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一提出的條件繁瑣又有些苛刻,緊貼在門口的一個瘦長男子已經憤怒暴喝,“這是我們兄弟,你有什麽資格趕我們……”


    “墨三。”石德一聲斷喝,眼神沉凝,“出去!”


    “老大!”被稱為墨三的瘦長男子呆了呆,下意識急叫出聲。


    “我留下,其餘人都出去。”石德頭也不迴,盯住孟初一,“姑娘還需要什麽,盡管吩咐。”


    孟初一目光微動,不由多看了石德一眼。


    信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將風範。


    堂堂大雍儲君都做不到的,一個從最底層摸爬滾打而出的奴役反而有這樣的心胸,著實令人驚異!


    這樣的人,留在太子身邊,可惜了。而且他日,她對上太子時,石德必然是個不小的麻煩。


    不過,她也不懼麻煩就是了。


    她沉聲道,“除了剛才那些,你讓人快去晉王殿下那裏尋慕容馳,告訴他我需要他。”


    “好。”石德行事不含糊,立刻閃身出去。


    熱水很快送到,送進去之後,又變成一盆盆雪水送出來,濃烈的血腥氣彌漫開來,看的等在外麵的人都變了色,這麽多的血,人還能活麽?


    牛皮屋裏,孟初一將最後一塊染血的紗布扔進盆裏,麵色沉凝。


    清理完傷口,她才發現創口比她想象中的大,幸好那刀鋒夠鋒利,傷口邊緣比較整齊,也沒有造成太多內髒損傷,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低頭,看向疼的滿頭大汗卻堅持著不肯昏迷的墨五,佩服至於卻也忍不住皺眉,迴頭看向石德,“有什麽迷藥,來一包,給他灌了。”


    一句話一出,已呈半昏迷狀態的墨五陡然睜大了眼,眼神裏竟有幾分惶恐,手腳微動,像是在掙紮,就連石德神色也微厲,冷峻而警惕的看著孟初一,“你想做什麽!”


    孟初一微微皺眉,覺得這兩人的反應實在是詭異的很。


    “動手術……縫合傷口,你就打算讓他這麽硬撐?而且你也看見了,他身體裏還有刀片,創口太深太長,如果不用麻醉,他要承受的,遠遠是你不能想象的痛苦,就算是你打算磨煉他的意誌力,也不必在這個時候增添他的痛苦。”


    孟初一直接看向石德,石德才是主事的,墨五就是一個病人,跟他也沒什麽好說的。


    石德目中光芒微閃,一瞬掙紮,他緊緊握住拳頭,平直的唇角抿的更直,微微吸了口氣,他低頭,看向身前麵色惶然的青年,緩了語氣,“小五,你……撐的住麽?”


    孟初一挑眉,什麽意思?


    墨五額頭滲出大滴冷汗,麵色慘白如紙,剛才那細微的掙紮,已經耗費了他僅剩不少的力氣。他有些艱難的喘了口氣,用一種虛弱卻無比堅定的聲音慢慢的道,“哥,我能撐住。”


    “那好,你若是疼的很,就咬住這個。”石德將一卷幹淨的紗布塞進墨五嘴裏,沉聲道,“就算喊出來也不要緊,外麵守著的都是自家兄弟,無人會笑話你。”


    墨五咬住紗布,慢慢點頭。


    孟初一越聽越驚異,眉頭緊緊鎖起。


    她也曾經給人在沒有打麻醉的基礎上療傷,但那是一次野外營救,迫於無奈,更知道在清醒的狀態下創口縫合,病人要經受多大的痛苦,如果意誌力薄弱些的,活活痛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要讓一個人情願承受這樣的痛苦。


    她盯住石德,“給我個理由。”


    石德眸底深處隱約翻湧出一絲痛苦與憤怒,隨即又掩了下去,“沒有理由,的請姑娘診治。”


    孟初一看了石德一眼,再看向已經咬住紗布的墨五,目光微微一閃,終究還是將到口的話吞了迴去。


    每個人都有不能足外人道也的私密。


    既然他們堅持,她隻能保持沉默。


    “鑷子。”


    她道。


    一會功夫,慕容馳匆匆趕來。


    他一進牛皮屋,立刻怔住。


    牛皮屋裏點燃了十多盞燈,亮的恍惚白晝一般,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熏的人幾乎要掩住鼻子。


    他站在門口,一抬眼,就看見那些或濃黑或血紅或乳白色的內髒,還有那一截截因為肚腹被剖開而落在外麵的腥黃色的腸子……


    他之前為了研習人體,也曾觀摩過屠夫宰豬殺羊,當時已經覺得十分惡心,沒想到,人,原來也如同豬羊畜生一般,讓人想吐。


    想著想著,心口不由一陣翻湧,他下意識想吐。


    但看見站在長桌前的黑衣少女,又硬生生的吞了迴去。


    孟初一冷靜的站在那裏,神色平靜,仿佛對那些令人作嘔的人一手摟著一截腸子,另一隻手已經深入那些內髒之中,手裏隱約寒芒一閃,仔細一看,才驚覺那居然是女兒家用來鑷眉的鑷子,鑷子似乎鑷上了一塊刀片之類的物事,叮當一聲,那刀片落在早就準備好的陶瓷碗裏,發出一聲冷脆的輕響。


    站在孟初一身邊的石德像是大鬆了一口氣,立刻道,“可是取出來了?是不是可以縫合了?”


    孟初一頭也不抬的嗯了聲,目光還鎖在墨五的胃上,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她沒想到,會發現這個。


    眼角餘光掃了眼墨五,才發現剛才還在死命忍痛的墨五早就痛暈了過去。


    昏迷,本來就是人體最好的保護機製。


    這樣也好。


    她頭也不抬,“慕容馳,過來。”


    慕容馳一怔,想著自己也沒出聲,她是怎麽察覺到自己已經來了的?但疑惑歸疑惑,他還是快步走上前,強忍住惡心看了眼墨五敞開的肚子,胸口又是一陣惡心。


    剛才距離的遠,看的還不是很清楚,如今靠近了看,愈發覺得,惡心到了頂點。


    孟初一抬頭,看了眼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眸裏,眸色清冷。


    “受得住?”她問。


    慕容馳楞了楞,才反應過來孟初一說的是什麽意思,他微吸了口氣,將所有的惡心感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受得住。”


    一個女子都能有這樣的膽量,他立誌要做一個好大夫,沒道理連初一姐都不如!


    為了證明他有膽量,他立刻抓過盤子裏的紗線,“我以前試過縫合,應該可以……”


    孟初一攔住他的手。


    “不用縫合。”


    “啊?”


    “他胃部有瘤,得切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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