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手上泥土,正要迴屋,雪見哭哭啼啼地出來了,“歐娘子,你快看看家主吧,家主昏迷不醒。”


    歐素影抬腳進了客廳去查看,暖生正摟著刀大智坐在地上。地上並無血跡,沒有撞破,可能就是被刀大禮踹了一腳摔暈了。


    “這身子骨真弱。”歐素影嘟囔了句。“抬正屋裏床上躺著,去請孟醫匠。”


    徐醫匠在的時候,孟醫匠常來偷師,路熟來的也快,眯著眼把了脈。


    歐素影對這個朝代的醫術很是質疑,隻對徐醫匠的醫術比較信服。


    “孟醫匠,你可熟讀《黃帝內經》《傷寒論》《食療本草》《神農本草經》《溫熱論》等醫書?”


    歐素影迴憶著自己的中醫美容師跟自己聊天時候提到的一些中醫名詞,問道。


    孟醫匠驚訝地迴道,“你看醫書嗎?時人多以醫者輕賤,很少撰寫,更少有人翻讀此類書籍。有幸聽講過些《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裏麵的草藥,其他的不曾聽過。我識字不多,看得醫書較少,比不得徐醫匠學識淵博。”


    提起徐醫匠,歐素影又道,“我這有幾本徐醫匠的書,《筋骨經》,《胸腹內經》,《藥毒》,你可看過?”


    “還未曾有幸看過,不知歐娘子可願意借閱?”


    “你看的懂?”不是說識字不多嗎?我翻了看,字認得,意思一知半解了。


    “若是有不懂的,再請教歐娘子如何?”


    歐素影心裏涼涼,麵上淒淒。


    “嚴重了,你不懂,我也不一定懂。我夫君傷的怎樣了?”


    “無礙,脈象看似乎比以前更好了,頭部經脈通暢,我也不拿草藥給你們了,到晚上應該就能醒過來。你們做些菜和肉給他吃,好好養著就好了。”


    “多謝,慢走。”


    歐素影心想,補充營養,這話真是古今通用,不指望你能看出些什麽了,沒有ct,沒有造影劑,還指望能看好腦殘的問題?


    醫匠挎著自己的醫用包走到門口又迴來了,“歐娘子,你說的那些書,可否借我?小的不才,醫術淺薄,就想著能多學些醫術,多救助些傷病之人”。


    沒有醫術,卻很有醫德!


    歐素影對孟醫匠多了幾分佩服。


    沒有係統地醫學院教學,醫術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請隨我來,孟醫匠,”歐素影帶他去徐醫匠的房裏,把徐醫匠留的一摞十幾卷木簡都送給了孟醫匠。


    “你別弄壞了,看完了還給我。”


    黃昏,羊牯和石生拉著一板車的貨物迴來了。聽說了白天刀大禮的事情,對刀大禮咒罵不停,又對歐素影誇獎稱讚,“多虧了歐娘子機敏。”


    “這也是我家的事,你客氣了。”


    “萬幸家主沒有大礙,醒了,要不然我哪對得起死去老家主的囑托啊。”


    “羊牯,你還真挺讓我佩服的。”


    歐素影由衷說道,能這麽重義氣,老老實實幫老東家管家照顧癡兒的,這品行實在令人欽佩。


    “你這說的哪裏話,那個,開飯開飯,我讓袁婆子她們把飯端上來。”


    羊牯竟然害羞的轉移話題跑掉了。


    今晚的飯菜很是豐盛,袁婆子拎了個熬藥用的小爐子進屋,爐子上放著雙耳敞口瓷罐,不過瓷罐裏麵煮的不是藥,而是雞湯,香噴噴的雞湯撲騰著,把蓋子頂得噗噗作響。袁婆子把雞肉塊夾了出來,放入盤子裏供主人家食用。又悶了些青菜葉子到雞湯裏。


    羊牯看著這做法,笑吟吟道,“這法子倒是不錯,肉香菜葉子也香。”


    “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歐娘子想的主意,還起了個名字,叫‘雞湯火鍋’。”


    “哈哈哈,這名字倒是貼切。”


    “別隻忙著說,吃啊”歐素影夾了塊雞肉到羊牯麵前,羊牯沒有自己吃,而是又夾給了刀大智。


    中午燒的兔肉還餘下些,這會兒熱好了,趙阿婆盛好擺了一盤上來。


    “這是特地給你留的,羊牯爺爺你快嚐嚐。”


    羊牯不吃,“主家食,不可分。你和家主吃吧。”


    “你就吃吧,冷了不好吃,中午暖生高山他們可都分著吃了。”


    中午趕走了刀大禮,歐素影高興,非要暖生雪見等五人一起陪自己吃飯,剛出鍋的兔肉也一起吃了。高山飯量大,要不是歐素影特地要留些兔肉,估計骨頭都被高山給啃完了。


    “什麽?賤奴怎可這麽放肆!”


    羊牯一聽中午家仆和主人同桌,還吃了自己特地收來的兔肉,怒火中燒。


    初來此地,歐素影還不清楚漢朝的禮節,鬧了些笑話。跟荀外傅學了幾日,對漢朝的等級製度,日常禮節都知道些了。


    主仆不同桌,飯食主人先食,仆人後食。主人在正廳吃飯,仆人在仆人房或者後廚,總之,找個主子不討厭的地方吃就行。


    與歐素影看過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古裝劇裏,人們叩頭啊,動不動下跪啊,這裏沒有那麽誇張。也或許是般陽此地偏遠,並非電視劇裏皇宮那種地方,規矩沒那麽多。


    就算是正規場合,客人來訪之類的,平輩,以及對長輩人們隻是站著行揖禮的。平常見麵行拱手禮,或者頷首禮即可。家仆對家主也不興每每見麵行禮,隻是態度要恭敬,要聽主人家的吩咐,否則會受些責罰,或者被主人家辭退驅逐。如果是簽了鍥約,或者賣身奴隸的,主人家則視鍥約內容,享有買賣,轉讓等等權力。


    除了這些規矩禮儀,歐素影更驚訝的是,這裏沒有凳子椅子。


    人們席地而坐,大家都習慣跪坐,歐素影跪坐著難受,可是桌子很矮,也不能配凳子。不過歐素影還是讓石生和高山,根據自己的需求,改良了西院的木亭子,仿著自己小區公園裏涼亭的樣子,弄了個靠背的圍欄長椅出來。


    羊牯念過些書,比較喜歡儒學的一些做派。不難理解羊牯此時的生氣。


    “哎呀,你別這麽大脾氣啊,自己年齡也小了,不怕氣著呀。”


    歐素影安撫道,“什麽賤奴主子的?沒有你們如此忠心,我和夫君哪裏還做主子啊。早被刀大禮那種人欺辱了去。羊牯,你看看咱們這家,人丁稀少,夫君蠢笨,哪裏還顧得著那麽多規矩,大家和和樂樂才對。羊牯你年齡如同我爺爺,我對你非常尊敬,從不曾把你當作尋常舍人。”


    想起撫養自己長大的胡長水院長,歐素影難過極了。


    竟然連院長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當時自己病了,更是連院長的葬禮都無法前去,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辦的。


    聽了歐素影的話,羊牯感動得摸了把眼淚。


    “多謝歐娘子。先家主與我有恩情,你待我更加親厚,我靠著祖上的陰德才遇到這麽好的主人家。之前還擔心歐娘子有異心,不能善待家主。如今我放心把刀家交給你了。”


    “什麽交不交的,這就是你家,也是我家。”


    歐素影如是說。


    迴了西院就寢,暖生見無人,便偷偷恭喜歐素影。


    “主人大喜,收複羊牯,成了這刀家的家主呢。”


    “有什麽值得恭喜的,我隻是以誠待人罷了”歐素影邊脫衣服邊說,“你們都是我的家人,我看不得別人欺負。”


    “主人還是這麽善良,不過更加聰慧了”暖生說道。


    “若你實在不習慣喊我素影,就跟他們一樣喊歐娘子也行。我還是聽不慣你喊我主子,你知道,我從未把你當奴隸的。”


    “得嘞,歐娘子”暖生嘻笑著幫歐素影鋪開被子。


    “你覺得長安怎樣?”


    “那可是皇城,聽說是非常富庶的地方。”


    “有多富庶?”


    “這,這,我說不出來。”


    “於是酒中樂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大奢侈。朕以覽聽餘閑,無事棄日,順天道以殺伐,時休息於此。恐後葉靡麗,遂往而不返,非所以為繼嗣創業垂統也······”歐素影不自覺地念起了《上林賦》中的句子。


    第二天,歐素影心心念念地馬桶安裝好了!


    經過歐素影再三解說,木匠終於把馬桶做了出來。石生拉著板車,把成品馬桶拉迴來的時候,羊牯等人都驚奇不已。歐素影打量木頭馬桶,開始驗貨,各種接口斷麵曲麵都打磨的很光滑,這兩天功夫沒白花。


    歐素影果斷讓石生和高山去把後院北牆的茅廁填平了,改裝成新的自己喜歡的廁所。幹淨明亮帶窗通風的小房子,把馬桶放在裏麵,一個竹管連接可以把排泄物汙水引流到遠遠的牆外菜園子。


    “我來給大家演示一下哈,坐在這上麵拉屎就可以了,每次用過之後,用這個小桶打水衝一下,你們看看,水就衝走了,留在這個小眼裏麵的都是幹淨的水,不臭。”


    本來歐素影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彎曲的管道地方處理的不通暢,現在看來,擔心是多餘的了。林木匠的手藝很好。


    眾人輪流過來參觀這個新廁所,驚奇不已。


    “歐娘子,你太聰明了”。


    歐素影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皮毛,皮毛,嘿嘿,應該更方便的,好像是利用水壓強還是大氣壓強的,可以弄成自動的,本來有個按鍵一按就衝幹淨了的,我不會弄。”歐素影想了很久,搞不懂現代馬桶按鈕自動衝水是怎麽迴事,隻得放棄這個功能。


    見眾人疑惑不已的樣子,歐素影知道自己說多了,“當我嘴瓢了,別官這些了,就是,這個挺好的,哈哈哈。”掩飾尷尬,歐素影轉移話題道“《呂氏春秋》有言‘物之美者,招搖之桂’,高山你去弄棵桂花樹栽在這兒,桂花比較香。”


    “好嘞”


    高山答應地很爽快,卻找遍了城裏城外,沒找到歐素影說的開黃色小花味道很香的桂樹。隻砍了些迎春花的枝條迴來,“雖然現在隻是普通的樹枝,等到了來年春天,整個藤曼會開滿黃色的迎春花,很好看的”。


    “嗯,我知道,謝謝你,高山。”


    雖然不是期待的花樹,歐素影知道高山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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