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忠心


    那個年輕的將軍不卑不亢的朝自己行了一禮,也沒有說話,便隨著太監離去了。


    這雖然符合朝廷的規矩,外臣不交接內臣,但是在曹化淳看來,這個年輕人有些高傲的過分了。


    自己好歹是朝廷的內相,你過來問個好,不算過分吧?


    不過曹化淳沒有時間去琢磨這個年輕人,因為陛下在召喚自己。


    熏香嫋嫋的散發著濃鬱的香氣,崇禎麵色枯槁的坐在龍椅上正大口的喘著粗氣。


    此時的陛下雖然衣著經過了精心的打扮,看起來依然是盛裝而又威嚴,但是他的蒼白的臉色,深陷的郟骨,瘦削的身體,無不昭示著這個年輕的帝王所承受的巨大的壓力。


    這哪裏像是一個三十多歲年富力強的君王,更像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


    “陛下。”


    曹化淳雙膝跪地,給崇禎叩了頭。


    “曹大伴,說了多少次了,不必在乎這些虛禮。自己找椅子坐吧。”崇禎飲了一杯茶,有氣無力的說道。


    曹化淳笑道:“老奴侍奉了陛下那麽多年,可不敢在最後壞了規矩。”


    尋了張椅子,半個屁股坐在上麵,輕聲問道:“陛下,前線剛打了勝仗,您應該開心才是,況且李賊也答應與我們和談了,您為何反而悶悶不樂呢?若是有什麽麻煩事情,交給老奴去做便是,老奴勢必為陛下辦的妥妥帖帖。”


    崇禎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卻沒有迴答曹化淳的話。他有心將東廠的失職告訴曹化淳,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畢竟是幾十年的主仆,有些話還是要在意一些的。


    “李賊占據關中和三晉之地,收攏潰兵無數,他想拿到給養和糧草,來養活士兵,所以他們不得不東進,但是他們又退兵十五裏,自然是向朕表明他們的態度,這一點朕清楚的很,李自成也清楚的很,打下去對雙方都不利。他想要糧草,朕想要太平。”半響,崇禎才緩緩說道:“曹大伴,你當真以為朕是為了戰事在惱火那麽簡單嗎?”


    曹化淳閉口不言,有的時候,沉默是最珍貴的金子。


    “真定府輸得蹊蹺,居庸關贏得蹊蹺啊。”崇禎的眼神中燃起憤怒的火焰,“一個人或許真的有才華,但是依靠一萬人的隊伍,想要輕鬆戰勝數十萬大軍,談何容易?方以智是什麽人?你清楚,我也清楚,就算他進攻的能力不行,就算是他年老力衰,可是憑什麽某人一走,這真定府就守不住了?


    先是一萬對三十萬,這一次更可笑,一萬剛組建的的新兵對一百萬。某些人當真以為朕是傻子嗎?就算是一百萬隻豬也夠他殺的吧。”


    曹化淳有心反駁崇禎,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地方的官員為了開脫自己的罪名,尤其是那些從陝西和山西逃到京師的官員,言語間全都是誇大之詞,在曹化淳看來,李自成能有十幾萬戰兵,那應該是極限了,怎麽可能有百萬大軍。


    但是就算是自己跟崇禎解釋,他也不會相信。


    崇禎繼續用低沉而憤怒的語調說道:“他在哪裏,哪裏便打勝仗,他離開哪裏,哪裏就輸,接著李自成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占據那座城池,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在幫李自成,第一奪取城池,第二減輕負擔。居庸關之戰,李自成沒動用精銳吧。真定府之戰,李過也沒動用多少精銳吧?


    看似朝廷打了幾個漂亮仗,但是李自成精銳未失,但是朝廷的州府卻著實失陷了。


    這就是一個大餅,讓咱們看著有希望活下去的大餅。他會讓我們在希望中徹底的死去。


    嘿嘿,隱藏的真的夠深的啊。為了麻痹朕,不惜讓幾十萬流民去死,曹大伴,你說某些人的心到底有多狠。”


    曹化淳終於知道為什麽自己忽然丟掉了東廠了。


    “此事確實透著古怪。”曹化淳不得不表態了。


    “有些人不甘心朕乾綱獨斷,有人要改朝換代啊!”崇禎用力拍著禦書案,憤怒的讓他臉上的青筋暴起,旋即又急促的喘息起來。


    曹化淳趕緊起身,走到皇帝身後,輕輕的替他拍打後背。


    才沒多久,崇禎的後背已經濕透了。


    “陛下,保重龍體要緊。想對您的龍體,其他的都是事兒。隻要您能撐住,這大明的江山,誰都奪不走。”


    等到崇禎的身體和情緒平複下來,曹化淳在一旁輕聲的說道。


    崇禎苦笑一聲,將身子靠在椅子背上,看著曹化淳,“曹大伴,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還記得朕做信王時候的樣子嗎?那時候的朕年少輕狂,凡事必言中興大明。而你也發誓要一輩子追隨朕,開萬年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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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化淳微笑道:“為主分憂,本來就是臣子的本份。”


    “朕到現在才知道,當初朕有多麽的無知。朕對不起列祖列宗,這錦繡江山,就這樣要葬送在朕的手裏。你說朕現在心裏多難受?”


    崇禎嘴角溢出絲絲鮮血,臉色變得不正常的紅色。


    “陛下,此事還隻是有疑惑,不宜妄下結論。”眼下,還是先處理好招撫的事情,等到李自成退兵之後,再說其他吧。曹化淳低聲說道:“杜淳已經在趕往京師的路上了。”


    崇禎冷笑了兩聲,斜眼看向曹化淳,“你說你這老東西,怎麽就不肯跟朕認錯呢?你說你們東廠是否有失職的地方?徐梁說他是濟南府人,你們東廠可曾查驗?”


    曹化淳沉默了片刻,“陛下,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在乎那麽多細枝末節,會讓將士寒心。如今的大明,再也禁不起大的變故了。所以臣不是不查,而是臣不願意查。臣願意相信,徐梁將軍是國之幹城。臣在朝堂也是這樣堅持的。”


    “你還是這麽固執啊。”崇禎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年朕要殺魏忠賢,為他求情,你跪了多久?”


    “三天三夜。”


    “還跪嗎?”


    “不跪了。臣老了。這把老骨頭與其跪死在宮門,不如為陛下戰死沙場。”一時間曹化淳忍不住老淚縱橫。


    重新迴到崇禎對麵,曹化淳磕頭哀求道:“陛下,眼下大明不能冒險。徐梁到底做過什麽,想做什麽,都無所謂。隻要能保證京師的太平,就是祖宗保佑了。陛下,我們已經失去一個孫傳庭了,徐梁若是失去了,這江山可怎麽辦啊?”


    “老奴才,你放肆!”憤怒的崇禎端起茶壺直接砸向了曹化淳的腦袋。


    頃刻間曹化淳頭破血流,但是他卻不肯退後一步,像是一條忠誠的老狗,蹣跚的往前爬著,哀求著,“陛下,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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