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尖叫和混亂中,有人慌亂地向身旁的建築內躲去,有人絕望地向著嚴凝等人衝來,還有人直接奔向基地邊緣,然後從隱蔽處拉出早就做好的簡陋木筏,不顧一切地向著最近的基地劃去。


    “大人,求求您帶上我……”


    “大人我的妻子很漂亮,隻要您帶我們走,她就是您的……還有我的女兒也很漂亮……”


    “仁慈的閣下啊,小伯恩最聽話了,隻要您帶他走,就是當奴隸……”


    “我有魔晶,一萬魔晶,帶我走,帶我走……”


    “……”


    此刻嚴凝一行幾乎被洶湧的人群淹沒,耳邊充斥著一聲聲哀求,放眼望去,入目處盡是一張張絕望的麵孔,雖然理智告訴他此刻最應該做的就是殺出人群,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迴轉基地,不過話到嘴邊,最終卻被他咽了迴去。


    這隻是一群掙紮求存的平民,戰爭歸戰爭,哪怕殺的屍山血海嚴凝也不會皺下眉,但是讓他下令屠殺平民,他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快走啊,東麵碼頭有船。”就在這時一聲尖叫從人群中傳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所有人一驚,轉眼聽清楚其中意思的人們頓時大聲歡唿著向東麵的碼頭逃亡。


    而周邊剛才還平靜的三座小型基地此時好像也知道了什麽,隨即像被狗攆的兔子般撒腿就跑,徒留下一張張絕望的木筏漂流在大海上。


    這時隨同人流,嚴凝一行正迅速向著兩艘梭骨舟停靠的方向前進,而在兩側的接到內,哪怕生死關頭,依舊有人瘋了一樣發泄著平時掩埋的欲.望,搶劫、殺戮、強暴各種罪惡行徑不時上演。


    肩負著保衛領主大人的重任,嚴苛的軍紀下,一幕幕令人發指的場景讓眾多士兵氣的雙目通紅,但卻隻能強自忍耐。倒是身處保衛圈中的卡米拉法師生就一副嫉惡如仇的性子,一路走來,看到任何犯罪行為直接就是一道【火矢】過去。


    強大的一階法術哪裏是這些普通人所能抵擋的,高穿透性的火矢法術直接穿透胸口、頭顱,接著把人炸成碎末,很快在所有人又畏又敬的眼神中,嚴凝一行身後跟滿了那些沒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


    來時花費了半個小時,現在拋卻負重的一行人僅僅花了五分鍾就來到碼頭處。


    眼前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群,感覺情況不妙的兩艘梭骨舟早就離開岸邊,但還不時有不怕死的人跳下大海衝向艦船,最終不是被大海淹死,就是被梭骨舟上的士兵用長劍戳死。


    就在嚴凝等想要繼續前進時,卻遭到所有人的再次圍堵。


    沒有哀求,沒有哭訴,不知在誰的帶頭下,大片大片的人群開始下跪,轉眼嚴凝身前就跪滿了黑壓壓的人,隨後幾名麵色枯槁的老者越眾走出。


    “仁慈而偉大的領主大人,求您救救我們吧,哪怕……哪怕成為奴隸。”


    白發皓首扣地,悲涼的哀鳴迴蕩,人格、尊嚴、自由……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統統不複存在,唯有那深沉的對生的渴望在這片狹窄的空地上空盤旋。


    看到眼前這震撼的一幕,年輕的士兵們感同身受地雙拳緊握,神色緊張地望著自己等人視若神明的領主大人,而哈維和嚴凝對視一眼後,忍不住輕聲喊道:“大人……”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嚴凝卻很清楚他的意思。


    全速航行下,以基地到補給點的距離最起碼需要十分鍾左右,想要救這些人自己就需要先迴到基地,然後在返迴來,一來一去最少需要耗時二十幾分鍾,加上近千人登陸的消耗,到時候基地能不能逃離都是一個問題,要知道現在距離異族到來隻剩下三十分鍾了。


    救還是不救?按理說這些人和自己毫無關係,他們的死活自己也用不著負責,但是望著一張張充滿祈求和希望的麵孔,他卻怎麽也狠不下心就此離開。


    危急時刻嚴凝心念急轉,緊接著他一咬牙道:“發信號,讓基地被所有的魔能艦開過來接人。”對著巴比倫吩咐了一聲後,他神情嚴肅地再次對著身前跪著的幾位老人道:“十三艘魔能艦很快就會到達,隻是能帶走的人不多,希望你們能做好‘準備’。”


    嚴凝的話對這些漸漸不報希望大地老者來說,不啻與喜從天降,但是當聽到他特意加重的兩個字後,幾人麵色一變。


    很快領頭的老者就迴過神來:“仁慈的大人,我們知道怎麽做。”


    深深地看了一眼神色堅毅的老者,嚴凝點點頭後,繼而毫不猶豫地踏上眾人讓開的大路。


    自己隻能幫到這裏了,剩下的就看他們的抉擇和天意了。


    身後一道紅色的煙花唿嘯著升上天空,接著炸開一道刺目的光華,很快三艘魔能艦和十艘蝙蝠艦就從基地方向開來。


    十三分鍾後,十三艘魔能艦連帶嚴凝特意留下的一條梭骨舟,靠攏在補給點基地邊緣,而兩百多名白發蒼蒼的老年人手持利刃分立艦船登陸口,嘶啞的口號從他們嘴裏異口同聲地喊出:“小孩、婦女先走!其他人留在最後!”


    “小孩、婦女先走!其他人留在最後!”


    “小孩、婦女先走!其他人留在最後!”


    “……”


    年輕的母親滿臉痛苦地抱著懵懂的孩子踉蹌著走上甲板;年輕的少女無助地哭泣著,然後被父母奮力推向希望的方舟;一些滿臉桀驁的青年不顧警告,悍然向著艦船衝去,迎接他們的是平靜的渾濁雙目以及那一絲難以隱藏的愧疚。


    噗哧!匕首刺進根本沒有躲閃的老人腹部,還沒等青年露出勝利的笑容,枯瘦的雙臂把他緊緊抱住,隨後一把長劍連同老人和青年一起貫穿。


    “為什麽……”憤怒的質問混合著血沫從青年嘴裏吐出。


    “對……不……起……”


    沒有迴答,唯有深深的歉意隨著濃濃的悲慟彌漫在空氣中,很快另一名老人艱難地抽出長劍,對著身後的夥伴點點頭,再次站到了登陸口。


    井然有序的登陸在沉默的殺戮和不時響起的慘叫中迅速完成,三分鍾後,十四艘魔能間滿載著女人和小孩以及一部分男人飛速離開。


    後方,僅剩幾十名的老人和三百多名的男人們默默對峙,畫麵定格,很快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鋪天蓋地的陰影下。


    而自始至終這些老人沒有一個踏上艦船,哪怕……哪怕生的希望距離他們僅僅隻有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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