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區的混亂形勢比傑迪?盧克斯最壞的想象還要糟糕,到處都是火焰和濃煙,到處都是亂跑亂撞的人影,尖叫聲和哭喊聲此起彼伏,很多人在恐懼和貪婪的影響下化身為暴徒,手裏拿著棍棒亂打亂搶。港口區不斷有人受傷或是死去,就連暗道出口處也堆積著幾具屍體,兩個麵目扭曲的暴徒正在從屍體上翻找財物,染滿鮮血和腦漿的棍棒放在一邊。


    傑迪拉開目瞪口呆的拉寇颯魔法師,隨後狠狠一腳踢開暗道盡頭的密門。正在從一具屍體嘴裏摳取金牙的暴徒聽到聲音,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棍棒,結果被傑迪當頭一杖敲倒在地;另一個暴徒距離較遠,看到同伴被打倒的時候,發出了一聲驚唿,然後轉身就跑。


    三顆紫紅色的光球從傑迪身畔擦過,追上逃跑者的身影,在他的後背上炸開三個拳頭大小的血洞。那人慘叫著倒了下去,稍一抽搐就寂然不動了。


    “這就是你所說的……能夠輕鬆應付的局麵?”傑迪朝著拉寇颯魔法師挑起一邊的眉毛,後者隻能迴以苦笑,“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傑迪大師,但是我們現在沒有其他辦法,暗道已經毀棄,隻能看看碼頭還有沒有船隻能夠駛出。”


    傑迪點了點頭,穿越混亂的港口區前往商船碼頭當然不容易,不過要想從鬧市區經過,然後再突破必定有重兵把守的城門似乎也不是什麽輕而易舉的事情。既然兩個選擇的難度都差不多,就不能說是選錯了路線。


    “好吧,我們一前一後,注意照應。”傑迪大聲說,同時將扭曲木杖插在腰間,反手拔出一把鋒利的短劍,“不要和那些暴徒糾纏,衝過去,遇到阻攔就用魔法開路。”


    拉寇颯魔法師點了點頭,他可不會用短劍或者匕首之類的玩意,隻好更緊的握住自己的法杖。好在橡木的杖身堅硬沉重,敲破幾個暴徒的腦袋也不是什麽難以做到的事情。


    兩人一路奔跑,拚命擠過逃難的人潮,衝開烈火和濃煙的阻隔。路邊的建築都在燃燒,一棟棟的屋子被火舌吞沒,在昏暗的光線和滾滾黑煙之中,一切都混亂到了極點,就連辨認碼頭所在的方向都很困難。傑迪一路上施展了兩次弗瑞德裏希小牛腰子轟殺術,一次炸開倒塌的廢墟,另一次逼退一大股暴徒,短劍也至少見了三四次血;拉寇颯魔法師的魔法飛彈和閃電法球已經收割了一打半人命,精神力瀕於枯竭,隻好一麵揮舞著法杖防身,一麵抽空從布袋裏抓把大地靈種,大口咀嚼著恢複體力和精神力。


    在四五條街道和小巷匯入一片空曠貨場的時候,嗆鼻的煙味終於被海風吹淡了一些,傑迪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暫時停下腳步,躲開人流,等待著踉踉蹌蹌的拉寇颯魔法師跟上來。


    一聲屬於年輕女子的尖叫穿透嘈雜,刺入傑迪?盧克斯的耳膜。他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小巷街口有個手持木棒的女孩,正在和三個武裝暴徒對峙,另一個更加瘦弱一些的女孩縮在後麵,哭得撕心裂肺。火焰和濃煙在她們的頭頂的房屋裏麵竄起,形勢看上去非常危急。


    混亂不堪的空場上雖然有不少人,但是沒有人去幫助那兩個女孩,對抗三個暴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人別過頭,還有的人陷入更深的恐慌,朝著其他街巷狂奔而去。


    一名暴徒應該受過些格鬥訓練,向前一跳,匕首虛晃一招。女孩試圖用木棒抵擋,結果卻因為這個動作而失去了平衡,被暴徒一腳踢倒在地,木棒摔出好遠。暴徒們哈哈大笑,用汙言穢語給兩個女孩描述出不堪入耳的未來。這陣笑聲和辱罵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傑迪?盧克斯實在難以忍受,發出一聲怒喝,隨後朝著那名揚起匕首的暴徒比了個手勢。


    在黑煙和烈焰之中,半透明的法師之手非常不容易被人察覺,其他人眼裏看到的都是那名暴徒正想用匕首刺傷女孩的胳膊,結果身體突然一歪,驚叫一聲,匕首失手落在地上。緊接著那人脖頸上閃過一蓬耀眼的電火花,伴隨著刺耳淒厲的慘叫,人還未徹底倒下,就斷絕了唿吸。


    “諸神啊,救救我們!”


    “有鬼,有鬼!”


    其餘兩名暴徒立刻喪了膽,他們原本都是碼頭苦力或者流氓地痞,根本無法接受這種詭異而恐怖的死亡在眼前發生。他們隨即丟下武器抱頭鼠竄,傑迪沒打算浪費自己的魔法,朝著暴徒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然後轉向那兩個被自己救下來的女孩。


    “傑迪?盧克斯先生?”


    傑迪還未開口,那個躲在後麵的女孩就驚喜交加的脫口而出,臉上還掛著混合著炭黑餘燼的淚痕,“太好了,真的是您,我是佩妮啊。”


    傑迪定睛一看,果然認出了草藥學士那張清秀的麵孔,不過她沒穿那身學士長袍,隻有一件單薄的長袖亞麻襯衣,看上去年齡顯得更小了。


    “感謝卷印守護者的保佑,佩妮學士,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傑迪真心誠意的露出笑容,無論如何,看到認識的人逃脫死劫,總是一件教人心懷舒暢的事情,“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


    佩妮略一遲疑,隨後用力點了點頭,“是的,菲麗西?霍……霍爾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沒有她的幫助,我根本就沒法逃到這裏。”


    “我知道了,跟我一起走吧,這裏太不安全了。”傑迪對兩個女孩說,“一步都不能落後,我們到碼頭上找船離開!”然後他朝著剛剛趕到,臉色還有些發青的拉寇颯魔法師說,“拉寇颯,麻煩你稍微照顧一下她們,我來開路!”


    “我……我明白,傑迪大師,斷後的任務就交……交給我吧。”拉寇颯魔法師大口喘息著迴答說。


    傑迪揮動了一下胳膊,示意眾人跟上,然後朝著一條還沒被烈火封堵的小巷跑去。一個壯漢突然從旁邊的房間裏衝出,麵孔殘忍的扭曲著,手裏握著一把屠刀,肘部以下全是淋漓的鮮血。傑迪扭轉身體躲過了迎麵刺來的刀鋒,緊接著旋身出劍,短劍割開了壯漢的腹腔。


    壯漢哀嚎著倒了下去,傑迪從還在抽搐的軀體上一躍而過,頭也不迴的繼續前行。佩妮嚇得臉色大變,雙腿發軟,在另一個女孩的攙扶下才邁過垂死的暴徒。斷後的拉寇颯魔法師稍一猶豫,舉起雙手,拇指並攏,短促的咒語之後,高熱的火焰沿著張開的手指形成扇形,朝著兩邊的房屋噴發而出。


    跑出幾十米的傑迪匆匆迴頭,看到巷口已經被燃燒的烈火封堵,心裏不禁微感苦澀。拉寇颯魔法師的“燃燒之手”固然阻止了暴徒隨後追擊的威脅,但是也斷絕了有人從這條道路逃生的可能,實在不能說是無私的舉動。


    然而傑迪沒有指責拉寇颯的想法,麵臨生死關頭,每個人都隻能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拯救他人實在是太過艱難。就在幾分鍾之前,傑迪還打算對遭到暴徒襲擊的兩個女孩袖手旁觀,如果那些人不是那麽囂張惡毒的咒罵,直到讓傑迪忍無可忍,現在八成他已經和佩妮擦肩而過,讓彼此的命運軌跡永無交集。


    碼頭上的混亂比港口區有過之而無不及,幾艘船正在熊熊燃燒,更多的船則正在解纜出港。有些船的纜繩結扣太緊,一時間難以解開,船主臉色猙獰的指揮水手用斧頭硬砍,同時努力阻止暴徒和逃難人潮湧上甲板,刀劍的鏗鏘撞擊聲,尖叫聲和哀求聲轟然四起,失去理智的難民也化身為暴徒,用鐮刀、棍棒和斧頭瘋狂製造著殺戮。


    眼看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被砍倒在地,傑迪再次被殘暴的手段所激怒,忍不住跨前一步,然而轉瞬就被拉寇颯魔法師抓住了胳膊。


    “傑迪大師,咱們不可能救下所有的人,咱們快走吧,去那邊,我看到有艘船快要離港了。”


    佩妮厲聲怒罵,和她同行的那個女孩更是義憤填膺,不過傑迪的表情卻顯得陰沉寒冷,和說話的語氣簡直一模一樣,“看不到就算了,看在眼裏,我無法容忍。你們留在這裏不要走開,讓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隨後的幾分鍾裏,傑迪用“黑暗旌旗”在碼頭製造出一陣可怕的騷亂,等到他抱著個全身是血的孩子跑迴來的時候,至少有上百人在身後的騷亂之中喪生。


    “孩子的母親沒救了。”傑迪用冰冷的語氣宣布說,“拉寇颯,你說的那條船在哪裏?”


    “已經開走了。”拉寇颯有氣無力的迴答說,“那是和魔法師工會有關係的最後一條船,我們恐怕不容易離開了。”


    “對於魔法師來說,沒有什麽不容易的事情。”傑迪森然表示,然後把懷裏的孩子遞給身邊拿著木棍的女孩,“菲麗西小姐,扔了那根沒用的木棒,你來抱著這孩子。”後者有些茫然的接了過去,然後看著傑迪從懷裏掏出兩顆黑漆漆、散發著一股焦糊味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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