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憫心裏一驚,請我們?恐怕沒那麽簡單啊,裴宗民是想在宴上為自己脫罪?還是說另有目的?不過我也可以在宴會上探一探裴宗民的口風,要不就去了?


    等等?裴宗民隻說請我們,而不提陳叔?他知道陳叔已經走了?或者說就是因為陳叔走了,他才來請的我們,目的是化解陳叔進京造成的影響?我們若去了,很有可能會打亂陳叔的謀劃。


    雖然求知的欲望讓白憫心裏雖極想赴宴尋找真相,但理性讓他克製住了。


    如果白憫知道先前那場裴府的宴會發生了什麽,他也就不會再糾結,而是直接拒絕了。


    陳不知現在也很糾結,他雖沒有想那麽多,但也知這宴會不簡單,害怕到時自己和白憫難以應對,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意還是拒絕。


    “裴某有什麽說的不對的地方嗎?”裴至看二人一直不說話,神色有些尷尬,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


    陳不知給白憫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決定。他知道自己想事情的腦子比不過白憫,這種時候他很明智地打算聽白憫的。


    “沒有沒有。”白憫擺出了一副燦爛的笑臉,說道:“憫可以問裴兄幾個問題嗎?”


    “啊?”裴至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麽就突然要問問題了?但還是笑著說道:“白兄但問無妨。”


    “裴兄知道韓首輔的女兒也就是韓玉凝韓小姐昨天被人抓走了嗎?”白憫問話的時候,死死地盯著裴至的臉,關注著他神情的變化。


    “啊?”裴至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但並不做作,“此言當真?”他看向了陳不知。


    “自是真的。”陳不知點頭道。


    聞言,裴至帶著歉意向陳不知和白憫說道:“西京的地界出了這事,陳伯父和不知兄定然很著急,哪有功夫赴宴,是我莽撞了,裴至在此抱歉了,若有用得著裴至的,二位盡管吩咐。”


    “沒事,人找到了。”白憫看裴至神色真摯,信了他七分。


    聽到這話,裴至的神色也有了好轉,輕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裴大人是什麽時候讓裴兄您來找我們的?說的時候有什麽細節嗎?可以說的詳細點。”白憫又問道。


    “就在不久前,我本在家中書房閉門思過,父親忽然讓我請二位來府上,我本就對白兄心懷歉意,當日文宴未能說出口,本欲禁足結束後當麵請罪,如今提前有了機會,自是歡喜的。”裴至想了想,接著說道:“父親當時,臉色好像確實不太好?很嚴肅?”裴至不太確定,裴宗民平日喜怒不形於色,他看不太出來。


    就在下午?正好是陳叔去京城的日子?果然有問題,白憫想道。嚴肅?事情敗露緊張了?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反正陳叔說不用管了,我們呆在陳府肯定一點問題沒有。


    “多謝裴兄,還請裴兄向裴大人轉告一聲,我們倆還有些事,今日就不去了,實在抱歉。”白憫說道。


    “對,我和白憫下午還有事。“陳不知附和道。


    裴至雖然有些單純,沒什麽心機,但也不是傻子,知道二人是找借口婉拒,也不好多說什麽,客氣了幾句,有些遺憾地走了。


    “老白,你怎麽看?”陳不知看著裴至離去的身影,問道。


    “裴至估計就是個傻兒子,他爹裴宗民大概沒安好心。”白憫想了想,迴答道。


    “嗯,我想的和一你一樣,最近幾天就不要出門了,免得給父親惹麻煩。”陳不知點了點頭,表情少有的嚴肅。


    白憫有些詫異地看向陳不知。


    ……


    裴府,裴宗民時而坐在位子上,時而又起身在屋裏徘徊,顯得很急切。


    聽到屋外傳來腳步,裴宗民急匆匆地向門外走去,見是自己兒子迴來,忙走上前問道:“陳不知和白憫來嗎?”


    裴至的神情有些沮喪,聽到父親詢問,說道:“不知為何,他們將我婉拒了,或許是白兄還未原諒我吧。”


    “拒絕了。”裴宗民嘴巴微張,瞳孔放大,眼神短暫的空洞,隨即又迸發出精光,給裴至拿了把椅子,說道:“把過程和為父說一說。”


    “我一開始是先向白憫兄道歉,白憫兄也接受了。”裴至坐下,開始一一道來,“後來我就替父親去邀請他們,白憫兄問了我幾個奇怪的問題,然後就拒絕了,實在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什麽奇怪的問題?快點,詳細說說。”裴宗民的聲音越發急切,


    “額……”裴至被父親的急迫語氣嚇了一跳,接著說道:“他們問我知不知道韓玉凝被綁了?還問我您是什麽時候讓我來請他們的。對了,父親,韓玉凝被人綁架這麽大的事您知道嗎?”


    “行了,你別多問了,出去吧。”裴宗民揮了揮手,讓裴至出去。


    裴至心裏湧起一萬個問號,但既然父親有命,他也不得不從,隻得告退出屋。


    “問至兒是否知道韓玉凝的事,陳清峰真的懷疑我了?他是因此而進京的?”裴至走後,裴宗民呆坐在椅子上,神色茫然,低頭自語,舉起附近桌上的茶杯,喝下了一大口茶,又被滾燙的茶水燙的吐了出來。


    “啊……”裴宗民被燙的有些疼,放下茶杯,繼續低聲說道:“問我邀請的時間,拿這個來推導我的目的?這兩小子有些心機啊。”裴宗民有些感慨,自己的兒子怎麽就那麽沒心機呢。若是裴至有些心機,自己不用擔心他到時暴露,實話與他說了,說不定就能將陳不知和白憫騙來。


    ……


    裕興茶樓,是西京一等一的茶樓。


    台上,說書先生慷慨激昂地講著高祖皇帝平定北方蠻夷的故事。台下,聽客們喝著茶,嗑著瓜子,時不時為精彩的情節大聲叫好。


    “隻見我高祖皇帝,身披黃金甲,手持越王劍,頭頂似有真龍環繞,威風凜凜,一劍就朝著那蠻夷頭領頭上斬去!”說書先生醒木一拍,就在此止住了。他已講了一個時辰了,接下來他要休息一會,朝著下方聽客討要些錢財,然後再接著講。


    “好!好!”樓下的聽客們大聲叫好。


    “好!”二層,一名俊美無鑄的少年起身鼓掌叫好。


    二層是茶樓專門為重要人物準備的,都是極有身份、地位之人,才能上二樓。


    少年身旁的桌子上,擺滿了珍饈菜肴,既有人參鴿湯、佛跳牆、大閘蟹等昂貴菜肴,又有紅燒牛肉、黃燜雞、江南炒飯等尋常美食。


    桌子的另一邊,白衣少年有些無奈,幽幽道:“是哪個大聲叫好的人先前說不出門了的?”


    起身喝彩的少年神色有些尷尬,但瞬間就恢複如初,有些不確定地迴應道:“我想,聽個書,應該,應該不礙事吧!”


    二人正是白憫和陳不知。


    “哎。”白憫知道好友的性格,笑了笑,悶頭開吃,不再多管。


    既然攔不住陳不知,來都來了,那就先吃了吧。


    過了一會,說書先生間下去討要賞錢的徒弟迴來了,自己舉起茶杯,喝了口茶,潤了潤喉,放下手中茶杯,拿起醒木正欲開講,卻見茶樓掌櫃的引著幾人走來,滿臉陪笑,似是極為重要的人物。說書先生便放下手中醒木,想著等那幾人坐下自己再開講。


    “哎,老白,你看那是誰!”原本看著樓下的陳不知向在吃飯的白憫喊道。


    “誰?”白憫抬頭問道。


    “裴宗民!”陳不知語氣有些急促。


    來的正是裴宗民。


    “裴大人,來小店是做些什麽啊。”茶樓掌櫃堆著笑,跟在裴宗民身後問道。


    “我聽說陳公子在這,想來拜會拜會,掌櫃的,不介意吧。”裴宗民一邊走一邊說道。


    “不介意,不介意。”掌櫃的連忙答道。


    “陳公子在哪呢?”裴宗民問道。


    “樓上,二樓雅間!您跟我來。”掌櫃的走上前去帶路。


    “咚咚咚!“


    二樓,白憫和陳不知所在的屋子,被敲響了。


    “什麽事?”陳不知問道。


    “陳公子,裴大人來了,想見一見您!”掌櫃喊道,言語很恭敬。


    “哪個裴大人?”陳不知故作疑惑。


    “裴巡撫裴大人。”掌櫃解釋道。


    “不見!”陳不知的聲音很大,也很果決。


    這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在他們想來,他們就是不見,裴宗民也無法強求。


    “……”掌櫃看向裴宗民,有些不知所措。


    “陳公子,還是見見吧!”堂堂巡撫被一個少年拒絕,裴宗民臉上並不見憤怒,反而顯得很和氣。


    “你要說什麽在外麵說。”陳不知喊道。


    裴宗民當然不可能在外麵說,外麵這麽多人,在外麵說韓玉凝的事等於找死。


    “既然陳公子不給麵子,那裴某隻能強闖了!”裴宗民給身後的隨從使了個眼色,軟的不行,他打算用硬的。


    掌櫃聽到這話,已是擔憂惶恐的不行,他這茶樓今天是要出事啊!可他又不敢阻攔那位裴大人,隻能在一旁憂心忡忡地看看。


    身後的隨從正欲強行開門,卻見樓下客座一人起身,腳踩桌子一躍,於空中蹬了幾步,便出現在了眾人身前,擋住了隨從開門的路。


    那人樣貌平庸,穿著普通,裴宗民卻覺得在哪裏見過。


    “你是那天陳府接待我的仆人?”裴宗民想了好一會,才說道。


    那人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陳府隱藏了不少高手啊。”裴宗民感慨道,看向身後一名魁梧的漢子,問道:“有信心嗎?”


    漢子搖了搖頭,說道:“我看不透他,至少是立命巔峰的修為,打不過。”


    屋外的陳不知原本聽到裴宗民打算強闖,已是有些驚慌,卻見白憫依然氣定神閑,心中難免疑惑,後來聽到屋外的對話,看向白憫,詫異道:“你早就知道?”


    白憫點了點頭。


    陳不知既有些欣喜,又有些絕望:“所以父親一直在我身邊有眼線?”


    白憫又點了點頭,隨即糾正道:“那是為了保護你。”


    “完蛋了。”明明裴宗民無法闖進來了,但陳不知的眼神卻變得更加絕望。


    屋外的裴宗民看著眼前的陳府護衛,淡淡道:“你可以阻止我進屋,但你不能阻止陳不知出來。”


    “少爺不會出來。”護衛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有我在,就算少爺出來了,你也抓不走他。”


    裴宗民見心中所想被說了出來,淡定的神色終於有了些許尷尬。韓玉凝的事敗露後,裴宗民自知逃不掉,便想著以陳不知來要挾陳清峰,不求能保住官職,隻求能讓自己安穩逃到邊境,免於一死。


    大越對官員有一套特殊的刑法,官員犯法會被加倍處罰,雖然平日裏負責懲處的官員們心裏有數,不會真的這樣實行,但若是韓首輔到時候借題發揮,裴宗民就徹底完蛋了。


    裴宗民看了看自己帶來的隨從,最高也隻是立命境,又看了看對麵的陳府護衛,知道他說的是事實,自己現在帶不走陳不知。


    裴宗民手下不是沒有問道境的修士,但是他無法保證那人對他的忠誠,所以沒有帶來,他帶來的都是那些願意為他赴湯蹈火的死士。


    裴宗民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隨即心裏一動,朝屋裏喊道:“陳公子還記得您家先祖說的話嗎?”


    陳不知沒有迴答,這時候不搭腔事最好的解決方案。


    裴宗民見陳不知不迴話,也不在意,繼續喊道:“陳家老祖當年曾說,陳家是西京第一大家,陳家年輕後輩願接受西京所有同輩的挑戰,來證明陳家當之無愧。”


    他說的是事實,陳家先祖確實這麽說過,陳不知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他現在臉色不太好。


    “既然如此,我這有位門客,二十歲,觀星境修為,也是西京本地人,不知陳公子可敢應戰啊!”裴宗民刻意喊得很大聲,讓整個茶樓的人都聽到。


    現在輪到陳不知進退兩難了,接受了,自己和那人比試,自己極有可能出事,不接受,陳家的名聲勢必受損。


    沒有哪個陳家人會允許陳家的名聲在西京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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