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邊坐下。昭蘅也不翻書了,伸手去撥弄他的頭發:“改用棉巾擦一擦。”


    她語氣很溫柔,穿插在他發間的手指也輕輕柔柔。


    “你幫我。”李文簡低頭望著她,隨手將棉巾遞過去。


    昭蘅脾氣很好,對他的這些小要求向來不會拒絕,拿起棉巾撈過他的長發啊,手指穿過他烏黑柔順的長發,目光卻停留在他仍舊微紅的耳尖。


    “剛才案頭放了一盞湯,是誰送來的?我口渴就喝了。”昭蘅邊擦頭發,邊說:“那湯叫什麽?挺好喝的。”


    “舅舅送來的,明日去問問他,你覺得好喝就把這個廚子帶迴宮中……”


    李文簡話說一半,卻忽然被女子捧起臉,隻是刹那間,她忽然俯身,輕輕的一個吻落在他俊挺的鼻梁上。


    昭蘅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莫名的身上有些發燥,看到他翕動的唇齒便忍不住想親他。


    李文簡玩味地看著她,微微挑眉:“阿蘅?”


    屋子裏炭火太熱了,昭蘅掌心有些燥熱,急忙鬆開他的臉,往後退了半步,臉頰微燙,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然控製不住想親他。


    “你的鼻子很好看,我親一下怎麽了?”她不甘示弱地與他對視,眸子裏水光涔涔。


    李文簡欺身上前,主動將高挺的鼻梁湊近她的唇,笑道:“沒怎麽,你若是想親……”


    知道昭蘅臉皮薄,受不了這樣的戲弄,剛想說“便給你親個夠”,後半句話卻直接斷住。


    因為唇間傳來柔軟溫熱,昭蘅竟然側臉吻他的唇。


    他抬眸,看到她眼底泛起的霧氣。


    屋子裏的隻有床頭的燈還亮著,映照著她微酡的臉頰,柔和的燈光將她的麵容照得一清二楚。


    此刻,她渾身散發出與尋常截然不同的柔媚。


    除了最終那一步,兩人也算是親密無間,可他知道,她一向是內斂的性子。


    有時候想聽她水涔涔喚一句想聽的話,也須得有耐心軟磨硬泡,直到她意識模糊了才肯開口。


    今夜她卻格外主動,主動得讓人招架不住。


    李文簡托住她的下頜,將她跟自己分開。借著燭光,打量著她的臉色,寬大的手掌撫著她的臉頰,才發覺她麵上暈開淡淡的薄紅。


    “阿蘅?”他皺了皺眉:“怎麽了?”


    昭蘅後背不知不覺冒出一層薄汗,將她的寢衣貼在肌膚之上,被透過窗欞罅隙的雪風吹過,格外不舒服。


    不知為何,她覺得而今夜太熱了,似乎有熱浪從腳底心燒起來,一路摧枯拉朽燒得她心癢癢。


    她抬手扇了扇風,輕聲說:“有些熱。”


    聲音含了不自覺的嫵媚。


    李文簡聞聲皺了皺眉,今夜風雪又起,怎麽可能熱?他抬手貼在她的額頭,她剛剛沐浴過的肌膚帶著薄汗的黏膩。


    奇怪,還真是有些熱。


    那隻手臂貼到昭蘅的額間,冰涼的溫度令她感覺格外的舒適,立刻抬手環住了他。


    如同以往一般,將他緊緊地環在懷裏。


    鬆鬆垮垮的寢衣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姿投入他胸懷。


    李文簡手背筋骨鼓起,唿吸漸沉。


    昭蘅大腦一下空白一片,連自己要說什麽都忘了。臉頰燙得厲害,她看清他那一雙微微彎起,眸色深沉的眼睛,臉紅了個透,羞窘得不行,正想要推開他,卻又被她壓入懷裏。


    “戲弄完就想跑,拿我當什麽?”李文簡修長的手指扣住她的腰,將她禁錮在臂彎內。


    昭蘅抿了抿唇,看著他微鼓的喉結,心裏的火氣愈發濃烈,似乎馬上就要從她的四肢百骸裏湧出來,將她燒成灰燼。


    他清冽如雪鬆的氣息撲麵而來,如同止火的良藥。


    她沒有掙紮,灼熱的掌心尋到他貼在腰間的手掌,微燙的指腹沿著他修長的指節輕輕摩挲,從指根到指尖,從拇指到小指。


    李文簡兀的笑了,他扭過身子看著案頭的空湯盅,眼睛微眯。


    ——舅舅究竟給他送了什麽湯?


    阿蘅很喜歡他的手指,一向很喜歡。


    “怎麽了?”他嗓音溫沉,聲線裏也有了微不可查的顫意。


    即便是得道聖人,聽著她的溫聲呢喃,也不免心亂如泥淖,更何況,他本就是這萬丈軟紅裏的凡夫俗子。


    昭蘅仰頭看著他,等著他親吻自己,期待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可偏偏,他今日耐心極好,偏不肯吻她,偏不肯撫她。


    她仰著頭,眼底洇出淺淺淚意,雪白的手指勾著他衣領上的扣子,聲音顫顫:“殿下,你親親我嘛。”


    她柔聲求好的聲線讓李文簡氣血止不住上湧,他愛極她的主動,倏忽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低笑了一聲,捧著她的臉,輕吻落在她的眉心,從眉心到臉頰,從臉頰到而後。


    隻不落在她期待的地方。


    昭蘅背上的汗水冒得更密,不滿地仰起頭等待他的唇。


    李文簡存心捉弄,偏生躲開她,直到她耐性即將用盡,秀麗的眉輕輕蹙起,這才低頭將她不滿的呢喃完全堵進喉嚨裏。


    ……


    層層堆疊的桃花帳內,昭蘅嚇了一跳,她以為同從前一樣,他們的親密至於此,止於此。


    卻不料那人抵著她,伏在她耳畔輕笑著說了一句話,她意識到不對掙紮著要起身,卻被他抓著手腕,扔迴了床帳內。


    神祇般端莊的君子眼神淩亂,聲線沙啞,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是你主動招我的,阿蘅。”


    長夜漫漫,屋內的燭火一寸寸消融下去。


    窗外又下起了雪,糾糾纏纏如同鵝毛,無聲地落在屋頂上、枝椏上,雪色落滿大地。


    次日是國公爺的大壽,府上大宴賓客,過了午時賓客皆已到齊,唯獨李文簡和昭蘅還未過來。


    老公爺問了幾次,讓安元慶派人去晏山居催請。


    安元慶目光閃躲,敷衍地應了幾次。知道昨夜那補湯的效用後,他這會兒是萬萬不敢去請人的。隻目光憤恨地在座上賓客裏逡巡,最終落在徐正春的身上,命人找了個由頭將人騙到書房,悄悄把他揍了一頓。


    徐正春一邊躲,一邊笑著罵他:“老不正經。”


    氣得安元慶咬牙,眼看馬上就要開膳,隻能硬著頭皮先去請人。


    作者有話說:


    徐太醫:老東西,咦,不正經~


    第75章


    蓮舟在外頭等了許久也不見昭蘅起來, 李文簡在屋內,她又不好貿然去叫她,隻好在屋外等著。


    一直等到快晌午, 安元慶親自過來請人,她才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去扣門。


    床帳半遮, 稀薄的天光透過肉粉的帳子灑下來來,靜靜地落在熟睡的女子臉上。


    昭蘅聽到叩門聲,猛地想起今日還有正事,抬起虛軟的手將床帳微微勾起,一看天光, 急忙推醒身旁的人。


    昨夜他們誰也沒歇著, 天快亮時,她實在累得厲害,哀聲婉轉求他,眼角洇著薄淚,可憐又勾人。


    李文簡委實不忍,終於擁著她沉沉睡過去。


    “主子, 那頭快開宴了。”蓮舟輕聲提醒。


    “起來了。”昭蘅隨口應著, 忙下了榻,找出他們今日要穿的衣裳, 推著李文簡換上, 往正堂走去。


    此時正堂之上,筵席已經擺好了,隻不過李文簡還未過來,大家都沒有動筷子。


    除卻在外地任職的兒孫們, 國公爺這一家人齊聚府中, 還算齊整。老公爺瞥向身旁空著的餐具, 扭頭看向安元和:“你大哥怎麽請琅兒還沒迴來?”


    安元和一時語塞,殿下向來是守時的人,今日老公爺高壽大宴賓客,他更不該遲到才是,正打算迴身再派人去晏山居請人,忽然,門外進來兩抹篾黃色身影。


    李文簡原是清臒端方之人,有仙人若華之態,那女子烏雲疊鬢,披風上沾了碎雪,如雪胎梅骨、冷韻幽香,在神祇般的太子殿下身旁,不僅毫不遜色,更如美玉華章,相映成美。


    “阿翁,我們來遲了。”李文簡溫潤的聲音響起,向老公爺賠罪。


    “今日怎麽來得這麽遲?”老公爺尚未說話,劉氏便上前接過昭蘅手中的鬥篷,笑問道。


    昭蘅自然不能說實話,正準備扯謊,李文簡拉開她的椅背,示意她坐下,一邊對老公爺道:“阿翁見諒,阿蘅在獵場染了風寒,昨晚發熱到天快亮才睡下,所以今日起得晚了。”


    劉氏見她雙頰泛紅,呈現出異於常態的紅色,的確是跟她素日裏白白淨淨的模樣相去甚遠,頓時心生疼愛,拉著她的手道:“怎麽不叫人傳太醫進來?就那麽生生熬著?”


    昭蘅連忙搖頭,扯出帕子抵在唇邊,剛打算開口,李文簡又將話頭接了過去:“在獵場就看過太醫,不是什麽大毛病,原本是要挪迴東宮靜養,阿蘅念著阿翁生辰,不肯迴去。”


    老公爺安撫道:“難為阿蘅有心,自己都病著還惦記著來看我,你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你們好了我才能好。”


    這話說得昭蘅臉更紅了,輕輕低下頭,“嗯”了聲。


    李文簡不動聲色地捏著杯子,慢條斯理地飲了口,眼角的餘光瞥向昭蘅,似笑非笑地將她看著。


    覺察到身旁人的目光,她手中的帕子揪得緊緊的,但在眾人的注視下又拿他沒辦法,悄悄從桌下重重捏了下他的手背。


    他麵無表情地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手指在她掌心拂動,又驚起另外一池春水。


    與昨夜的家宴不同,今日宴席上觥籌交錯,熱鬧得近乎喧囂。


    老公爺服藥不能飲酒,略坐了會兒便起身向眾賓客賠罪告辭迴靜安小築休息。起身時,腿在桌旁撞了下,人險些跌倒。


    坐在近旁的李文簡、安元慶等人立馬站起相扶。


    “沒事,你們留下陪客吧。”老公爺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腿,望向昭蘅:“阿蘅,你能送我迴去嗎?”


    昭蘅凝視他片刻,輕輕頷首:“我送阿翁。”


    出了門,他們沿著廊廡往靜安小築走去,剛拐出沒多遠,老公爺便側過臉問昭蘅:“是不是覺得這樣的場麵很無聊?”


    昭蘅輕咬了下唇,實在不知該如何迴這話,隻好沉默不言。


    “車軲轆話我來迴聽了幾十年,早就乏悶至極。”老公爺轉過臉來,胡須花白,一雙眼睛卻明亮得像個風華正茂的青年,像個豁達清臒的老神仙,笑了聲。


    阿蘅打了個噴嚏,她揉了一下鼻子,這才小聲道:“他們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每年都是千篇一律的祝詞,沒什麽新意的珍寶賀禮。


    迴到靜安小築,老公爺並不急著去休息,讓昭蘅將他扶去了書室。


    昭蘅之前到靜安小築來侍過疾,卻不曾踏入書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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