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地方住了呀?”李南棲瞪圓了眼睛問她。


    昭蘅點點頭:“是呀,我住的地方被雷劈了,被火燒了,然後又被水衝垮了。”


    “啊——”李南棲眨了眨眼。


    怎麽這麽慘。


    李南棲滿懷心事地迴到中宮。


    意外地看著好久不見的皇帝,急忙撲過去,一把撲入皇帝懷中:“父皇,我好久不見你了。”


    皇帝笑著摸摸她紮得圓圓的兩個小發髻團子:“是啊,父皇最近很忙,都沒時間來看小八。”


    “父皇是一國之君,當然要以國事為重。”李南棲難得地沒有耍賴,而是認認真真地點頭,頓了頓,又往他膝蓋上爬:“父皇,你怎麽不抱我了呀?”


    李文簡坐在皇帝對麵,見她動作粗魯,怕誤傷了他,皺皺眉道:“小八,不要賴在父皇身上。”


    皇帝卻笑著將李南棲抱在懷中,看得李文簡唿吸一重:“父皇!”


    皇帝轉過臉看著他,道:“你沒當過父親,你若是做父親就知道了,不管父親成了什麽樣子,都能輕而易舉抱起他的兒女。”


    李文簡一時語塞,苦澀凝在他的眸底。


    黃昏從窗戶中漫射進來,父子兩人臨窗對弈,李南棲在皇帝懷中一會兒伸個頭看棋局,一會兒又轉過臉看窗外斜陽。


    歲月寧靜美好。


    皇後望著暮光底下的這一幕,聽著他們發出的笑聲,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靠在門框,靜靜凝睇著她的丈夫和孩子們。


    眼前的場景莫名就濡濕了。


    晚上李文簡和李南棲都留在中宮陪帝後用晚膳。


    李南棲爬在桌子上,用筷子給每個人都夾了一塊鰣魚。


    皇帝看著碗中的魚肉,笑著誇她:“咱們小八什麽時候這麽懂事了?”


    “阿蘅姐姐說我長大了,大人就要學會照顧父皇和母後,為您分憂。”李南棲側過臉問皇帝:“父皇,我有為你分憂嗎?”


    皇帝朗聲大笑:“有,小八在,父皇就跟你一樣無憂無慮了。”


    “我有憂慮!”李南棲忽然說。


    皇帝擰了眉,溫聲細語地問:“小八說說你的憂慮,看父皇能不能禮尚往來給你分憂。”


    李南棲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地說:“阿蘅姐姐的房子被雷劈了,火燒了,雨淋垮了,現在隻能在皇兄那裏苟且偷生……她好慘哦。”


    苟且偷生?


    好慘?


    李文簡隨意瞥了李南棲一眼,瞳孔猛地一縮。


    李南棲拽著皇帝的衣袖,輕輕地晃了晃,用撒嬌的語氣說:“父皇,可不可以讓阿蘅姐姐來跟我住?我的床好大!可以再睡好幾個人!”


    皇後嗤笑:“咱們小八老毛病又犯了。”


    “才不是!阿蘅姐姐說了看人不能光看臉,要看她的品行!”李南棲臉頰微鼓,有些不開心:“我是喜歡阿蘅姐姐,她好溫柔溫柔!”


    小拳頭一捏,又肯定地點了點頭:“她可溫柔了!”


    皇帝轉過臉看向李文簡,納悶:“真有這麽溫柔?”


    小家夥都捏緊拳頭給她正名了。


    李文簡腦海裏閃過她垂首寫字脖頸柔順的弧度、盛粥時微紅的指尖、睡著了眼角輕微的震顫、不疾不徐帶著讓人莫名安定力量的語調……


    不自覺地點了下頭。


    皇帝看了李南棲一眼:“溫不溫柔不知道,倒挺會教孩子的。”


    小八跟著她,讓她教得很好。


    *


    李文簡不在,昭蘅自己用過膳後就去了書房。


    剛寫了沒幾個字,書房的門開了,她扭過頭去,看到李文簡抬步入內,微微有些詫異。


    今日他在東宮用膳,應該是陛下有所好轉了,她以為他要陪伴陛下左右,肯定要好些時候才能迴來。


    “殿下迴來了?”昭蘅站起身:“剛好我有件事要跟您說。”


    “嗯。”李文簡瞥了眼她溫順的樣子,淡淡道:“對了,工部說長秋殿可能要半年左右才能修好。這些年東宮就我一個人住,很多宮殿都年久失修,我打算趁著天氣暖和全都再修葺一下,免得再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段時間,你就暫時住在承明殿吧。”


    昭蘅猛地抬起頭望向李文簡,驚愕浮在她潤澤如水的眸子裏。


    好半晌,李文簡才將目光從她眼睛移開,唇畔牽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淺笑:“對了,你不是有事要說嗎?是什麽事?”


    作者有話說:


    小八:哥嫂本無緣,全靠我牽線。


    我好像陽了,下午去做核酸,結果還沒出來。要是陽了,明天不上班,我就在家瘋狂日萬!!!嘎嘎衝!!!


    第39章


    “沒、沒了。”


    昭蘅心裏一個咯噔, 向來伶俐的嘴,也結巴了一下,一雙瀲灩秋水眸瑩瑩泛光, 含著訝然。


    她心裏突然生出一絲慌亂,略顯不安地低著頭看著海棠花枝的鞋麵。真是奇怪, 之前決定跟他一起住的時候也沒這麽激烈的心理活動。


    現在怎麽扭扭捏捏。


    李文簡打量著昭蘅的臉,她眼睛像是鋪了一池繁星的春水,努力地壓下驚訝,訝色還是從眸光裏淌出。


    昭蘅有些尷尬地問:“會不會打擾到殿下?”


    “不會。”李文簡含笑望向昭蘅,道:“總要習慣的。”


    昭蘅若有所思, 是啊, 殿下遲早要立妃的,到時候總不能撇下太子妃一個人睡。


    再抬起眸子時,她的目光就鎮定下來了,她起身往李文簡跟前走:“我就是怕打擾……”


    昭蘅話還沒說完,因為被李文簡忽然打橫抱起,怔在那裏, 後半句忘了說。她愣愣望著李文簡, 手下意識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腳不好就不要隨意走動,小心把傷口踩裂。”李文簡抱著昭蘅走向寢殿, 輕輕將她放在貴妃榻上。他沒立刻起身, 蹲在昭蘅麵前,輕輕脫去她的鞋襪,看了看腳板上的傷口,低聲說:“又滲血了。”


    昭蘅意外地看著他解紗布的結, 急忙俯身去按他的手, 她小聲說:“殿下, 讓蓮舟來吧。”


    李文簡瞥了眼她按在手上纖細的手指,輕輕吹了吹,酥酥麻麻的觸感在指尖漾開:“我不行嗎?”


    昭蘅低下頭,烏青的頭發垂下,擋了大半的臉,雪白的小臉在發絲襯托下鍍了一層柔光:“不合適……”


    “怎麽不合適?”李文簡輕笑,從容地問道。


    昭蘅沉默了一息,才認真道:“您是殿下,是萬金之軀……我……”


    “我和你有什麽不一樣嗎?不也是一雙手一雙腳?”李文簡抬起頭,目光柔和地看著他:“如果是你的父母,你的奶奶,你的長輩們給你上藥,你會覺得不合適嗎?”


    “不會。”昭蘅細細琢磨著李文簡這話,輕聲迴答:“他們是我的親人,所以沒有……”


    話一出口,昭蘅立馬就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她有些後悔這麽說。


    李文簡笑笑,道:“因為他們是你的親人,所以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接受他們的好,對嗎?”


    昭蘅靜靜地垂著頭,沒有說話,額前一綹長發垂了下來,在兩人眼前輕輕晃悠,她抬手用小指輕輕勾著發絲別在耳後。


    “昭蘅,你有沒有想過,在成為太子之前,我也是個普通人。”李文簡語氣隨意地說:“我也有父母親人,也會在阿翁跟前盡孝,服侍他用膳洗腳。”


    昭蘅心想,為老公爺盡孝和給她上藥完全是兩碼事。畢竟身份懸殊,她也不敢跟老公爺相提並論。


    “在你心裏從未將我當成過親人,故而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李文簡忽然捏了捏她的腳踝:“對嗎?”


    “啊?”昭蘅懷疑自己聽錯了。


    天底下誰有這個膽子把自己當做殿下的親人?


    李文簡忽然傾身靠過來,昭蘅微怔之後,後知後覺他用指腹揉開了她微蹙的眉心,道:“昭蘅,你應該習慣,習慣我們是彼此的親人。放在尋常百姓家,我們也是親人。”


    昭蘅愣愣地望著麵前的李文簡,琢磨了片刻,她想說,她的身份在尋常百姓家裏也算是妾,妾如牛馬,通買賣,是主人的資產,不是親人。


    可是看著李文簡,她的話縈繞在舌尖,怎麽也說不出口。


    這種話說出來,於他而言,是侮辱。


    盡管他是整個王朝的繼承人,未來的天下之主,但他不曾輕賤過任何一個地位低下的人,不管是她,或是普通的灑掃宮婢,他始終用謙和包容的心來對待。


    他的大愛猶如澤輝鋪灑到廣袤土地上的一草一木。


    她不該,也不能用這樣的話去刺痛他。


    過了許久,她抬手勾起耳邊的碎發,向他溫柔地笑了下,手指輕動,慢慢從他手背挪開。


    李文簡這才解開她沾血的紗布,重新上了藥粉包紮好。直起身前,甚至順手幫她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皺。


    “好了。”李文簡將她抱迴床上,拉下勾在床頭的帳幔:“你現在是睡覺還是看會兒書?”


    “殿下還不睡嗎?”昭蘅撐起身子往床頭坐了坐,仰頭問他。


    李文簡手握著輕柔的帳幔,心裏突然有些茫然,他忽然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為。


    他沒想過要和昭蘅發生些什麽事,床笫之間,在於心意想通彼此交融,若隻是為了紓解人欲,他大可冊封十個八個美人,夜夜荒唐。


    可他又解釋不清楚為何非要把她留在承明殿……


    大概是不滿小八的措辭。


    他想。


    話出口時不由心,出口之後又收不迴。


    隻好先這樣了。


    “還有幾個公文沒批完,你困了就先睡。”李文簡將蚊帳拉攏,掖實,溫聲說道。


    *


    過了三四天,她的腳才完全結痂,不過踩在地上還是有點疼。昭蘅交代蓮舟準備好去萬獸園的十五,就跟她一起去萬獸園。


    這是她最後一次來試準備的迷藥,距離和阿箬真的十五日之期越來越近,若是迷藥再製不成功,她就要專心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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