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事,蕭韞再也不敢要她做的東西。此前蕭韞在渝州時,阿圓信中還說過正在學女紅想給他做件衣裳練練手,結果被蕭韞無情地拒絕了。


    如今阿圓又想給他做衣裳。


    蕭韞麵色複雜,好半晌,問:“你為何如此.......鍥而不舍?”


    “.......我以前就想親手做些東西孝敬爹爹和沈哥哥,但以前不是沒手藝嘛。”


    也許是被蕭韞笑話過,阿圓便奮發圖強偷偷學女紅,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出師,她自然想做出件衣裳來一雪前恥。


    “沈哥哥坐過來,”阿圓態度強硬:“我給你量一量肩。”


    蕭韞無法,慢吞吞地走過去。


    “你坐下啊,”阿圓拉他:“你站著我夠不著。”


    蕭韞趁機奚落:“那就等你夠得著的時候再來量身。”


    “.......”


    在她們這個年紀,阿圓個子已經算高了。可在身材高大的蕭韞麵前,她站著也隻齊平他肩膀,努力踮腳也隻到他耳邊。


    就,氣得很。


    但她才不要長得像他這麽高,不然往後怎麽嫁人?


    女子長太高了不好找夫君,大塑的男子大多不高,像蕭韞這樣的實在是少數。


    阿圓腹誹了會,用力把蕭韞扯坐下:“反正忙活的是我,你又不吃虧,待我做出衣裳來,能穿你就穿,不能穿擱置便是。”


    蕭韞被她扯著,大爺似的勉為其難地坐下來。阿圓繞到他身後,拿布尺在他肩上比劃。


    她動作緩慢,指尖偶爾隔著衣裳布料碰到他的背。


    輕輕癢癢的,像有一隻毛茸茸的尾巴在撓他的皮膚,連心也癢起來。


    蕭韞一開始還能忍,後來漸漸變得僵硬。


    “量好了嗎?”他催促。


    “很快好了,哎呀你別動,我又弄岔了得重來。”


    “........”


    她指揮他,一會坐一會站,一會抬手臂,一會低下脖頸量領口。


    蕭韞以前也量過身,就沒見過這麽磨磨唧唧還笨手笨腳的。


    好不容易等阿圓量完了,他半邊身子都是僵麻的。


    不過,雖然過程煎熬,但蕭韞心裏還挺愉悅,見她記錄得認真且有模有樣,竟有點期待起衣裳來。


    “何時能做好?”


    “我這陣子忙,興許得過兩個月了。”


    “......所以你是打算給我做夏衣?”


    “啊!”阿圓恍然過來:“對哦,屆時已經是夏天,不能再做長衫了。哎呀,得重新再量。”


    “.........”


    第59章


    後來阿圓還是磨著蕭韞又量了一遍, 因著有第一次量身的經驗,這第二迴 好歹快了些。


    阿圓量完,吩咐婢女伺候茶, 她跟隻小蜜蜂似的又跑廚房吩咐飯菜去了。


    蕭韞這幾日比較疲憊,有時忙到深夜才歇息, 也就在清漪院這裏才偷得浮生半日閑。


    庭院春光斜在牆頭, 晚霞映紅天際, 還零零碎碎落了些許進飯廳裏,時光恍如夢境。


    蕭韞懶懶往後靠著,閑適地閉眼打盹。


    四處靜悄悄, 兩名婢女正在掃剛落下的桃樹花瓣, 低低說話。


    “姑娘跟公子的感情真好, 還親手做衣裳。”


    “這當然啦,你才來沒多久,但我在這待了幾年可瞧得清楚, 公子養姑娘淨是用貴的好的,我看那些侯府的千金小姐也不過如此呢。”


    “侯府的千金都不見得比得上咱們姑娘,”婢女拿著掃帚驕傲道:“杏兒姐姐每日幫姑娘穿衣, 你是不知, 姑娘那身皮.肉養得多好, 白得跟玉一樣,嬌嬌嫩嫩, 生怕力氣重一點,就要脫皮。”


    “哪有這麽誇張。”


    “可不是我亂說, 是杏兒姐姐說的, 前兩日因著兜衣緊了, 姑娘後背就被繩子勒出了條紅痕。你說說, 哪家的千金小姐有這般金貴的?”


    “所以說,公子真是把姑娘養得極好,兩人不是兄妹勝似兄妹,關係好著呢。”


    飯廳裏,蕭韞緩緩睜開眼睛。


    若有所思.......


    不是兄妹勝似兄妹。


    他不知別人家的兄妹是如何相處的,但他清楚不該是他與阿圓這樣。


    可又想不明白,到底該是怎樣才好。


    .


    吃過飯後,蕭韞匆匆離開了,阿圓問他今夜迴不迴,蕭韞說不確定。


    離去時,最後那抹眼神有點複雜,搞得阿圓莫名其妙。


    兩刻鍾後,大理寺地牢。


    顧景塵正坐在條凳上看書,桌上點了盞油燈。


    他身份特殊,且罪名還在查證,因此,大理寺單獨給他辟了塊地方並臨時搭了間屋子。除了環境簡陋些,住著還算幹淨舒適。


    再加上顧景塵常年一副萬事從容不迫的模樣,一間簡陋的牢房愣是被他住出了天字號客棧的悠閑來。


    這會兒,他就在悠悠閑閑地翻書。


    聽見動靜,他出聲道:“殿下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喝杯茶?”


    蕭韞是喬裝進來的,穿了身衙役的衣裳,這會兒地牢裏就他們倆。


    他淡笑了下:“我是來看看你日子過得如何。”


    “很好,”顧景塵合上書,一本正經道:“很愜意。”


    “此乃實話,”他也笑了笑:“這麽多年在朝堂爭權奪利爾虞我詐,下官從未停歇過,都快記不起來清閑時光是何等模樣了。”


    “如今難得什麽都不用管,粗茶淡飯,閑適看書,頗是舒心。”


    蕭韞看不慣他這麽閑適,他在外頭忙得腳不沾地,顧景塵卻在大牢躲清閑。


    他走進去,在顧景塵對麵坐下來:“你此時是舒心了,可曾想過出去之後如何跟你那小未婚妻解釋?”


    顧景塵一頓,有點吃癟。


    這事他沒想,也不敢想,反正是做好了哄人往天上哄的準備。


    少頃,他問:“殿下此來有何事?”


    “無事,過來看看你。”


    顧景塵睇他,不信他這麽有人情味。


    蕭韞與他對視一眼後,淡淡勾了勾唇,然後揮手讓人送酒過來。


    “殿下,下官不飲酒。”


    “陪本王喝。”


    “......恭敬不如從命。”


    蕭韞親自給顧景塵倒了一杯,遞過去。


    開口道:“近日信國公動作頻頻,估計是想趁機讓你死在牢中。”


    顧景塵不緊不慢地聞了聞酒香:“他有這想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就真不怕自己死在牢中?”


    “殿下會讓我死嗎?”顧景塵定定道:“這裏是賀璋的地盤,若是我死了,賀璋腦袋也保不住。”


    “所以.....”蕭韞調侃:“你看,賀璋把你供在牢中,就怕你不小心死了連累他。”


    顧景塵莞爾,仰頭一口酒喝盡。


    過了會,突然說道:“殿下變了。”


    “哦?”蕭韞掀眼。


    “若是以往,殿下斷不會與下官開玩笑。”顧景塵道:“如今殿下竟是變得風趣起來。”


    “那是你不了解本王。”


    “下官願洗耳恭聽,殿下自己說說您是什麽樣的?”


    蕭韞默了默,說不出來。


    他從來就沒了解過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金鑾殿上的那把龍椅,他早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模樣了。


    .


    從大理寺出來,已經是亥時,蕭韞喝得微醺。


    迴到瀾苑,問道:“她人呢?歇下了?”


    “迴殿下,”陳瑜道:“褚姑娘在藏書閣小軒。”


    蕭韞微微蹙眉:“這麽晚還在那?”


    “殿下有所不知,褚姑娘平日喜歡在小軒作畫,有時興致來了能待大半宿,還不讓婢女去打擾。”


    蕭韞點頭,抬腳往藏書閣而去。


    .


    阿圓吃過晚飯後就徑直來了小軒,她得把這個月的畫作趕出來,讓人送去衛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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