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他在煩什麽,顧滿嬌見包間的木門已經被貼心的店小二關好了,於是悄聲問:“他幹嘛去啦?做很重要的事去了嗎?”


    窗外,便是熱鬧的街頭,淩嘯然沒迴答她的問題,而是起身到窗口,將關著的小窗推開一條縫。


    “過來看看。”


    “看什麽?”顧滿嬌抱著玲瓏湊過來,好奇的從窗縫裏往外看。


    人來人往的大街,有擺攤的人吆喝賣貨,有鋪門口站著的夥計賣力迎客,還有些走走停停的行人……沒什麽好看的。


    不曾涉世的單純丫頭,估計站在這裏往外頭看一年,也不明白淩嘯然的眉頭為什麽皺緊。


    而粗心的淩嘯然,也到這時候才想到這一點。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賣豆漿的婆子,又沒捆著賣野物的女人,那女人的孩子也都在自己家,有沒聽說被婆子控製,為什麽她要等你出錢出力的仗義相救呢?菜市口也不是那婆子一個人的,為什麽非要在那婆子對麵賣東西呢?”


    淩嘯然問出來的問題有點多,顧滿嬌覺得自己應該坐下來好好的捋一捋。


    “她男人死了,她和孩子被趕出去了,她的後婆婆還逼著她的孩子們改姓……”掰著手指頭一樣樣捋著,想來想去,忽然也發現,那個女的確實沒被捆著拉著!


    而且她都被後婆婆欺負成這樣了,完全可以背著自己打來的獵物去別處賣的。


    “那她為什麽要呆在那個婆子對麵賣貨?那婆子為啥怕咱們把她買了?”


    “她們應該是在唱雙簧吧?”淩嘯然捏起桌上的茶杯聞了聞,然後又輕輕放下。


    那女人在車上跟顧滿嬌哭了一路,說得全是淒慘可憐的話題,但細想迴憶的話,那些話似乎又有不少漏洞,經不住推敲。


    顧滿嬌年紀還小,又是初次涉世,善心太盛所以被騙了銀子,倒也沒什麽。


    能給她長點腦子,淩嘯然也不吝嗇那點學費。


    但是,那女人下車後,看似無意的說了句:“可憐我夫君從軍多年,那麽鐵骨錚錚的漢子……”


    淩嘯然與牧冬的警覺性都很高,憑著多年積累的敏銳嗅覺,他和牧冬都隱約覺得,這個可憐巴巴的女人,似乎並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是哪一環節出了問題,所以露了行蹤嗎?


    這些人能在菜市口安排這麽一出戲,絕不是臨時布置的人手,而是早就預備在鎮上伺機待動。


    滿嬌這丫頭性情豪直,今日要逛菜市口的事,滿院兄弟無人不知。——是誰把口風透出去的?


    想到這些,淩嘯然再沒心情品茶,放下茶杯後剛抬頭,便迎上顧滿嬌裝滿疑惑的眼睛。


    這樣單純幹淨的眼睛,就像是山穀幽潭般清澈見底。


    仿佛透過這雙眼睛,就能看到她那晶瑩剔透不染雜陳的美好心靈。


    要怎麽跟她細說,才能讓她懂得謹慎。


    “咚咚咚……”有人外麵敲門。


    鼻子比玲瓏還好使的顧滿嬌,燙著了似得噌一聲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口:“好吃的來了!”


    被顧客親自迎接的店小二,哎呦一聲喊了句親娘,險些砸了手裏的四方托盤。


    ……佐料齊全的糖醋鯉魚,原來就是這樣的?!


    狂咽吐沫的顧滿嬌,完全看不到店小二的表情,緊盯著托盤亦步亦趨,幾乎是跟著那裝鯉魚的盤子一起上桌的。


    名副其實的小饞貓,見了吃食便什麽都能忘記,給淩嘯然夾了一筷子魚肉之後,顧滿嬌就再也沒有抬頭。


    猶豫著不知道怎麽跟她細說煩憂的淩嘯然,無聲的看著她不停的吃啊吃,漸漸放下了要跟她深談細聊的心思。


    捏著筷子卻不動,隻在心裏默默:我淩嘯然哪怕窮極一生,也會將你的美好牢牢守護。


    “大王,你怎麽不吃啊?快,這個糖醋魚很好吃很好吃很好吃的!”


    “慢點吃,待會還有別的呢!”淩嘯然朝她伸出三根手指,輕笑著說:“還有三個熱菜沒上桌,另外還有湯和主食也等著你品嚐哦。”


    啪嗒。


    沾著根魚刺的筷子,被撂在桌上:“你不早說!我不吃了,我等著那幾個好菜上來一起吃!”


    淩嘯然搖頭輕笑,伸手將顧滿嬌沒碰過的兩個盤子朝自己麵前挪。


    滿嘴油星的小妖精,這才看見,糖醋魚邊上還擺著另外兩個盤子。


    冷盤,這兩個字,她隻在姬雲汐說到宮廷大宴的時候聽到過。


    “這就是冷盤?”顧滿嬌看看盤子,又看看筷子。


    淩嘯然本就是逗她,所以挪了沒多遠的盤子,推到她麵前:“嚐嚐吧!”


    沒等多久,小二又抱著方盤進來,一道道熱氣騰騰的菜肴湯羹,很快擺了一桌子。


    有了吃食上桌,顧滿嬌就安靜了很多,同樣也占了個椅子的玲瓏,很幸福的沾著女主人的光,有幸品嚐到糖醋鯉魚和秘製乳鴿的神奇味道。


    湯菜快要涼透的時候,莫名消失的牧冬迴來了。


    簡單幾句說完她打探到的實情:賣野物的孟巧貞確實是兵丁遺孀。


    而顧滿嬌想不通的那些問題,也都有了答案。


    後婆婆手裏不光捏著他夫家的房產田地,另外還藏了她夫君的骨灰,所以才能讓並未被捆著拉著的婦人,乖乖的蹲在她麵前賣野物。


    幾乎是孟巧貞到家的同時,賣豆漿的婆子便帶了兒女上門打砸要錢,美其名曰:武家老少的喪葬之費,你不給誰給。


    趕人家出家門的時候,連孩子都不許姓武,這要錢的時候,她孟巧貞便又是武家的人了?!


    真是氣得顧滿嬌牙根癢癢。


    至於那個婆子為什麽很捧場似得,拿錢出來買她的野物,


    牧冬攤攤手,告訴顧滿嬌:那婆子很會演這套把戲,等哄了賣家付錢,她要麽明槍,要麽迴家後上門去搶,反正銀錢多數都要進她的口袋。


    會打獵的婦人為什麽忍辱受屈,不還手,不反擊,乖乖聽話?


    因為那婆子掐著她夫君的骨灰甕。


    “冬哥,你出去這麽一頓飯的功夫,就把別人家的事打聽的這麽清楚啊?你這是上門去問的嗎?會不會人家很會撒謊,所以一個謊言接著一個謊言的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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