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負荊請罪


    石頭城的整個南城都轟動了。


    在這個寒冷的冬日裏,街道上的民眾瞬間被一個大熱鬧燃燒起無與倫比的熱情,大家奔走相告,唿朋喚友地換看這場難得的盛世,其場麵熱烈程度絲毫不亞於彼岸商會在德瑪城中心廣場的船台上舉辦的那次拍賣盛宴,甚至猶有過之。


    一向在城南橫行的毒蛇幫第一幹將蝮蛇,全身上下隻穿著一條單薄的粗布短褲,背上背負著一捆滿是尖刺的幹枯樹枝,正一步一呲牙地朝毒蛇幫的老巢走去。


    蝮蛇此刻就走在石頭城最主幹的鋼鐵路上,即使小心翼翼地邁步,可是背上的皮膚還是被尖利的樹枝劃得鮮血淋漓,蝮蛇勉強收起滿麵的屈辱,在無數人的夾道觀賞下每一步都像跨出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二姐你看,這個家夥的二弟真大啊,比我丈夫的大多了,怪不得有傳言說他是在帝都裏討得了一個富婆的歡心才一步一步爬上來的,本錢真是雄厚啊!”少婦甲感歎道。


    “切,你小小年紀的懂得什麽,別看他那裏鼓鼓囊囊的,說不準是故意塞了一大團棉花掩人耳目呢,他的外號叫做蝮蛇,說不準他的二弟比一條小蛇還細,就像蚯蚓一樣,嘻嘻!”少婦乙持有不同的看法。


    “我看不然,棉花哪裏有那麽好的彈性啊,你看人家那裏走路間一彈一彈的,熱脹冷縮知道不,這麽冷的天還能有這麽好的彈性,這說明人家的二弟簡直是男人中的極品哪,我看比我們後院瘸子家的大公馬也差不了多少,真是……嘖嘖!”少婦丙的一雙一雙吊梢眼已經變成了桃心形狀。


    “我?###祖宗的鐵峰,你出的這是什麽餿主意!”蝮蛇盡管羞憤難當,可是如今已經成了騎虎難下之勢,隻能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地朝前忍捱,心裏把鳳鐵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無數遍也不能稍解心頭之恨,蝮蛇暗下決心:計劃成功之後一定在第一時間將鐵鋒那個雜碎挫骨揚灰,這個天殺的家夥主意出得倒是不錯,夠陰險毒辣不說,看起來似乎也將會有不錯的效果,就是太折磨人了,蝮蛇縱橫黑道十幾年什麽時候丟過這麽大的人,直欲找到那個傳說中風水極佳的英雄塚烏江之畔安靜地吊死。


    “蝮蛇老大,別哭喪個臉啊,真誠一點,露出微笑,哎,對,就是這樣!”穿著一身厚重棉衣鳳鐵跟在蝮蛇的身後,不斷小聲提醒著蝮蛇的表演動作和表情,充當起了劇務和導演的雙重角色。


    “哎?老大你抖什麽啊,別抖啊,男人一旦行不正走不直就會給人造成一種沒有滄桑感和曆史感的輕浮印象,您身體繃得再筆直一點,哎,對了,您別彎腰啊!”鳳鐵繼續批評指正。


    “放屁,不彎腰怎麽辦,我後背上現在火辣辣地疼,再說這麽冷的天你非讓我脫光了裸?奔,還說我抖,我是凍的啊,實在太特麽遭罪了!”蝮蛇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老大,您就忍一忍吧,先按照鐵鋒說的去做,等我們製住蟒蛇那個老家夥以後,兄弟們一定狠狠地炮製他,讓他慘嚎上三天三夜給您報仇!”蝰蛇強行將笑聲從嗓子眼裏咽了下去,捂著嘴勸道。


    “嗎的,到時候老子一定把鐵鋒這小子跟老蟒蛇綁在一起丟到冰炎河裏喂魚!”蝮蛇暗暗發狠,臉上還要做出一副誠懇歉疚的表情,在經過了一段一輩子那麽長的路途之後終於來到了毒蛇幫的總堂,一間售賣各種不起眼雜貨的臨街鋪子。


    “蟒蛇老大,您的兄弟蝮蛇給您賠罪來了!”


    按照鳳鐵的指點,蝮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膝前行,每挪出一步,嘴裏就大喊一聲,蝮蛇本來就被寒風和路人的指指點點折磨得夠嗆,如今又屈辱地被勾起心事,眼淚嘩嘩地流淌下來,一向橫行市井,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也勉強算得上是一方豪傑的蝮蛇居然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人這種動物就是這樣奇怪,蝮蛇從懂事以後在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不過此刻一旦放開懷抱,就比剛死了親爹的孤兒哭的還要傷心,讓人不忍細聽,就連一向以出神入化的演技而感到自傲的鳳鐵也不禁在心裏暗暗挑起了大拇指,連連誇讚蝮蛇裝得真像,一番虛情假意硬是哭出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國際水平。


    “行了,別跟死了媽一樣幹嚎,快點說話!”鳳鐵低聲提醒道。


    “蟒蛇老大,出來見見您的兄弟吧,您不爭氣的兄弟給您賠罪來了!”蝮蛇已經哭泣得連聲音都走了調,就像一顆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白菜,原本黑道狠人的形象盡失,讓人看上去頓生憐惜。


    “小蛇,你這是做什麽,你,快快快,快起來!”


    雜貨鋪裏走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因為歲月的侵蝕,老人的身體並不結實,不過依然可以看出來骨架奇大,雖然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兩隻大眼炯炯有神,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一把攙扶起一臉血淚的蝮蛇,兩隻大手用勁扯斷了纏繞在蝮蛇身上的牛筋繩,蝮蛇身後背負著的枯枝嘩啦一聲灑落一地。


    “老大,您可算出來見我了,我,我……”蝮蛇一頭紮進老人的懷裏泣不成聲,哭得就像一個剛被調?戲了一百八十遍的小媳婦,嗚咽道:“不知道哪個居心叵測的家夥造謠,說我想反了老大您自己上位,情急之下,我這才,這才……”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有什麽事我們進去說,別在這裏受罪了。”蟒蛇朝身後的屬下嗬斥道:“還不去拿一套幹淨衣服來給他換上,發什麽呆!”


    在蟒蛇的勸慰和攙扶下,蝮蛇一步一哆嗦地走進內堂,換好衣服後拘謹地落座,一杯混合了磨碎的香草籽和鹽巴的烈酒下肚,蝮蛇總算又重新活了過來,兩頰掠過一抹潮紅,隻是嘴唇依舊泛青,臉色蒼白,身體不住地打擺子,看樣子確實凍得不輕。


    “蟒蛇老大,我……”


    “不用說了,我也聽到了那個傳言。”蟒蛇若有所思地看了蝮蛇一眼,“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真的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想法,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要知道,你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我蟒蛇一輩子也沒留下一點血脈,自打我從那個被瘟疫席卷的村子裏將還在繈褓裏的你抱迴來之後,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接班人來培養,而你也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做什麽事都比別人要多下上一倍的功夫,毒蛇幫我早晚都會傳給你,所以你不用把那些市井傳言過於放在心上。”


    聽到蟒蛇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蝮蛇不僅沒有一絲感動,反而更加勾起了心中的仇恨。確實,蝮蛇是蟒蛇從石頭城百裏以外的一個小村子裏撿迴來的,那一年,一場恐怖的瘟疫幾乎席卷了整個哈特王國,疫死之人無數,家家悲戚,戶戶哭聲,一些缺醫少藥的偏僻城鎮和鄉村多有居民全部死亡,淪為鬼蜮,即使是在一些大型的城市裏,街道邊也隨處可見身上布滿了膿瘡爛斑的屍體,哈特王國裏上了年紀的人甚至不願意提起那場幾乎滅國的災難,實在是太慘了。


    那時候蟒蛇還隻是石頭城監獄的一名苦力,因為獄卒大量死去而僥幸獲得了一個不錯的職位,負責將監獄裏受到感染的犯人們運出城外的僻靜處活埋掉,好控製住監獄裏的瘟疫傳播,蟒蛇在百裏之外的一個小村子裏發現這裏的人全部都死光了,整個村子連條狗都沒剩下,隻有被裹在一張破爛棉被裏的蝮蛇被遺棄在草叢裏,嘴角還掛著不知道是否是他的父母喂給他的草藥汁,也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草藥真的起了作用,也許是蝮蛇的生命力十分頑強,這個小家夥除了久未進食餓的哇哇大哭以外,身體倒是強壯得很。


    蟒蛇也是一個性格粗糲的漢子,不過也許是天生的緣分,蟒蛇在見到這個胡亂踢蹬的小家夥的一雙明亮的眼睛以後,就再也移不開目光了,在蟒蛇已經下狠心驅車奔出了十幾裏後,蟒蛇終於忍不住掉頭,迴到村子邊抱起了繈褓中的蝮蛇。


    “你從小就很懂事,跟我也很親近,我從草叢裏將你抱起來的一刹那,你突然就不哭了,揮舞著小手努力地想抓住我的大胡子,嗬嗬,我還記得你的兩隻胳膊白白嫩嫩的,就是太瘦了,唉。”


    聽到蟒蛇跟自己叨念了無數次的故事,蝮蛇心裏一陣憤恨:是啊,是你把我從死人堆裏救了迴來,不過這些年我為你出生入死地打拚出一片天下也應該還清了你的恩情了吧,為什麽總是拿出這件事來說,沒人的時候也說,人多的時候也說,你這個挾恩求報的老不死,有你好看的。


    不過蝮蛇還是強裝出了一副感激的笑臉:“老大說的是啊,要不是當年您的救命之恩,哪裏會有我現在的風光,老大的恩情我一直都記在心裏,不敢有須臾忘記!”


    “我不用你記住!”蟒蛇歎了口氣道,“我身下並無子嗣,一直都拿你當我的親生兒子來培養,哪有做父親的要求兒子迴報的,小蛇你……”


    “老大說的是。”蝮蛇笑著打斷了蟒蛇的話,“在我的心裏,您就是我的父親,我這個做兒子的總是給父親您惹禍,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謠言傳出來,既然父親沒有掛在心上,我也就放心了。”


    蝮蛇裝作好像故意想起來什麽事情似的說道:“對了父親,我在鐵劍餐館安排了一場晚宴,我想讓石頭城裏所有的人看看我們父子倆的感情並不像傳言中的那樣,父親,不知您老人家可否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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