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梁在這一世,並沒有親族,所以宗人府的很多職務,其實都是朱家子弟在擔任。


    如今左宗人,由朱審烜在京中擔任,替徐梁處理朱家的事務。


    世子則迴到了太原老家,主持藩國的事務。


    其實也隻是他們家裏的家務事而已。


    因為如今的大明,宗室已經盡可能的避免成為大明帝國的負擔,這一點從皇帝到宗室,自己都有這種感覺。


    畢竟他們已經給大明造成過一次沉重負擔,幾乎導致大明險些被覆滅。


    所以不論是體製還是朝臣乃至皇帝,現如今都顯得對宗室非常苛刻。


    他們的宗親俸祿肯定是沒有的,土地也被大規模的縮減,但是相應的也多了很多企業的股息分紅。


    雖然如今的經濟總體量並不是很大,但是已經足夠讓他們過迴體麵的生活。


    隻是不能像是以前一樣奢靡罷了。


    不過宗室也不都是愚蠢之輩,那種情況對於國家好,對於他們來說,有長遠的發展,他們還是能夠分得清的。


    晉王見到皇帝陛下,正要行君臣大禮,徐梁已經抬起手來說道:“不必多禮,晉王坐。”


    晉王隻好躬身謝座,挨著竹榻的邊坐了下來。


    “晉王此番入見,所為何事?”徐梁問道,一邊瞥了一眼還在水裏玩得高興的皇長子。


    小家夥的學習能力很強,這一點特別想輸徐梁,現在已經會狗刨了。


    想必用不了多久,徐家又多了一個可以披荊斬浪的男子漢。


    “陛下,微臣此番入見,確實有事相求。”朱審烜賠笑道。


    徐梁不動聲色,等他自己說下去。


    朱審烜突然意識到自己這種說法與那些前來哭鬧的蠢貨宗親很像,尷尬地幹咳一聲,道:“其實是永王想從宗親這邊募集一筆經費,打造船隻,去一趟亞美利加。”


    徐梁有些意外,按理說永王有大明利亞,沒有必要在奢求別的了,不過想到,現在大明利亞基本上是定王在做主,代理總督的職務也是定王的,永王肯定一時半會不好意思就藩。


    而且就算是去,眼下投入也比收益大,習慣了賺快錢的永王未必看的上眼。


    當下開口說道:“這是好事啊,永王為何自己不來與朕說?”


    朱審烜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紅娘子,道:“迴陛下,永王自從返京,已經遞過好幾次拜見表了。”


    徐梁點了點頭說道:“朕知道,他說他要進宮,朕說不必了,他漂洋過海,肯定非常辛苦,朕作為兄長,自然希望他能多休息休息,朕可不想留下一個苛待先皇子弟的罵名。而且,他出使歐羅巴的差遣做的非常不錯,能夠從當地招募學士淵博者一同迴到大明也算他的功勞。帶迴來的書也很有眼光。朕還以為他要學習西學,怎麽想到要去亞美利加的?”


    永王朱慈炤因為自告奮勇前往北歐給笛卡爾授獎,這才獲得了襲封,終於成為大明認可的親王。


    在他抵達斯德哥爾摩的時候,笛卡爾已經病逝了小半年。


    於是本著子承父業的傳統,下了力氣尋找笛卡爾的遺孀——發現他沒有結婚。


    就在朱慈炤決定迴國的時候,他又聽說笛卡爾有個私生女。


    在歐洲私生子沒有地位,但在中國,


    私生子一樣可以被宗族接受,但這個私生女最後卻被證實是假冒的。


    笛卡爾真正的私生女很早就夭折了。


    永王最終還是將大明用作獎金的白銀全數留在了瑞典,用其中一部分白銀購買了笛卡爾一生的全部著作,並延請笛卡爾生前的學生、朋友、同事前往大明,翻譯這些著作。


    剩下的一部分則請瑞典國王克裏斯蒂娜代為管理。


    任何一位願意來大明學習笛卡爾哲學、科學思想的人,都可以從這筆白銀中獲得路費。


    這樣慷慨的決策如果放在後世,很容易被人認為是自作主張。然而在當前這個世界,從大明到歐洲單程需要八到九個月的時間,甚至更長。如果派人請示,等到迴複,真是黃花菜都涼了。


    更糟糕的是,這樣做很容易讓皇帝覺得此人不堪大用,沒有決策專斷之才。


    永王的做法果然深受徐梁認同,私下感歎沒有白白浪費一個親王的爵位。如果永王真的將白銀再帶迴來,那徐梁可就真的哭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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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比白銀可是地地道道的巨款,到了銀根緊縮的歐洲,那可是人人眼紅的存在!


    就連瑞典國王在代管這筆金額的時候都非常激動——因為白銀的孳息也是一筆巨款,而國王擁有這筆白銀的支配權。


    永王從歐洲帶迴了各國王室贈送的禮物,小到玻璃球,大到帆船,以及大量的技術工人。這些工人可能一個字母都不認識,做出來的東西也未必能入大明工匠的法眼,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他們祖傳的技法對大明工匠具有拓寬眼界和思路的作用。


    這些才是一個親王應該做的事。


    徐梁接見永王的時候,是他迴到大明當天,顯得疲憊不堪,所以接見時間並不長。


    後來永王幾次請求覲見問安——他名義上是皇帝的弟弟——徐梁都因為時間關係沒有接見,隻是賜了筵席,表示接受了這份心意。


    如果永王早點來說想去亞美利加。徐梁早就安排時間單獨接見,詢問具體設想了。


    在宗人府中,左宗正朱聿鍵以唐王身份出使葡萄牙,駐留歐羅巴。


    右宗正朱常潔主職是教書先生,對宗人府事務並不關心。右宗人朱以海負責皇家圖書館,整日沉浸在古本善本之中,樂不思“魯”,哪裏肯管別人的閑事?


    永王真正能走的路子也就隻有朱審烜了。


    反正徐梁知道,這事情他不論是找皇後朱微婥,還是朱慈烺都是沒有用的。


    朱審烜拿了朱慈炤帶迴來的禮物,兩柄鄂圖曼彎刀,以及印度產的沉香、檀香各一百斤。可謂受了重禮,不得不來替他走門路。


    朱慈炤隻負責出使,又沒有荊藩故產。是哪裏來的底氣送出如此昂貴的厚禮?


    因為他走的是時下最重要的世界商路。


    朱慈炤出發時並沒有意識到前途布滿了商機,也就沒有特別準備。然而船行海上,龐大的船隊引來了其他小商旅。這些小商旅擔心海盜的威脅,提出隨同永王船隊一起走。這在海上是常有的事,而且在實力偏差太大的情況下絕不免費。


    小商船上都是滿載,隻有貨沒有錢。朱慈炤也不計較。帶著這些商貨到了南洋。從荷蘭人和葡萄牙人手中換到了銀子,然後繼續西行。在印度港口又買了大量的印度特產,各種香


    料。


    當船隊離開印度洋。進入非洲範圍後,朱慈炤又適當出售香料,換取黃金、寶石。等他到了裏斯本。所有的貨物價格都的上漲了不止十倍。他轉眼就成了一代富豪,享受著大航海時代的海貿暴利。


    等迴國之後,朱慈炤已經有錢修建自己的永王府,並且對幫助過自己的人贈禮感謝。


    這種暴富的感覺讓他很是上癮,對於傳說中遍地都是黃金白銀的新世界更是充滿了好奇。然而要想以他現在的財力,打造一支遠洋船隊,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於是朱慈炤想到了向親戚籌款,這才有了打秋風的說法。


    非但借錢,也是借麵子。自己好歹也是一方藩王,萬一皇帝不允許怎麽辦呢?如今算是放開了,藩王可以有限地在外活動,以前就國的藩王可是連城都不能隨便出的。


    當然,以上都是朱慈炤的說辭。


    徐梁因為要接見朱慈炤,在準備與他討論遠航之事時,無意中得到了另外一些消息。


    東廠派往歐洲同行的密探在報告中指出:永王朱慈炤與瑞典國王克裏斯蒂娜有超出正常的往來。甚至暗示,永王將巨額白銀留在瑞典,托付給克裏斯蒂娜,正是基於這種不正常關係而做出的決定。


    這份報告當初曾夾在一摞報告之中,隻是徐梁根本沒有時間去注意。對大明皇帝而言,歐洲問題實在太過遙遠,不是大明目前核心利益所在。隻是如今既然翻出來了,那也不能不管不問。


    於是朱慈炤被傳進宮中,由皇帝親自接見。


    “瑞典國王是個怎樣的人?”徐梁問道。


    朱慈炤並不疑有他。他知道皇帝陛下是個用兵大家,而泰西最負盛名的兵家正是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


    “迴陛下,如今瑞典國王克裏斯蒂娜是古斯塔夫二世之女。其父薨歿於陣,遺命她為國王。故她六歲時即位。臣到瑞典當年十月,方才舉行加冕之禮。”朱慈炤身著朝服,看不出身材,但臉上棱角分明,皮膚黝黑,可見遠航給他的身體也帶來了不可磨滅的改變。


    “女子不是該稱女王麽?”徐梁聊天似的問道。


    朱慈炤笑了笑:“本該如此。隻是她出生時被誤作男子,後來一如王子般教育,其父視之甚重,故而她以‘國王’之名即位,而不稱‘女王’。”


    “唔,六歲即位,前兩年才加冕,那麽年紀應該不大吧?”徐梁似乎也十分八卦。


    “今年該當二十有七了。”朱慈炤道。


    “咦,剛好和永王同歲啊。”徐梁道。


    朱慈炤臉上一滯,有些尷尬,道:“陛下,臣今年二十五……”


    “哦,是麽?”徐梁朝後靠了靠,沉聲道:“那你為什麽對克裏斯蒂娜國王說自己與她同歲?”


    朱慈炤臉上一紅。


    他原本是有計劃在船上學習泰西語言的,但並沒有太大動力,隻學了少許的拉丁文和法文——因為笛卡爾就是法國人。


    到了瑞典之後,朱慈炤進出與人交流,都要依靠大明通事。


    這位通事是京師大學堂畢業,受業於湯若望等耶穌會教士,與歐洲貴族往來溝通沒有絲毫障礙。非但語言精熟,就連禮儀都沒有紕漏,讓歐洲諸國接待朱慈炤的貴族們大為驚訝。


    朱慈炤自然對他格外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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