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一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聽到這個男人的聲音,心裏陡然一鬆。


    仿佛所有艱難困苦不複存在,因為有人可以靠。


    很荒謬的錯覺。


    她跟他,明明就是一樁孽緣。


    她忍不住撇撇嘴,低聲咕噥,“怎麽哪裏都有你?”


    容珩聽的清楚,唇角微勾,“你我有緣……”


    話音未落,懷裏驀然一重。


    剛才還站的筆直的女人,往後一仰,徹底暈了過去。


    ……


    燃的正旺的火堆耀出明亮的光澤,投影在灰黑色的石壁上,晃出妖冶美麗的光紋,破敗簡陋的小石洞裏,竟妝點出幾分莫名的溫暖。


    容珩正坐在火堆前。


    他相貌本就俊美到妖嬈,破敗石洞火光之下,愈發顯得皮膚白皙剔透,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一挑,一根細細的樹枝便搭在火堆之上,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有意,火堆上的樹枝越堆越高,卻錯落有致,仿佛一個倒扣的鳥巢,橘紅火色下,有種驚人的美感。


    這個男人,連生個火,都這般講究。


    “多謝。”


    稍顯疲憊的女音輕輕響起,帶著些微沙啞。


    容珩也不迴頭,手上樹枝輕輕一拋,剛才還精致的像個工藝品的鳥巢轟然倒塌,火焰轟的一聲竄高,將石洞耀的恍若白晝。


    他慢悠悠的迴頭,“餓不餓?”


    “餓,有吃的嗎?”孟初一被火光刺的微微睞眼,下意識動了動,身上披蓋著的銀紫長衫順勢滑落,肩上突然一涼。


    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隻穿著最簡單的肚兜,粉嫩的顏色成雙的鴛鴦,配上白皙剔透的肌膚,火光之下,竟有幾分魅惑。


    一道灼灼視線直射過來,毫不避諱。


    孟初一掀了掀眼皮,看了眼一臉偷腥狐狸似笑臉的男人,什麽話都沒說,十分平靜的將長衫往上拉了拉,有點冷。


    她的動作太坦然,坦然的讓雍王殿下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挑眉,“你就沒話說?”


    “說什麽?說多謝你脫了我衣服?還是多謝你替我裹了傷?還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讓你負責?”孟初一麵無表情,“脫都脫了,事發之後抱著胸裝害臊,我沒那麽矯情。”


    “……你到底有沒有女人的矜持?”


    “矜持這東西,能當飯吃?”孟初一嗤了聲,“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容珩看向孟初一的眸光微深,半晌才慢慢的道,“雖說孟靖不是個盡責的父親,你在孟家也好歹是主子,就算你沒辦法養尊處優,安安穩穩的生活應該也是不難的吧?”


    孟初一心裏一動,看了容珩一眼。


    他這是……起疑了?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她跟原主的性格差距很大,她也沒打算掩飾自己的性格。


    “我是死過一迴的人了。”她淡道,“就算我想安安穩穩的生活,恐怕別人也不允許。”


    容珩目光一銳,“你不說,我還真的是忘記了,隻是我想不通,你這樣的人,怎麽會允許人欺壓到你的頭上?”


    “誰還沒有個軟弱無知的時候?”孟初一為自己挪了個舒適的姿勢,“我餓了,找點吃的過來吧。”


    容珩目光悠悠,帶著看透人心的銳利光芒,仿佛要將她看穿。


    孟初一毫不在意。


    她迴答了,至於他信不信,不在她的考量範圍之內。


    愛信不信。


    容珩看著看著,突然一笑,慢慢站起身,意味深長的道,“我希望哪一天,你能對我坦誠。”


    孟初一打了個哈欠,閉目養神,沒聽見,她什麽都沒聽見。


    坦誠什麽,坦誠自己是個穿越人種,然後被人架上火刑架當烤雞烤了?


    況且就算她說了,他會信麽?


    容珩起身出洞找吃的去了,原本還算狹窄的石洞少了個人,立刻寬敞了不少,火堆燒的正旺,暖融融的讓人不由自主的昏昏欲睡。


    孟初一卻突然沒了睡意。


    她掙紮著起身,發現自己腳踝上的傷口也裹好了,包紮的十分整齊利落,顯然不是個生手。


    一個金尊玉貴的皇子,居然對這種事情也這麽擅長。


    洞口突然一寒,容珩速度也快,一手拎著隻兔子,一手提著串根莖似的植物,裹著一身寒氣走進來,瞧見孟初一一臉詫異,他一笑,“我五歲就跟著長公主啟蒙,長公主驍勇善戰,我跟在她身邊,要學的自然比別的皇子多的多。”


    孟初一一怔抬眼,正好掃見容珩眸裏一抹稍顯複雜的光芒,隨即消失無形,快的讓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容珩已經坐下來收拾吃食,動作十分熟稔。


    根莖似的植物塞進火堆,雪兔剝皮去內髒,架起支架燒烤,不到一會功夫,不大的石洞裏彌漫著一股醉人的焦香。


    孟初一口裏不由自主的分泌唾沫,她還是真的有點餓了。


    容珩手一抬,火堆裏咕嚕嚕的滾出幾個黑炭似的東西,容珩懶懶的道,“為了懲罰你剛才出言不遜,我吃兔子,你吃這個。”


    “……”


    黑炭似的圓球,烤的焦香的兔子,這個男人,真夠小氣的。


    孟初一忍不住一陣氣怒,哼了哼,“我抬不起手。”


    說話間,瞥了眼他不染分毫泥灰的白皙手指,微微挑眉,全是興味挑釁。


    這東西黑炭似的,就算是再優雅,也難免沾了一手黑灰,她倒是很想看看,這位金尊玉貴不染纖塵的皇子,會用什麽樣的辦法剝皮。


    容珩瞥眼過去,突然一笑。


    然後直接抓起了黑炭球。


    動作優雅的,毫不避忌的,撕開了黑炭表皮,露出裏麵散發著甜香的白色果肉。


    剛才還白皙如玉的手指,立刻染上了一層黑灰。


    孟初一臉黑了黑。


    她還以為他會有什麽精細雅致的辦法,沒想到,這麽直接!


    “這叫苓果,看起來難看,吃著卻還好,若想精細,自然有精細的辦法,找塊帕子輕輕一裹,內力一催,外麵那層黑皮便能自動剝離,”容珩慢悠悠的道,“再用小刀切成小塊,幹淨的樹葉裝著,翠葉白肉,古樸拙趣。”意味深長的瞥了眼過去,他頓了頓,“但我不想。”


    孟初一沒來由的心口一跳,下意識轉開視線,轉了一半又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膽怯的意思,硬生生的轉過頭,“哦?”


    容珩輕輕一笑,妖嬈美貌的容顏竟更添了幾許魅色,他靠過去,將剝出大半的紅薯肉放在她的唇邊,“那樣,怎麽能讓我這麽靠近你?嗯,你身上有點臭。”


    “……”


    孟初一麵無表情,一張口,狠狠咬掉大半果肉,眼神淡漠孤冷,不像是在吃苓果,倒像是在啃某人的肉。


    “不解風情的女人。”容珩輕笑出聲,也不後退,就這麽貼著孟初一坐著,繼續剝著紅薯,慢悠悠的道,“自家人之間,哪裏需要那麽多虛飾?那些金尊玉貴衣冠楚楚,從來都是給外人看的,你不嫌棄我的黑手,我也不嫌棄你的臭,這樣才能長長久久,不是麽?”


    孟初一目光微震。


    自家人……


    家人之間,從來不會有任何掩飾,會包容所有外人看不見的缺點,是可以讓你最放肆無懼的人。


    她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


    更沒想到,在他心裏,居然是想讓她做他的自家人。


    家啊……


    她曾經以為組織就是自己的家,組織裏的夥伴就是自己的家人,可最後……


    心口不由自主微微刺痛,她撇開眼,掩飾眼底一瞬間的黯然,淡聲道,“容珩,你愛我嗎?”


    容珩手上動作一頓。


    這個女人,還真的是直接。


    可是……愛?


    他敏銳察覺到這個問題應該是關係到他今後跟她的關係,一個迴答不好,這女人,八成拂袖而去不迴頭。


    目光閃了閃,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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