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輕輕一笑,笑聲清透,讓人聽了,不由神清氣爽。


    “老先生果然睿智。”


    老秀才笑的見眉不見眼,他讀書讀了這麽多年,多少有些癡了,但再怎麽癡,別人說話是真心是假意還是分的出來的。他挺起癟癟的胸膛,傲然一笑,“你小子倒是個識貨的主。”


    孟初一忍不住又笑了。


    這位老先生像極了內科的老李頭,年紀一大把,脾氣也一大把,卻是個貨真價實的順毛驢,順著他的毛往下捋,什麽都好說。


    她往後退了一步,伸手一讓,跟在身後的紅玉立刻拉來椅子,脆生生的喚,“老爺子您坐坐。”


    紅玉沒有扮男裝,還是伶伶俐俐的小丫頭裝扮,這些天跟在孟初一身邊吃好喝好,又跟著燕兒學了些武,愈發顯得唇紅齒白眉眼靈動。這朝代也有男主子帶著俏丫頭出門的,況且紅玉充其量就是還沒長開的小丫頭,再加上孟初一男裝扮相實在是好,相貌出眾氣質清冷,年紀也不是很大,頂多一個少年郎,所以老秀才雖然心裏有些犯嘀咕,還是高高興興的坐下了。


    孟初一眼角餘光漫不經心的一掃,果然茶樓裏的所有視線都不約而同的集中了的過來,心裏無聲一笑,知道自己今天沒白來。


    老秀才姓李,長子據說跟過葛理征戰四方,也立了不少功勞,後來天下定了,李老秀才不準長子領受朝廷封賞,謝了恩就壓著長子迴老家種地,一種就是十幾年,李秀才自己則卯足了勁考科舉,可也不知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言不想隨波逐流,還是學問太差運道又差,年年考年年落第,前些年鬧瘟疫,虧得葛理明裏暗裏的扶持,一家老小才沒餓死。


    李秀才為人也仗義,前幾日葛理奠儀,明眼人都知道葛理死的蹊蹺,一個個避之唯恐不及,隻要李老秀才率著全家老小到葛理墓前大哭一場,為葛理冷清的奠儀舔了幾分熱鬧。


    孟初一之所以知道的這麽清楚,全因李老秀才是她特地篩選出來的人,他夠古板夠正統,偏又與各方利益不沾邊,這樣的人,最容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而且又不會引起他們的警惕。


    甚至李老秀才今天過來聽戲,都是她的一手安排。


    不過說實話,鼓動一個講究正統又愛看戲的老秀才出現在這裏,實在不是一件有難度的事。


    她在李老秀才對麵優雅落座,直接開門見山。


    “在下對老先生剛才的話,不認同。”


    李老秀才正在喝茶,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瞪眼拍桌就要站起來,“你小子……”


    話還沒說完,肩膀一重,李老秀才被紅玉強行按下去,紅玉一身蠻力,差點按碎了老頭子的肩胛骨。


    孟初一笑笑替疼的臉色發白的李老秀才斟上一杯熱菜,笑笑開口,“老先生既然是讀慣史書的人,自然知道這史書,從來都是後朝的人寫前朝的事,前朝總是被後朝滅了的,後朝滅了人家,還能老老實實的說人家的好話?”


    李老秀才怔了怔,下意識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哼一聲,“這也算是好話?兄不兄弟不弟,半點人倫都不顧!”


    言下之意明白的很,要真的是有這樣的前朝,後朝史官何必隱瞞。


    “為什麽不瞞?九龍奪嫡,無論是成是敗,那也是九條天龍,無論誰單拿出來,都是天潢貴胄天之驕子,落敗也不過是運道,皇權繼承者如此強悍,可想而知前朝有多強。”孟初一漫不經心的啜了口茶,“可前朝那麽強,都被後朝滅了,尤其是後朝不那麽強的時候,怎麽滅的,耍了什麽詭計,這就讓後人不得不猜了。”


    李老秀才聽的瞪大了眼,半晌才道,“你小子,到底想說什麽?”


    孟初一神秘一笑,刻意壓低了聲音,湊近李老秀才,“我沒說什麽,隻是覺的編這出戲的人有大才,說不定藏了些什麽玄機在裏麵,看老先生也是實誠人,所以特地提點了您一句,可別平白得罪人。”頓了頓,“況且這出戲也唱的好看,裏麵那些彎彎繞繞,要是尋常大戶人家子弟學個一分半點,這家產可是抓定了的,其實這天下這朝廷,不也是一個大家……”


    說話間眼角餘光微微一掃,果然人群中有那麽幾個人,臉上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老秀才消化了一陣子才聽明白孟初一的話,他也不笨,自然聽得明白孟初一話裏藏著的話,臉色一白,伸手就去捂孟初一的嘴。


    他是好心,生怕孟初一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再這麽說下來,小小年紀腦袋不保。眼前這少年雖然說話不中聽了些,但言辭談吐氣質相貌都合極了他人家的眼緣。


    但他的手落了空。


    準確來說,他的手沒捂上孟初一的嘴,捂上了一隻手的手背。


    那隻手玉似白皙修長筆直,食指間有薄繭,顯然是拿慣紙筆的人。兩下一襯,愈發襯的李老秀才的手幹枯如樹皮。


    李老秀才悻悻丟開手,轉過身來瞪人,才準備開罵,看清來人模樣,不由怔了怔。


    來的是個青年公子哥,年輕英俊,隻是腿似有殘疾,坐在特製的木輪椅上,靠的近了還能嗅著他身上淡淡藥香,這也不算什麽,隻是眼前青年看似氣質溫文儒雅,一雙黑眸卻仿佛蘊著千山萬水,又像是沉沉古井,讓人看不清摸不透,身上又仿佛自帶著的藩籬,將他與外界隔絕開來,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


    相由心生,這人定然心思極深。


    李老秀才雖然癡迷書本,卻也有個識人的好本事,當下就對藍衣青年生了幾分惡感,才要說話,藍衣青年先說話了。


    “怎麽不說一聲就出來了,讓我好找。”


    藍衣青年微微側身定定看向孟初一,唇角弧度微揚,溫潤而清雅。


    李老秀才微微睜大了眼。


    剛才他覺得這青年眸色似海深,可現在看來,居然清透如春雨,不含一點渣滓。


    一瞬功夫,怎麽變了?


    李老秀才狐疑打量著站在一起的藍衣青年與黑衣少年,眼睛忽然睞了睞,冒出一點激動的光!


    斷袖斷袖!


    往日隻在書裏看過,今日……今日……可見著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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