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端服務科的生存方式 -episode constance-
可塑性記憶 Heartfelt Thanks 作者：林直孝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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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酒的魅力到底是什麽呢？
或者說是『魔力』也不為過吧。
我的搭檔是一名叫做桑乃實香月、十分容易喝醉的的女性。如果說有多麽容易喝醉的話，喝兩三杯就能醉倒的程度吧。
就算這樣，她也還是毫不在意的每周都要去喝上幾次。絲毫沒有想要改變的樣子。
就因為她的這種雖然不能喝但是癮還大的性格，肯定是會醉倒在酒吧的。
這樣的話，肯定就需要有人去接她。
這份差事肯定是由我這個生活在一起的搭檔攬下了。
差不多每晚9點之後，酒吧裏的服務員就會直接聯係我。想必服務員也已經習慣了吧，還會用十分冷靜的口吻向我匯報情況。
「晚上好，康斯坦斯先生。這裏是「bar barz」酒吧。」
「你好，是香月的事情吧。」
「是的，剛剛終於倒下了。」
「好的，那我這就去那邊。」
「拜托了。」
每次的對話都是這種的感覺。
本來已經是可以放鬆的時間了，但由於我猜到會有這種情況，所以就 算在家裏也是一種隨時都出發的狀態。
由於再怎麽也不能穿著 sai 社的製服去酒吧，所以就草草的在西裝的外麵穿上了一件夾克。
最後再帶上眼睛，外出的準備就完成了。順便一說，平常就一直帶著 的這副眼鏡其實是沒有度數的。要說為什麽還要帶著的話，那是因為 隻要戴著這副眼鏡，給人的印象就會大不相同。
對於終端服務科的執行者來說，盡量的降低對方的戒備心也是很重要的。
雖說這是間小酒吧，但是卻豪華的可以和大酒店媲美。
香月已經是這裏的常客了——畢竟從辦公室可以直接走到這個酒吧來，所以——她已經去了好幾年了。
並且座位大多時候都是固定的。我一走進酒吧，就看見香月倒在一個長方形的桌子上。
「香月，要迴家了。」
「嗚嗯～，別對我指指點點的，你這個家夥……」
在工作時一直作為責任擔當者的香月，在這個崗位上已經呆了9年了，可以說是很有經驗的老手了。
在工作時是一名優秀的輔助員。雖說眼神有點可怕、性格有點壞、微笑的表情有點僵硬是有點美中不足，但其實對於自己所負責的迴收案件，以及其他社員的工作都是十分關心的。
但是，隻要一喝酒，這些優點就都會消失不見。
我支付過香月的酒錢，在向店主道過謝之後，抱起香月往外走去。
我已經習慣了每周三次都要這樣來接香月迴家。
雖說有的時候康隆或者其他和香月同期但是被sai社部署在其他區域的人也會好心的把她送迴來。
不過香月一般都會一個人去喝酒，所以這種情況還是還是很少見的。
在第一終端服務科裏麵，幾乎沒有人願意和香月一起去喝酒。雖說和香月喝酒之後糟糕的表現也有關係，但是主要還是沒有可以和她喝到深夜的人。
不是有家室就是未成年，康隆以前好像還是很配合的，但是最近都沒有來公司上班，所以也疏遠了。
並且香月是不會邀請giftia去喝酒的。
可能是因為giftia並不會喝醉吧。 喝醉以後對於交流到底有什麽促進作用。
對於不會喝醉的我來說，實在是難以得出答案。
並且，香月好像一直有意的想要和giftia劃清界限。
這就和康隆一樣，康隆也對雪莉說過絕對不會向giftia表白之類的話。
這種意義上，對於還是十幾歲的滿和司來說，他們對giftia——進一步來說，對於人工智能——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這大概就是時代的不同吧。
哎，今天也想往常一樣，去店裏接到香月，把她放在後座上後開車迴家。
這種情況其實已經很常見了。雖說我以前也諫言過要不要改變現在的這種生活狀態，但是看起來香月並不想聽，所以最後我也放棄了。
並且站在香月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的責任擔當人這個立場上來看，想來她的壓力是很大的。也可以說她是在借酒發泄這份壓力。
「什麽嘛，艾拉那個家夥……真的是優柔寡斷啊……真是個膽小鬼……」
香月隻要一喝醉，就會開始說胡話。
然後就可以一窺她內心的想法。
看來今天是對於艾拉的抱怨。
聽說前幾天司向作為搭檔的艾拉表白了，但是卻出乎意料的被拒絕了。所以所有第一終端服務科所屬的人和giftia也全部都在一種焦躁不安的氣氛之中默默地守望者兩人。
特別是香月，作為艾拉原本的搭檔，其實是一直都很關心艾拉的。
我以前聽老爹——也就是第一終端服務科專屬的工程師黑鐵三木次郎先生，大家都飽含敬意的叫著他的這個愛稱——說過，解散的時候， 好像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讓香月一直過意不去。
最近幾天，香月喝酒的量也增加了不少，應該是收到了這個的影響吧。
我和香月一起住的公寓，是一個寬敞的兩室一廳。
我們相互過著互不幹涉的生活。
雖說香月除了工作就是在酒吧或者是家裏的客廳喝酒。
我有時也會給她做點下酒菜，但是她從來沒有邀請過我來一起喝酒。不管喝得多醉，都不會邀請我一起喝。這份決心甚至讓我都有些感動。
我沒有把香月扶進她的房間，而是讓她躺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以她的生活節奏來說，大約會在深夜醒來，然後去衝個澡之後再去睡覺吧。
「哎，今天的工作也完成了。」
把毛巾毯蓋在香月身上之後，我歎了一口氣。
終端服務科本身的業務再加上晚上還要去酒吧裏接作為搭檔的香月迴家，已經變成了每天必做的工作了。
就這樣接香月迴家，也能讓我感受到完成工作後的充實感。
然後，我迴到了我的房間裏，開始鑽研和練習最新的魔術。
這樣看來我和香月在互不幹涉私人生活上，還是很有默契的。
「早，早上好。」
「早上好。」
「我出去晨跑清醒清醒。」
「要是花太多時間的話，上班時間又會很急的。」
「我知道。」
第二天早上，香月穿好運動服走了出去。
不把醉酒帶到第二天，這也是我很尊敬香月的一點。
雖然晚上經常喝醉——雖說也就是喝兩三杯——但是隻要睡一覺， 第二天早上就會很精神。
今天也在我充電結束之前早早的起來，開始了每天的晨跑。
她的左腳是義肢。雖說這是三年前的一起迴收案件的時候受傷所致，但是為了不忘記跑步和走路的感覺，她會盡量每天早上都去慢跑。
慢跑結束會去洗個澡，所以每次上班的時間都會非常緊張。——嘛，這也算是一種可愛之處吧。
今天還有一次周例會。
因為每周都會拿到一份名單，名單上列舉著住在第一終端服務科的擔任區域之中『壽命快要結束的giftia』，所以會專門舉行一次會議去分配工作。
分配任務的工作一般由香月來擔當。
雖說香月有自己的私家車，平常也會自己開車，但是隻有開例會的這一天她不是坐在駕駛位上而是坐在副駕駛上。
也就是說在從家到公司的這二十分鍾之內，她會規劃好這周的任務分配。
所以，在到達公司的時候，會議的準備已經完成了。
事實上，在她剛到達辦公室就喊道
「來——吧，大夥們，來開會了！」
然後就刻不容緩的召集了大家。
並開始分配工作。
香月會結合迴收對象和所有者的處境，與迴收方組合的情況來分配工作。
對於年輕的所有者來說，因為發生矛盾的幾率會低點，所以一般都會分配給滿和紮克、司和艾拉的組合。
發生矛盾幾率較高的所有者一般會分配給康隆和雪莉的組合。
雖說康隆作為一名社員是有問題的，但是作為一名支援者還是很優秀的。並且對於搭檔的雪莉來說，也是很擅長解決這種事情的。
然後，我和香月擔當的案件是最多的，一般來說有15件。當然，有的時候比這個還要多。
「把瑪格特、漢娜分給滿組吧。」
「好的。」
「剩下的卡米拉、塔雷斯、富蘭克林就交給我了。」
對於這個分配結果，我有點感到意外。
因為這個卡米拉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會發生矛盾的要素。一般來說都會分配給司組或者滿組。
我對香月說出自己的判斷後，香月含糊不清的說道。
「你說的確實沒錯……但是這個迴收對象給我一種很麻煩的感覺。」
「有什麽在意的要點嗎？」
「也沒有什麽要點……硬要說的話，就是常年幹這一行的直覺吧」
香月會根據直覺來判斷事情還是很罕見的。
我是不會批判要不要相信感覺這種不確定的因素的。因為『直覺』是一種giftia不會感受到的感覺。
再怎麽說，事先預想好最壞的情況也不是壞事。所以說，我也不再多問。
會議結束後，在我們正在為外出做準備時，山野邊科長一臉歉意的走了過來。
「香月，我想給你說個事……」
科長應該是為了不讓自己微胖的身體顯得明顯，就算很熱還是硬穿著公司發的夾克衫。額頭上已經浮出了汗水。
「怎麽了，科長。這麽正式。」
「昨天開會又被伍堂部長批評了……」
「又是說了要經費削減、提高效率的事情吧。」
在第一終端服務科裏麵，職位最大的本應該是山野邊科長，但是由於科長和香月性格的不同，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會讓感覺是香月才最大的那個。
當然香月並不是在輕視科長。但是在外人看來，肯定會被誤解的，畢竟香月的態度也十分不好。
「這種話已經聽得耳朵都起繭了。科長也差不多無視了吧。你不是最擅長這個了嗎？」
「什麽叫擅長啊。你是不知道我的胃有多疼……先不說這個。」
然後科長壓低聲音說道
「昨天的這個不是社長的怨言……而是公司下達的命令。」
「命令？」
「說是要在這一個月之內做出改善。」
「喂喂，隻給一個月的時間啊。」
「雖然我一直請求寬鬆點時間，但是……」
「……難道說，要是沒有改善的話，是要交罰金之類的嗎？」
對於香月的這個問題，科長一臉抱歉的小聲說道。
「要是沒有改善的話，就會把我們業務的一部分，實驗性的向公司外的其他部門進行委托。」
「什麽！？」
香月仰天大叫到——但是馬上就合上了嘴，然後抓住科長的衣領逼問到。
「喂，認真的嗎！？也就是說我們可能要減員了！？」
「香月，冷靜點。」
我連忙製止了香月。
總之這個事最好還是先不要讓其他的staff知道為好，所以我們三個人決定先轉移到會議室去。
「……外部委托啊。部長那家夥，還沒有放棄嗎？」
「以前也有這樣的情況嗎？」
「剛開始的時候就有了」 香月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終端服務科對於公司來說是賺不了錢的累贅部門。那幫人就隻知道賺錢。」
「但是，外部的其他部門具體指的是什麽？」
「應該是r警備吧……」
社長的迴答，讓我恍然大悟。
說的也是，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適合的企業了。
r警備和sai社有業務上的合同，是主要負責公司的常備警員和要員護送等任務的安保公司，並且r警備也別允許持有槍支。
和我們——不如說的是和香月——也有很多的淵源。香月的腳傷他們也有一份責任。
三年前，有一個迴收對象，就算超過了壽命時間也無法被迴收，最後變成了徘徊者。當時那個迴收對象的所有者就是現在變成了我們的同 僚的滿。
如果在giftia變成徘徊者之後還是不能安全的被迴收的話，對於sai社來說就已經是緊急事態了。就在這時，由部長直接下的命令，之後r警備的小組就介入了這個事件之中。
另一方麵，獨自一人的香月好不容易找到了迴收對象的居所，就在馬上就要迴收成功的時候。
r警備的小隊介入了現場，使現場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就在這時，已經變得恍惚的迴收對象突然暴走起來，讓香月受了很嚴重的傷。
最後r警備決定實行處決。在香月和滿的眼前，把迴收對象用槍擊破壞了。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是香月對r警備還是沒有什麽好印象。
不出所料，今天就隻是聽到了這個名字，就不進令她咋舌。
「難道說之前，迴收瑪莎的時候，還特地把這群人搬出來，一開始就在計劃這個事嗎？」
瑪莎說的就是一個月前由第一終端服務科擔當的迴收對象。
雖說作為擔當者的艾拉和司與所有者建立了很好的關係，但是在迴收的前一天被非法迴收商盯上，最後瑪莎被作為徘徊者而處理掉了。
那個時候一起追蹤非法迴收商——以未經sai社允許就擅自迴收或是誘拐giftia為業的人——的就是r警備。雖說最後還是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部長那家夥到底是多麽喜歡r警備啊，不會是收了什麽賄賂吧。」
對於香月的這句話，我和科長都笑不出來。
「要是什麽時候真的變成業務命令的話，我們也不能無視吧。」
「對對對……。所以說香月，雖然很抱歉，但是拜托了」
「真的是……明白了」
雖然很不滿，但香月還是很不情願的答應了下來。
雖說之前不管伍堂部長說了多少次經費削減都被香月無視了。
看來這次是不能這麽說了。
關於改善措施，最後決定由香月和大家一起思考，這次的對話就到此結束了。
2
這個公寓看起來很是雜亂。
建造時間已經有50年了吧，看起來很是有時代感。
因為空氣中彌漫著灰塵，讓香月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總之，先變得效率點吧，不要和迴收者太親近了.」
當我站在迴收對象卡米拉所住的公寓門前，在打算按下公寓的內部電話時，香月在我的身後小聲說道。
看起來她已經開始實施經費削減的措施了。
和平時的做法——不如說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做法——完全相反的指示。
我輕輕點頭示意之後，按下了內線電話的按鈕。
「你好，我是sai社終端服務科的社員」
迴收對象看起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性。從貼在文件夾上的照片看起 來有點發福，是一個十分和藹的老人。
所有者叫做茜道彥，是一名26歲的男子。
原本的所有者是道彥的父親，茜恭平。但是兩年前已經因為生病而駕鶴西去了。
所以卡米拉的所有權就移交給了作為兒子的道彥。
「來了來了，稍等一會，我這就去。」
門的另一邊，傳來了很是嘈雜的腳步聲。
門很快就被打開，出來迎接我們的是一名穿著樸素、圍著圍裙的女人，看來是卡米拉了。頭發梳在後麵，一身古董級別打扮的主婦，身後的香月已經是一臉愕然了。
但是我作為終端服務科的一員，是不會在這裏動搖的。
「你就是卡米拉吧。我們想就你的迴收一事談一談。」
「迴收？誒，那個，迴收？難道是今天？麻煩了。」
聽到我的話之後，卡米拉慌了起來。我為了讓她冷靜下來而露出了笑臉慢慢說道。
「不是，今天隻是來確定迴收日期和取得所有者的——」
「今天突然來訪，讓我都沒有什麽準備，真是不好意思。怎麽辦，至少讓我化個妝吧。真的不好意思，事先聯係下我就好了。」
「卡米拉小姐，請冷靜下來，並不是說今天就要迴收。」
「哎呀？不是今天啊？看來我又著急了。」
終於肯聽我的話的卡米拉豪爽的笑著拍著我的肩膀。但是有點疼。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是來幹嘛的？啊，真的很抱歉，如果是推銷的話，我是會拒絕的」
看來卡米拉是那種不太會聽人說話的類型。
「所以說——」
「啊，難受到說是來見小茜的？」
卡米拉自言自語道，隨後馬上搖了搖頭。
「小茜肯定又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覺。明明都快到中午了，真是個邋遢的孩子，我不知道說了他多少次，他就是不聽。」
卡米拉繼續說道。
我已經意識到小茜指的是作為所有者的茜道彥。
但是她並沒有給我插嘴的空隙
「真的抱歉，小茜他總是很辛苦，可以的話還是先不要叫醒他。能不能另尋他時，等他醒來了再過來？」
「……」
就在我打算諮詢香月怎麽辦時。
「這樣的話，我們就等一會吧。」
在後麵等待著的香月說道
香月一般來說都會把與所有者和迴收對象的交涉幾乎全權交給我，不過支援者本來就是這種工作。
所以說這種香月會插嘴的情況是很罕見的。
我接下香月的話頭說道
「你們還要叫醒他嗎？」
對於我的提案，卡米拉有點生氣。
「小茜，因為工作的原因一直都是早上才迴來。今天也是，剛剛才躺下來。這樣不是很可憐嗎？」
「不過是對於你和道彥都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那個……」
她還是不願意讓步。
就在這時，我理解了道彥和卡米拉的關係。
從年齡和外觀之類的來判斷，卡米拉應該是在扮演道彥的母親這一角色。
但是，我也意識到了她有點過保護的傾向。不過這也是意料之內了。
要是對話沒有進展的話，就隻能一直站在門口了
「比如說，道彥會在幾點起來？要是你告訴我的話，我們會配合這個時間再來拜訪的。」
「是啊，不過他是那種周末會睡一天的孩子——」
就在卡米拉思考的時候，室內傳來了開門後又關門的聲音。
我向室內看去，就看見穿著一身內衣、一臉睡意、頭發睡得亂糟糟的青年——茜道彥。
看起來已經醒來了
「小茜，你起來了啊？來客人了」
道彥並備有理會她，隻是走進了客廳。
不過我們也有了正當的理由。
「既然道彥已經起來了，可以讓我們打擾嗎？」
「啊，當然了，請進請進。」
卡米拉也是表情一轉，笑著說道
「不好意思，我有點不會融通。不過既然要來的話，事先說一下不就好了。我是不是剛剛也說過了，啊哈哈」
她又開始拍我的肩膀了
「畢竟沒有什麽可以招待你們的東西，家裏也是亂亂的。我倒是無所謂，但是要是連小茜都被人白眼相向了就不好了。」
卡米拉沒有想要移動的意思，大有站在玄關繼續談話的意思。
「我們進去說吧，好嘛。」
我一催促，卡米拉就吐出舌頭
啊，不好意思，我真的是"
就在這種牛頭不對那嘴的對話之中，卡米拉終於肯讓我們進入到房間之內了。
就在這時，我認識到了，早上開會時她的預感是正確的。
卡米拉不是那種好對付的家夥。
我稍微整理整理情緒，跟著卡米拉走進了客廳。
房間裏麵倒是沒有卡米拉說的那麽亂。
倒不如說，是為了日常生活而好好整理，打掃也做得很徹底。
道彥打著大大的哈欠坐在客廳沙發上。露出一臉沒睡醒的表情，也不是很在意我們。
「小茜，在客人麵前怎麽能穿這種衣服！快去換了！」
「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睡醒，道彥的迴答很無力。並且看起來是不打算去換衣服了。
「這個孩子真不像話啊。不好意思啊」
卡米拉麵向我們露出了和藹的微笑，不停地向我們低頭道。
「小茜，總之你先去洗把臉吧。稍後在吃飯，先來招待這兩位sai社的什麽什麽服務的人。」
「我知道啦……」
道彥還是隻有迴答
「明白的話就快去」
「……」
道彥還是沒有打算行動起來，這樣的話看來又要浪費時間了。今天香月的指示要比平時更加的商業化起來，在這裏幹等著可不是上策。
「請不要在意，我們並不會呆很久。」
今天拜訪的目的隻是在迴收同意書上獲得簽字而已，先完成這個目標吧。
我從身邊拿出了夾有迴收同意的文件夾。
「從卡米拉來到我們家算起。」
突然，道彥小聲說道
雖然還是一臉睡意，但是還是麵向我說道
「……已經，到時間了啊」
「是的。」
「那麽，我該幹什麽？」
我本來還以為他是言語不通的那種人，倒不如說他是比較誠實的那種人。看來還是不能被第一印象迷惑呀。
我點頭之後把文件夾交給了道彥。
「迴收同意書是用來獲取所有者的簽字的。如果有必要的話，不管多麽詳細的細節，我們都會解釋清楚。在所有者充分理解之後，就可以 簽字了。當然，這也隻是個書麵形式——」
道彥一臉迷惑的表情聽著我的介紹。
「那個～，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就在我介紹的時候，一直在一旁旁聽的卡米拉插嘴道。
「請講」
「我很是擔心在我不在了之後，小茜能不能好好地活著。」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道彥已經是成年人了，也有自己的工作。也不是那種居無定所的android children。
「康斯坦斯看起來很老實，能拜托你來看看小茜嗎？不用每天都來，一周來一次就好了」
「……要我，來嗎？」
「是的！這樣的話，我就安心了。」
真是離譜的要求啊。
「這就太為難我了，因為這和我自身業務的差距太大了」
有沒有什麽符合卡米拉要求的職業，保姆是肯定不行的。
「稍微來看一下不行嗎？真的。一天三小時，不不，兩小時就夠了。」
我確認了下香月的眼神。
雖然眼神對上了，但是卻沒有給我什麽指示。
我向香月尋求判斷時，香月一共會有點頭、搖頭和什麽都不做三種反應，分別對應 yes、no 和看情況三種迴答。
看來這次是看情況了。也就是說交給我判斷了。
「當然，如果是一個月一次的話，我還是可以來拜訪的。但是，如果要更頻繁的拜訪他的話，我們會向你推薦其他的服務。比如諮詢服務 之類的。最近也有專門為android children服務的諮詢服務」
android lost是最近很成問題的症狀，正確來說應該叫android lost綜合征。就像以前的pet lost一樣，和人工智能分別之後，對人的身心產生很巨大的影響。
「除此之外也可以雇傭別的家政婦。」
「我沒事」
雖然道彥這樣說道，但是卡米拉並沒有理會他
「我感覺還是康斯坦斯比較好，我還是挺喜歡戴眼鏡的男孩子的」
「謝謝誇獎」
眼鏡——雖說不知道和現在的對話到底有什麽關係，但是我姑且把這句話當做了耳旁風，繼續開始說剛剛的話題。
「又或是……找一個可以代替卡米拉的全新的giftia。在迴收了卡米拉之後你有三個選項」
雖然說這個本來是隻能給所有者說的，但是現在也隻能硬著頭皮說給卡米拉聽了。
「第一，更換giftia時的折扣。第二，返還出售giftia定價30%的現金，第三，保留身體裝入新的os，也就是說重置人格」
「康斯坦斯怎麽樣？能幫助我和小茜嗎？」
「……」
看來她是完全沒有想要聽我們說話的意思了。
她難道是那種隻要自己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聽其他的意見的人嗎。
現在看來，卡米拉這個giftia在最初訂購的時候就進行了非常極端的性格設置。
道彥就是這樣和這種不會聽你說話的giftia一起生活了9年嗎？
不過，人各有所愛，我並沒有想要非議這個的意思。
但是這樣真的不會很累嗎？
道彥毫不在意一直在插嘴的卡米拉，隻是默默地看著手中的迴收同意書。
就在這時，香月終於有了動作。
「卡米拉，我來的時候帶了點禮物，讓我們來吃點東西吧」
平常，買禮物這種事可謂是少之又少，但是這次因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就專門買了點禮物，還是自掏腰包。因為部長的命令，我忍痛著沒開發票。
香月拿著禮物催促著卡米拉，想把她帶到廚房去。
我立即明白了香月的意圖。讓卡米拉離席，和道彥一對一的對話才是最省時間的。
「啊，這樣啊，真是不好意思。說迴來到底買了什麽禮物。哎呀，竟然買了這麽貴的東西，這怎麽好意思收下。來，小茜也一起道謝。這 樣就應該去準備茶水了。小茜，不要在發呆了，快去洗把臉」
雖然香月在爭分奪秒的節省時間，但是卡米拉卻突然停住了前往廚房腳步。
就在這時，卡米拉突然開始翻看香月遞過去的禮物的盒子
「哎呀不好」
「怎、怎麽了？」
「這個點心之中有雞蛋啊」
「啥？」
「對不起啊，小茜對雞蛋過敏。真的不好意思，明明是專門買給我們的 」
香月自掏腰包買的禮物，就這樣白白浪費了。
「……這、這樣啊」
「啊，還有，小茜除了對雞蛋過敏以外，還對大豆過敏。下次再買的 時候記得注意一下」
「……」
香月的麵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還有就是，關於每天攝入的能量的事情。有沒有關於每天該吃什麽東西之類的報告？小茜這個人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卻不去好好調查」
自從幹這行開始，還是第一次被問了這種問題……。
我調查了很多這方麵的報告，順便把這些東西怎麽下載到自己的終端上的方法也非常詳細的教給了道彥——當然還有在一旁小聲插嘴的卡米 拉。
就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外麵已經變的漆黑一片了。
「原來她是這種人啊……」
迴到辦公室的香月癱坐在椅子上
「看來香月的預感真的中了」
「雖然我不是很討厭像卡米拉這樣的人，但是偏偏在這個個時間點，真的是」
香月歎了一口氣說道。
「現在可是麵臨著來自自命不凡的部長的麻煩威脅的時候啊。」
我們剛剛接到來自伍堂部長要求我們更有效率工作的改善命令。
但是，和卡米拉交流還會花費很長的時間。香月大概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吧。
「我今天可能有點著急了」
「不，你的處理方式沒有問題。今後拜托也保持這個狀態和卡米拉對話。要是太浪費時間的話，我會來調整。」
「明白了。」
「今天真的是累壞了。辛苦你了，康斯坦斯。」
香月在第一終端服務科全體人員的行動預定表上找到寫著自己名字的那一欄，把貼著的白色磁鐵換成了紅色。白色代表的出勤，而紅色則表示已經下班。
「總是，我先去喝一杯了……」
「好的，辛苦了——」
話音未落，我的終端就突然收到了一封短信。
發信人竟然是卡米拉。
「你好，卡米拉。今天非常感謝您。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真的不好意思，都這個時間了。其實我有點事情想問你，現在能和我商量一下嗎？」
「……」
我用眼神詢問香月，香月雖然一度移開了自己視線，但很快還是歎了口氣。
「喝酒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我還是很喜歡香月這種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的。
「那麽，你想問什麽？」
「就是小茜現在的這個工作。」
卡米拉應該是專門挑這種道彥去上夜班不在家的時候給我打電話的。
「這個工作是從晚上一直工作到早上的，但是這種不規律的工作對身體是十分不好的。所以，我想在離開之前至少給他換一份白天的工作～」
「哈……」
「有什麽可以說服他的方法嗎？我對這種事情不是很了解。這種事可以拜托給康斯坦斯先生嗎？」
如果是道彥的好友的話，說不定可以勸勸他……。
「職業介紹有專門的機構負責，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當然，不能是我或是卡米拉你自作主張的來決定，我們首先還是要聽取道彥自己的意見——」
「對了！可以把他介紹到終端服務科裏麵嗎？但是終端服務科的工作是很辛苦的對吧？sai社有什麽工作比較輕鬆的工作嗎？能給我介紹一下嗎？」
「我去找找sa 社有沒有正在招人的部門」
「啊，還有，小茜現在不還是單身嘛，我覺得他差不多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那種在我走了之後會照顧小茜的日常生活的溫柔的女性。」
「額，我給你介紹一間婚介所吧」
「小茜對於那種地方有點……」
卡米拉很果斷的拒絕了我的提案。
「我希望最好是我能信得過的人來介紹。」
「要是讓我來介紹的話，大概會是很多女性giftia吧。」
「giftia的話是不可以結婚的吧。並且也不能生孩子……對了，桑乃實小姐怎麽樣？」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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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話題有點太過突然，讓坐在旁邊的香月震驚不已。
「嘛、雖然我是這麽想的，但是桑乃實小姐不是很適合小茜。雖然是他們是同齡人……但是我剛剛也說了，小茜喜歡溫柔的女性。因為小茜本來就是那種很溫柔的人」
也就是說，香月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都很不溫柔……其實這倒也沒怎麽錯。
「嗯～～～～」
在一旁的香月撓著自己的頭。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在這之後，又和卡米拉聊了兩個小時。直到談話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結果這天香月沒有去喝酒，而是和我一起迴到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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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推移，卡米拉的「談話」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演越烈。
她幾乎每天都會聯係我，和我十分詳細地談一些——主要是作為所有者的道彥的——事情。
就算我以正在工作為由掛掉電話，一小時之後她還是會再次打過來。看來她是估計著我的下班時間打過來的。所以我們的加班次數也越來越多了。
相對的，香月可以去喝酒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雖然卡米拉沒有惡意，隻是比較擔心道彥。所以我們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她。而且，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想盡量讓卡米拉在不留遺憾的情況下迎接被迴收的日子。
所以我們也隻好傾聽卡米拉的碎碎念。
「香月，康斯坦斯，最近加班的次數是不是變多了？」
某一天的早上，山野邊科長含糊不清的對香月說道。
「啊，這個嘛，呃……」
香月本來想要找借口蒙混過關，但是很快就意識到現在已經沒用了。死了心似的歎了口氣。
「是增加了。」
「誒誒～，這不好吧～。部長的命令，要怎麽辦～？這次肯定、是瞞不過去的～」
老實說，我有一種預感，在維持一直以來的做法的同時，又要兼顧部長的命令是不太現實的。並且不出所料，現在就已經露餡了。
除非我們從根本上改變現在的做法，否則是不可能完成部長的業務改善命令的。
「我之前也說過了，要是不能達成部長的要求的話，是會被削減經費和縮小規模的——」
不等科長說完香月便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
「別在大家的麵前說這些話。」
「嗚嗚……」
「我會想辦法的，再等等，好嗎？」
科長隻好低聲點頭。
香月現在也是進退兩難的境地。
是要像平時一樣，貫徹忽略效率去感受所有者的感情的做法？
還是為了保住這個部門而作出改動？
香月選擇了後者。
「不能再在卡米拉這裏浪費時間了。」
香月用斬釘截鐵的聲音對我說道。
「聽好了，今後不要再接受她商量的請求了。」
我很吃驚，香月竟然選擇了這樣的做法
「這不是違背了你原來的做法嗎？」
「現在不是說該怎麽做的時候啊。」
「是因為現在是刀架在脖子上嗎？」
「……」
「對不起，我不是想要煽動你。」
「總不能失去第一終端服務科吧，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啊。」
香月在這裏工作的時間比我還要長，想必她對這裏的感情比我還要深吧。
就算這樣——
「雖然卡米拉是比較煩人的那種類型，但是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所有者的道彥好。還有，我們一直以來的做法就是為了一個一個的消除迴收對象所抱有的不安。我認為不應該改變這種做法。」
在這個時候改變自己的做法，這可不像是香月會做出來的事情。
意識到這個的我，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的拋向了香月。
「在三年前你不是已經下定決心要一直貫徹自己的這種做法嗎？」
「我知道。我也明白」
香月露出疲憊的表情小聲說道。
「……但是，這次是不行的。卡米拉以後有什麽要求都不要答應她。明白了嗎，康斯坦斯。」
「……好的。」
我很清楚，這對香月來說也是一個苦澀的選擇。
所以，我也決定不再反駁。
這天，卡米拉也給我們打來了電話。
雖然我們想盡量在終端上說，但是卡米拉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所以我們再次來到了卡米拉的家中。
「康斯坦斯先生，桑乃實小姐，真的對不起」
卡米拉還特意準備了茶和點心。
看來還是很歡迎我們的。雖然我們也很感謝她的這份用心……
「其實昨天晚上小茜突然對我說他有一個正在交往的女孩子，說是想要在我被迴收之前介紹給我認識一下，但我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過，嚇了我一跳。」
我也嚇了一跳，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事情』？
「還說在我不在了之後要和那個人結婚。」
卡米拉好像沒有注意到我們愕然的表情一樣，一個人繼續說道。
「我也不知道那個女孩怎麽樣，所以有點擔心小茜是不是被騙了。雖然本來應該是由我去調查，但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想和康斯坦斯商量一下，能不能幫我調查一下那個女人。」
「我平常不怎麽做這種調查。不過我可以給你介紹事務所或者是偵探之類的——」
「如果是康斯坦斯先生這樣優秀又機靈的人，肯定能做得很好吧。」
「卡米拉，我覺得調查起來很困難——」
「而且那個女孩比小茜還要年長，我感覺她很有可能是在欺騙單純的小茜。」
卡米拉並沒有聽進我的話。
就在我還在絞盡腦汁想著要怎麽拒絕卡米拉的時候。
香月緩緩的站起來，看起來像是故意的拍了下桌子。
就算是卡米拉也被嚇了一跳，沉默了下來
香月不再露出笑臉。
「抱歉啊，雖然我們也想要盡可能的理解你的感受，但是我們可不是來當你的傭人的。」
這可不是對顧客說話的語氣。
「卡米拉，到迴收的那一天為止，都不要再聯係我們了。就算電話打過來，我們也不會接的。明白了嗎？」
「……」
卡米拉似乎是被香月態度的180度轉變嚇了一跳，隻是瞪大了眼睛。
「迴去啦，康斯坦斯」
香月就這樣走出了房間。
我對呆在原地的卡米拉行了一禮之後，就追著香月跑了出去。
「抱歉，我並不想插嘴的……」
在返程的車裏。
香月一臉不悅地向我道歉。
「應該是我來道歉，如果我能更加果斷的拒絕了就好了。」
結果，香月變成了那個扮黑臉的人。
這種交涉本來就應該由我來做。
那天晚上，香月雖然從卡米拉的談話之中解放了出來，但是也沒有去 喝酒。
4
「這是什麽玩意！？」
這天早上，在上班前喝著咖啡的香月，在看到工作郵箱裏的郵件後，突然大吼起來。
我也看過之後，才發現這是伍堂部長寄給山野邊科長和香月的信。
信的內容是「關於削減第一終端服務科經費與縮小其規模」，內容是將減少一半的 staff，並實驗性的將r-警備投入迴收業務。
雖說已經口頭上打過招唿了，但是這次以書麵文件表達出來的話，可見對方是認真的。實際上這已經算是赤露露的威脅了。
反應過來的香月直接拿起終端對著科長吼道
「喂科長！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香月直接破口大罵。
屏幕那邊的科長一邊擦著汗，一邊露出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麽……這次是怎麽都沒辦法糊弄過去的……」
「咕……」
香月一下子無話可說了
當初無視了警告的香月，即使想反駁也做不到吧。
「沒想到部長這麽快就殺過來了，不是說好了給一個月用來整頓嗎，怎麽這麽快？」
「從那之後已經過了半個月了……」
從終端中傳出了科長微弱的聲音
「科長，你不會老老實實地把中途的經曆也報告上去了吧。」
香月……這種說話方式有點過分了吧……。
「我什麽都還沒有上報啊……」
科長說道。
「但是看起來部長好像自己調查了些資料，了解了我們這邊的情況，進而作出了這種判斷吧……」
「真的假的啊……這麽執著的麽……」
這半個月之中，不要說經費削減了，經費反而升高了。
前幾天才決定就算改變一直以來的對策也要守住這個第一終端服務科，現在看來真是諷刺啊。
「我現在就去本社解釋一下……但是不要太抱有期望……」
「這件事，我們的人知道嗎？」
「我還沒有對他們說過。」
「那就好.」
掛掉電話之後，香月一口喝幹杯中的咖啡，瀟灑的脫掉了已經穿好的t恤。
「香月，換衣服的話能不能去自己的房間……」
「煩死了。康斯坦斯，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本社。」
「什麽？」
「這種事不能隻交給科長一個人。」
「這樣過去隻會適得其反……你似乎不打算和他們好好談談吧？」
「喂，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穿著內衣，露出一臉可怕表情的站在那裏的略微上了年紀的女性……吧。
「我可是不惜改變自己的做法也想要讓這個部門生存下去的，怎麽能這麽容易的就讓它化作泡影啊。」
當然，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伍堂部長的辦公室在本社大樓的52層。
但是秘書giftia卻把我們兩個攔在門外。
「抱歉，請問兩位有預約嗎？」
「我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的桑乃實。」
香月把自己的id卡舉到秘書的眼前。
「我們的科長現在正在裏麵開會，所以我也想旁聽。」
「我現在就去確認，請兩位在這邊稍等——」
香月無視了秘書的話，粗暴地打開了房間的門。
山野邊科長正站在伍堂部長的正對麵。科長看見我和香月之後，嚇了一跳。
「香月君，你要幹什麽！？你要是亂來的話可就麻煩了啊～。康斯坦斯，你怎麽不攔著她呢……」
「抱歉，香月說她無論如何都要來……」
香月無視了驚慌失措的科長，走向了位於房間深處的部長辦公桌。
「這條命令是不是下的太早了？？不是說好的給一個月的時間嗎！」
香月逼問部長到
「就像部長說的那樣，我們也在變得注重效率。至少看看最終結果再做決定」
但是部長還是完全不為所動。
伍堂新野部長明明今年才35歲，卻已經坐到了sai社giftia管理部部長的位置上。
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修長的眼睛，緊閉著的雙唇。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對於香月劍拔弩張的質問，仍舊泰然自若，連眉頭都不動一下，絲毫沒有一絲破綻。
「不過據我所知，這半個月你們的行動和我的指示是完全相反的。」
「你還特地自己調查過了？」
「山野邊科長從很久之前就有不把準確的情況和數字報告給我的壞習慣，所以這次我就單獨調查了一次。」
科長看起來十分的沮喪，平常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其實也不過是在部長手上跳舞的小醜罷了。
「這是我在看過公司終端的使用情況，各社員的出社、退社時間，公司用車的使用情況，所屬giftia的維護時間之後，綜合起來給出的判斷。」
「你真是閑啊」
「什麽事情都調查仔細，可是我的辦事風格啊。」
「請讓我解釋一下。」
香月說完也不等部長同意，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這個月隻是正好遇到了比較麻煩的迴收對象，所以比平常還要耗費時間。但是關於這件事，我們也已經為了改善而采取新的措施。所以請相信一個月的期限內我們會做得比以前更好的。」
但是，部長在香月解釋的時候，就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麵無表情的看著窗外的風景。
「部長！」
在香月的催促下，部長還是看著窗外的風景說道。
「桑乃實香月，我聽說無視公司的政策方針，在第一終端服務科推廣別的迴收方式的人是你吧。」
「是我沒錯。」
「三年間，我一直都在叫你們縮減經費，但是你們卻無視了我的命令。半個月之前，我發出了最終通牒，你們還是沒有做出改變，我如何相信你們可以在接下來的兩周時間內發生改變。」
正如他所說的一樣。
說到底，隻要我們還在無視公司的方針繼續自己的做法，伍堂部長就不會放過我們。
「你就這麽討厭我們的這種做法嗎？」
香月就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反駁道
「的確是這樣。」
「……！」
部長爽快的承認了。部長重新把臉麵向我們，那個表情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玩弄我們……那是一幅認真的表情。
「我不喜歡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做法，因為它不符合公司的方針。」
「難道經費削減比客人和giftia的感受還要重要嗎？」
「是這樣的。」
香月和部長對視著。
過於緊張的氣氛讓我和科長都沒辦法插嘴。
就在這時，我的終端響起了電話鈴聲。
「抱歉。」
我馬上拿出終端，打算把鈴聲關掉。
但是當我看到聯係人時，我卻倒吸了一口涼氣。聯係人竟然是我們說過再也不要來聯係我們卡米拉。
當然，我並不打算和她通話。畢竟在這種壓迫感十足的情況下，我隻想掛掉電話的無視她。
但是——
「是卡米拉打來的嗎？」
香月看向我這邊，問道。
明明是在和伍堂部長緊張的對峙的時候。
看到我點頭後，香月輕輕地歎氣道。
「接電話吧。」
這個指示是衝突的，無論是對卡米拉說之後再也不要打電話給我了，還有打電話來也不要接的，都是香月。
但是，我對於香月的指示一直都是不會抱有疑問的。我也有一種預感，如果是香月的話，她肯定會這樣說的。
歸根結底，驅動她的永遠都是『情感』的部分。
「我們這邊的對話可沒有結束啊。」
「哦，你還打算和我說話嗎？明明什麽時候都是單方麵的命令別人。」
在向我作出簡短的指示之後，香月又迴到了和部長的對峙之中。
對於這三年之中一直擔任她的搭檔的我來說，我已經分辨不出來她到底是個聰明人還是個笨蛋了。
我迅速接通了電話，就在我打算就這樣退出部長室的時候，但當我看到ar顯示器上顯示出來的不是卡米拉而是道彥氏，頓時感到了有些不對勁。
「康斯坦斯先生……！」
道彥氏正在哭泣。都這麽大個人了，還會這樣不在乎別人視線哭泣，這讓我感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卡米拉她……卡米拉她……她遇到事故了……」
「事故……？」
「請幫幫我……請救救卡米拉……拜托了……！」
giftia如果隻是被車撞一下的話，是不會怎麽受傷的。從道彥氏的樣子來看，可能是遭遇了很嚴重的事故。
雖然以前香月已經說過不要再管卡米拉了——
「明白了，我現在就過去。」
但是我還隻這樣迴答道
掛掉電話之後，就看到香月已經放棄了和部長的對話，朝我走了過來。
「香月，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聽到這句話，香月搖了搖頭。
「我是你的搭檔，所以我也會跟著你去。」
「什麽？」
「你知道你的行動是徒勞的嗎？」
伍堂部長發聲製止我們。
「你們應該知道對於遇到事故的giftia我們有專業的緊急維護小組來應對的吧。即使你們趕到現場，也什麽都做不了。」
「但是所有者沒有向其他人求救，而是選擇向我們求救了，我又怎麽能就這麽無視 他呢。」
香月打開部長室的房門，迴頭說到。
「迴收giftia就像是一種儀式。是把和giftia一起經曆的時光作為美好的記憶一樣保留在人們的記憶裏，還是作為一個已經壞掉的東西一樣被人記住呢？根據我們的做法，所有人在迴收的時候心境會發生很大的變化。俗話說得好，一個好的故事需要一個好的結局。也就是說，無論之前的迴憶有多美好，如果最後搞砸了的話，也隻會留下不好的迴憶。」
香月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其實她似乎在拚命地壓抑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香月扶在門把手上的手已經因為用力過度而變得雪白，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隻是不希望踐踏giftia活過的證明。我們也沒有權利踐踏和玷汙giftia與所有者共同度過的81920小時的迴憶。」
最後，香月看向了部長。
「giftia的內心就像是人類的內心一樣，所以啊，能不能更加的重視giftia的感情啊……」
香月說完那近乎演講般的話語之後，就頭也不迴的走出了房間。
「那個，那個……香月君？」
我把驚慌失措的科長放在原地，追著香月走了出去。
伍堂部長什麽也沒有說。
「這樣真的好嗎？」
我一邊追趕著香月一邊問道
在這個時候退下來的話部長的命令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康斯坦斯，變換方針。」
「你的意思是說？」
「管他什麽部長命令，我才不要因為這些而去扭曲我的理念，我要貫徹我的理念。」
「這才像香月該得出的結論。」
我忍不住嘴角上揚起來。
「要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真的要結束了的話，我也打算和對方動真格的就是了。」
「這，這也像是香月該得出的結論……」
總之，現在先不要想之後的事情了
我們急忙——雖說是急忙但是開車還是用了一個小時左右——才到達道彥氏所在的地方。
道彥氏和卡米拉待在事故現場附近的警察局裏。
我一眼就看出卡米拉受了重傷。
卡米拉的身體嚴重受損，一條腿已經斷裂，左半邊的臉也已經損毀了。
明明是這樣，卻隻能躺在會客廳的地板上，待遇屬實有點過分了。
確實把giftia送去醫院也是無濟於事，但是至少能夠用心點去保護她啊……至少作為 giftia的我是這麽想的
卡米拉現在沒有意識真的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樣就不會知道自己現在像是雜物一樣被放置在這裏。
「就是在她去買東西的時候……」
道彥氏癱坐在卡米拉身邊小聲嗚咽到。
「一輛汽車無視信號燈就這麽撞了過來，然後又被對麵的卡車……」
這是多麽不幸的事故。
giftia再怎麽堅固也是有限度的。
「我小的時候，曾經被別人欺負過。」
道彥氏握著昏睡不醒的卡米拉的手，喃喃說道。
「沒有對我惡語相向，也沒有對我拳打腳踢，隻是，誰都不來和我說話。不管我向 誰搭話，也沒有人理我。在母親去世了之後，父親也不再理會我，因為他不常迴家，我隻好自己想辦法做飯。那個時候我就像行屍走肉一樣沒人能認出我來。」
不過九年前的話也就是說道彥氏當時隻有17歲吧，獲取正是因為是那個年齡，他才能夠自力更生地活下去吧。
「就在這時，雖然不知道怎麽迴事父親就把卡米拉帶來了。這個家夥真的是完全不聽人說話，隻會自顧自的說話，真的是煩死人了。」
道彥氏說到這裏自嘲的笑了笑
「我最初也覺得，被這個機器人所擔心真的是好丟人。但是，不管我多麽的無視她，她都會黏上來，也不在意我的無視。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無視著卡米拉不就像是同學和父親無視我一樣的嗎？」
道彥氏用因哭泣而顫抖著的聲音繼續說道。
「盡管如此，卡米拉也還是不知疲倦的和我說話，還是讓人感到厭煩的關心著我。但是對於我來說，那份厭煩才是我的救贖……」
說到這裏，道彥氏抬起頭緊緊地抱住香月說道
「求求你幫幫我吧！這樣的道別方式，對於我來說真的太殘忍了！迄今為止我隻是在聽卡米拉說話，我還完全沒有把我的心情傳達給她！」
眼看著他就要癱倒在地，我急忙扶住了他。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但還是插嘴說到。
「這是不實際的。就她現在這個狀態來說，恢複需要用到大量的費用與時間。即使成功地恢複了，迴收的日子也盡在眼前。」
考慮到剩餘的時間，就這樣迴收卡米拉，無論從那個方麵來說都是最上策。
可是……
「……康斯坦斯，幫我把卡米拉搬上車。」
香月毫不猶豫地對我說道。
「你是認真的？」
「不用擔心維修費用，我會想辦法的。」
香月把手搭在道彥氏的肩上，鼓勵他道.
「我一定會幫你修好卡米拉的.」
「謝……謝謝你 真的太謝謝你了！」
道彥氏用力地鞠了好幾次躬，額頭幾乎要碰到地板。
後來，我們和之後才趕到的sai社的緊急維護小組合作，把卡米拉帶迴了本社。在香月特別拜托他們的情況下，我們把運送地點定在了平時使用的維修室。委托第一終端服務科專屬的工程師老爹來修理。
「你還是新人的時候就是老好人了啊。」
老爹看到卡米拉的時候，露出了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
「意識也被強製關閉了。就算修複身體的損傷，也不一定馬上就能恢複意識啊。」
「即便如此，還是拜托了」
香月低下了頭。
「希望所有人都能以接受的方式告別。這就是我所能做的，我不想就此放棄。」
這種做法既不節省經費，也不節省時間，但卻貼近了所有者和迴收對象的心情。
即使是平時的香月，也很少做到這種程度。
可能是因為和部長之間的事情，她才決定將錯就錯。
那一天晚上，香月終於可以久違的一個人去喝酒了。
還是老時間，還是和以前一樣，在接聽了店裏打來的電話之後，我一如既往的去接她迴家。
就在我把香月搬上車，在迴家的路上
「……唉，真的想不通啊。」
香月用清晰的聲音小聲說道，我注意到她已經清醒過來了。 香月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夜景，一個人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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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該如何迴應那個混蛋部長的要求？終端服務科到底應該以什麽樣的方法來辦事？我真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其實我是知道的，香月對這次的事件，是有很多心理矛盾的。倒不如說香月一直在為終端服務科的存在方式而煩惱。
「結果，我現在的做法，對於我來說隻是自我救贖吧。就算被說這是自我滿足也好……至少我自己得到救贖了……」
隻是，我是第一次聽到她說這種真心話。
5
數日後，
在夜晚——不如說是深夜——我換上了事先準備好的衣服。
來到客廳之後就看到和我住在一起的香月今天也是爛醉如泥地躺在沙發上唿唿大睡。
我看著眼前的景象，默默地走出了公寓。
把釣魚竿和便攜式的保溫箱放到汽車的後備箱之中，驅車前往距離公寓有一個小時車程的港口城市。
我的目的是去夜釣。
那個港口城市的防波堤對於夜釣愛好者來說，是一個很有人氣的地方。
實際到達之後，確實有很多人在夜色之中釣魚。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說實話，我以前還沒有釣過魚。這些裝備也是昨天才買的。
要說我怎麽突然想起來挑戰夜釣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在同一個職場工作的縹康隆的一句話。
——有個謠言說，那個男人會在私下出現在一個地方。
康隆故意裝作神秘的湊到了我的耳邊說道。
——要是想要說什麽私人話題的話，就試試去哪裏碰碰運氣吧。說到底，不過隻是些無傷大雅的傳聞罷了。
康隆是一個就連我有時也沒法看穿的人。雖然看起來他好像知道很多東西，但是我無法分辨出這些到底是認真的還是玩笑話。
就是這樣，我聽取了他的意見，也不是說有多麽相信他。而是想順便開拓一下新的興趣。
畢竟對我來說興趣也就是變變魔術什麽的，所以了解新世界本身來說就是一種樂趣。
在距離防浪堤末段大約二十米的地方，坐著一個穿著白色運動外套的釣魚客。看來我的運氣不錯。
這就是康隆給我的情報。那是一個很具體的傳聞，具體到讓我都感覺康隆是不是真的親眼見到過。
我在這光滑而黑暗的防波堤上，借著月光緩緩地向前進。
雖然能聽見聲音，但是卻看不見沉浸在黑暗之中的海浪。
我一邊默默地從釣客們的身後借過，一邊確認著他們的穿著。
大概走了200米左右，終於能看到防波堤的末端了。
「……！」
果然，就像康隆的情報一樣，大約距離末端2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穿著白色運動外套的釣魚客。
沒想到康隆的情報竟然這麽準確，我一時呆站在了原地。
「晚上好。」
我盡量表現得自然點和那個釣客打過聲招唿之後，就在他的附近找了個地方開始準備釣魚。
雖然之前在網上預習過了，但是對於我這種初心者來說還是有點棘手。
「今晚釣到魚了嗎？」
我試著向他搭話道。
「也就釣了三條。」
那個男人也自然的說道。
我終於將誘餌掛到了魚鉤上，把線拋進了漆黑的海裏。
「那看來情況還不錯啊。」
「…………」
這次沒有迴話。
男人隻是認真的看著漆黑的海麵。
那是一種拒人千裏的氣場。
但是，如果不那麽集中精力的話，就沒法釣到魚了吧。
我也不再搭話，開始釣魚。
大概是因為還是第一次釣魚，作為初學者的我心裏還有點小小的期待。
在經過幾小時專心致誌的夜釣。
倒不如說，隻是在專心的「等待」。
但是卻完全沒有魚上鉤，不僅如此，魚總是能巧妙地叼走我掛在魚鉤上的魚餌。
再一看旁邊穿著白色運動外套的人卻釣得很順利。
我不由得歎息道，難道是因為有這個男人在我身邊才把我的魚都吸走了。
盡管如此，我還是學著男人的樣子，拚命的集中著自己的意識。
這種等待的感覺還是很符合我的性格的。在迄今為止的短暫人生中，這種等待的場景也不在少數。
天空開始漸漸泛白，夜釣客們也陸陸續續地踏上歸途。
就在這時我的魚竿突然一沉。
釣竿微微彎曲，魚線開始收緊。
手頭也感覺到了一股力量。
終於上鉤了！
我站起來，開始快速收線.
雖然我感覺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但實際上應該隻過去了十幾秒。
被朝霞染紅的海麵上出現魚影時，我用力舉起了手中的魚竿。
雖然這條魚並不大，但是卻是我第一次的釣魚成果。
夜釣……也不錯嘛。
就在我沉浸在成就感和滿足感之中時，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和魚搏鬥的穿著白的運動外套的男人抬起了頭。
「……你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康斯坦斯吧。」
伍堂部長準確的猜出了我的身份。畢竟前幾天才剛剛見過，恐怕從一開始就暴露了。
「容我重新自我介紹下，我是康斯坦斯。」
「剛才的操作很精彩。」
「多謝誇獎。」
「你應該不是碰巧來到這裏的吧。我猜八九不離十應該是縹告訴你的吧」
真尖銳……。
真的是什麽都能看穿一樣。
「抱歉占用您的私人時間。但是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
「說吧。」
部長爽快的點了點頭。
「看在你這麽堅持的份上。」
「謝謝您」
與其說是我專門挑這個時間來找他，不如說是為我剛想好該怎麽和他談判。
不過為了能夠直接和部長說上話，還專門買了釣具卻是事實。
不過好不容易得到了許可，趁他還沒改變主意，直接切入正題吧。
我把裝在包裏的文件夾遞給了部長。
「這些是全部29個分部的顧客迴頭率。」
我總結了在迴收對象被迴收了之後，所有者再次購入giftia的概率。
我專門準備了兩個表格，分別用來比較一年內和三年內29個分部的顧客迴頭率。
「正如您看到的那樣，在這29個分部之中，第一分部的顧客迴頭率是最高的。」
這個表格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表現出我們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做法比起傳統做法——也就是其他的終端服務科的做法——更加優秀的的地方。說白了就是交談之中的籌碼。
「下一頁是全部29個終端服務科全年的所花費的經費。」
順著我的指引，部長翻到了下一頁。
「雖說我們部的經費確實比其他部的高，但是從顧客迴頭率這個層麵來說，我們部為公司做出的貢獻也是值得商討的。」
正因如此，我希望能部長能重新考慮關於對第一終端服務科的改善命令。我想說的話就是這些，不過如果是部長的話，不用我說出來應該也是能理解的。
伍堂部長把文件夾還給我，眯起眼睛看向逐漸泛白的水平線。
「關於迴頭率的問題，我在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了。」
這句話出乎了我的意料。
「這樣的話——」
「這也是判斷的一部分，我想說的是，盡管如此，我還是不喜歡你們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做法。」
「……」
不喜歡——這樣的話。
這樣情緒化的話語，從伍堂部長這裏說出來讓人覺得十分格格不入。
「您是對第一終端服務科有什麽個人的不滿嗎？」
「沒有那種東西。我隻是把公司的發展放在了第一位。雖說你們的做法應該得到表彰，就像你的資料顯示的那樣。」
「即便如此，我們的做法還是沒法給公司帶來好處嗎？」
「是的。」
部長點燃了一隻雪茄。
吐出的煙圈消失在了晨霧之中。
「確實，對於所有者和迴收對象來說，這樣的做法確實很不錯。但是這不是終端服務科的本職工作，而是心理諮詢師的工作。說實話，你們現在的做法是一個部門做了應該由兩個部門分擔的事情，要是這樣的情況長時間持續下去的話，你覺得會怎麽樣？」
「……負擔會增大吧。」
「然後就會崩潰，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
部長開始用便攜式噴燈來燒水，看來釣魚已經告一段落，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你們第一終端服務科應該有一個叫做艾拉的giftia吧？」
「是的。」
「我有看過她因超負荷工作而一度失能的報告。就算是設計上擁有比人類更加堅韌的內心的giftia都是如此，如果要繼續你們的做法的話，就應該增加staff的數量，減少每個人的工作量。」
水很快就燒開了，部長把咖啡豆放到事先放在杯子上的過濾網之中，並慢慢的向其中注入開水。
「但是，我也不能再增加給予終端服務科的經費了，這就是事實。所以我才不厭其煩地叮囑你們要改善業務。」
「也就是說……部長是為了保護我們才……？」
部長特意把一杯剛沏好的咖啡遞到我的麵前，我也在道謝後心懷感激的收下了。
清晨海潮的氣息和咖啡的氣息，十分協調的混合在了一起。
「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了，我最優先考慮的是公司的事情。」
我為自己感到一絲羞愧。
在我的印象裏——他是個認為機械式地迴收giftia才是正義的人。
我是犯了多麽大的一個錯誤啊。
部長其實比任何人都——甚至比我們自己都——為我們著想。
雖說所有者和迴收對象確實應該用心對待，但是也不能因為這些，就讓staff們做出犧牲。
但是——
這個道理我很清楚。
就在這時，香月說過的話在我的腦海裏閃過。
「到頭來——」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微笑。
「對於我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救贖呢。」
「救贖嗎？」
「終端服務科的工作就是撕毀記憶，是一個絕對不會得到迴報的工作。我們也知道以我們的立場是不可以尋求迴報的。所以至少……」
至少，在最後，不要讓這份迴憶變成痛苦的東西。
如此一來，對於我們來說也是一種救贖。
我這麽對部長說完之後，便結束對話離開了。
部長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6
按照預定的日期，卡米拉迎來了迴收的日子。
「康斯坦斯先生，香月小姐，這段時間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抱歉。但是，真的謝謝你們了。」
卡米拉平安地恢複了意識。雖說在那之後距離迴收時間也就隻剩下幾天的時間，但是她還是和道彥氏度過了幾天家人團聚的時光。
「卡米拉……你走了之後我會感覺寂寞的。」
「不過我已經一點都不擔心小茜了，我之前還一直認為小茜還是小孩子，但現在已經成長到可以照顧我了。」
和道彥氏說話的卡米拉的臉上洋溢著祥和的表情。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那個看起來十分不安、喋喋不休的卡米拉已經不在了。
在迴收卡米拉之後，道彥氏向我和香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天晚上，香月很罕見的沒有去喝酒，而是和我一起準時的迴到了公寓之中。
「改善命令被取消了。」
一進入客廳，香月突然開口說道。
「你說的是？」
「關於我們部門的經費削減和規模縮小。」
「真的嗎？那可真是個好消息啊！」
「……」
我是一臉開心的樣子，但是香月卻一臉懷疑的看著我。
「幫我擦屁股的，是你吧？」
「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地溜出去了。」
看來是露餡了
我還以為香月那一天晚上也喝得伶仃大醉，是我大意了。
「雖然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但是真是幫大忙了。總是給你添麻煩，抱歉。」
「不，也不是什麽值得感謝的事情，我這麽做隻是因為我的興趣使然。」
「謝謝你能這麽說。」
香月歎了一口氣。
之後迅速向我逼近。
「所以說，你是怎麽辦到的？」
「怎麽辦到的呢？」
「別裝傻了！你為什麽要和那個部長直接麵談！還有你是怎麽說服他的！？快告訴我！這樣的話，下次我也可以用得上。」
「那是我和部長的秘密。」
「什麽？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不能和我說嗎？」
「香月要是和部長說的話，會造成多餘的衝突。」
「你這是什麽意思？」
「但是硬要說的話，可以告訴你一件事——」
我推開香月，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那個人是一個好人。」
「你這個家夥，被那個人拉攏過去了嗎？要是背叛了我們的話我可是絕對饒不了你的啊。」
真希望有一天香月也能和那個人推心置腹的交談一次啊。
因為他們是十分相似的人，這兩個人對於giftia、其所有者以及終端服務科的工作，都有著很深刻的思考。
我一邊想著那樣的事。
「對了對了，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了，你可以一個人在家放開一點。」
一邊告訴香月，然後關上了房門。
說到底，酒的魅力到底是什麽呢？
或者說是『魔力』也不為過吧。
我的搭檔是一名叫做桑乃實香月、十分容易喝醉的的女性。如果說有多麽容易喝醉的話，喝兩三杯就能醉倒的程度吧。
就算這樣，她也還是毫不在意的每周都要去喝上幾次。絲毫沒有想要改變的樣子。
就因為她的這種雖然不能喝但是癮還大的性格，肯定是會醉倒在酒吧的。
這樣的話，肯定就需要有人去接她。
這份差事肯定是由我這個生活在一起的搭檔攬下了。
差不多每晚9點之後，酒吧裏的服務員就會直接聯係我。想必服務員也已經習慣了吧，還會用十分冷靜的口吻向我匯報情況。
「晚上好，康斯坦斯先生。這裏是「bar barz」酒吧。」
「你好，是香月的事情吧。」
「是的，剛剛終於倒下了。」
「好的，那我這就去那邊。」
「拜托了。」
每次的對話都是這種的感覺。
本來已經是可以放鬆的時間了，但由於我猜到會有這種情況，所以就 算在家裏也是一種隨時都出發的狀態。
由於再怎麽也不能穿著 sai 社的製服去酒吧，所以就草草的在西裝的外麵穿上了一件夾克。
最後再帶上眼睛，外出的準備就完成了。順便一說，平常就一直帶著 的這副眼鏡其實是沒有度數的。要說為什麽還要帶著的話，那是因為 隻要戴著這副眼鏡，給人的印象就會大不相同。
對於終端服務科的執行者來說，盡量的降低對方的戒備心也是很重要的。
雖說這是間小酒吧，但是卻豪華的可以和大酒店媲美。
香月已經是這裏的常客了——畢竟從辦公室可以直接走到這個酒吧來，所以——她已經去了好幾年了。
並且座位大多時候都是固定的。我一走進酒吧，就看見香月倒在一個長方形的桌子上。
「香月，要迴家了。」
「嗚嗯～，別對我指指點點的，你這個家夥……」
在工作時一直作為責任擔當者的香月，在這個崗位上已經呆了9年了，可以說是很有經驗的老手了。
在工作時是一名優秀的輔助員。雖說眼神有點可怕、性格有點壞、微笑的表情有點僵硬是有點美中不足，但其實對於自己所負責的迴收案件，以及其他社員的工作都是十分關心的。
但是，隻要一喝酒，這些優點就都會消失不見。
我支付過香月的酒錢，在向店主道過謝之後，抱起香月往外走去。
我已經習慣了每周三次都要這樣來接香月迴家。
雖說有的時候康隆或者其他和香月同期但是被sai社部署在其他區域的人也會好心的把她送迴來。
不過香月一般都會一個人去喝酒，所以這種情況還是還是很少見的。
在第一終端服務科裏麵，幾乎沒有人願意和香月一起去喝酒。雖說和香月喝酒之後糟糕的表現也有關係，但是主要還是沒有可以和她喝到深夜的人。
不是有家室就是未成年，康隆以前好像還是很配合的，但是最近都沒有來公司上班，所以也疏遠了。
並且香月是不會邀請giftia去喝酒的。
可能是因為giftia並不會喝醉吧。 喝醉以後對於交流到底有什麽促進作用。
對於不會喝醉的我來說，實在是難以得出答案。
並且，香月好像一直有意的想要和giftia劃清界限。
這就和康隆一樣，康隆也對雪莉說過絕對不會向giftia表白之類的話。
這種意義上，對於還是十幾歲的滿和司來說，他們對giftia——進一步來說，對於人工智能——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這大概就是時代的不同吧。
哎，今天也想往常一樣，去店裏接到香月，把她放在後座上後開車迴家。
這種情況其實已經很常見了。雖說我以前也諫言過要不要改變現在的這種生活狀態，但是看起來香月並不想聽，所以最後我也放棄了。
並且站在香月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的責任擔當人這個立場上來看，想來她的壓力是很大的。也可以說她是在借酒發泄這份壓力。
「什麽嘛，艾拉那個家夥……真的是優柔寡斷啊……真是個膽小鬼……」
香月隻要一喝醉，就會開始說胡話。
然後就可以一窺她內心的想法。
看來今天是對於艾拉的抱怨。
聽說前幾天司向作為搭檔的艾拉表白了，但是卻出乎意料的被拒絕了。所以所有第一終端服務科所屬的人和giftia也全部都在一種焦躁不安的氣氛之中默默地守望者兩人。
特別是香月，作為艾拉原本的搭檔，其實是一直都很關心艾拉的。
我以前聽老爹——也就是第一終端服務科專屬的工程師黑鐵三木次郎先生，大家都飽含敬意的叫著他的這個愛稱——說過，解散的時候， 好像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讓香月一直過意不去。
最近幾天，香月喝酒的量也增加了不少，應該是收到了這個的影響吧。
我和香月一起住的公寓，是一個寬敞的兩室一廳。
我們相互過著互不幹涉的生活。
雖說香月除了工作就是在酒吧或者是家裏的客廳喝酒。
我有時也會給她做點下酒菜，但是她從來沒有邀請過我來一起喝酒。不管喝得多醉，都不會邀請我一起喝。這份決心甚至讓我都有些感動。
我沒有把香月扶進她的房間，而是讓她躺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以她的生活節奏來說，大約會在深夜醒來，然後去衝個澡之後再去睡覺吧。
「哎，今天的工作也完成了。」
把毛巾毯蓋在香月身上之後，我歎了一口氣。
終端服務科本身的業務再加上晚上還要去酒吧裏接作為搭檔的香月迴家，已經變成了每天必做的工作了。
就這樣接香月迴家，也能讓我感受到完成工作後的充實感。
然後，我迴到了我的房間裏，開始鑽研和練習最新的魔術。
這樣看來我和香月在互不幹涉私人生活上，還是很有默契的。
「早，早上好。」
「早上好。」
「我出去晨跑清醒清醒。」
「要是花太多時間的話，上班時間又會很急的。」
「我知道。」
第二天早上，香月穿好運動服走了出去。
不把醉酒帶到第二天，這也是我很尊敬香月的一點。
雖然晚上經常喝醉——雖說也就是喝兩三杯——但是隻要睡一覺， 第二天早上就會很精神。
今天也在我充電結束之前早早的起來，開始了每天的晨跑。
她的左腳是義肢。雖說這是三年前的一起迴收案件的時候受傷所致，但是為了不忘記跑步和走路的感覺，她會盡量每天早上都去慢跑。
慢跑結束會去洗個澡，所以每次上班的時間都會非常緊張。——嘛，這也算是一種可愛之處吧。
今天還有一次周例會。
因為每周都會拿到一份名單，名單上列舉著住在第一終端服務科的擔任區域之中『壽命快要結束的giftia』，所以會專門舉行一次會議去分配工作。
分配任務的工作一般由香月來擔當。
雖說香月有自己的私家車，平常也會自己開車，但是隻有開例會的這一天她不是坐在駕駛位上而是坐在副駕駛上。
也就是說在從家到公司的這二十分鍾之內，她會規劃好這周的任務分配。
所以，在到達公司的時候，會議的準備已經完成了。
事實上，在她剛到達辦公室就喊道
「來——吧，大夥們，來開會了！」
然後就刻不容緩的召集了大家。
並開始分配工作。
香月會結合迴收對象和所有者的處境，與迴收方組合的情況來分配工作。
對於年輕的所有者來說，因為發生矛盾的幾率會低點，所以一般都會分配給滿和紮克、司和艾拉的組合。
發生矛盾幾率較高的所有者一般會分配給康隆和雪莉的組合。
雖說康隆作為一名社員是有問題的，但是作為一名支援者還是很優秀的。並且對於搭檔的雪莉來說，也是很擅長解決這種事情的。
然後，我和香月擔當的案件是最多的，一般來說有15件。當然，有的時候比這個還要多。
「把瑪格特、漢娜分給滿組吧。」
「好的。」
「剩下的卡米拉、塔雷斯、富蘭克林就交給我了。」
對於這個分配結果，我有點感到意外。
因為這個卡米拉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會發生矛盾的要素。一般來說都會分配給司組或者滿組。
我對香月說出自己的判斷後，香月含糊不清的說道。
「你說的確實沒錯……但是這個迴收對象給我一種很麻煩的感覺。」
「有什麽在意的要點嗎？」
「也沒有什麽要點……硬要說的話，就是常年幹這一行的直覺吧」
香月會根據直覺來判斷事情還是很罕見的。
我是不會批判要不要相信感覺這種不確定的因素的。因為『直覺』是一種giftia不會感受到的感覺。
再怎麽說，事先預想好最壞的情況也不是壞事。所以說，我也不再多問。
會議結束後，在我們正在為外出做準備時，山野邊科長一臉歉意的走了過來。
「香月，我想給你說個事……」
科長應該是為了不讓自己微胖的身體顯得明顯，就算很熱還是硬穿著公司發的夾克衫。額頭上已經浮出了汗水。
「怎麽了，科長。這麽正式。」
「昨天開會又被伍堂部長批評了……」
「又是說了要經費削減、提高效率的事情吧。」
在第一終端服務科裏麵，職位最大的本應該是山野邊科長，但是由於科長和香月性格的不同，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會讓感覺是香月才最大的那個。
當然香月並不是在輕視科長。但是在外人看來，肯定會被誤解的，畢竟香月的態度也十分不好。
「這種話已經聽得耳朵都起繭了。科長也差不多無視了吧。你不是最擅長這個了嗎？」
「什麽叫擅長啊。你是不知道我的胃有多疼……先不說這個。」
然後科長壓低聲音說道
「昨天的這個不是社長的怨言……而是公司下達的命令。」
「命令？」
「說是要在這一個月之內做出改善。」
「喂喂，隻給一個月的時間啊。」
「雖然我一直請求寬鬆點時間，但是……」
「……難道說，要是沒有改善的話，是要交罰金之類的嗎？」
對於香月的這個問題，科長一臉抱歉的小聲說道。
「要是沒有改善的話，就會把我們業務的一部分，實驗性的向公司外的其他部門進行委托。」
「什麽！？」
香月仰天大叫到——但是馬上就合上了嘴，然後抓住科長的衣領逼問到。
「喂，認真的嗎！？也就是說我們可能要減員了！？」
「香月，冷靜點。」
我連忙製止了香月。
總之這個事最好還是先不要讓其他的staff知道為好，所以我們三個人決定先轉移到會議室去。
「……外部委托啊。部長那家夥，還沒有放棄嗎？」
「以前也有這樣的情況嗎？」
「剛開始的時候就有了」 香月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終端服務科對於公司來說是賺不了錢的累贅部門。那幫人就隻知道賺錢。」
「但是，外部的其他部門具體指的是什麽？」
「應該是r警備吧……」
社長的迴答，讓我恍然大悟。
說的也是，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適合的企業了。
r警備和sai社有業務上的合同，是主要負責公司的常備警員和要員護送等任務的安保公司，並且r警備也別允許持有槍支。
和我們——不如說的是和香月——也有很多的淵源。香月的腳傷他們也有一份責任。
三年前，有一個迴收對象，就算超過了壽命時間也無法被迴收，最後變成了徘徊者。當時那個迴收對象的所有者就是現在變成了我們的同 僚的滿。
如果在giftia變成徘徊者之後還是不能安全的被迴收的話，對於sai社來說就已經是緊急事態了。就在這時，由部長直接下的命令，之後r警備的小組就介入了這個事件之中。
另一方麵，獨自一人的香月好不容易找到了迴收對象的居所，就在馬上就要迴收成功的時候。
r警備的小隊介入了現場，使現場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就在這時，已經變得恍惚的迴收對象突然暴走起來，讓香月受了很嚴重的傷。
最後r警備決定實行處決。在香月和滿的眼前，把迴收對象用槍擊破壞了。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是香月對r警備還是沒有什麽好印象。
不出所料，今天就隻是聽到了這個名字，就不進令她咋舌。
「難道說之前，迴收瑪莎的時候，還特地把這群人搬出來，一開始就在計劃這個事嗎？」
瑪莎說的就是一個月前由第一終端服務科擔當的迴收對象。
雖說作為擔當者的艾拉和司與所有者建立了很好的關係，但是在迴收的前一天被非法迴收商盯上，最後瑪莎被作為徘徊者而處理掉了。
那個時候一起追蹤非法迴收商——以未經sai社允許就擅自迴收或是誘拐giftia為業的人——的就是r警備。雖說最後還是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部長那家夥到底是多麽喜歡r警備啊，不會是收了什麽賄賂吧。」
對於香月的這句話，我和科長都笑不出來。
「要是什麽時候真的變成業務命令的話，我們也不能無視吧。」
「對對對……。所以說香月，雖然很抱歉，但是拜托了」
「真的是……明白了」
雖然很不滿，但香月還是很不情願的答應了下來。
雖說之前不管伍堂部長說了多少次經費削減都被香月無視了。
看來這次是不能這麽說了。
關於改善措施，最後決定由香月和大家一起思考，這次的對話就到此結束了。
2
這個公寓看起來很是雜亂。
建造時間已經有50年了吧，看起來很是有時代感。
因為空氣中彌漫著灰塵，讓香月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總之，先變得效率點吧，不要和迴收者太親近了.」
當我站在迴收對象卡米拉所住的公寓門前，在打算按下公寓的內部電話時，香月在我的身後小聲說道。
看起來她已經開始實施經費削減的措施了。
和平時的做法——不如說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做法——完全相反的指示。
我輕輕點頭示意之後，按下了內線電話的按鈕。
「你好，我是sai社終端服務科的社員」
迴收對象看起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性。從貼在文件夾上的照片看起 來有點發福，是一個十分和藹的老人。
所有者叫做茜道彥，是一名26歲的男子。
原本的所有者是道彥的父親，茜恭平。但是兩年前已經因為生病而駕鶴西去了。
所以卡米拉的所有權就移交給了作為兒子的道彥。
「來了來了，稍等一會，我這就去。」
門的另一邊，傳來了很是嘈雜的腳步聲。
門很快就被打開，出來迎接我們的是一名穿著樸素、圍著圍裙的女人，看來是卡米拉了。頭發梳在後麵，一身古董級別打扮的主婦，身後的香月已經是一臉愕然了。
但是我作為終端服務科的一員，是不會在這裏動搖的。
「你就是卡米拉吧。我們想就你的迴收一事談一談。」
「迴收？誒，那個，迴收？難道是今天？麻煩了。」
聽到我的話之後，卡米拉慌了起來。我為了讓她冷靜下來而露出了笑臉慢慢說道。
「不是，今天隻是來確定迴收日期和取得所有者的——」
「今天突然來訪，讓我都沒有什麽準備，真是不好意思。怎麽辦，至少讓我化個妝吧。真的不好意思，事先聯係下我就好了。」
「卡米拉小姐，請冷靜下來，並不是說今天就要迴收。」
「哎呀？不是今天啊？看來我又著急了。」
終於肯聽我的話的卡米拉豪爽的笑著拍著我的肩膀。但是有點疼。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是來幹嘛的？啊，真的很抱歉，如果是推銷的話，我是會拒絕的」
看來卡米拉是那種不太會聽人說話的類型。
「所以說——」
「啊，難受到說是來見小茜的？」
卡米拉自言自語道，隨後馬上搖了搖頭。
「小茜肯定又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覺。明明都快到中午了，真是個邋遢的孩子，我不知道說了他多少次，他就是不聽。」
卡米拉繼續說道。
我已經意識到小茜指的是作為所有者的茜道彥。
但是她並沒有給我插嘴的空隙
「真的抱歉，小茜他總是很辛苦，可以的話還是先不要叫醒他。能不能另尋他時，等他醒來了再過來？」
「……」
就在我打算諮詢香月怎麽辦時。
「這樣的話，我們就等一會吧。」
在後麵等待著的香月說道
香月一般來說都會把與所有者和迴收對象的交涉幾乎全權交給我，不過支援者本來就是這種工作。
所以說這種香月會插嘴的情況是很罕見的。
我接下香月的話頭說道
「你們還要叫醒他嗎？」
對於我的提案，卡米拉有點生氣。
「小茜，因為工作的原因一直都是早上才迴來。今天也是，剛剛才躺下來。這樣不是很可憐嗎？」
「不過是對於你和道彥都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那個……」
她還是不願意讓步。
就在這時，我理解了道彥和卡米拉的關係。
從年齡和外觀之類的來判斷，卡米拉應該是在扮演道彥的母親這一角色。
但是，我也意識到了她有點過保護的傾向。不過這也是意料之內了。
要是對話沒有進展的話，就隻能一直站在門口了
「比如說，道彥會在幾點起來？要是你告訴我的話，我們會配合這個時間再來拜訪的。」
「是啊，不過他是那種周末會睡一天的孩子——」
就在卡米拉思考的時候，室內傳來了開門後又關門的聲音。
我向室內看去，就看見穿著一身內衣、一臉睡意、頭發睡得亂糟糟的青年——茜道彥。
看起來已經醒來了
「小茜，你起來了啊？來客人了」
道彥並備有理會她，隻是走進了客廳。
不過我們也有了正當的理由。
「既然道彥已經起來了，可以讓我們打擾嗎？」
「啊，當然了，請進請進。」
卡米拉也是表情一轉，笑著說道
「不好意思，我有點不會融通。不過既然要來的話，事先說一下不就好了。我是不是剛剛也說過了，啊哈哈」
她又開始拍我的肩膀了
「畢竟沒有什麽可以招待你們的東西，家裏也是亂亂的。我倒是無所謂，但是要是連小茜都被人白眼相向了就不好了。」
卡米拉沒有想要移動的意思，大有站在玄關繼續談話的意思。
「我們進去說吧，好嘛。」
我一催促，卡米拉就吐出舌頭
啊，不好意思，我真的是"
就在這種牛頭不對那嘴的對話之中，卡米拉終於肯讓我們進入到房間之內了。
就在這時，我認識到了，早上開會時她的預感是正確的。
卡米拉不是那種好對付的家夥。
我稍微整理整理情緒，跟著卡米拉走進了客廳。
房間裏麵倒是沒有卡米拉說的那麽亂。
倒不如說，是為了日常生活而好好整理，打掃也做得很徹底。
道彥打著大大的哈欠坐在客廳沙發上。露出一臉沒睡醒的表情，也不是很在意我們。
「小茜，在客人麵前怎麽能穿這種衣服！快去換了！」
「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睡醒，道彥的迴答很無力。並且看起來是不打算去換衣服了。
「這個孩子真不像話啊。不好意思啊」
卡米拉麵向我們露出了和藹的微笑，不停地向我們低頭道。
「小茜，總之你先去洗把臉吧。稍後在吃飯，先來招待這兩位sai社的什麽什麽服務的人。」
「我知道啦……」
道彥還是隻有迴答
「明白的話就快去」
「……」
道彥還是沒有打算行動起來，這樣的話看來又要浪費時間了。今天香月的指示要比平時更加的商業化起來，在這裏幹等著可不是上策。
「請不要在意，我們並不會呆很久。」
今天拜訪的目的隻是在迴收同意書上獲得簽字而已，先完成這個目標吧。
我從身邊拿出了夾有迴收同意的文件夾。
「從卡米拉來到我們家算起。」
突然，道彥小聲說道
雖然還是一臉睡意，但是還是麵向我說道
「……已經，到時間了啊」
「是的。」
「那麽，我該幹什麽？」
我本來還以為他是言語不通的那種人，倒不如說他是比較誠實的那種人。看來還是不能被第一印象迷惑呀。
我點頭之後把文件夾交給了道彥。
「迴收同意書是用來獲取所有者的簽字的。如果有必要的話，不管多麽詳細的細節，我們都會解釋清楚。在所有者充分理解之後，就可以 簽字了。當然，這也隻是個書麵形式——」
道彥一臉迷惑的表情聽著我的介紹。
「那個～，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就在我介紹的時候，一直在一旁旁聽的卡米拉插嘴道。
「請講」
「我很是擔心在我不在了之後，小茜能不能好好地活著。」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道彥已經是成年人了，也有自己的工作。也不是那種居無定所的android children。
「康斯坦斯看起來很老實，能拜托你來看看小茜嗎？不用每天都來，一周來一次就好了」
「……要我，來嗎？」
「是的！這樣的話，我就安心了。」
真是離譜的要求啊。
「這就太為難我了，因為這和我自身業務的差距太大了」
有沒有什麽符合卡米拉要求的職業，保姆是肯定不行的。
「稍微來看一下不行嗎？真的。一天三小時，不不，兩小時就夠了。」
我確認了下香月的眼神。
雖然眼神對上了，但是卻沒有給我什麽指示。
我向香月尋求判斷時，香月一共會有點頭、搖頭和什麽都不做三種反應，分別對應 yes、no 和看情況三種迴答。
看來這次是看情況了。也就是說交給我判斷了。
「當然，如果是一個月一次的話，我還是可以來拜訪的。但是，如果要更頻繁的拜訪他的話，我們會向你推薦其他的服務。比如諮詢服務 之類的。最近也有專門為android children服務的諮詢服務」
android lost是最近很成問題的症狀，正確來說應該叫android lost綜合征。就像以前的pet lost一樣，和人工智能分別之後，對人的身心產生很巨大的影響。
「除此之外也可以雇傭別的家政婦。」
「我沒事」
雖然道彥這樣說道，但是卡米拉並沒有理會他
「我感覺還是康斯坦斯比較好，我還是挺喜歡戴眼鏡的男孩子的」
「謝謝誇獎」
眼鏡——雖說不知道和現在的對話到底有什麽關係，但是我姑且把這句話當做了耳旁風，繼續開始說剛剛的話題。
「又或是……找一個可以代替卡米拉的全新的giftia。在迴收了卡米拉之後你有三個選項」
雖然說這個本來是隻能給所有者說的，但是現在也隻能硬著頭皮說給卡米拉聽了。
「第一，更換giftia時的折扣。第二，返還出售giftia定價30%的現金，第三，保留身體裝入新的os，也就是說重置人格」
「康斯坦斯怎麽樣？能幫助我和小茜嗎？」
「……」
看來她是完全沒有想要聽我們說話的意思了。
她難道是那種隻要自己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聽其他的意見的人嗎。
現在看來，卡米拉這個giftia在最初訂購的時候就進行了非常極端的性格設置。
道彥就是這樣和這種不會聽你說話的giftia一起生活了9年嗎？
不過，人各有所愛，我並沒有想要非議這個的意思。
但是這樣真的不會很累嗎？
道彥毫不在意一直在插嘴的卡米拉，隻是默默地看著手中的迴收同意書。
就在這時，香月終於有了動作。
「卡米拉，我來的時候帶了點禮物，讓我們來吃點東西吧」
平常，買禮物這種事可謂是少之又少，但是這次因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就專門買了點禮物，還是自掏腰包。因為部長的命令，我忍痛著沒開發票。
香月拿著禮物催促著卡米拉，想把她帶到廚房去。
我立即明白了香月的意圖。讓卡米拉離席，和道彥一對一的對話才是最省時間的。
「啊，這樣啊，真是不好意思。說迴來到底買了什麽禮物。哎呀，竟然買了這麽貴的東西，這怎麽好意思收下。來，小茜也一起道謝。這 樣就應該去準備茶水了。小茜，不要在發呆了，快去洗把臉」
雖然香月在爭分奪秒的節省時間，但是卡米拉卻突然停住了前往廚房腳步。
就在這時，卡米拉突然開始翻看香月遞過去的禮物的盒子
「哎呀不好」
「怎、怎麽了？」
「這個點心之中有雞蛋啊」
「啥？」
「對不起啊，小茜對雞蛋過敏。真的不好意思，明明是專門買給我們的 」
香月自掏腰包買的禮物，就這樣白白浪費了。
「……這、這樣啊」
「啊，還有，小茜除了對雞蛋過敏以外，還對大豆過敏。下次再買的 時候記得注意一下」
「……」
香月的麵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還有就是，關於每天攝入的能量的事情。有沒有關於每天該吃什麽東西之類的報告？小茜這個人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卻不去好好調查」
自從幹這行開始，還是第一次被問了這種問題……。
我調查了很多這方麵的報告，順便把這些東西怎麽下載到自己的終端上的方法也非常詳細的教給了道彥——當然還有在一旁小聲插嘴的卡米 拉。
就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外麵已經變的漆黑一片了。
「原來她是這種人啊……」
迴到辦公室的香月癱坐在椅子上
「看來香月的預感真的中了」
「雖然我不是很討厭像卡米拉這樣的人，但是偏偏在這個個時間點，真的是」
香月歎了一口氣說道。
「現在可是麵臨著來自自命不凡的部長的麻煩威脅的時候啊。」
我們剛剛接到來自伍堂部長要求我們更有效率工作的改善命令。
但是，和卡米拉交流還會花費很長的時間。香月大概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吧。
「我今天可能有點著急了」
「不，你的處理方式沒有問題。今後拜托也保持這個狀態和卡米拉對話。要是太浪費時間的話，我會來調整。」
「明白了。」
「今天真的是累壞了。辛苦你了，康斯坦斯。」
香月在第一終端服務科全體人員的行動預定表上找到寫著自己名字的那一欄，把貼著的白色磁鐵換成了紅色。白色代表的出勤，而紅色則表示已經下班。
「總是，我先去喝一杯了……」
「好的，辛苦了——」
話音未落，我的終端就突然收到了一封短信。
發信人竟然是卡米拉。
「你好，卡米拉。今天非常感謝您。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真的不好意思，都這個時間了。其實我有點事情想問你，現在能和我商量一下嗎？」
「……」
我用眼神詢問香月，香月雖然一度移開了自己視線，但很快還是歎了口氣。
「喝酒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我還是很喜歡香月這種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的。
「那麽，你想問什麽？」
「就是小茜現在的這個工作。」
卡米拉應該是專門挑這種道彥去上夜班不在家的時候給我打電話的。
「這個工作是從晚上一直工作到早上的，但是這種不規律的工作對身體是十分不好的。所以，我想在離開之前至少給他換一份白天的工作～」
「哈……」
「有什麽可以說服他的方法嗎？我對這種事情不是很了解。這種事可以拜托給康斯坦斯先生嗎？」
如果是道彥的好友的話，說不定可以勸勸他……。
「職業介紹有專門的機構負責，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當然，不能是我或是卡米拉你自作主張的來決定，我們首先還是要聽取道彥自己的意見——」
「對了！可以把他介紹到終端服務科裏麵嗎？但是終端服務科的工作是很辛苦的對吧？sai社有什麽工作比較輕鬆的工作嗎？能給我介紹一下嗎？」
「我去找找sa 社有沒有正在招人的部門」
「啊，還有，小茜現在不還是單身嘛，我覺得他差不多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那種在我走了之後會照顧小茜的日常生活的溫柔的女性。」
「額，我給你介紹一間婚介所吧」
「小茜對於那種地方有點……」
卡米拉很果斷的拒絕了我的提案。
「我希望最好是我能信得過的人來介紹。」
「要是讓我來介紹的話，大概會是很多女性giftia吧。」
「giftia的話是不可以結婚的吧。並且也不能生孩子……對了，桑乃實小姐怎麽樣？」
「哈！？」
p007
由於話題有點太過突然，讓坐在旁邊的香月震驚不已。
「嘛、雖然我是這麽想的，但是桑乃實小姐不是很適合小茜。雖然是他們是同齡人……但是我剛剛也說了，小茜喜歡溫柔的女性。因為小茜本來就是那種很溫柔的人」
也就是說，香月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都很不溫柔……其實這倒也沒怎麽錯。
「嗯～～～～」
在一旁的香月撓著自己的頭。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在這之後，又和卡米拉聊了兩個小時。直到談話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結果這天香月沒有去喝酒，而是和我一起迴到了公寓。
3
隨著時間的推移，卡米拉的「談話」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演越烈。
她幾乎每天都會聯係我，和我十分詳細地談一些——主要是作為所有者的道彥的——事情。
就算我以正在工作為由掛掉電話，一小時之後她還是會再次打過來。看來她是估計著我的下班時間打過來的。所以我們的加班次數也越來越多了。
相對的，香月可以去喝酒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雖然卡米拉沒有惡意，隻是比較擔心道彥。所以我們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她。而且，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想盡量讓卡米拉在不留遺憾的情況下迎接被迴收的日子。
所以我們也隻好傾聽卡米拉的碎碎念。
「香月，康斯坦斯，最近加班的次數是不是變多了？」
某一天的早上，山野邊科長含糊不清的對香月說道。
「啊，這個嘛，呃……」
香月本來想要找借口蒙混過關，但是很快就意識到現在已經沒用了。死了心似的歎了口氣。
「是增加了。」
「誒誒～，這不好吧～。部長的命令，要怎麽辦～？這次肯定、是瞞不過去的～」
老實說，我有一種預感，在維持一直以來的做法的同時，又要兼顧部長的命令是不太現實的。並且不出所料，現在就已經露餡了。
除非我們從根本上改變現在的做法，否則是不可能完成部長的業務改善命令的。
「我之前也說過了，要是不能達成部長的要求的話，是會被削減經費和縮小規模的——」
不等科長說完香月便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
「別在大家的麵前說這些話。」
「嗚嗚……」
「我會想辦法的，再等等，好嗎？」
科長隻好低聲點頭。
香月現在也是進退兩難的境地。
是要像平時一樣，貫徹忽略效率去感受所有者的感情的做法？
還是為了保住這個部門而作出改動？
香月選擇了後者。
「不能再在卡米拉這裏浪費時間了。」
香月用斬釘截鐵的聲音對我說道。
「聽好了，今後不要再接受她商量的請求了。」
我很吃驚，香月竟然選擇了這樣的做法
「這不是違背了你原來的做法嗎？」
「現在不是說該怎麽做的時候啊。」
「是因為現在是刀架在脖子上嗎？」
「……」
「對不起，我不是想要煽動你。」
「總不能失去第一終端服務科吧，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啊。」
香月在這裏工作的時間比我還要長，想必她對這裏的感情比我還要深吧。
就算這樣——
「雖然卡米拉是比較煩人的那種類型，但是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所有者的道彥好。還有，我們一直以來的做法就是為了一個一個的消除迴收對象所抱有的不安。我認為不應該改變這種做法。」
在這個時候改變自己的做法，這可不像是香月會做出來的事情。
意識到這個的我，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的拋向了香月。
「在三年前你不是已經下定決心要一直貫徹自己的這種做法嗎？」
「我知道。我也明白」
香月露出疲憊的表情小聲說道。
「……但是，這次是不行的。卡米拉以後有什麽要求都不要答應她。明白了嗎，康斯坦斯。」
「……好的。」
我很清楚，這對香月來說也是一個苦澀的選擇。
所以，我也決定不再反駁。
這天，卡米拉也給我們打來了電話。
雖然我們想盡量在終端上說，但是卡米拉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所以我們再次來到了卡米拉的家中。
「康斯坦斯先生，桑乃實小姐，真的對不起」
卡米拉還特意準備了茶和點心。
看來還是很歡迎我們的。雖然我們也很感謝她的這份用心……
「其實昨天晚上小茜突然對我說他有一個正在交往的女孩子，說是想要在我被迴收之前介紹給我認識一下，但我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過，嚇了我一跳。」
我也嚇了一跳，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事情』？
「還說在我不在了之後要和那個人結婚。」
卡米拉好像沒有注意到我們愕然的表情一樣，一個人繼續說道。
「我也不知道那個女孩怎麽樣，所以有點擔心小茜是不是被騙了。雖然本來應該是由我去調查，但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想和康斯坦斯商量一下，能不能幫我調查一下那個女人。」
「我平常不怎麽做這種調查。不過我可以給你介紹事務所或者是偵探之類的——」
「如果是康斯坦斯先生這樣優秀又機靈的人，肯定能做得很好吧。」
「卡米拉，我覺得調查起來很困難——」
「而且那個女孩比小茜還要年長，我感覺她很有可能是在欺騙單純的小茜。」
卡米拉並沒有聽進我的話。
就在我還在絞盡腦汁想著要怎麽拒絕卡米拉的時候。
香月緩緩的站起來，看起來像是故意的拍了下桌子。
就算是卡米拉也被嚇了一跳，沉默了下來
香月不再露出笑臉。
「抱歉啊，雖然我們也想要盡可能的理解你的感受，但是我們可不是來當你的傭人的。」
這可不是對顧客說話的語氣。
「卡米拉，到迴收的那一天為止，都不要再聯係我們了。就算電話打過來，我們也不會接的。明白了嗎？」
「……」
卡米拉似乎是被香月態度的180度轉變嚇了一跳，隻是瞪大了眼睛。
「迴去啦，康斯坦斯」
香月就這樣走出了房間。
我對呆在原地的卡米拉行了一禮之後，就追著香月跑了出去。
「抱歉，我並不想插嘴的……」
在返程的車裏。
香月一臉不悅地向我道歉。
「應該是我來道歉，如果我能更加果斷的拒絕了就好了。」
結果，香月變成了那個扮黑臉的人。
這種交涉本來就應該由我來做。
那天晚上，香月雖然從卡米拉的談話之中解放了出來，但是也沒有去 喝酒。
4
「這是什麽玩意！？」
這天早上，在上班前喝著咖啡的香月，在看到工作郵箱裏的郵件後，突然大吼起來。
我也看過之後，才發現這是伍堂部長寄給山野邊科長和香月的信。
信的內容是「關於削減第一終端服務科經費與縮小其規模」，內容是將減少一半的 staff，並實驗性的將r-警備投入迴收業務。
雖說已經口頭上打過招唿了，但是這次以書麵文件表達出來的話，可見對方是認真的。實際上這已經算是赤露露的威脅了。
反應過來的香月直接拿起終端對著科長吼道
「喂科長！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香月直接破口大罵。
屏幕那邊的科長一邊擦著汗，一邊露出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麽……這次是怎麽都沒辦法糊弄過去的……」
「咕……」
香月一下子無話可說了
當初無視了警告的香月，即使想反駁也做不到吧。
「沒想到部長這麽快就殺過來了，不是說好了給一個月用來整頓嗎，怎麽這麽快？」
「從那之後已經過了半個月了……」
從終端中傳出了科長微弱的聲音
「科長，你不會老老實實地把中途的經曆也報告上去了吧。」
香月……這種說話方式有點過分了吧……。
「我什麽都還沒有上報啊……」
科長說道。
「但是看起來部長好像自己調查了些資料，了解了我們這邊的情況，進而作出了這種判斷吧……」
「真的假的啊……這麽執著的麽……」
這半個月之中，不要說經費削減了，經費反而升高了。
前幾天才決定就算改變一直以來的對策也要守住這個第一終端服務科，現在看來真是諷刺啊。
「我現在就去本社解釋一下……但是不要太抱有期望……」
「這件事，我們的人知道嗎？」
「我還沒有對他們說過。」
「那就好.」
掛掉電話之後，香月一口喝幹杯中的咖啡，瀟灑的脫掉了已經穿好的t恤。
「香月，換衣服的話能不能去自己的房間……」
「煩死了。康斯坦斯，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本社。」
「什麽？」
「這種事不能隻交給科長一個人。」
「這樣過去隻會適得其反……你似乎不打算和他們好好談談吧？」
「喂，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穿著內衣，露出一臉可怕表情的站在那裏的略微上了年紀的女性……吧。
「我可是不惜改變自己的做法也想要讓這個部門生存下去的，怎麽能這麽容易的就讓它化作泡影啊。」
當然，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伍堂部長的辦公室在本社大樓的52層。
但是秘書giftia卻把我們兩個攔在門外。
「抱歉，請問兩位有預約嗎？」
「我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的桑乃實。」
香月把自己的id卡舉到秘書的眼前。
「我們的科長現在正在裏麵開會，所以我也想旁聽。」
「我現在就去確認，請兩位在這邊稍等——」
香月無視了秘書的話，粗暴地打開了房間的門。
山野邊科長正站在伍堂部長的正對麵。科長看見我和香月之後，嚇了一跳。
「香月君，你要幹什麽！？你要是亂來的話可就麻煩了啊～。康斯坦斯，你怎麽不攔著她呢……」
「抱歉，香月說她無論如何都要來……」
香月無視了驚慌失措的科長，走向了位於房間深處的部長辦公桌。
「這條命令是不是下的太早了？？不是說好的給一個月的時間嗎！」
香月逼問部長到
「就像部長說的那樣，我們也在變得注重效率。至少看看最終結果再做決定」
但是部長還是完全不為所動。
伍堂新野部長明明今年才35歲，卻已經坐到了sai社giftia管理部部長的位置上。
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修長的眼睛，緊閉著的雙唇。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對於香月劍拔弩張的質問，仍舊泰然自若，連眉頭都不動一下，絲毫沒有一絲破綻。
「不過據我所知，這半個月你們的行動和我的指示是完全相反的。」
「你還特地自己調查過了？」
「山野邊科長從很久之前就有不把準確的情況和數字報告給我的壞習慣，所以這次我就單獨調查了一次。」
科長看起來十分的沮喪，平常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其實也不過是在部長手上跳舞的小醜罷了。
「這是我在看過公司終端的使用情況，各社員的出社、退社時間，公司用車的使用情況，所屬giftia的維護時間之後，綜合起來給出的判斷。」
「你真是閑啊」
「什麽事情都調查仔細，可是我的辦事風格啊。」
「請讓我解釋一下。」
香月說完也不等部長同意，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這個月隻是正好遇到了比較麻煩的迴收對象，所以比平常還要耗費時間。但是關於這件事，我們也已經為了改善而采取新的措施。所以請相信一個月的期限內我們會做得比以前更好的。」
但是，部長在香月解釋的時候，就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麵無表情的看著窗外的風景。
「部長！」
在香月的催促下，部長還是看著窗外的風景說道。
「桑乃實香月，我聽說無視公司的政策方針，在第一終端服務科推廣別的迴收方式的人是你吧。」
「是我沒錯。」
「三年間，我一直都在叫你們縮減經費，但是你們卻無視了我的命令。半個月之前，我發出了最終通牒，你們還是沒有做出改變，我如何相信你們可以在接下來的兩周時間內發生改變。」
正如他所說的一樣。
說到底，隻要我們還在無視公司的方針繼續自己的做法，伍堂部長就不會放過我們。
「你就這麽討厭我們的這種做法嗎？」
香月就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反駁道
「的確是這樣。」
「……！」
部長爽快的承認了。部長重新把臉麵向我們，那個表情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玩弄我們……那是一幅認真的表情。
「我不喜歡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做法，因為它不符合公司的方針。」
「難道經費削減比客人和giftia的感受還要重要嗎？」
「是這樣的。」
香月和部長對視著。
過於緊張的氣氛讓我和科長都沒辦法插嘴。
就在這時，我的終端響起了電話鈴聲。
「抱歉。」
我馬上拿出終端，打算把鈴聲關掉。
但是當我看到聯係人時，我卻倒吸了一口涼氣。聯係人竟然是我們說過再也不要來聯係我們卡米拉。
當然，我並不打算和她通話。畢竟在這種壓迫感十足的情況下，我隻想掛掉電話的無視她。
但是——
「是卡米拉打來的嗎？」
香月看向我這邊，問道。
明明是在和伍堂部長緊張的對峙的時候。
看到我點頭後，香月輕輕地歎氣道。
「接電話吧。」
這個指示是衝突的，無論是對卡米拉說之後再也不要打電話給我了，還有打電話來也不要接的，都是香月。
但是，我對於香月的指示一直都是不會抱有疑問的。我也有一種預感，如果是香月的話，她肯定會這樣說的。
歸根結底，驅動她的永遠都是『情感』的部分。
「我們這邊的對話可沒有結束啊。」
「哦，你還打算和我說話嗎？明明什麽時候都是單方麵的命令別人。」
在向我作出簡短的指示之後，香月又迴到了和部長的對峙之中。
對於這三年之中一直擔任她的搭檔的我來說，我已經分辨不出來她到底是個聰明人還是個笨蛋了。
我迅速接通了電話，就在我打算就這樣退出部長室的時候，但當我看到ar顯示器上顯示出來的不是卡米拉而是道彥氏，頓時感到了有些不對勁。
「康斯坦斯先生……！」
道彥氏正在哭泣。都這麽大個人了，還會這樣不在乎別人視線哭泣，這讓我感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卡米拉她……卡米拉她……她遇到事故了……」
「事故……？」
「請幫幫我……請救救卡米拉……拜托了……！」
giftia如果隻是被車撞一下的話，是不會怎麽受傷的。從道彥氏的樣子來看，可能是遭遇了很嚴重的事故。
雖然以前香月已經說過不要再管卡米拉了——
「明白了，我現在就過去。」
但是我還隻這樣迴答道
掛掉電話之後，就看到香月已經放棄了和部長的對話，朝我走了過來。
「香月，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聽到這句話，香月搖了搖頭。
「我是你的搭檔，所以我也會跟著你去。」
「什麽？」
「你知道你的行動是徒勞的嗎？」
伍堂部長發聲製止我們。
「你們應該知道對於遇到事故的giftia我們有專業的緊急維護小組來應對的吧。即使你們趕到現場，也什麽都做不了。」
「但是所有者沒有向其他人求救，而是選擇向我們求救了，我又怎麽能就這麽無視 他呢。」
香月打開部長室的房門，迴頭說到。
「迴收giftia就像是一種儀式。是把和giftia一起經曆的時光作為美好的記憶一樣保留在人們的記憶裏，還是作為一個已經壞掉的東西一樣被人記住呢？根據我們的做法，所有人在迴收的時候心境會發生很大的變化。俗話說得好，一個好的故事需要一個好的結局。也就是說，無論之前的迴憶有多美好，如果最後搞砸了的話，也隻會留下不好的迴憶。」
香月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其實她似乎在拚命地壓抑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香月扶在門把手上的手已經因為用力過度而變得雪白，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隻是不希望踐踏giftia活過的證明。我們也沒有權利踐踏和玷汙giftia與所有者共同度過的81920小時的迴憶。」
最後，香月看向了部長。
「giftia的內心就像是人類的內心一樣，所以啊，能不能更加的重視giftia的感情啊……」
香月說完那近乎演講般的話語之後，就頭也不迴的走出了房間。
「那個，那個……香月君？」
我把驚慌失措的科長放在原地，追著香月走了出去。
伍堂部長什麽也沒有說。
「這樣真的好嗎？」
我一邊追趕著香月一邊問道
在這個時候退下來的話部長的命令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康斯坦斯，變換方針。」
「你的意思是說？」
「管他什麽部長命令，我才不要因為這些而去扭曲我的理念，我要貫徹我的理念。」
「這才像香月該得出的結論。」
我忍不住嘴角上揚起來。
「要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真的要結束了的話，我也打算和對方動真格的就是了。」
「這，這也像是香月該得出的結論……」
總之，現在先不要想之後的事情了
我們急忙——雖說是急忙但是開車還是用了一個小時左右——才到達道彥氏所在的地方。
道彥氏和卡米拉待在事故現場附近的警察局裏。
我一眼就看出卡米拉受了重傷。
卡米拉的身體嚴重受損，一條腿已經斷裂，左半邊的臉也已經損毀了。
明明是這樣，卻隻能躺在會客廳的地板上，待遇屬實有點過分了。
確實把giftia送去醫院也是無濟於事，但是至少能夠用心點去保護她啊……至少作為 giftia的我是這麽想的
卡米拉現在沒有意識真的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樣就不會知道自己現在像是雜物一樣被放置在這裏。
「就是在她去買東西的時候……」
道彥氏癱坐在卡米拉身邊小聲嗚咽到。
「一輛汽車無視信號燈就這麽撞了過來，然後又被對麵的卡車……」
這是多麽不幸的事故。
giftia再怎麽堅固也是有限度的。
「我小的時候，曾經被別人欺負過。」
道彥氏握著昏睡不醒的卡米拉的手，喃喃說道。
「沒有對我惡語相向，也沒有對我拳打腳踢，隻是，誰都不來和我說話。不管我向 誰搭話，也沒有人理我。在母親去世了之後，父親也不再理會我，因為他不常迴家，我隻好自己想辦法做飯。那個時候我就像行屍走肉一樣沒人能認出我來。」
不過九年前的話也就是說道彥氏當時隻有17歲吧，獲取正是因為是那個年齡，他才能夠自力更生地活下去吧。
「就在這時，雖然不知道怎麽迴事父親就把卡米拉帶來了。這個家夥真的是完全不聽人說話，隻會自顧自的說話，真的是煩死人了。」
道彥氏說到這裏自嘲的笑了笑
「我最初也覺得，被這個機器人所擔心真的是好丟人。但是，不管我多麽的無視她，她都會黏上來，也不在意我的無視。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無視著卡米拉不就像是同學和父親無視我一樣的嗎？」
道彥氏用因哭泣而顫抖著的聲音繼續說道。
「盡管如此，卡米拉也還是不知疲倦的和我說話，還是讓人感到厭煩的關心著我。但是對於我來說，那份厭煩才是我的救贖……」
說到這裏，道彥氏抬起頭緊緊地抱住香月說道
「求求你幫幫我吧！這樣的道別方式，對於我來說真的太殘忍了！迄今為止我隻是在聽卡米拉說話，我還完全沒有把我的心情傳達給她！」
眼看著他就要癱倒在地，我急忙扶住了他。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但還是插嘴說到。
「這是不實際的。就她現在這個狀態來說，恢複需要用到大量的費用與時間。即使成功地恢複了，迴收的日子也盡在眼前。」
考慮到剩餘的時間，就這樣迴收卡米拉，無論從那個方麵來說都是最上策。
可是……
「……康斯坦斯，幫我把卡米拉搬上車。」
香月毫不猶豫地對我說道。
「你是認真的？」
「不用擔心維修費用，我會想辦法的。」
香月把手搭在道彥氏的肩上，鼓勵他道.
「我一定會幫你修好卡米拉的.」
「謝……謝謝你 真的太謝謝你了！」
道彥氏用力地鞠了好幾次躬，額頭幾乎要碰到地板。
後來，我們和之後才趕到的sai社的緊急維護小組合作，把卡米拉帶迴了本社。在香月特別拜托他們的情況下，我們把運送地點定在了平時使用的維修室。委托第一終端服務科專屬的工程師老爹來修理。
「你還是新人的時候就是老好人了啊。」
老爹看到卡米拉的時候，露出了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
「意識也被強製關閉了。就算修複身體的損傷，也不一定馬上就能恢複意識啊。」
「即便如此，還是拜托了」
香月低下了頭。
「希望所有人都能以接受的方式告別。這就是我所能做的，我不想就此放棄。」
這種做法既不節省經費，也不節省時間，但卻貼近了所有者和迴收對象的心情。
即使是平時的香月，也很少做到這種程度。
可能是因為和部長之間的事情，她才決定將錯就錯。
那一天晚上，香月終於可以久違的一個人去喝酒了。
還是老時間，還是和以前一樣，在接聽了店裏打來的電話之後，我一如既往的去接她迴家。
就在我把香月搬上車，在迴家的路上
「……唉，真的想不通啊。」
香月用清晰的聲音小聲說道，我注意到她已經清醒過來了。 香月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夜景，一個人繼續說道
p008
「我到底該如何迴應那個混蛋部長的要求？終端服務科到底應該以什麽樣的方法來辦事？我真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其實我是知道的，香月對這次的事件，是有很多心理矛盾的。倒不如說香月一直在為終端服務科的存在方式而煩惱。
「結果，我現在的做法，對於我來說隻是自我救贖吧。就算被說這是自我滿足也好……至少我自己得到救贖了……」
隻是，我是第一次聽到她說這種真心話。
5
數日後，
在夜晚——不如說是深夜——我換上了事先準備好的衣服。
來到客廳之後就看到和我住在一起的香月今天也是爛醉如泥地躺在沙發上唿唿大睡。
我看著眼前的景象，默默地走出了公寓。
把釣魚竿和便攜式的保溫箱放到汽車的後備箱之中，驅車前往距離公寓有一個小時車程的港口城市。
我的目的是去夜釣。
那個港口城市的防波堤對於夜釣愛好者來說，是一個很有人氣的地方。
實際到達之後，確實有很多人在夜色之中釣魚。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說實話，我以前還沒有釣過魚。這些裝備也是昨天才買的。
要說我怎麽突然想起來挑戰夜釣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在同一個職場工作的縹康隆的一句話。
——有個謠言說，那個男人會在私下出現在一個地方。
康隆故意裝作神秘的湊到了我的耳邊說道。
——要是想要說什麽私人話題的話，就試試去哪裏碰碰運氣吧。說到底，不過隻是些無傷大雅的傳聞罷了。
康隆是一個就連我有時也沒法看穿的人。雖然看起來他好像知道很多東西，但是我無法分辨出這些到底是認真的還是玩笑話。
就是這樣，我聽取了他的意見，也不是說有多麽相信他。而是想順便開拓一下新的興趣。
畢竟對我來說興趣也就是變變魔術什麽的，所以了解新世界本身來說就是一種樂趣。
在距離防浪堤末段大約二十米的地方，坐著一個穿著白色運動外套的釣魚客。看來我的運氣不錯。
這就是康隆給我的情報。那是一個很具體的傳聞，具體到讓我都感覺康隆是不是真的親眼見到過。
我在這光滑而黑暗的防波堤上，借著月光緩緩地向前進。
雖然能聽見聲音，但是卻看不見沉浸在黑暗之中的海浪。
我一邊默默地從釣客們的身後借過，一邊確認著他們的穿著。
大概走了200米左右，終於能看到防波堤的末端了。
「……！」
果然，就像康隆的情報一樣，大約距離末端2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穿著白色運動外套的釣魚客。
沒想到康隆的情報竟然這麽準確，我一時呆站在了原地。
「晚上好。」
我盡量表現得自然點和那個釣客打過聲招唿之後，就在他的附近找了個地方開始準備釣魚。
雖然之前在網上預習過了，但是對於我這種初心者來說還是有點棘手。
「今晚釣到魚了嗎？」
我試著向他搭話道。
「也就釣了三條。」
那個男人也自然的說道。
我終於將誘餌掛到了魚鉤上，把線拋進了漆黑的海裏。
「那看來情況還不錯啊。」
「…………」
這次沒有迴話。
男人隻是認真的看著漆黑的海麵。
那是一種拒人千裏的氣場。
但是，如果不那麽集中精力的話，就沒法釣到魚了吧。
我也不再搭話，開始釣魚。
大概是因為還是第一次釣魚，作為初學者的我心裏還有點小小的期待。
在經過幾小時專心致誌的夜釣。
倒不如說，隻是在專心的「等待」。
但是卻完全沒有魚上鉤，不僅如此，魚總是能巧妙地叼走我掛在魚鉤上的魚餌。
再一看旁邊穿著白色運動外套的人卻釣得很順利。
我不由得歎息道，難道是因為有這個男人在我身邊才把我的魚都吸走了。
盡管如此，我還是學著男人的樣子，拚命的集中著自己的意識。
這種等待的感覺還是很符合我的性格的。在迄今為止的短暫人生中，這種等待的場景也不在少數。
天空開始漸漸泛白，夜釣客們也陸陸續續地踏上歸途。
就在這時我的魚竿突然一沉。
釣竿微微彎曲，魚線開始收緊。
手頭也感覺到了一股力量。
終於上鉤了！
我站起來，開始快速收線.
雖然我感覺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但實際上應該隻過去了十幾秒。
被朝霞染紅的海麵上出現魚影時，我用力舉起了手中的魚竿。
雖然這條魚並不大，但是卻是我第一次的釣魚成果。
夜釣……也不錯嘛。
就在我沉浸在成就感和滿足感之中時，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和魚搏鬥的穿著白的運動外套的男人抬起了頭。
「……你是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康斯坦斯吧。」
伍堂部長準確的猜出了我的身份。畢竟前幾天才剛剛見過，恐怕從一開始就暴露了。
「容我重新自我介紹下，我是康斯坦斯。」
「剛才的操作很精彩。」
「多謝誇獎。」
「你應該不是碰巧來到這裏的吧。我猜八九不離十應該是縹告訴你的吧」
真尖銳……。
真的是什麽都能看穿一樣。
「抱歉占用您的私人時間。但是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
「說吧。」
部長爽快的點了點頭。
「看在你這麽堅持的份上。」
「謝謝您」
與其說是我專門挑這個時間來找他，不如說是為我剛想好該怎麽和他談判。
不過為了能夠直接和部長說上話，還專門買了釣具卻是事實。
不過好不容易得到了許可，趁他還沒改變主意，直接切入正題吧。
我把裝在包裏的文件夾遞給了部長。
「這些是全部29個分部的顧客迴頭率。」
我總結了在迴收對象被迴收了之後，所有者再次購入giftia的概率。
我專門準備了兩個表格，分別用來比較一年內和三年內29個分部的顧客迴頭率。
「正如您看到的那樣，在這29個分部之中，第一分部的顧客迴頭率是最高的。」
這個表格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表現出我們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做法比起傳統做法——也就是其他的終端服務科的做法——更加優秀的的地方。說白了就是交談之中的籌碼。
「下一頁是全部29個終端服務科全年的所花費的經費。」
順著我的指引，部長翻到了下一頁。
「雖說我們部的經費確實比其他部的高，但是從顧客迴頭率這個層麵來說，我們部為公司做出的貢獻也是值得商討的。」
正因如此，我希望能部長能重新考慮關於對第一終端服務科的改善命令。我想說的話就是這些，不過如果是部長的話，不用我說出來應該也是能理解的。
伍堂部長把文件夾還給我，眯起眼睛看向逐漸泛白的水平線。
「關於迴頭率的問題，我在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了。」
這句話出乎了我的意料。
「這樣的話——」
「這也是判斷的一部分，我想說的是，盡管如此，我還是不喜歡你們第一終端服務科的做法。」
「……」
不喜歡——這樣的話。
這樣情緒化的話語，從伍堂部長這裏說出來讓人覺得十分格格不入。
「您是對第一終端服務科有什麽個人的不滿嗎？」
「沒有那種東西。我隻是把公司的發展放在了第一位。雖說你們的做法應該得到表彰，就像你的資料顯示的那樣。」
「即便如此，我們的做法還是沒法給公司帶來好處嗎？」
「是的。」
部長點燃了一隻雪茄。
吐出的煙圈消失在了晨霧之中。
「確實，對於所有者和迴收對象來說，這樣的做法確實很不錯。但是這不是終端服務科的本職工作，而是心理諮詢師的工作。說實話，你們現在的做法是一個部門做了應該由兩個部門分擔的事情，要是這樣的情況長時間持續下去的話，你覺得會怎麽樣？」
「……負擔會增大吧。」
「然後就會崩潰，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
部長開始用便攜式噴燈來燒水，看來釣魚已經告一段落，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你們第一終端服務科應該有一個叫做艾拉的giftia吧？」
「是的。」
「我有看過她因超負荷工作而一度失能的報告。就算是設計上擁有比人類更加堅韌的內心的giftia都是如此，如果要繼續你們的做法的話，就應該增加staff的數量，減少每個人的工作量。」
水很快就燒開了，部長把咖啡豆放到事先放在杯子上的過濾網之中，並慢慢的向其中注入開水。
「但是，我也不能再增加給予終端服務科的經費了，這就是事實。所以我才不厭其煩地叮囑你們要改善業務。」
「也就是說……部長是為了保護我們才……？」
部長特意把一杯剛沏好的咖啡遞到我的麵前，我也在道謝後心懷感激的收下了。
清晨海潮的氣息和咖啡的氣息，十分協調的混合在了一起。
「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了，我最優先考慮的是公司的事情。」
我為自己感到一絲羞愧。
在我的印象裏——他是個認為機械式地迴收giftia才是正義的人。
我是犯了多麽大的一個錯誤啊。
部長其實比任何人都——甚至比我們自己都——為我們著想。
雖說所有者和迴收對象確實應該用心對待，但是也不能因為這些，就讓staff們做出犧牲。
但是——
這個道理我很清楚。
就在這時，香月說過的話在我的腦海裏閃過。
「到頭來——」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微笑。
「對於我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救贖呢。」
「救贖嗎？」
「終端服務科的工作就是撕毀記憶，是一個絕對不會得到迴報的工作。我們也知道以我們的立場是不可以尋求迴報的。所以至少……」
至少，在最後，不要讓這份迴憶變成痛苦的東西。
如此一來，對於我們來說也是一種救贖。
我這麽對部長說完之後，便結束對話離開了。
部長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6
按照預定的日期，卡米拉迎來了迴收的日子。
「康斯坦斯先生，香月小姐，這段時間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抱歉。但是，真的謝謝你們了。」
卡米拉平安地恢複了意識。雖說在那之後距離迴收時間也就隻剩下幾天的時間，但是她還是和道彥氏度過了幾天家人團聚的時光。
「卡米拉……你走了之後我會感覺寂寞的。」
「不過我已經一點都不擔心小茜了，我之前還一直認為小茜還是小孩子，但現在已經成長到可以照顧我了。」
和道彥氏說話的卡米拉的臉上洋溢著祥和的表情。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那個看起來十分不安、喋喋不休的卡米拉已經不在了。
在迴收卡米拉之後，道彥氏向我和香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天晚上，香月很罕見的沒有去喝酒，而是和我一起準時的迴到了公寓之中。
「改善命令被取消了。」
一進入客廳，香月突然開口說道。
「你說的是？」
「關於我們部門的經費削減和規模縮小。」
「真的嗎？那可真是個好消息啊！」
「……」
我是一臉開心的樣子，但是香月卻一臉懷疑的看著我。
「幫我擦屁股的，是你吧？」
「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地溜出去了。」
看來是露餡了
我還以為香月那一天晚上也喝得伶仃大醉，是我大意了。
「雖然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但是真是幫大忙了。總是給你添麻煩，抱歉。」
「不，也不是什麽值得感謝的事情，我這麽做隻是因為我的興趣使然。」
「謝謝你能這麽說。」
香月歎了一口氣。
之後迅速向我逼近。
「所以說，你是怎麽辦到的？」
「怎麽辦到的呢？」
「別裝傻了！你為什麽要和那個部長直接麵談！還有你是怎麽說服他的！？快告訴我！這樣的話，下次我也可以用得上。」
「那是我和部長的秘密。」
「什麽？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不能和我說嗎？」
「香月要是和部長說的話，會造成多餘的衝突。」
「你這是什麽意思？」
「但是硬要說的話，可以告訴你一件事——」
我推開香月，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那個人是一個好人。」
「你這個家夥，被那個人拉攏過去了嗎？要是背叛了我們的話我可是絕對饒不了你的啊。」
真希望有一天香月也能和那個人推心置腹的交談一次啊。
因為他們是十分相似的人，這兩個人對於giftia、其所有者以及終端服務科的工作，都有著很深刻的思考。
我一邊想著那樣的事。
「對了對了，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了，你可以一個人在家放開一點。」
一邊告訴香月，然後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