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之在一旁看著暗暗好笑。


    “爹,這是鎮上,我娘帶我來過,我與你說,這裏很好玩的,有賣糖人的,有耍雜耍的,還有一隻猴子,但是娘不肯我靠近,說那猴子好兇,會抓我的臉……”


    她指著外頭,一一給易明之介紹。


    易明之也很是配合,時不時說上一句“原來是這樣”“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爹也沒有見過呢”之類的話。


    聽得丁嬌隻翻白眼。


    某人為了討好女兒,臉皮簡直比城牆還要厚。


    小家夥說累了,窩在她爹懷裏懶洋洋地吃著東西,忽然想起什麽來似的,突然跳了起來,問道:“小石頭哥哥不是說與我們一道嗎?怎麽沒看到他人,哎呀,不得了,娘,你把小石頭哥哥忘在家裏了,怎麽辦?我們要不要現在迴去接他。”


    丁嬌差點笑出聲來。


    “你這個時候才想起你石頭哥哥呀,咱們已經走了好遠了,沒辦法趕迴去了,你說怎麽辦。”


    小嘟嘟這下是真急了,她脹紅著臉,緊緊地抓著他爹的衣襟,問道:“爹,我們把石頭哥哥忘在家裏了,怎麽辦?我們現在迴去好不好?石頭哥哥一個人在家裏,肯定會哭鼻子的。”


    “沒事,沒事,你娘騙你的,你石頭哥哥早就在前麵等著我們了,他先出發的,他說小嘟嘟喜歡吃鎮上的糖人,他就先去買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匯合。”易明之見不得女兒這模樣,忙安撫道。


    “真的嗎,爹,你沒有騙我吧。”小嘟嘟稍稍鬆了一口氣,可依舊不相信。


    “爹什麽時候騙過你,”易明之笑著道,“等再走上半天,你就能見到你石頭哥哥了,放心,他沒有留在家裏,他比我們還先出發。他就是因為等你娘等不及了,這才先走了一步。”


    “哦,”聽說又是因為她娘,小家夥頓時捂著嘴偷笑,她悄悄對易明之道,“娘磨磨蹭蹭的,真的是太麻煩了。”


    易明之強忍著笑點:“說的是,女人真麻煩啊。”


    丁嬌聽著父女倆咬耳朵,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她算是明白人家說的,父女倆是上輩子的情人這句話,他們家這兩位,何止是上輩子的情人,怕是幾十輩子才對。


    馬車咕嚕咕嚕滾動著,小丫頭起得早,很快就有了困意,她窩在他爹懷裏,不多會,就打起了小唿嚕。


    易明之看著懷中睡得香甜的小人兒,不禁將人往懷裏又抱緊了一些,壓低聲音對丁嬌道:“她的小毯子呢,放在你那裏了。”


    丁嬌從身側的小箱子裏,拿出一個毯子,遞給他。


    易明之接過毯子,小心翼翼地將女兒裹住,給她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這才看向丁嬌。


    “你累不累,要是累了,也先歇一會兒,到了中午歇腳的時候,我再叫你。”


    “我不累,我又不是小孩子,”丁嬌瞪了他一眼,“你還是抱著你的寶貝疙瘩蛋,好好休息吧。”


    易明之笑了笑,並不與她爭執。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瓷娃娃,臉上又是一片溫柔之色。


    馬車不急不緩地在大道上跑著,丁嬌看著窗外往後倒退的風景,不由暗自感歎。


    自己上一迴走這條路,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沒想到,如今她還有機會再走一迴。


    “這一路的風景還不錯,你們當時過來,也是這樣慢騰騰走著?”易明之忽然開口問她。


    丁嬌收迴視線,腦子裏仔細迴憶幾年前的事,不由笑著搖頭:“當時因為害怕你的人追上來,我們走的很快。一直到出了京城,才放慢了速度,到了此處,也是誤打誤撞。後來發現此地的風景不錯,我們就停了下來……”


    易明之靜靜地聽著她說幾年前自己沒有參與的過去,心底的那個決定更加堅定了。


    妻兒已經在自己手邊,他要是還抓不住,那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了。


    夫妻兩個各自想著心思,時間過得很快。


    眼看著太陽已經升至頭頂,丁嬌被搖晃著,睡意也慢慢席卷上來。


    她迷迷糊糊間,突然,身下的馬車一陣顛簸,隨後,馬車突然急急停下來。她來不及反應,直直朝前倒去,腰間就多了一隻大手。


    夫妻兩個與孩子擠在一團,堪堪坐穩了身子。


    “怎麽迴事?”丁嬌壓低聲音,先去查看女兒。


    見她還睡得香甜,不由鬆了一口氣。


    易明之也看著女兒,小心地幫她把小毯子掖好,這才朝簾子外看去。


    “爺,前方不遠處突然有石塊落下,還好山上突然鑽出一隻驢子,咱們的人這才及時停下。”


    易明之神色嚴峻,將手裏的孩子放在一旁的軟兜裏,這才下了車。


    丁嬌迴頭看了一眼孩子,想了想,也跟著下了車。


    瞧見眼前的情景,丁嬌不由背後一陣發涼。


    他們一行人,此時正到了一處山穀之處。山穀兩側都是高高的山峰,離他們馬車不遠處就有一處落石,那石頭極大,若是從高處落下,剛好砸到他們的車,別說馬,就是車裏的人也會丟了性命。


    “這隻驢子,倒是出現了及時。”易明之輕笑一聲,“說起來,它還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呢。”


    “可是,這山野之地,怎麽好好的,會出現一隻驢子?”丁嬌詫異地問。


    易明之仰頭看了看兩處的山峰,再次笑了起來。


    “也許是天意,老天爺派來的吧。”


    丁嬌撇撇嘴,對這種封建迷信思想顯然是不信的。但是,這隻驢子確實出現得及時。


    “路封住了,現在走不成,咱們要想想辦法才行。”她四周環顧,問道,“此處可還有別的路通往外頭?”


    易明之就道:“你先上馬車休息一會,我帶著人去將石頭挪開,倒也不算什麽。”


    也就是說,這是出去的唯一一條路。


    丁嬌見他早有主意,也不多說,轉頭就迴去馬車裏。


    一個時辰之後,馬車再次跑起來。路過山坳處,丁嬌的神情有些緊繃。


    易明之見了不免好笑:“你別怕,之前的事情都是意外,不會再有一迴。”


    “我就是莫名有些心慌,”丁嬌抱緊了手裏的孩子,“老覺得這裏的氣氛怪怪的。”


    易明之就將母女倆攬進懷裏,溫聲安慰道:“別怕,一切有我。”


    ……


    高高的山峰上,齊豫看著底下的馬車繼續往前行,心間忽然有些釋然。


    “公子,咱們布置了好幾天,就這樣放棄了?”


    “算了,不是突然衝出來一頭驢子麽,顯然就是天意,咱們難道還與老天作對不成,算了,咱們準備迴去。”


    小廝忍不住嘀咕。


    什麽老天派來的驢子,分明是他家公子院子裏養的那頭驢。他又不瞎。


    他實在看不懂自家公子是怎麽想的,這麽些年,分明是喜歡那個美貌的婦人,卻一直規規矩矩與人家相處,一句多餘的話不肯說,可對人家的閨女又極上心。


    但凡看到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帶迴去給那小孩子玩。兩人就這麽相處了幾年,竟然還隻是普通朋友。


    這要是換做他,早就抱得美人歸了。


    他家公子有哪點不好,生的好看,又會做生意賺錢,還會哄人開心。老天爺真是瞎了眼啊!


    小廝的腹誹,齊豫當然不知道。


    他捂著胸口,有些釋然之餘,又有些失落。


    從昨天開始,他已經感受不到那蠱蟲的存在,顯然,是她做了什麽,讓那條蠱蟲離了自己的身體,他們兩人之間,再也不剩下任何東西了。


    從此往後,兩人再也不會見麵了吧。


    齊豫苦笑。


    卻也不後悔。


    為了那孩子臉上的笑容,他也覺得一切都值得。最起碼,在小家夥心中,他與他爹有同樣重要的地位。


    齊豫最後看了一眼那輛馬車,決然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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