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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主沒有在長秋殿久待,露了麵,互相認了個臉熟便都牽著李南棲離開了。其他幾位公主也紛紛跟著離開。


    屋子裏終於安靜下來。


    昭蘅剛起身,宮人拿著紙筆和書進來,道:“昭訓,殿下差人送了東西來。”


    昭蘅看到托盤裏的東西,是很多文房四寶,和幾冊書。她轉眸燦笑,撫著細膩的紙張,道:“好生放著吧。”


    林嬤嬤瞧著她輕笑的模樣,心中詫異,昨日看到那麽多金銀玉器,不見她臉上掛著如此笑意,反倒是幾冊書、幾刀紙,讓她笑靨如花。


    昭蘅拿著書迴房,在桌案上攤開,讓林嬤嬤一個字一個字教她認。會認了之後,裁紙、磨墨,一筆一畫認真地寫著。


    三公主帶著李南棲迴去之後,徑直前往長明宮給皇後請安。


    三公主一五一十地說了之後,又道:“她以前是東宮的宮女,上個月還去國公府給阿翁侍疾了,清嵐她們認出她來了。”


    皇後合卷,支頜凝視著三公主,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又說:“她規矩禮節都很周全,就是穿得過分素淨。”


    李南棲大大的眼睛閃著光,補充道:“她很漂亮的!”


    三公主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李南棲的腦門:“沒說她不漂亮!就屬你沒出息,看著人家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皇後聞言輕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咱們南棲這麽愛美,以後長大了肯定也是個大美人。”


    李南棲轉眸著皇後,對她的話滿意極了,想了想,她又問:“母後,我以後可以去找她玩兒嗎?”


    “南棲很喜歡她嗎?”皇後雙目溫潤地看著她,眼中含著一絲絲柔和的笑意。


    李南棲說:“皇姐說跟好看的人一起玩兒長大後就會生得更好看。”


    皇後轉眸看向三公主。


    三公主窘迫,小聲嘀咕:“母後別聽她胡說,我沒……”


    李南棲不給她狡辯的機會:“你悄悄去找小鄭翰林的那天說的!”


    三公主耳垂緋紅,緊張的心怦怦直跳,一把捂著李南棲的嘴,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閉嘴!”


    皇後抬起手,她隻需一個眼神的示意,三公主就放開了李南棲,她扭過身子一把鑽進皇後懷裏衝三公主扮鬼臉。氣得三公主直瞪眼。


    皇後對李南棲道:“功課做完了才可以去。”


    李南棲茫然抬眼望過去,有些失落:“我又不考狀元,為什麽老讓我學功課!”


    皇後看著她笑,李南棲知道母後的話向來說一不二,沒有反駁的餘地,放棄了討價還價的想法。


    談妥之後,李南棲噠噠噠跑迴寢殿練字去了。


    三公主的秘事被李南棲抖了出來,脖頸還泛著紅,說話也沒底氣:“母後……我、我也先退下了。”


    “去吧。”皇後拿起書案上的卷軸:“得空了去看看你父皇,昨天他還在說好久不見你。”


    三公主急忙稱“是”,埋首溜得飛快。


    皇後看著三公主提裙跑逃離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雙頰飛霞,姿態赧然,含羞帶怯的模樣,讓皇後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


    陛下第一次到安氏那日正是春濃時,她正在抄手遊廊外的忍冬花藤下。


    他打遊廊走過,朝她笑了下。


    她第一次見那麽俊俏的少年,羞得提裙便跑,走到月門外,又強摁下心中的激動,迴眸偷覷他的風姿。


    為了掩飾失態,她挽著忍冬花,在看花,亦在看他。


    日月窗間過馬,和陛下相知相守已是二十餘年。


    她唇角浮起笑意,抬手撫了撫鬢邊華發,吩咐宮人:“去告訴陛下,園裏的海棠開了,我邀他去賞花。”


    午睡後,昭蘅去承明殿找李文簡。


    明天是奶奶的二七,可是她還沒有準備香蠟紙錢,想問李文簡能不能讓飛羽或者別的誰給她準備一些。


    飛羽在殿前,看到昭蘅,他猶豫了片刻,說:“殿下正在議事,昭訓到東暖閣稍候片刻。”


    上次殿下便讓她到東暖閣等他,現在她是昭訓,應該沒什麽問題吧。飛羽看著她的背影,如是想到。


    昭蘅徑直去往東暖閣,推門而入。


    她沒想到屋裏有人。


    屋裏的紗簾都拉了下來,隔開日光的屋裏有些昏暗。李文簡驚訝的神情讓她看得分明。


    李文簡縱有泰山崩於頂而麵不改色的本事,也做不到更衣時被人突然闖入而麵不改色。


    昭蘅定定的站著,漸漸的,連手指都似失了力氣。


    現在她應該退出去。


    望著李文簡背光的軀體輪廓,她想。


    腳上像是澆築了千鈞重的泥,挪不動。


    “看夠了嗎?”


    就在她動了一下身子的時候,耳邊突然聽到他冷冷地問了一句。


    她垂眸不敢抬頭,低聲道:“夠了!”


    不對,又搖頭:“不是……”


    李文簡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長袍,披在身上,蓋住朦朧的輪廓:“出去等我。”


    作者有話說:


    第24章


    昭蘅窘迫得十個腳趾頭都緊緊蜷起, 行屍走肉般將踏入門內的腳挪出來,轉身。


    “門。”李文簡的聲音再度傳來。


    昭蘅隻好把頭轉到一邊,伸長手臂去勾門環。


    屏住唿吸, 心跳加快,人簡直快要熱得暈厥了。


    少頃, 李文簡衣冠整潔地走了出來。


    縱他衣衫整齊,方才那一幕還是在昭蘅腦海裏留下了印象……她頭深深垂下,漆黑的眸子看著鞋尖,用眼角的餘光望了眼廊外。


    “飛羽說您在議事,讓我到東暖閣等您,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偷看您……”昭蘅隻覺得這一刻比方才還難挨, 心裏盼著他趕緊問自己來做什麽的,好化解這尷尬。


    所幸太子殿下從不曾讓她失望過,開口便是:“你來找我何事?”


    “我過來是想問一問殿下可否讓人幫我準備些香蠟紙錢?明天是奶奶二七。”


    李文簡頷首:“可以,我讓景林給你送去。”


    昭蘅微屈雙膝謝過,便轉身離去。


    一身素綠的衣衫走在春風裏,瘦削單薄的身影好似輕盈的花瓣。步伐也像花瓣在風中打旋, 走得匆匆淩亂。


    李文簡眸色不善地喚道:“飛羽。”


    聞聲而來的少年飛快出現在他身上, 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文簡涼涼瞥過來一眼,飛羽頓覺脊背發涼, 開始思考自己究竟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去領十仗。”殿下沉著臉冷聲道。


    李文簡下令沒有解釋的習慣, 飛羽撓著頭離開,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犯了什麽錯。


    他開始想念牧歸了,至少他還能提醒自己錯在什麽地方。


    次日早上景林就送來了香蠟紙燭。


    天憋得陰沉,似是要下雨。


    這個春天總是陰雲遮蔽, 空氣濕漉漉的。


    傍晚時分, 雨終於落了下來, 淅淅瀝瀝纏綿。


    天剛入夜,林嬤嬤就挎著竹籃,提醒蓮舟:“把主子的鬥篷帶上,外頭在下雨,莫要淋濕了。”


    蓮舟仔細檢查帶的東西,確定沒有遺漏,這才出門。


    “小心點看路。”林嬤嬤輕聲囑咐昭蘅和蓮舟:“清涼殿偏僻,又空荒許久,不大好走。”


    昭蘅看著夜色中清涼殿高飛的簷角,輕輕扯動鬥篷,將帽簷壓下,蓋住了大半張臉:“到後麵去吧。”


    從前李文簡在此溫書學習,林嬤嬤對清涼殿很熟悉,一邊走一邊給昭蘅說以前住在這裏的事情。


    提到李文簡的書房外從前種了一株三色海棠,昭蘅溫溫柔柔道:“我隻見過粉色海棠,還從未見過三色的呢。”


    “據說是嶺南那邊的貢品,中原沒有。”林嬤嬤頗為遺憾道:“當初太子移居東宮,他們說那株海棠不好動,就沒挪,不知現在還活著沒。”


    昭蘅笑笑:“你去看看吧,若還活著,想辦法挪去東宮。”


    又吩咐蓮舟:“你陪嬤嬤過去。”


    林嬤嬤猶豫了下,搖頭拒絕:“主子的事情要緊,海棠改天再來看。”


    昭蘅淺淺一笑:“我從小在村子裏長大,走夜路都習慣了。嬤嬤難得出來一趟。沒事的,你去吧,我燒完紙就在這裏等你們。”


    林嬤嬤看了看昭蘅淡定從容的神情。


    要不怎麽說最是溫柔致命刀呢,聽著她的溫聲細語,她心也被說軟了,不再堅持,帶著蓮舟往二院去了。蓮舟比昭蘅還少出東宮,看到什麽都新奇,拉著林嬤嬤問東問西。


    林嬤嬤也沒架子,一一給她講。說著說著,就看到了那一株粗壯的海棠樹。沐著雨絲,花枝在風中舒展搖曳。


    “哎喲,居然還活著呢。”林嬤嬤仰頭望著滿梢繁花,驚奇道。


    蓮舟也覺得驚奇:“都快五六年了,荒在這裏沒人打理,竟也能存活。”


    一牆之隔的宮道上,李文簡和梁星延正徐步緩行。


    “臣記得,殿下從前好像就住在清涼殿。”梁星延看著牆內略顯頹敗的金頂。


    自從移居東宮後,李文簡幾乎沒迴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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