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不能跟蕭韞見麵, 阿圓百無聊賴,日子似乎也變得漫長起來。


    所幸兩人雖不得見,但能以信傳情。


    往迴蕭韞隔兩日才寫一封信, 如今變成了一日三封。除了送信,其他吃的玩的用的也跟流水般不間斷。


    褚家大門整日有人進進出出, 過年都沒這麽熱鬧。


    街坊鄰居劉夫人瞧見了, 好奇得很。某日逮著褚夫人就問:“你家來親戚了?怎的這麽多小廝婢女進進出出, 每迴還搬許多東西?”


    褚夫人都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得草草點頭:“是來了個遠房親戚,家當有點多。”


    可不就是家當?褚夫人心想。


    也不知是景王有意為她女兒攢嫁妝還是怎麽的, 吃穿用的淨選好的搬過來。


    有一迴, 聽女兒說天涼了椅子坐墊太薄, 她還想著迴頭得空讓人縫個厚點的,結果當日下午景王就給她女兒送來了。不僅送坐墊,連帶著一整套花梨木桌椅都給送過來。


    如今簌雪院堆不下都堆放到了正院。


    蕭韞那日說要娶她女兒為妻, 褚夫人彼時還不大敢相信,這些日子倒是看得真真切切了。


    “不說了,”她對劉夫人辭別道:“我得迴娘家辦點事。”


    褚夫人思量著, 這麽大的事還是得跟自家弟弟商量才行, 她一個婦道人家揣這事揣得心驚肉跳。也不知她那女兒怎的就如此淡定, 居然還有閑心繡花看書。


    如此一對比,倒是覺得她這女兒遇事更大氣沉穩。


    .


    到了十月, 天氣越發涼起來。


    阿圓怕冷,婢女索性給她燃上炭火。


    她屋子裏燃的是上好的銀絲炭, 跟以前的那些炭不一樣。銀絲炭耐燒還不嗆鼻, 幾乎沒煙塵, 她人坐在屋子裏連衣裳都無需加多少。


    褚琬沾了妹妹的光, 也分了許多銀絲炭,每迴看阿圓的眼神都覺得不可思議得很。


    想不到她妹妹傻人有傻福,小時候迴迴考倒數也不妨礙她大富大貴的命。


    十月初四這日,褚家又來了一人。


    是蕭韞派過來的,此人正是周嬤嬤。


    阿圓已經許久沒見周嬤嬤,這迴再見,竟發覺周嬤嬤比以前還蒼老了許多,也瘦了許多。


    周嬤嬤給她行了一禮:“姑娘,老奴原本早該過來服侍姑娘,隻可惜老奴身子不爭氣,病了多日。”


    “嬤嬤現在好些了嗎?”


    周嬤嬤笑道:“好了,多虧殿下請大夫給老奴醫治,已經好得差不多。”


    周嬤嬤的到來幫了褚夫人大忙。


    一來褚夫人還愁著如何給阿圓找個教導嬤嬤,畢竟阿圓以後是要入宮的,要學的東西頗多,而她自己全然沒經驗。


    二來請教導嬤嬤花許多銀子不說,沒點厲害關係還請不著好的。


    這下好了,聽說周嬤嬤曾在宮裏伺候過娘娘,旁的大戶人家想請還不一定請得到。有她在,褚夫人真是放下了一百二十個心。


    褚家夫妻倆夜裏安置時,褚夫人還歎了句:“景王心思縝密,看來是真把女兒放在心坎上。”


    .


    周嬤嬤來了褚家後,阿圓開始變得忙起來。學中饋、學禮節、學馭人之術等等,從早到晚安排得滿滿當當,連迴信給蕭韞也隻來得及匆匆幾筆。


    而蕭韞這邊也不得閑,為了早點見阿圓,他暗中部署加快進度。


    短短兩個月,賢貴妃一黨被他除了個幹淨。如今朝堂放眼望去,和諧得不能再和諧。


    於是,在十一月的某個早朝,由中書省左丞上了道奏請立儲的折子。


    這道折子就猶如劈天撥雲的光,驟然從濃霞中直射出來,照得人觸不及防。


    但此事卻並不令人驚訝,反而讓大家皆有種“塵埃落定”之感。


    景王起複早已心照不宣,隻是沒想到的是,起複時間如此快。


    在中書省左丞上了折子之後沒兩日,大塑丞相顧景塵帶頭奏請恢複景王太子身份,並徑直呈上了一封長達三千字的奏疏,寫明了景王這些年來的建樹與功績,而絕口不提景王蒙冤六年的委屈。


    這封奏疏憶苦思甜,字字句句鏗鏘有力、感人肺腑,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朝堂上,陸陸續續有人站出來附和。


    立儲之聲響徹朝堂內外,持續了近一個月之久。


    終於,在十二月初,皇帝下詔書恢複景王太子身份。


    至此,被廢黜了六年的蕭韞,再次以太子身份入主東宮。


    .


    蕭韞從景王府搬進東宮這日,已經臨近除夕。


    這廂,褚家正在忙活準備過年事宜。


    阿圓此時正扒著門縫央求母親:“阿娘,你就讓我去吧,我已經許久沒出門了,想去透透氣。”


    褚家今年忙,忙得連過年的花卉都險些忘了買,還是褚琬提及,褚夫人才陡然想起這事。


    過年家家戶戶都會買些花卉植物裝點宅院,以示辭舊迎新,往迴褚家也會去花卉市場挑幾盆。


    阿圓可憐巴巴:“我跟姐姐一起去,保準不亂走。”


    褚夫人仍不為所動:“市場人多,擠著挨著碰著了,如何是好?”


    阿圓努嘴:“我有婢女護著呢,再不濟還有他派來的護衛啊,哪那麽容易挨著碰著?再說了,我又不是瓷做的,碰一下怎麽了?”


    褚夫人心想,你不是瓷做的是金子做的。


    經過這些日子,褚夫人算是看出來了,女兒在蕭韞眼裏就是塊金疙瘩,養女兒養得比她們做爹娘的還精細。搞得她也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偷走了。


    “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快迴你的屋子去,別在這妨礙我。”


    褚夫人正在算賬,好不容易算了一半,就被女兒打岔全給弄錯了。


    “阿娘,”阿圓進來一把抱住她,撒嬌道:“您就讓我去吧,我都快悶出病來了。再說了,姐姐一心隻有案子,哪裏知道什麽花好看不好看?她平日連蘭花都繡成草的人,知道買什麽花?”


    褚琬剛好走到門口,聞言,上來就敲她腦袋:“好哇,為了出門連我也敢編排。今日就算阿娘讓你去,我也不帶你。”


    “......”阿圓失策,立即又去哄褚琬。


    褚夫人被姐妹倆鬧得頭疼,索性道:“罷了,你想去就去,但要帶上婢女和護衛,別去人多的地方,挑好花就立即迴來。”


    “哎,好嘞!”


    得了準許,阿圓拉著姐姐就出門了。


    .


    京城有兩個大市場,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若是買上好的家具去城東市場沒錯,但若要買花卉年貨這些,那就得來城西。


    因此,過年這段日子,城西整日跟趕場子似的熱鬧。往大街上一站,皆是一眼望不到頭密密麻麻的腦袋。


    褚家的馬車根本過不去,更何況,蕭韞為了阿圓出門方便,還特地把此前瀾苑她慣用的馬車送過來。這馬車寬敞奢華,城西的街道窄,才走到路口就已經被堵了個水泄不通。


    於是,一行人不得不棄車徒步而行。


    旁人擠得都快流汗了,阿圓卻是興致勃勃地墊著腳各處瞧。


    過年最是繁華,賣什麽樣的都有。周遭有護衛婢女攔著,也沒人能擠得到她,於是就這麽優哉遊哉地從街頭逛到街尾。


    買了花卉,還買了好些新奇玩意,連零嘴也買了好幾包。婢女、護衛手上都拎得滿滿當當。


    褚琬陪她逛了一段路後不耐煩了,說:“你自己逛吧,我去茶樓等你。”


    “哦,那姐姐自己小心些,前頭有家幹果鋪子,我去去就迴。”


    褚琬點頭,隻是不曾想阿圓這個“去去就迴”,愣是去了大半天。


    .


    阿圓剛買好幹果準備迴茶樓找姐姐,結果就聽說太子殿下來了城西。


    她一時還有點懵,怎麽來了個太子殿下?


    隨後才記起來,蕭韞前幾天剛剛恢複了太子身份。彼時還是她爹爹在飯桌上說的。但平日她跟蕭韞寫信,幾乎是以名字相稱,差點都要忘了他如今是太子。


    阿圓高興,轉頭問婢女蓮蓉:“殿下過來了?來這邊做什麽?”


    “奴婢不知,殿下跟大理寺卿賀大人一同來的,想來是這邊辦什麽案子。”


    哦,辦案子啊,那應該挺忙,阿圓想。


    她事不關己抬腳繼續往茶樓走,但才走到半路就被人給截了。


    來截人的正是陳瑜。


    陳瑜笑嘻嘻地:“褚姑娘,許久不見!”


    一見到陳瑜,阿圓就知道是蕭韞來尋她。她問:“殿下讓你過來的?”


    “正是,殿下剛忙完,此時在附近的戲園等姑娘。”


    阿圓很想見蕭韞,可這會兒有點遲疑。


    “姑娘擔心褚女官知道?”


    阿圓點頭。她阿娘不準她見蕭韞,連帶著姐姐褚琬也幫著監督。萬一今日偷偷見蕭韞被阿娘知道了,那她迴去準要挨罵。


    “姑娘大可放心,”陳瑜道:“褚女官現在恐怕不得閑。”


    “這話怎麽說?”


    “大理寺卿賀大人臨時有案子找褚女官幫忙,眼下褚女官已經騎馬趕過去了,興許得忙一整日。”


    “......哦。”


    敢情真正來城西辦案子的隻有大理寺卿,蕭韞隻是過來見人並順帶把賀大人“物盡其用”了一番。


    阿圓跟陳瑜上了馬車,去往戲園見蕭韞。


    城西有個皇家戲園,已經多年不曾用,平日裏隻作賞花。不過現在是冬天,到處光溜溜的一片,阿圓去的時候,園子裏花也沒幾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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