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庫一拳狠狠搗出,直擊孟初一的頭頂!


    拳頭帶動著風,風聲凜冽,讓人不寒而栗!


    “住手!”


    耳邊傳來葛韶華一聲厲唿,郡主娘娘總算停止思春,美妙而輕盈的撲過來!


    可惜,她清醒的過慢,以孟初一精銳而準確的判斷,葛韶華要想趕在這一拳下來之前阻止,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孟初一克製住閉眼的衝動,定定看著他,眼底掠過一抹狠辣光芒,一扯手上繃帶,指間什麽物事激射而出!


    他不仁她不義,若是死了,也要拖個墊背的!


    砰!


    一聲響,不像是拳頭重擊顱骨的重響,輕輕的,像是竹扇點上手臂,溫柔而繾綣。


    砰!


    又一聲響,仿佛小山轟然落了地,掀起一地的灰,再也不動彈了!


    “殿下,可否看在我的麵上,放他一條生路?”


    低沉優雅的男音慢慢響起。


    一支長簫翠如碧玉,月白色衣袂如畫,容色皎皎,眸光璀璨,氣質卻出塵優雅,愈發顯得來人俊美出眾,恍若謫仙。


    已經掠到半空中的葛韶華怔怔看著來人,氣一瀉,栽倒在地。


    容蕤微微睞眼,臉上陰沉薄怒,“容珩!”


    來人赫然正是容珩!


    剛才電光火石間,他飛掠而至,先以一支長簫輕鬆阻住布庫的拳頭,再一使力,便將那小山一樣的布庫掀翻在地,動作輕鬆而優雅,仿佛掀翻的不過是隻不起眼的蚊子。


    他一笑,鳳眸微挑,眼角餘光不著痕跡的掃了眼孟初一,燕兒早就扶起了她,即使有燕兒扶著,她身形依舊有些踉蹌,左臉紅腫變形,早就看不出原來模樣,唇角有些暗血,應該是受了內傷。


    她竟然傷成這樣!


    若不是他及時趕來,她是不是要命喪於此?


    眸裏瞬間掠過一道冷芒!


    孟初一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對他微不可及的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無事,隻是一不留神扯到左臉頰,痛的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容珩眸光陡然柔軟下去,仿佛蘊著春水,全是關切。


    孟初一又一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再關切下去,就要露餡了。


    容珩無聲歎了口氣,收迴視線,抬眼看向容蕤時眸光已經變得倨傲而冷淡,冷聲道,“殿下,他好歹也是我大雍子民,您看著一個荒人置他於死地,未免有些過了。”


    容蕤臉色一沉。


    雖然這三個布庫是他的人,但眼看著荒人欺負大雍人,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他也不是存心,雖然他之前惱怒孟初一不給他長臉,剛才沒有開口,完全是他沒有反應過來,並不是有意如此。容珩這麽一說,倒顯得他不分善惡,失了儲君的風度。


    他容珩不過是個親王,這麽跟他說話,根本沒將他放在眼底!


    容蕤微怒,重重哼了聲,重又坐迴軟榻上,冷聲道,“誰說他們是荒原人,自從他們投入我門下,便是我門下走狗,就是我大雍的走狗,跟荒原有什麽關係?走狗相爭,我何必在意?”


    話一出口,跟在他身邊的人臉色都微微怪異起來。


    但凡是人,無論是什麽身份,且不提榮華富貴,活在世上都想要活下去,就算投身為奴沒了臉麵,命還是要的,若哪一日他們也成為主子口中的走狗,豈不是也隻有死路一條。


    再看看狼狽不堪的孟初一,眾人眼底立刻多了些兔死狐悲的悲哀,但這份悲哀是萬不可表露出來的,太子心狠,一有異動,就會死無葬生之地。


    他們不敢,有人卻敢!


    三個布庫,兩個摔倒在地一動不動,看不出生死,倒是第一個跟孟初一比試的布庫還尚有幾分理智,一聽這話立刻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來,雙眼噴火,狠狠瞪著容蕤,“荒原人!我們!不是!狗!”


    容蕤臉色微變,掃一眼似笑非笑的容珩,臉麵立刻有些掛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放肆!來人!給我拖下去!”


    一拖下去,就是個死。


    眾人心裏明白,跟著他也有一些時日的布庫也明白,再迴頭看看身邊兩個一動不動,應該是死了的兄弟,他的心裏登時湧出一股絕望。


    千辛萬苦逃出荒原,本以為可以掙得錢糧迴家,沒想到,全死了!


    兩個侍衛上來拖人,布庫茫然睜大了眼,失魂落魄的任著他們拖狗一樣的拖起來,站起刹那,他突然大吼一聲,猛地拔過一個侍衛腰間的長刀,紅著雙眼,瘋一般往容蕤撲過去!


    “殺了你!”


    容蕤駭然變色,尖叫,“護駕!護駕!”


    這一變故來的倉促,眾人一時都沒怎麽反應過來,眼看著那個布庫已經撲到容蕤跟前,長刀已在嚇的失聲的容蕤頭頂,閃著嗜血寒芒!


    “主子!”


    斜裏突然一聲厲唿,一個人如猛虎一般撲到長刀與容蕤之間,刺的一聲響,長刀已經狠狠砍入他的肩膀,力氣大的幾乎要將他的肩膀劈開,刹那鮮血迸濺!


    瞬時間,眾人方才恍然大悟,幾個侍衛急掠上前,手起刀落,布庫身上已經多了幾個血窟窿!


    瀕死一刻,他居然還有力氣,一腳踢開容蕤身前擋著的人,再抬起刀直直往容蕤劈過去!


    容蕤駭然之下,下意識一偏頭,眼簾裏掠過一抹柔軟的衣料,定睛一看,韶華近在咫尺,慌忙大叫,“韶華,救我!”


    葛韶華指尖微顫,卻在此時,抬頭。


    看向容珩。


    眸光淒然。


    她喝了不少酒,應該早已醉了,這一刻的心思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知道,她不出手,太子死,他少了一個勁敵,她出手,太子不死,他必然多上許多麻煩!


    她也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凝在孟初一身上,從他進屋到現在,沒有看她一眼。


    他剛才傳音入耳時說的清楚明了,他不讓她救,因為他要救,他要英雄救美,好讓孟初一的所有心思都係在他身上!


    可算這樣,她還是忍不住期待,期待他能看她一眼!


    看她一眼。


    就算……就算他隻是騙騙她,她也甘願!


    昏暗的光線下,少女眼眸黑白分明,情緒明白而透明,藏著倉皇,惶恐,猶豫,還有一絲熱烈的期盼。


    孟初一看的分明,突然覺得心酸。


    她想起見到韶華的第一眼。


    年輕,氣盛,熱烈,像是一朵還未完全盛開的花,不知愁滋味,不知膽怯與畏懼,膽大包天的就闖進男人的寢室,美好熱烈的讓人轉不開眼。


    可什麽時候,她還不曾綻放,就仿佛已經凋謝了。


    不,不算是凋謝,她尤在等待,等待心裏的那個人,替她遮起風雨。


    容珩一語不發,仿佛什麽都沒看見,又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白衫皎潔如月,雅致而華麗,不染一點塵埃。


    可白衫下的那顆心,是不是也是一層不染,沒有絲毫算計與籌謀?


    他簡簡單單一句話,挑動太子大怒,布庫赴死,韶華被迫做出抉擇,如果不是偶然,而是刻意為之,那眼前這個人心機之深,讓人駭然!


    孟初一定定看一眼容珩,再看看眼巴巴的韶華,抿了抿唇,心裏不由微微不忍,下意識就要開口。


    衣袖被人猛地一扯!


    燕兒白著臉看著她,眼神乞憐。


    孟初一怔了怔,扭頭看向容珩。


    容珩雙手負在身後,從她的角度清晰可見他手掌青白,是一種極不尋常的青白,而且仔細一看,還能看見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把手負在身後,也是怕給別人發現吧。


    孟初一驀地咬牙,微微吸了一口氣,狠心裝作看不見韶華的眼神!


    她不是完人,就算他心機深沉又如何,親疏有別,她不能為了韶華一個人,把自己這邊三個人都折進去!


    不是真心的允諾,不過是場欺騙,韶華這姑娘已經夠可憐了,何必用血淋淋的事實在她傷口上再添上一道傷痕?況且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資格替容珩做決定。


    韶華猛地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時,眼神寂寥空茫,還有些……告別的意思。


    孟初一心口猛地一緊!


    一股不祥的預感升起,她下意識搶前一步,“韶華……”


    遲了!


    葛韶華身體突然往前一傾,空手奪過布庫手裏白刃,白刃刃尖輕妙一揮,輕輕的,狠辣的,卻異常準確的,劃破布庫的咽喉!


    刃尖劃破皮膚的聲音,輕而淺,在韶華耳裏卻仿佛一聲驚雷,臉上猛地一熱,她睜眼一看,正好對上布庫睜大了的眼。


    這個時候,她恍惚的想,原來人的血,是熱的……


    轟一聲,布庫再也無力支持,轟然倒地,就算是死眼睛也睜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立刻有人將布庫的屍體拖下去,如果不是一地狼藉滿地鮮血,讓人恍惚以為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葛韶華望著滿地的血,怔怔的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身後突然傳來容蕤撕心裂肺的慘唿,“我的臉!殺了他!殺光他們!”


    韶華猛地一個激靈,像是從一場噩夢裏陡然清醒過來,再看看自己手上還拿著沾著血的白刃,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下意識就要丟開手,手還未完全鬆開,她驀然握緊手,將那把刀緊緊握在手裏。


    她下意識側頭,淒然而絕望的看了眼容珩。


    容珩黑眸深深,似乎也有些動容,卻依舊一句話都沒說。


    葛韶華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都這個時候了,她的手都不再幹淨了,為什麽還奢望他迴眸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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