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素影點了點頭。


    我承認,我很自私,我傷害了你,可是我也不想變成這個樣子,我不知道,為什麽事情變成這個樣子。


    “我暫時不能離開。素影,我的去留不是我能決定的。你放心,我絕不會做你不要我做的事情,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川穀入宮,跟太子劉據說了錢三郎的事情。


    劉據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讓百裏青去找錢三郎,安排他出宮探親。


    “川穀,你給河南郡首傳消息,說皇上不喜諸侯王入京,阻止齊王閎來長安。”


    川穀不解問道,“為何?不是說皇上會讓他們分批來長安嗎?南星,你不是也很思念齊王的嗎?”


    “父皇一直不喜歡諸侯王的勢力過大,來長安會引起他的猜忌。誰第一批來,誰就是撞到刀口上了。”太子劉據想起今天未央宮的事情。


    皇上接到密探急報,南越國叛亂了。


    南越王趙興和王後都被軟禁了起來,他們的求救信還未到長安,也不一定能安全的到長安。早聽說南越國丞相呂嘉勢大,功高蓋主,與南越王趙興常有不和。


    “父皇,是否出兵救援南越王?”


    “急什麽?他們的求救信不是還沒有送到嗎?”


    “可是我們已經知道他們的情況很危急,他們送出的信也不一定出得了南越國啊?”


    “不急,亂起來再說,不過‘外臣’而已。據兒,為皇者,你還需再多些狠厲和沉穩。”漢皇劉徹翻著案上的大臣們呈上來的帛布奏折,“攘外安內,缺一不可。南越國內政處理不好,亂糟糟的。我大漢也麵臨著匈奴在北虎視眈眈,讓朕寢食難安,若是諸侯國再鬧起來,就更頭疼了。”


    “這‘推恩令’雖好,太慢了。”漢皇劉徹不滿道。


    父皇不僅是對匈奴殘忍,對自己的兄弟,對自己的孩子都很殘忍。


    “據兒,父皇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朕把障礙都清除了,你將來才能做個安穩的皇帝,推行你的柔和政策,安撫天下百姓。朕很多舉措都很激進,勞民傷財,但是為了大漢千秋萬代的基業,卻不得不這麽做。你要理解朕的苦心。”


    劉據很想告訴他,不管我們做什麽,漢都沒有千秋萬代,雖然是存在最久的國,在我們之後還是有很多個朝代更替,一如我們取代了秦。可是這些話,我會信,父皇卻不會信。


    川穀驚訝得看著太子,南星說是,一定是。


    皇上還真是不遺餘力的試探諸侯王呢,不知道這次又有什麽好戲看。齊王那小子真是走運了,太子把他當親兄弟。燕王和廣陵王就沒這麽幸運了,同在皇宮裏長大的,怎麽就沒抱住大樹呢。我這外來的,都知道該與誰親近,與誰疏遠。


    次日。


    歐素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仆人見她出來了,忙上前告知錢府的邀請。


    錢三郎迴府了,聽聞歐素影曾去找他,邀請歐素影去他家坐坐。


    歐素影欣然前往,碧霄說許久未見錢三郎了也跟了來。


    幾人在正廳和錢公聊了會,錢公就借口要去看商鋪,把地方留給年輕人了。


    歐素影本來以為錢公離開,錢三郎會活潑些,結果他看起來還是沒有以前那麽健談。


    “幾個月不見,你還真是穩重了許多。”


    “嗯,宮裏不必這外麵。”


    “你在宮裏都見著什麽好玩的了?”


    “沒有,不能到處走動的,什麽也沒見著。”


    “哦,那你最近研發出什麽好玩的了?那天你在天上飛的那個,給我看看。”


    “那個放宮裏了,我這有幾個沒成功的半成品,我帶你倆瞧瞧去。”


    到了錢三郎的院子,對著各種機括,錢三郎又恢複了熱情和話癆。


    “你按下這個,你試試”歐素影依言按下,一個精致的木頭小青蛙一跳一跳地向前跳了五六下才停下來。歐素影驚奇地又按了下,這個是在視頻裏看到過的,80年代的人玩過這種類似的小玩具。


    錢三郎不停地給兩人展示自己多年來的作品,會倒茶的牽線木偶,會跳舞的木公雞,發出刺耳聲音的音盒,一吹氣就飄起來的小鳥,借著風力可以飛起來的魚風箏。把聲音擴大很多倍的擴聲筒。還有那個斷了把手的飛魚快車,把手已經換成了鐵質的,不過飛魚快車的肚子下麵多了個座椅,好像是供搖把手的人乘坐。方形的新版飛魚快車在座椅添加了棉墊減震。


    牆上掛著一塊巨大的癟癟的布袋子,錢三郎抓起中間的一點,慢慢拉開,癟癟的布袋子鼓了起來,像個大燈籠套子,變成了巨大的魚的形狀。歐素影從開口處往裏看,見裏麵是很多薄薄的竹片規律的交錯在一起,撐起了這個布袋子。


    “我本來是想飛這個的,可是又想讓你先看到你夢裏的飛機,就用了那個。”


    歐素影曾醉醺醺地跟錢三郎說起了能飛的飛機,跑的很快的長盒子,發出聲音能對著說話的拿在手裏的盒子。


    兩人都醉的不輕,然後各自迴家。第二天醒了,錢三郎得得得跑來歐素影家找她。


    “你昨晚是不是說過飛機,汽車,手機什麽的?”


    “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我也記不清了,我還以為我是在做夢。”


    “嗬嗬,可能就是做夢吧,我把我做的夢告訴你了。”


    “你這夢還真神奇,跟我想的一些東西很像,我迴去研究研究去,唉,你還有錢嗎?”


    “你要多少?”


    錢三郎抱著大包的銀子跑了。


    “你怎麽這麽喜歡魚?”


    “也沒什麽。聽說我出生之前家裏就很窮,沒肉吃,小孩子吃魚容易被魚刺卡著喉嚨,我兩個哥哥都被卡著過,險些死了。然後我出生後,家裏一直不曾給過我魚吃。後來我大些了,家裏也有錢了。有次我去了‘俏洛食’吃飯,點了個魚,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魚。我發現魚肉原來這麽好吃,自此以後就特別喜歡魚。我做東西的時候,就老想著把我喜歡的東西都弄到一起。”


    “哈哈哈,你確實做到了。”


    “以前的日子可真好啊。”


    “你現在不好嗎?當了官之後怎麽樣?”


    “說實話,我想辭官。素影,我不想做官。我做官之後,就沒有做出新的東西了。”


    “是不是沒有靈感?你住宮裏不適應?你也是,怎麽這麽久不知道迴家,錢公都想你了。”


    “素影,我擺弄這些奇巧機括術,隻是因為愛好,我就隻想製作些自己喜歡的東西。我不想用他們去征服什麽,掠奪什麽。”


    我不想我的雙手沾滿鮮血。


    素影,是你認可了我的能力,稱我為天才。皇上,也認可了我的能力,他卻把當成天才兵器製造師。


    本來皇上讓我教一些人製作‘飛機’,我以為隻是傳播我的奇巧機括術,我耐心的給一幫傻子講解,教他們銷木頭弄齒輪選竹片粘布料,我不隻一次發脾氣又說服自己要耐心,可是當我花費了兩個多月把他們教會了,我才知道,這將成為對付匈奴的武器,他們要用這個飛行器去深探匈奴內地,把士兵放下去,斬殺匈奴人。


    我愛我的國家漢,可是漢人是人,匈奴人也是人,我無法想象他們要用我的東西去殺人。我人微言輕,怎麽改變的了皇上的想法呢?


    皇上讓我改良箭弩,加強投石器的速度和衝擊度,做出可以在草原極速跑起來的‘飛魚快車’。弓、弩、槍、棍、刀、劍、矛、盾、斧、鉞、戟、殳、鞭、鐧、錘、叉、鈀、戈······他所有的想法都在攻城掠地。


    我怕我的每一個想法,每一個作品,都被沾上鮮血。


    “三郎,你沒有用他們去掠奪什麽啊。你做這些是為了快樂,我曾想過用你的發明,幫助運輸貨物,但是如果你不喜歡,那就不用,這並不是什麽不可協調的事情。”


    素影,你善良,不代表所有人都善良。可是我卻不能告訴你實情。如果我說出來,不隻是我迴不了家了,可能我就沒有家了。


    “這些書我本來想燒了的,可是又不舍得,你要是不嫌棄,就搬迴去吧。”錢三郎拉開一扇推拉門,裏麵擺滿了書卷。


    歐素影看去,都是錢三郎喜愛的墨家的書籍。雖然朝廷推崇董仲舒的儒學理念,但是民間其他家學說還是各有自己的粉絲的,錢三郎就癡迷墨家,而我,偏愛法家。


    “燒書怎麽行?我迴頭搬去我那兒,你想看了,隨時去拿。”歐素影迴道。


    “嗯,謝謝你,素影。要是我能夠辭官就好了。”辭官就不用幫皇上做那些事情了。我還可以縮在我的院子搗鼓我喜歡的機括,我爹總是來催我吃飯,夜晚又要催我睡覺說我浪費了他的燈油。


    “還有辭不掉官嗎?不想做官,就不做唄,你跟皇上提提。”


    “嗯,我迴去再給皇上寫個呈表去。”我初入皇宮見了皇上幾次,後來就沒有機會了。我遞送過呈表給皇上,可是都沒有迴應。後來有人告訴我,士有所為有所不為,要珍惜生命。是規勸,亦是威脅。


    “素影,我把這些東西都送給你。”


    “這麽多東西,我可沒地方放,就留在你這裏,我想玩了就過來拿。”


    “嗯。”


    “天色不早了,我得迴去了。你這次休沐多長時間?”


    “明早迴宮。”


    “好,明天從歐宅路過下,我送你。”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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