是這樣。


    但是,這也代表著自己從過去逃跑,也舍棄了未來。


    就像養蜂人說的一樣,無論以忍者的身分累積了多少訓練,無論年齡再怎麽增長,隻要活著,每個人都會產生迷惘。盡管如此,對於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放棄,而是相信未來往前邁進的人來說,這片霧沒有任何意義。


    隻要能穩定、確實地懷抱希望,相信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就算被濃霧包圍而快要迷路了,最終也必定能脫離這片濃霧。


    誌乃無奈地苦笑一聲,因為他發覺霧跟人生在某些地方還真的有點相似。


    「你在道祖神的前方看見道路了嗎……這樣啊……」


    養蜂人低著頭,然後靜靜地說道。


    「你快點走吧,趁還沒迷路時走……」


    他的口氣依然平淡,不帶一絲感情。但是,他孤獨坐在岩石上的樣子,總覺得看起來有點寂寞。這或許隻是誌乃多心了吧。


    不,不是。


    包圍著附近的霧、綿延不斷的竹林、一般人無法靠近的小屋、爬滿他身上的蜜蜂群、遮住臉部的暗部麵具……對養蜂人來說,這一切都是他的結界。誌乃其實早就知道了。


    因為誌乃自己也喜歡穿著長大衣和兜帽。


    這是用來保護自己的盾牌。與其說是保護肉體,不如說是保護心靈。


    誌乃非常能體會這種心情。


    所以,老實說他也很迷惘,不知道該不該踏入對方的心靈。


    人類甚至連這種事都會迷惘。不過——


    養蜂人現在仍然身處於濃霧之中。如果就這樣放著他不管,那自己就算不上是一個忍者了。雙方都是出身於蟲使一族的忍者,誌乃心想,就算是自作多情或是多管閑事也沒關係,如果他就這樣什麽也不說而離開的話,之後自己一定會後悔。


    誌乃已經知道這時候該怎麽做才好了。


    這種時候,與其選擇不做而後悔,不如先做了再說。因為——


    「你說你活在現在,但我覺得並不是這樣。」


    ——因為,如果是鳴人的話,他就會這麽做。


    「逃避一切的人,真的會有『現在』嗎?總是被過去所影響,不去盼望未來的人,真的算是活在現在嗎?現在終將會成為過去,我認為把現在當成永遠的人,是看不到未來的……」


    誌乃說完之後,就重新背起裝著蜂蜜酒的背包。他是第一次這麽恨自己口才不好,他隻是想跟對方說,與其在霧中迷惘,過著無所事事的日子,倒不如真正地活在當下。


    他隻是想跟對方說,隻要對未來有堅定的意誌,定睛看向前方,那麽霧氣就會散去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順利把想法傳達給對方。


    誌乃心想,自己應該傳達得不順利吧,然後就再次轉身準備離開。


    然後——


    「嚇我一跳……」


    一直默默聽著誌乃講話的養蜂人,開口說話了。


    「真是意外,我本來以為你是個文靜的人,想不到你卻有著熱血沸騰的內心,隻是沒有表現在話語和表情上而已……感覺我好像被熱血教師教訓了一頓呢……」


    他靜靜地說道。


    他的語調依然跟之前一樣沒有起伏,由於他戴著麵具,所以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不過,他一定是在苦笑吧。


    「教師嗎……我從來沒想過,但那家夥以前可是個問題兒童啊……我的同學裏有很多問題兒童。有人非常怕麻煩,有人是愛吃鬼,有人愛惡作劇……比較正常的大概隻有我一個而已。不過,大家現在都已經變成出色的大人了。因為他們沒有逃避,認真地過著每一刻,所以才能抵達那樣的未來……」


    誌乃迴想起夥伴們的臉,並對養蜂人做出迴答。


    然後,他指了指自己的背包。


    「謝謝你的禮物,我要走了。」


    同時為了蜂蜜酒向對方道謝。


    「那個帶著狗的人怎麽辦……?他跟你不一樣,或許沒辦法離開喔……?」


    誌乃背後傳來養蜂人的疑問,但誌乃連頭也不迴。


    「他比我還要直率,不會迷路的。」


    說完這句充滿信心的話之後,誌乃就朝著出口走去。


    穿過那片霧之後,眼前是一片晴朗的天空。誌乃把手伸進大衣的口袋裏,站在道祖神的旁邊開始等待,並看著經過自己腳邊的一長串螞蟻打發時間。


    過了一陣子之後,有聲音從竹林中傳了出來。


    「呀唿~出口終於到啦,赤丸!」


    之後就傳來了「汪汪!」的叫聲,那是誌乃已經很熟悉的狗叫聲。


    牙滿身泥濘地從竹林裏衝了出來,誌乃對他說道:


    「你真慢啊……牙。」


    「唔喔!」


    牙看到誌乃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嚇到往後一仰。


    「雖然我聞味道就知道了,但是你不能用普通一點的方式出場嗎!」


    這樣對心髒不好啦。牙一邊抱怨,一邊用手巾擦著沾滿泥巴的臉。


    「看樣子你滿辛苦的嘛……」


    「才沒有!很輕鬆啦!」


    牙在逞強。他真是個容易理解的人。


    他應該是迷路了很久吧。或許他也跟誌乃一樣,在類似中了幻術的情況下體驗了某些煩惱和對未來的不安。但是,牙現在也站在這裏。


    他到底是為了什麽而迷惘,夢想著什麽樣的未來,才前進到這裏的呢……


    誌乃有點在意,決定開口問他。


    「你要跟那個女的告白嗎……?」


    誌乃開口向牙套話,於是牙的臉整個紅了起來。


    「啊?為什麽啊?為什麽連你都突然提起玉環的事?」


    「哦……『連我』嗎……」


    他真的是個很容易理解的人啊,但這正是牙的優點。


    「我就說不是了啦!誌乃,你真的不懂耶……就是因為這樣,你才不受異性歡迎。聽好了,男人可不能太猴急啊!」


    牙不知道是不是努力裝作冷靜,他依然滿臉通紅。


    「那麽,男人該怎麽做才好……?」


    「呃……首先就是那個。那個……就是那個啦!」


    牙開始慌張了起來,不停流著冷汗,繼續說道。


    「啊,對了,就是筆友!雙方先從筆友做起,好像會比較好喔!」


    「『好像』……?」


    「不,就是筆友!男人要從筆友開始做起,才會受異性歡迎!對吧,赤丸?」


    不知道他是不是愈講愈痛苦,牙開始向赤丸求助。赤丸則是移開了視線。


    「先不說這個了,我們要快點去找蜂蜜酒才行,不然太陽要下山了!」


    「我已經拿到蜂蜜酒了。我們迴去吧……」


    「不會吧?我什麽都還沒有做耶!」


    誌乃不理會目瞪口呆的牙,動身往前走。赤丸則是抬頭看著僵在當場的牙,對他「汪!」了一聲後,也輕快地往前走去。


    「等、等一下啦!真是的,為什麽無論是鳴人還是你,每次都會把最大的功勞給搶走啊!我在霧裏麵也有很活躍的表現耶!」


    牙氣憤地說個不停,並往前麵追了上去。


    牙在霧中發生的事,恐怕隻有赤丸知道。但赤丸也不太愛說話,所以應該不會把牙活躍的表現傳達給大家知道吧。


    誌乃一邊想著這些,一邊往前走。這時……


    「喂,誌乃!你看!」


    牙大叫一聲。誌乃迴頭打算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看到——


    竹林的霧都散去了。


    那片竹林其實並不大,是一片普通的竹林。


    「什麽啊,霧竟然現在才散。可惡……你知道我迷路了多久嗎……」


    他果然迷路了很久,說很輕鬆隻是在逞強而已。牙似乎已經忘了這件事,口中開始嘀咕。


    但是牙並不知道這片霧真正的意義。


    這片霧會像這樣完全散去,就代表——


    「這樣啊……霧散了啊……」


    誌乃不禁喃喃自語。看到誌乃的表情,牙突然瞪大了眼睛。


    「誌乃……你、你還真難得……竟然會露出那種笑容……」


    「嗯?怎麽了嗎,牙?」


    「奇、奇怪?是我看錯了嗎……?真奇怪……」


    誌乃轉身背對竹林和瞠目結舌的牙,再次向前邁步。


    「要快點迴去才行,紅老師應該已經等我們很久了。」


    他的心情很晴朗。天氣放晴了,霧也散了。


    牙小跑步追了上去,跑到誌乃身邊,眯起眼睛抬頭看著太陽。為了得知現在的時刻,他在觀察太陽傾斜的角度。


    「啊——啊——真是的,我本來想比大家都還要早找到結婚禮物呢。」


    「真是的,竟然花了這麽多時間……」


    「不過,我們的結婚禮物一定是最棒的!」


    「當然啦。因為這是我、牙,還有赤丸,大家一起同心協力拿到的禮物。」


    過了一陣子之後,周圍的建築物廢墟開始變多了。迴程時跟來的時候不同,附近沒看到跟之前一樣那麽多的貓,那些貓果然是在監視我們。不知道它們是不是因為發現誌乃他們無害,所以都不再現身。


    或者是說,因為玉環和小桃陪他們走過一趟,所以那些貓才認可了他們呢?


    誌乃總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個廢墟城鎮認同了。


    當他們正要走進巷子裏時,誌乃從指尖派出了一隻飛蟲。


    為了保險起見,他已經先讓這隻蟲子記住複雜的道路了。看到這種情況,牙吹了一聲口哨。


    「你還真是機靈,多謝啦。」


    「隻要跟著那隻蟲,就能走到出口了。」


    那隻飛蟲毫不停頓地往前飛,誌乃一邊跟在後麵,一邊說道。


    「這樣一來,第八班最後的任務就……結束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想親口講出這句話。不是要講給別人聽,而是想要講給自己聽。不過這麽一來,自稱第八班可靠隊長的牙可就不會默不作聲了。


    「為什麽是由你做總結啊!而且,在迴到村子之前,任務都不算結束吧!」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


    誌乃坦率地同意了牙的話,開始思考之後要做的事。


    「迴到村子之後,就好好注視著鳴人和雛田——他們兩個人的未來吧……」


    「哦?怎麽了?感覺你今天詩興大發啊。」


    「是嗎?」


    他們一邊閑聊,一邊迅速地往前奔跑。


    誌乃再次迴想起自己當初和牙被分到同一班的那一天。


    「我沒有辦法跟你好好相處。因為我們——」


    他曾經說過這種話。在說「因為……」之後,對方就打斷了他的話。


    當時,他對未來隻感到不安,每天都過得很憂鬱。


    不過,該怎麽說呢?


    現在誌乃身旁已經有了最可靠的夥伴。


    有著能夠敞開心胸的摯友。


    如果可以把這些事情告訴當年的自己,那麽小時候的自己到底會露出怎麽樣的表情呢?會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未來嗎?


    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


    ——這是一個不錯的『現在』。


    就算之後他們走向不同的道路,現在的迴憶依然不會消失。


    接續在這些迴憶之後,接續在不錯的現在之後的未來,一定沒什麽好怕的。


    因為——


    誌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開口向牙問道:


    「對了,牙……你說你已經內定是下一任的火影了,那你的就任儀式是什麽時候啊?」


    「煩、煩死了!我會努力讓自己當上火影啦!」


    因為這份羈絆——跟夥伴之間的聯係,將會持續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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