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呦。原來在這裏呢,鬆平氏! 不對,現在係(是)德川氏哩」


    在灰暗的屋敷一室,鬆平元康改德川家康,麵對跟忍者不期而遇的再會嚇得全身癱軟「啊哇哇」地尖叫。


    「蜂,蜂,蜂須賀五又衛門小姐!? 為什麽,在這裏!?」


    「啊不對。被屋敷的主人發現就遭了。在下乃『石川一宗』是也」


    「石川一宗小姐? 誒誒? 那是誰呀~? 是五又衛門小姐吧? 除了五又衛門小姐,應該沒有其他紅瞳咬舌的孩子忍者了唷~?」


    「噓!


    在下乃石川一宗是也! 忍者在這間屋敷設置了結界係(是)也! 寢乘湖再夏十穿衣中係也(請稱唿在下石川一宗是也)!」


    這個自稱「石川一宗」的咬舌忍者是,蜂須賀五又衛門。本該在清州城被服部半藏處死的五又衛門為什麽能,活著潛入真正的德川家康被幽禁的這間屋敷呢?


    五又衛門一邊咬舌,一邊低聲對家康講述清州城發生了什麽。


    「服部氏為了從腹黑的本多氏手上奪迴德川氏休所(搜索)了三河,遠江,尾張」


    「沒能發現我呢~。畢竟,這裏是京都~。 是在京都營商的吳服屋·茶屋四郎三郎小姐的屋敷唷~。『葉隱於林』,彌八郎小姐,避開半藏率領的服部黨的搜索網範圍……極其大膽地把我藏在了吉姐治下的織田領內京都~」


    和石川一宗一起潛入清州城得知「通過本多正信之手德川家康被影武者取代。織田家和德川家訣別是本多正信的策略」「武田信玄病危已經命不久矣」等一係列東軍秘事的五又衛門,不得已和服部半藏率領的服部黨在清州城內對峙。兩個卓越忍者的對決,以半藏的勝利告終。然後,石川一宗也受到本多正信操縱的傀儡攻擊倒下——理應如此。


    然而,五又衛門卻活得好好的。不但活得好好的,還與石川一宗互換身份潛入京都茶屋四郎三郎的屋敷,找到了家康。


    「五又衛門小姐你到底是怎麽擺脫困境,來到我身邊的!?」


    「說什麽呢。在下和服部氏是長年的朋友。而真正的石川一宗乃在下的妹妹。倉促間,稍微耍了點花招」


    忍者把帶著情報生還看作至上的使命。他們沒有堂堂正正戰死的武士美學。因此,身負多種「遁走術」。曾經,服部半藏為了在金崎撤退戰中救出陷入絕境的良晴使用過「微塵隱秘之術」。以前鬼替換相良良晴,在敵人眼前爆炸。同時相良良晴被埋入地下,勉強存活下來——。


    「這次使用了在下的妹妹得意的『隱形滅殺之術』是也」


    「隱形滅殺?」


    「是以自己的意誌使心髒暫時停止跳動的絕技唷」


    「那那那那,那樣的事能做到嗎?」


    「的確是一旦超過極限便會就此死掉的舍身之技」


    五又衛門一邊迴想在尾張的清州城被服部黨發現後所發生的事情,一邊對家康講述。


    ※


    在尾張的清州城,為了讓一宗逃走以自己為誘餌的五又衛門與半藏對決,直到憑借「無情」占據上風的半藏戰勝五又衛門為止,兩者都是賭上性命「真刀真槍的對決」。


    不過半藏,抱起喪失戰鬥能力精疲力竭的五又衛門的身體躍向煙幕中,低吟「忍者語言」向五又衛門提議「協同戰鬥」。


    「……唔呦。為什麽不殺了在下?」


    「俺的主人始終都是德川小姐。即使在清州殺掉汝等姐妹,也不過是正中本多正信下懷。俺要以俺自己的意誌抵抗本多正信。小姐的命運,必須以小姐自己的意誌開創。在為時已晚之前,無論如何非找到小姐不可。和『桶狹間合戰』之時同樣,這次俺也想賭一賭」


    「也就是讓在下兩姐妹幫忙尋找德川氏?」


    「石川一宗馬上就會為了救你而現身,踏入本多正信的傀儡結界遭到襲擊。不可能輕易逃脫。因此……石川一宗會在這裏『死去』」


    「唔呦。這是為了姐妹兩人拯救的計策呢,服部氏」


    「沒錯。相良良晴的癖好好像也傳染給了俺。汝等是相良良晴的家臣。俺會把一宗作為萬一織田家在決戰中獲勝之時用來當交涉材料的『人質』,引渡給本多正信。以俺們服部黨都不能發現,說明小姐應該被藏在敵人內部——幾內。京都,或者堺。在幾內的某處隱藏著與本多正信互通的夥伴。或許不是武家吧。正信,一定會把石川一宗藏在自己的『隱之家』不會錯的。一宗在那個隱之家收集情報,逃出,然後找到小姐所在的場所」


    「……明白了」


    五又衛門接受了半藏的提案。本多正信自從脫離三河以來,時而參加本貓寺一揆時而仕官鬆永久秀,長期在幾內流浪。可以說在幾內構築起了與武士道的工作網迥然不同的『世界』的『人脈』。


    正信動用私人的人脈,把真正的德川家康藏在織田家是勢力圈。織田家和德川家訣別以來,奴屬東軍的服部黨無法輕易地在京都與堺等地展開活動,所以沒能找到。


    正信的用心深不可測。把相良良晴的家臣作為人質扣押的話,在織田家獲勝的情況下就可以當作守護德川家的「王牌」使用。姐妹一起殺掉太可惜了。希望先確保五又衛門和石川一宗的其中之一活下來。她應該會那麽想。


    而且,幽禁人質的場所——在立即就要開始決戰的德川軍陣營會有諸多不便。必須是遠離軍隊,逃脫困難的場所——和隱藏家康的「隱之家」一樣在「人脈」相連的幾內某處吧。這樣一來一宗就能一口氣大幅接近家康。


    「噢噢。快看,是石川一宗! 要被鷹的傀儡殺掉了! 救出她喲五又衛門」


    「服部氏,連口吻都變得很有相良氏的風格了唷」


    「……不對。等等。必須讓本多正信切實地見到一方死了。那家夥沒有把兩個人一起扣為人質的餘裕吧。用微塵隱秘之術打飛石川一宗的五體吧。不過,沒有與一宗容貌相似的替身! 雖說相似,不過把汝打飛,就沒有意義了……!」


    「妹妹擅長『隱形滅殺之術』是也。在丹波筱山也漂亮地使用過」


    「讓心髒停止的術嗎。是嗎。兩姐妹可以交換嗎! 其實你們真的很像! 雖然很危險,不過隻能那麽做了」


    石川一宗躍向空中,被鷹的傀儡包圍準備受死之時。


    半藏和五又衛門再次放出白色煙幕然後飛入傀儡的結界,在接連爆炸的傀儡中勉強救出了一宗。


    一宗,在姐姐為了搭救自己而出現之時,誤以為,是夢幻,又或者是死去的五又衛門的靈魂來迎接自己前往「那個世界」。不過,在五又衛門的手抓住自己的手的瞬間,醒悟到,既不是夢也不是幻,姐姐還活著。沒有商量的功夫。瞬時間,僅僅用彼此的視線相互示意。


    「長鬆。快用隱形滅殺之術進入假死狀態是也」


    無需問理由。石川一宗相信姐姐的「心聲」,讓自己的心髒停止,唿吸終止,意識中斷。


    之後,僅僅是把五又衛門和半藏即興安排的計劃在本多正信麵前淡然實行。幸運的是,由於鷹的傀儡接連不斷的爆炸完全擋住了視野,在地上飛奔的本多正信沒有注意到三人在爆風中使用了什麽「計策」。


    半藏分別把五又衛門和一宗的身體搭在兩肩上,無聲無息地落到正信身前。


    「蜂須賀五又衛門,以保證妹妹的性命為條件自盡了。『川賊歸川』。這是那家夥的遺言——俺和五又衛門,長年共事。把她扔進護城河吧。連接木曾川,這座清州城的護城河」


    本多正信「真的死了嗎」,說著便把自己的耳朵貼到「五又衛門」的胸前確認。沒有鼓動的聲音。打開眼瞼,也確


    認了紅瞳。瞳孔是散的。已經死掉了呢,正信嘟囔道。


    「……在東大寺的正倉院,這個人尋找蘭奢待,某尋找未來記,曾經奇遇般的碰過頭。既然讓相良良晴的搭檔死掉,德川家已經沒有退路了呢……」


    「不對。俺逮捕了妹妹的石川一宗。她快要被傀儡的爆風打飛的時候,俺抓住瞬息間的空檔確保下來。在三河一揆中與本貓寺合戰反複敗北的汝,應該明白。軍師製定的策略未必一定成功。也有僅憑一個人的智慧,戰勝不了的命運——為了以防萬一『王牌』是必要的吧,本多正信」


    「……原來如此。創造出守護蜂須賀五又衛門的遺言這個既成事實,逮捕她妹妹的話,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就能作為交易材料使用呢」


    「沒錯。石川一宗交給你吧。俺已經遵守了與五又衛門的約定。之後要怎麽處置隨你喜歡」


    本多正信「石川一宗,某會用傀儡藏在西軍無法觸及的地方」一邊點頭,一邊用手腕接住半藏扔出的石川一宗身體。不過,那個一宗不是一宗,而是五又衛門。


    「……別了」


    隱形滅殺之術,真厲害。即使以我的眼睛也隻能看作屍體。徹底騙過了本多正信這種程度的智者。半藏,把蜂須賀五又衛門的遺骸——其真身是,使用忍術進入假死狀態石川一宗——丟進護城河。


    「隻不過半藏。假如人質企圖逃走的話,到那時約定就算作廢了唷」


    「當然。俺不是說過嗎,之後要怎麽處置隨你喜歡」


    這樣石川一宗在假死狀態下從清州城的護城河流向木曾川的支流,五又衛門借傀儡們的手經由山道被運往京都。半藏的推理是正確的。本多正信的「隱之家」在京都。而且——出乎意料,那個「隱之家」裏,藏匿著「真正的」德川家康。


    ※


    「唔哇。也就是說,為了欺騙彌八郎小姐,使用了一宗小姐的『隱形滅殺之術』呢。一宗小姐從護城河由水路逃脫。五又衛門小姐,作為人質被送到藏匿我的這間屋敷! 不過,五又衛門小姐和一宗小姐是怎麽在緊要關頭交換身份的~?」


    「兩個人很像,所以交換了頭巾唷。隻要讓對方帶上骷髏頭頭巾,就能以假亂真是也」


    「對彌八郎小姐說一宗死了,成功率不是更高嗎?」


    理由有好幾個,偽裝成一宗的五又衛門清了清嗓子。


    「最重要的是如果告訴對方『石川一宗』死了,屍體有可能遭到最後一擊」


    「原,原來如此。心髒被刺上一刀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死呢~。雖然彌八郎小姐是個不擅長血腥行為的人,不過可能性是存在的。話說迴來,為什麽『五又衛門小姐』,不會遭到最後一擊?」


    「因為是奈良東大寺以來的舊識。在下跟彈正的傀儡戰鬥,對方雪洗了炭陣的虧內指數係也(學習了彈正的傀儡之術是也)」


    在下看來,在正倉院相遇的本多氏是個,為主君著想的純真姬武將,隻不過為了改變德川氏的命運戴上了惡人的加冕(假麵),五又衛門說道。家康「是那樣嗎……現在的彌八郎小姐,過於為我著想,甘願自己扮演『可憎的醜角』……」不禁垂頭喪氣。


    「……無數的奇遇,與奇緣趕在一起,總算成功了呢……不過奇怪了。為什麽五又衛門小姐會被送到我所在的這間屋敷呢」


    「噓。石川氏是也」


    「是,是呢,不過,石川小姐! 即使再怎麽為了把石川小姐從服部黨身邊疏離,一旦讓我和良晴先生的忍者碰頭,不是很可能意氣相投一塊兒逃走嗎? 總覺得以彌八郎小姐來說,最後關頭多少有點掉以輕心」


    「唔呦。那個在下也不太明白」


    「或許是對這間屋敷的結界有相當的自信吧~。因為我笨手笨腳的,被關在哪裏都逃不掉就是了,不過把忍者小姐放進來什麽的」


    是呢。一旦進來這裏就不可能逃走了唷。歡迎光臨茶屋屋敷。直到關原決戰結束為止都不會拿出茶漬的(譯者注:原文是ぶぶ漬け,一種料理不過這裏是京都的文化,對外來的客人說要拿出茶泡飯,結果一直不拿出來,直到客人等煩了自行離開,所以拿出茶泡飯有著趕客人走的意思)所以請務必忍耐是嗝,一個使用微妙京都語言的少女出現在五又衛門身前。


    「咱們是茶屋屋敷的主人,二代目茶屋四郎三郎是嗝。這裏是『新町通蛸藥下路』。就在織田信奈大人常宿的本能寺附近呢。關原的決戰意外地會早早結束的樣子。天下即將成為德川家康小姐之物。到此為止,請耐心等待。當當,『鯛魚天婦羅』是嗝」


    本能寺的附近!? 太近了,的確是那個明智氏不易察覺的大膽場所係(是)也,五又衛門卷起舌頭,一邊咬舌一邊卷。


    「咱們茶屋家,原本是信濃守護·小笠原長時的家臣呀。小笠原家在『鹽尻嶺合戰』中戰敗被武田信玄追討之際,跟著長時先生來到幾內。眼看小笠原家再興無望,於是順其自然轉職吳服屋,以向劍豪將軍·足利義輝販賣吳服的商賣營生唷」


    「足利家的禦用商人嗎」


    「嘛,那是上一代的事情。咱們是二代目。並沒有和足利義輝先生直接見過麵是嗝,不過對咱們有恩的義輝先生加入東軍的話,茶屋家也不得不支援東軍呢。被本多小姐遊說發誓擔任東軍的奸細後,突然『請暫時保管家康大人』……一想到要是對織田信奈大人暴露……然後進一步,連仕從相良家的石川小姐都。真的麻煩了哦」


    唔呦。敗給武田信玄從信濃被趕出來的原信濃守護·小笠原長時。說起來也有那麽一個人是也,沒想到因為這樣的緣由在本能寺附近還住著一個間諜,五又衛門不禁發出歎息。


    「石川小姐。逃走是不可能的唷,請放老實點。百地丹波率領的伊賀百地黨已經構築了結界呢」


    「百地丹波! 不是和服部黨不相上下的伊賀上忍嗎!」


    「服部先生長期在三河奉公,如今伊賀國已經為百地先生所有。而那位百地先生,支持本多正信小姐」


    「為什麽?」


    「如果想把日本作為一個『國家』統一的織田信奈小姐奪取天下,那麽自由的天地·伊賀國無疑會被織田政權吞並。不過暗中協助德川家奪取天下的話,『朝廷』將保障伊賀家夥忍者一定的自由。和同為伊賀出生的服部黨一樣——眼看著織田信奈大人火燒睿山未遂啦與雜賀眾死鬥等等的伊賀甲賀忍者們,相當畏懼信奈大人呢」


    沒有畏懼,從天井內傳出含糊不清的男聲。


    「叫石川的。俺是,統率伊賀忍者的百地丹波。在服部黨追隨東軍的情況下,百地黨追隨西軍比較好吧。那樣的話,東西兩軍哪一方獲勝伊賀忍者都能存活下來。道理是沒錯呐。然而! 織田信奈和她的家臣們,把自古以來盤踞在日本的『陰』之世界的人們——睿山的僧兵,密教僧,陰陽師,本貓寺的一揆眾,把這些人逐個打倒。把平安王朝時代安倍晴明曾經在京都設置的結界破壞殆盡。眾所周知,伊賀是忍者之國,是『陰』之國。如果由武家構築統一的國家,伊賀勢必也會墜入受織田信奈支配的領國立場。那是不可饒恕的。所以,俺,舉伊賀之力加入了東軍。汝也好德川大人也好,誰都別想逃離這間屋敷。直到關原決出勝負為止。唿唿。唿哈哈哈哈!」


    服部半藏率領伊賀甲賀忍者構築起「服部黨」,不過由於長期在三河仕官,服部黨的忍者們如今,大多已經在德川領內擁有了本領(譯者注:即自己到領地)。本地的伊賀忍者,現在由百地丹波支配。


    百地一族長期隱居在伊賀的山中,守護古老的伊賀傳統。和跟隨織田信奈與相良良晴等人以日本自古以來的舊習為對手為了開啟「近世」之門一


    路戰鬥過來的服部半藏不同。而且也不是德川家康的家臣。事已至此,即使交談也不會有結果是也,原本在下在三十個字咬舌的時點長談就很困難……五又衛門歎息道。


    「叫石川的。汝也算個丹波忍者的話,就不要再袒護用光照亮『陰』之世界企圖使其煥然一新的織田信奈了。本多正信是個深不可測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娘們,不過對於作為本貓寺的軍師和鬆永彈正的心腹在『陰』之世界戰鬥的那個人的軍略·策略,『陰』的存在必然是不可或缺的。隻要本多正信獲勝,『陰』之世界中的人們能發揮其力量的時代就還會繼續下去吧。伊賀忍者也好甲賀忍者也好,在企圖破壞日本傳統的織田信奈和未來人·相良良晴跟前僅僅是不容分辨的過去的存在。好好考慮考慮唷」


    百地丹波的話也有一番道理。織田信奈和相良良晴,以及竹中半兵衛和黑田官兵衛,為了把持續至今的「中世日本」,向「近世日本」或者說「近世zipangu」再編成而戰鬥。不僅僅是武家與武將的戰鬥——不僅僅生活在「奪國」的朝朝暮暮中。破壞睿山的結界。解除僧兵的武裝。解除本貓寺的武裝和停止本貓寺一揆。廢除關所。樂市樂座。整備街道。史上空前的「茶器」商業。「統一貨幣」的構想也正在著手。


    「忍者」的存在和名叫「伊賀」的「忍者之國」都擺脫不了被「zipangu」吞沒的宿命吧。雖然作為擔當武家無法勝任的諜報活動的忍者「工作」決不會消失,不過「忍者之國」不可能維持下去了吧。


    「本多正信抱著,由德川家建造全新『帝都』的構想。在那個帝都中,再次集結陰陽道,密教,忍者,等等一切『陰』中的人們,仿照京都構築完美的結界阻斷一切外敵,逐個削弱威脅德川家的武家諸侯之力,停止日本的『時間』,在數百年間維持『德川家的天下』。德川大人。您隻要保持沉默坐著不動,那個永遠的帝都。決不會受到織田,武田與南蠻威脅的您的『城池』就能到手喲。明白了嗎。明白了的話,就不要和這個叫石川的打歪主意呐」


    百地丹波,勸說家康。然而家康震動狸子耳朵頭飾吼叫道。


    「排除吉姐,為了我一個人得安寧阻止這個日本向新國家建造什麽的! 彌八郎小姐為朋友著想的心是美好的。不過那樣的『帝都』我不要! 日本不是為了德川家而存在的! 更不是德川家康我一人的所有物! 為了個人的安寧,停止日本的『時間』,模仿京都設置完美的結界阻斷一切外敵,逐個削弱威脅德川家的武將諸侯之力——明明南蠻諸國全都向大航海時代邁進,逐漸改變世界的格局,這個日本對世界緊閉大門進入長期『睡眠』根本是自取滅亡! 首先,即使我背負著早晚將成為天下人的『命運』,到底要不要奪取天下,也是由我來決定! 我的『未來』! 必須由我自己選擇! 由我自己通過戰鬥來贏得! 百地丹波! 退下!」


    平日裏的家康,溫厚笨拙。然而,一旦下定決心,做出「選擇」,就會發揮其雷打不動的固執與激昂。現在,家康散發出的怒氣以及強烈的覺悟,已經到了五又衛門都不禁失語的地步。如果相良良晴在場的話,說不定會拍著膝蓋高唿「神君家康公終於覺醒了!」。


    甚至百地丹波這種身經百戰的忍者,都被家康的一喝壓倒,


    「……失禮了……!」


    悻悻退下。


    天井內,百地丹波的氣息消失了。不過,結界並沒有被解開。


    「石川小姐。作為德川家的當主,我必須盡快離開這間屋敷。那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是我的工作。不能把德川家的『未來』全都推給影武者小姐和彌八郎小姐。如果不能在關原決出勝負之前歸複德川家的話,我就在這間茶屋屋敷出家! 去高野山!」


    不可以。太亂來了呀! 茶屋四郎三郎發出悲鳴。


    「茶屋小姐,以後會給你豐厚的損失補償哦! 石川小姐!」


    「領命。不過,兩個人很難逃離百地黨的結界是也。百地丹波是,衣鶴罪牆的仁者(伊賀最強的忍者)。進觀守了得穿寺的一鶴,缺妹又道街開的弟布吧。義察武摳坐忍子,淘托入河(盡管受了德川氏的一喝,卻沒有到解開結界的地步吧。以茶屋扣作人質,逃脫如何)?」


    「在說什麽呢,咱們都聽不懂! 哈? 難道說,這是『忍者語言』? 太,太可怕了……!」


    屋漏偏逢連陰雨。在完全不明白和作為「神君」覺醒的家康嘀咕什麽的忍者麵前,茶屋四郎三郎翻著白眼狼狽不堪的時候,更加麻煩的人物出現了。


    那個人物就是——。


    「早上好,小茶! 你小子的舊主,小笠原長時來吃鯛魚天婦羅了喲~! 老子的肚子餓了! 如果不交出鯛魚天婦羅,老子就吃小茶喲! 唿哈哈!」


    茶屋四郎三郎的「不受待見之客」,曾經的信濃守護·小笠原長時。


    在與武田信玄的戰鬥中慘敗被趕出信濃以後,一時間寄身上杉謙信麾下的小笠原長時,是「日本屈指可數的好色之人」。戰國的好色一代男。當然他喊著「小~謙!」企圖襲擊謙信結果被擊退,此後寄宿於三好家,不過在三好家也以鬆永彈正為對象引發了類似的騷動,最終被送到京都的將軍·足利義輝身邊。


    足利義輝被三好三人眾趕走足利幕府暫時垮台以後,正式成為落魄浪人。因為原本是武田信玄的宿敵,盡管在京都生活卻沒有被武田信虎構築的「反織田聯盟」邀請。


    不過,茶屋家已經是京都的商人。而且現在的店主是二代目。早就不算小笠原長時的家臣了,然而天生「殿下」氣質的長時如今依然相信茶屋家是自己的奴隸。


    「小笠原大人? 來來來來幹什麽!? 在在在在這麽繁忙的時候!? 」


    「啊呀。老子出走信濃以後也有些時間了。三好家和足利家接連從京都消失,生計沒了。唯一的財產『小笠原流禮法』的繼承權,已經以金錢為目的順利地賤賣給親戚,那筆錢也,喝呀賭呀買呀,在吃喝玩樂期間全部花光了! 唿哈哈!」


    「唉唉唉? 賣掉『禮法』,而且用那筆錢來吃喝玩樂~? 家,家業再興咋辦?」


    「唿哈哈! 什—麽家業不家業的,實在無聊透頂! 家業再興什麽的根本就不值一提,老子! 隻要能讓好女人伺候風流地吃喝玩樂就成~! 所以今晚隻好打擾咯! 因為小茶在吳服業賺了大錢呐。唿哈哈!」


    「嗚嗚。不要啦~! 現在,不是時候……」


    「閉嘴。一發脾氣,肚子就更餓了! 快點把鯛魚天婦羅拿出來!」


    「……小笠原大人強得一塌糊塗,而且性格惡劣……」


    小笠原長時是用刀背打倒數名守護後門的百地忍者後硬闖進來的。雖然看起來不像,不過那個男人,在信濃曾經是和「北信的孤狼」村上義清並稱的剛者。一旦拿出真本事,就能發揮用刀斬斷敵兵盔甲的「武」。


    如果不是異樣的好色,應該能夠受人敬畏作為「戰國有小笠原長時」的無雙武將活躍,不過長時似乎不怎麽喜歡跟以武田信玄為首的美麗姬武將展開你死我活的合戰。並且相信,打打殺殺僅限男人,可愛的女孩兒全都是為了老子而生的存在是用來愛的。出生在姬武將的全盛時代或許是這個男人的不幸。


    「噢!? 小茶居然有女性朋友,而且還有兩個? 話說迴來,矮子跟綠頭發的眼鏡狸子嗎……唔嗯。幼女不在老子的考慮範圍,眼鏡狸子也一樣雖然素材不錯不過現在立即品嚐還嫩了點呐……嘛算了。小姐們,有美人姐姐嗎? 介紹給老子吧!」


    五又衛門和家康(喂喂。太


    失敬啦。真是個奇怪的家夥啦)(好像是個『逆露離魂』,應該沒有那方麵的危險)麵麵相覷,不過輕易地打倒數名監視屋敷的忍者的小笠原長時明顯是個相當厲害的「高手」。而且除了為錢犯愁以外還很無聊。什麽都行想要參與有趣的事件,這種氣氛不時浮現在臉上。先不論好壞,似乎是個孩子似的男人。


    (五又衛門小姐,不對,石川小姐。這肯定是天佑!)


    (是,是呢!)


    不行。這個人要是帶著半分玩心一頭栽進來絕對會讓事情複雜化的! 茶屋四郎三郎慌慌張張急著想把小笠原長時趕出房間。不過,五又衛門和家康,以天衣無縫的默契不失時機地對小笠原長時開口道。


    「初次見麵請多多關照。我是三河守衛,名叫德川家康。和小笠原先生一樣,是常年與武田信玄小姐交戰的人~」


    「在下乃織田信奈的忍者,石川一宗! 前來營救德川氏是也!」


    「什麽? 德川家康……? 誰呀?」


    「嗬嗬。舊名·鬆平元康~!」


    「啊啊。三河的狸子姑娘嗎。就是在三方原被武田騎馬隊追到大便失禁的。連老子都,失去那方麵的興趣呐……萎呐」


    「沒有大便失—禁! 德川家,由於種種緣故現在被武田家霸占了~!」


    「恩哼。有這樣的事嗎。老子忙著追求女孩,不太了解天下的形勢呐。唿哈哈」


    「請帶我去關原,小笠原先生。重金酬謝哦! 讓渡三河萬歲的料子一年份! 分與八丁味噌的販賣權! 然後作為元『小笠原留禮法』的繼承人,推薦給京都的公家眾!」


    「什麽? 萬歲啥的怎麽都好啦。不過老子,真的可以嗎? 真的可以當公家嗎?」


    「是的。請讓『弓術·馬術·禮法』三法代代傳承下去,自從往昔由大和禦所的姬巫女大人賜予此言以來,小笠原流便是古典莊嚴的禮法。德川家,會把小笠原先生作為擔當禮法專家的公家眾的一員介紹給禦所~」


    「嗬。有這麽對口的門路嗎,三河的綠眼鏡小子?」


    「有的! 我會跟吉姐……織田信奈大人的盟友·關白近衛前久大人直接談判~!」


    「唔? 近衛那家夥,不是跟著小謙關東遠征出差去了嗎? 什麽時候加入織田信奈側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現在,近衛大人已經成了吉姐的優秀理解者與同盟者。作為猶子過續吉姐的戀人相良良晴先生再讓他繼承關白的傳聞也在進行中唷」


    「居然做到那個地步! 明白了。關白牽線的話的確很可靠呐! 是嗎是嗎。老子也要當公家了嗎……『信濃侍就像木曾義仲一樣野蠻(譯者注:木曾義仲也叫源義仲,義經的表叔,起兵把平家趕出京都,跟義經的哥哥源賴朝不和,源賴朝命令義經攻打京都,義仲被孤立逃走時曾在京都燒殺搶掠)』老子在京都可謂名聲狼藉,不過塗上白粉黑齒追求京都姑娘,肯定受歡迎呐。隻要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來自九條』什麽的就行了吧。庫唿唿。成交!」


    「時來運轉了唷德川氏! 如果在開戰之前多會(奪迴)指揮權」


    「就能阻止吉姐與德川軍開戰! 如果在我們到達前已經開戰就來不及了,不過即便如此我……真正的德川家康『迴歸』德川本陣,應該能夠極大地左右關原的戰局!」


    「唔唿唿。好像有什麽內情,不過老子是個不拘小節而且度量很大的男人! 不會拒絕遇到困難的女孩的請求! 但是,不能白白工作喲! 好呐,絕對要給老子介紹美人姐姐唷!」


    美人的話從越後美人到九州美人多少都能介紹是也,布果答自鬥士米聯者向量使的率海唷(不過大致都是迷戀著相良氏的女孩唷),五又衛門歎息道。


    「啊啊。那個『尾張的猴子』相良良晴嗎? 喀哈哈,相比之下肯定是繼承小笠原家高貴的血脈究極禮法的老子比較英俊!」


    「完全顯不出高貴是也。那副笑容,比相良氏還要齷齪是也」


    「唉—煩死了,這叫真人不露像! 高手一旦登場姐姐們都會為老子變心! 老子是真正的好色之人! 處女也好非處女也好有孩子的也好無一例外全部都愛! 用基督教風來說,老子的愛就是拯救地球的agape!(譯者注:希臘語意為上帝之愛,眾愛,無私之愛)」


    「絕對,搞錯了是也。在和近衛不同意義上讓人心生殺意,這副笑容」


    「嘛嘛,石川小姐。現在是『忍』子當頭唷~」


    「……不愧是德川氏果然很習慣逆境呢」


    「那麽,既然已經決定了就立即開始戰鬥唷! 趕緊把包圍這間屋敷的忍者全部打倒然後逃走! 那些家夥都是男人,所以不需要手下留情! 接下來的斬擊就不是刀背,而是刀刃了!」


    「唔呦。從哪兒冒出來的是也,這份自信」


    「無論如何,非常感謝是也~」


    請您不別答—應! 雖然茶屋四郎三郎哭著靠過去,不過長時「閉嘴。這份工作老子幹定了! 公家,公家,老子會成為公家! 被京都姑娘包圍受到熱烈歡迎!」拔出掛在腰間的剛刀「千代鶴」。


    「不要。咱們會被本多正信小姐罵的~! 她吩咐過,在關原合戰結束以前,絕對不能放家康大人出去,讓家康大人暴露在危險之下唷~! 本來穿過百地結界,就是不可能的哦!」


    「是嗎是嗎。家康不是人質,而是小心保護著的『貴人』嗎。那樣的話,就有辦法破解忍者的結界了! 雖然老子比不上小玄,不過也是相當能幹的智者唷! 庫唿,庫唿唿唿」


    小笠原長時一隻手握著「千代鶴」,另一隻手揪起家康的後勁逮住她。


    「抓住家康了! 好好聽著忍者們! 誰要對老子出手, 老子立即破了家康的貞操喲! 老子是能夠一邊揮劍一邊抱女人的究極武人! 嘛雖然家康稍微還嫩了點,不過還有比在戰場上抱女人更愉快事嗎! 喀哈哈哈!」


    唉唉……就算是「計策」這也真夠齷齪的,太齷齪了,家康困惑不已,不過茶屋四郎三郎的狼狽像顯然不是家康能夠相提並論的。


    「啊啊啊。小笠原大人,會若無其事地幹出這種找借口歡歡喜喜地破掉小姑娘貞操的不法行為唷! 忍者先生們,請不要出手~! 如果家康大人的貞操被破,咱們一定會被正信小姐殺掉的~!」


    「沒錯,老子是認真的的的! 『無法無天』! 喀哈哈!」


    竟然是認真的嗎,五又衛門目瞪口呆,家康(啊啊……明明以為已經成長,覺醒了。這迴是被自己雇傭的夥伴破掉貞操的危機嗎。如果彌八郎知道我在茶屋屋敷被破掉貞操,肯定會因為衝擊過度自盡的吧。果然人生就跟背負著沉重包袱不斷爬坡一樣呢)幾乎要失神了。


    就在返迴天井內的百地丹波「看看這家夥充滿色欲的眼神唷,他是認真的! 如果不能守住家康小姐的貞操,俺們會被本多正信和德川家視為敵人,不準出手!」向百地黨一喝之時,家康一行已經逃出茶屋屋敷,本該如此。


    然而,本多正信早已讓最後「王牌」前往茶屋屋敷。


    在一隻手抱著家康一隻手揮舞「千代鶴」向出口逼近的小笠原長時麵前,一位老齡武士消去殺氣悠悠而立。總發(譯者注:江戶時代的一種發型)。白頭。一見之下,形如枯槁。不過他的手上並沒有握刀。


    無刀。


    這個男人危險到了,讓一向自信的小笠原長時「嗬?」地發出悲鳴,五又衛門不得不迅速翻開榻榻米藏身的地步。


    「雖然來晚了,


    不過好像還來得及哩——大和柳生莊國人。『新陰流』繼承人。元·鬆永彈正家臣,本多正信之『友』——柳生石舟齋。『無法之男』唷。『無刀之男』,決不會讓你通過此地」


    「唉。別以為用『無刀』就能贏啦。老子會毫不猶豫的把家康向你這混蛋扔過來的!」


    「那就扔過來吧。不管汝怎麽耍小聰明,也過不去」


    雖然不知道叫本多正信的家夥到底是什麽人,居然接連的放出百地黨與柳生石舟齋之流來路不明跟怪物似的家夥,這次可能會死呢,連小笠原長時程度的剛者都忍不住冷汗直流。


    五又衛門也,無法輕易找出打倒這個叫「柳生」的男人的方法。說到「新陰流」,就是上州劍豪·上泉信綱作為鼻祖創設的新興劍術流派,不過這個「柳生」所用的步伐與身形明顯是大和,伊賀,甲賀一帶居住的「山之民」——即是「忍者」的。換言之,柳生不但繼承了新陰流,同時作為忍者也是一流的。究極作為劍豪和忍者相反的「二藝」,可說是「個人戰」的完成形。


    老實地說,就是戰國亂世生出的怪物。


    忍術由五又衛門,劍術由小笠原長時,必須兩個人一起對付。除此之外再無保命之術。


    (又是鬆永氏的元家臣嗎。異形的高手是也)


    鬆永彈正治下的國家·大和,聚集著很多不可思議的奇才。「傀儡使」鬆永彈正自己,在興福寺習得寶藏源流槍術與毒術成了戰國日本罕見的「異形武士」。那個彈正身邊不但有本多正信常侍左右繼承傀儡之術,連身為忍者卻傳承新陰流的「無刀之男」柳生石舟齋都在為她效力。


    鬆永氏明明把自己的誌向,自己的夢托付給了織田氏。


    那個鬆永氏的弟子居然一個接一個擋在織田氏麵前。


    這也是一種因緣,又或者是織田氏必須戰勝的「命運」。


    柳生石舟齋,踏出一步縮短間隔。


    小笠原長時雖然咬牙切齒卻動彈不得。


    (唔呦。所謂無刀,很奇怪呢。如果小笠原氏猛砍過去的話,他一定會接下那個刀)


    即使在五又衛門的眼裏也很明顯,小笠原長時被壓製住了。柳生石舟齋不是普通的劍豪,也不是普通的忍者。完全找不到攻擊手段。


    (話雖如此如果不砍的話,那麽間距就會不斷縮小,被逮住)


    五又衛門從懷中掏出焙烙彈為了掩護小笠原長時正準備投出,然而就在此時百地忍者陸續向五又衛門的背後,頭上逼近——而且,趁著「柳生」出現的一瞬間到空隙,用覆麵遮住臉的百地丹波鑽入了五又衛門的死角。


    「唿唿唿。已經遲了不是嗎。叫柳生的。下忍們! 在柳生釘住小笠原長時期間,解決忍者小姑娘唷。如果小笠原長時向柳生扔出小姐的身體,那麽就不用再客氣。小姑娘忍者也好已經沒有防備的小笠原長時也好全部幹掉!」


    唔呦。一難剛去一難又來……不對不對,這豈不成「七難八苦」了,五又衛門露出苦笑。


    「唿唿。『相良氏的槁人形』,應該交給長鬆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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