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本身就色彩斑斕,擁有著和現實世界截然不同的構造,而在羅塞爾的規則扭曲之後,更是像全在洗熒光上衣的洗衣機一樣,充滿了讓人頭暈目眩的光汙染。


    就連亞格爾,也不得不屈服於畫麵之下,閉上了眼睛。


    好在,那些討厭的顏色此刻已經遠去了。


    這裏是另一個地方。


    陰沉的月亮在天空高懸,幾乎已經占據了大半天空,有著令人恐懼的大小。下方,則是無垠的霧氣,以及毫無生氣的工坊。


    夢境。


    為了防止被推出靈界後,落到不該出現的地方,亞格爾不得不在中途強行返迴了這裏。


    他開始整理起自己獲得的物品。


    首先,是最開始,在貝爾納黛創造的異常空間破碎時,就被他收進來的《天災之書》。


    這本書籍上的文字頗為古怪,似乎是在第四紀的記載之中,曾經出現過的精靈語。


    內容大致是關於一位名叫‘高希納姆’的精靈。


    “還得再對照其他資料查看才行。”


    亞格爾皺了皺眉頭。


    精靈?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還沒有接觸過。據說是在最早的幾個紀元內活躍。那些時代爭鬥極其激烈,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友善的物種。


    書背後的確有部分關於月亮的圖案。


    隨意翻看兩下之後,他將書本放下,視線轉向了另外兩件戰利品。


    其中之一是蒼白的麵具。


    貝爾納黛手上的那個。


    因為事態緊急,她並沒有能夠把它收迴去,所以現在它已經改姓‘德萊斯特’了。或許,某些注意力放在爸爸身上的可憐女兒還沒能發現它的丟失呢。


    邪惡觸手怪的嘴角微微翹起。


    而另一個,就是科斯寄生蟲從羅塞爾那裏撕扯下來的東西——


    一個淡黃色的光團。


    “氣息倒是和羅塞爾的非常有共通之處.但是好像也不能對外界做出反應?”亞格爾歪頭,敲了敲它。


    光團毫無動靜。


    不知道組成成分是什麽。


    但能夠判斷的是,這玩意和羅塞爾的靈魂絕對有大關係。不說借此對羅塞爾為所欲為,影響還是做得到的。


    但就在亞格爾準備對它動手,開啟恐怖的實驗時!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打斷了他工作台上的罪惡。


    “尊敬的獵人。”


    人偶小姐清脆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我覺得,您應該過來看看這個。”


    “夢境的基石好像發生了什麽變化。”


    與此同時,遙遠的貝克蘭德。


    在上房揭瓦的亞格爾消失之後,這座城市終於寧靜下來。整整一周,沒有襲擊,沒有動亂,也沒有意外。


    黑夜,風暴,機械,三家教會,忠心耿耿地維持著城市的治安,沒有再受到任何阻礙。


    真是讓人心情祥和啊。


    看著靜靜西沉的陽光,格林心情愉悅地喝了一口茶。


    嶄新的單片眼鏡正架在他的鼻梁上。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外袍,戴著尖頂禮帽,儼然已經恢複了阿蒙們最為正常的打扮。


    唯一的不和諧之處,就是他脖子上醜陋猙獰的疤痕。


    紅色的結痂橫貫左右,時刻說明著留下疤痕時的兇險場景——


    他幾乎可以改名叫‘差點沒頭的阿蒙’了。


    算了,不提討厭的觸手怪。


    格林摸了摸脖子上的傷疤,放下茶杯,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一樣,拿起了放在茶幾上的一個玻璃杯,放在陽光下搖了搖。


    裏麵,澄澈的幾滴血液正在流動。


    “美好的新意外。”


    他眼眸彎了彎,興致勃勃地凝視著。


    不用仔細想也能知道,拿到針劑開始的好幾個星期之中,他已經對血液進行過無數次研究。否則,也不能把倫澤恢複到原來的狀況。


    盡管那主要靠的是偷盜者的能力。


    “今天就試試風暴途徑的力量好了.”


    他注視著血液,語帶笑意地,往裏麵滴了一滴未知液體,內部,屬於風暴之主的海洋氣息正在流轉。


    他的靈性隨之探入一直以來都死氣沉沉的血液。


    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麽.


    有變化。


    血液上麵冒出了數個氣泡,仿佛沸騰了起來,從中外溢出恐怖的非凡波動。


    灰白的霧氣在眼前驟然張開!


    “等——”


    格林當即變了臉色,身形一動,屬於偷盜者的能力全力運轉!


    但還是太遲了!


    恐怖的氣息波動片刻,就徹底消失在了街區之中,連帶著某位作惡多端,如今終於伏法的小偷一起。


    貝克蘭德重歸寧靜。


    灰霧之上。


    克萊恩正端坐在血線環繞的青銅長桌之上,閉眼占卜著。他的旁邊,來自卡維圖瓦的長牙正在漂浮。


    他將它命名為‘海神權杖’。


    卡維圖瓦,一條序列三的海蛇,現在已經徹底死亡。‘海神權杖’就是祂所遺留下來的非凡特性。


    這條海蛇原本能夠成為製霸拜亞姆的邪神,正是因為祂所發現的一處精靈傳承。而在克萊恩通過靈界找到祂時,祂仍然盤踞在那片遺跡之上。


    “這次的事件其實是因為那隊考古學家而起”


    克萊恩看了看權杖,喃喃自語道。


    “根據魯恩軍隊的情報,西彌爾島上的遺跡其實正是精靈的遺跡之一,兩座遺跡絕對有所聯係。考古學家們拜訪遺跡之後,帶走了其中最關鍵的物品,這導致本來就被考特曼大主教追殺的卡維圖瓦徹底走向死亡。”


    “而祂又在垂死之中找上了我,因為灰霧的氣息。”


    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沉默地凝視了一會新到達的非凡物品。


    如果卡維圖瓦沒有找上他,他的上午自然會平平安安地過去。


    但那樣的話,他也不會擁有序列三的強力權杖。


    “往好處想,如果不是祂找上了我,現在祂就會成為獵人的迴響之一了.”


    克萊恩忽然幽幽地總結。


    這話說的非常對。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其實正有一位獵人,在為痛失人頭而扼腕歎息。


    可惜,他並不知道。


    克萊恩拿起海神權杖,發動了它的權限——


    他看見了拜亞姆各個角落的信徒們。


    無數土著民眾正縮在家中,流淚哭泣著。


    他們對著牆上的海神圖畫祈禱,對著雕像祈禱,甚至對著窗外的海洋祈禱。


    ‘求求你們,不論是誰,拯救我們!’


    大街上屍橫遍野。


    而存活的反抗軍們也大都放棄了抵抗,迴到遠處的叢林之中躲藏。


    一名領頭的光頭男性帶著無數傷員,各個流淌著鮮血,迴到了他們最後的庇護所。他們的同伴已經不剩什麽了,但是海蛇大人仍舊需要他們抗爭。


    人人的眼中都帶著麻木和疲憊。


    克萊恩歎了口氣,心情瞬間低落下去。


    眾生皆苦。


    在這個世界上,貝克蘭德東區的民眾們沒有反抗能力,因為貴族需要他們保持貧窮。拜亞姆的土著們沒有反抗能力,因為海蛇需要他們為祂獲得維生的信仰。


    生命隻能受人擺布。


    但既然他獲得了能力,自然要嚐試改變這樣的局麵。


    克萊恩神色一正,聲音肅穆而莊嚴,對挑選出的信徒頒布了新的聖約:


    “我已歸來,當赦免過去,救贖你們。”


    “第一誡:不可活祭,不可以人為祭品。”


    “.”


    “第十誡:幫助同胞,同伴,就是稱頌我的名。”


    一條條聖約在殘存的土著腦海中迴響,讓所有人涕泗橫流,真正地,發自內心而非傳統地開始祈禱跪拜。


    相信,不久的將來,拜亞姆就會走向正途。


    這是愚者聖典的第一步。


    克萊恩鬆了一口氣,靠迴椅子上,感受著自己消失的靈性。


    雖然很累,但是這值得


    灰霧之上,突然有詭異的變化在發生!


    周圍的血線就好似沸騰了一般,一個個活化了過來,和周圍的灰霧衝突,產生了劇烈的反應!


    灰霧在衝擊之下不斷後退,已然無法維持!


    而靈性耗光的克萊恩對此無能為力。


    “轟!!轟!!”


    青銅所製造的高聳宮殿不斷塌陷,石塊,柱子,都失去支撐般地砸了下來!


    在克萊恩驚恐又慌張的注視之下,灰霧被血線重新占領,變成了一片猩紅的世界——


    血色占領的灰霧之後,有高聳的城市虛影正在浮現。


    正中央,是一座帶著古樸時鍾的高塔。


    “亞楠!!!!!”


    “救命啊啊啊啊啊!”


    這是克萊恩被紅色吞沒前,最後的想法。


    血線蔓延,將桌麵上的所有花紋全部吞沒.——


    百米之外,蘇尼亞海上某個島嶼。


    “怎麽了?”


    某個陰暗酒館裏,兩名包裹嚴實的男子在角落交談。


    其中一名有著淩亂頭發的壯實男子低聲詢問。


    他眼眸蔚藍,皮膚粗糙,但眼神十分靈動,一看就不像是空有肌肉的簡單角色。


    如果克萊恩還“活著”,一定能認出對方。


    這正是‘倒吊人’阿爾傑。


    他此刻正眯眼看向自己左手邊的同伴。


    “有你的緊急任務。”同伴用氣音說道。


    “拜亞姆那邊的事情,伱應該已經聽說了。軍方的行動進展的不是很順利,西側那邊,有異常強勢的危險分子出現,而對方至今依然下落不明。所以現在教會出具了聯合通緝令。”


    他絮絮叨叨地解釋,顯然也是風暴教會的成員,碧綠的眼睛之中有著憐憫,頗為感慨地搖了搖頭。


    “除此之外,教區主教,喬戈裏大人,也傳達了特殊指定的新任務,之後具體消息會給到你。據說,那是我們的某個行動成果被竊取了。”


    “你可以先從‘烈焰’達尼茲開始調查,他好像昨天在教會門口貼了舉報信。”


    “世道真是不太平啊。”


    阿爾傑沉沉點頭,伸手接過。


    風暴教會可不是經常會發布任務的類型,一般來說,他一年才會收到一兩次,其餘時間都在正常潛伏。然而,現在他同時收到了兩起


    或許是拜亞姆那個本土信仰在作亂?


    然而,區域大主教正駐紮在這裏,不知道誰有實力在‘海王’手上搶走物品.


    他略有焦慮地這麽想到,然後轉頭看向紙張,卻發現了更為驚恐的事情。


    上麵用精良的筆墨繪畫著一名青年:


    線條柔和的五官,眉宇間卻帶著揮之不去的傲慢和漠然,一看就是邪惡勢力的大頭目。


    抬手就策劃大範圍襲擊的那種。


    而繪畫者還特意添加了屍橫遍野的背景。


    就算沒有見過對方的臉,但通過這毫不遮掩的氣質,阿爾傑還是輕鬆認出了對方——


    主教先生!


    那種惡人風範,舍他其誰!


    模糊的筆畫讓對方和塔羅會上的印象更像了。


    “他做了什麽?”他驚詫出聲。


    “你認識他嗎?”接頭人詫異地反問。


    “不,並不認識,隻是好奇一問。”阿爾傑臉色一肅,立刻意識到自己情緒激動之下,詢問的方式露出了破綻,馬上補充道,“我隻是覺得他的外形不像是能和軍方抗衡的樣子。”


    接頭人卻笑了起來:“不是敵人。”


    “這是黑夜教會的可能是他們隱藏的執事,或者別的什麽高級成員。恰巧在拜亞姆,給我們提供了幫助。”


    “他在西側的行動之中,追著疑似‘神秘女王’的身影離開,現在下落不明。於情於理,我們都需要救援。”


    “希望你能夠幫忙查找…..”


    這一番話讓阿爾傑的臉色越聽,越古怪和迷惘,最後,幾乎變成了大為震撼。


    他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不是,黑夜教會這麽反派的?


    啊,也不對……


    重點是,他也配救主教先生???


    從‘神秘女王’手裏?


    他這個水平去送菜的好不好!!!


    阿爾傑臉色猙獰地想到。


    然而,下一秒,這位有待救援的對象就不請自來地找上了他……


    地麵出現一陣紫色的漣漪。


    在風暴教會接頭人大驚失色的注視下,阿爾傑憑空消失,沉進了一團漣漪之中。


    “來人啊!!!!”


    ……


    情況迴歸夢境。


    沉靜的花園之中,亞格爾和人偶小姐麵麵相覷地對視著,看著一排排花叢之中,無故燃起的蠟燭,和蠟燭圍繞著的金杯。


    上麵似乎有眼熟的花紋在浮現。


    “這是什麽……?”


    良久的沉默之後,亞格爾忍不住詢問道。


    “眾神的墳墓深埋在古老的城市之下。金杯正是通往他們的道路。”


    人偶小姐雙手合十,靜靜解釋。


    亞格爾臉色更古怪了:“好的,我知道了。可這並沒有解決現在的問題。它為什麽突然會亮?”


    上次來的時候明明還沒有動靜。


    人偶的目光在上麵停頓,似乎,也有著發自內心的疑惑:


    “我不知道。”


    “但是,‘聖餐’已經開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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