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廂之中,兩個清秀到很多女子見了都自慚形穢的男生,相對而坐,中間隔了一張桌子。


    “路君你……也是黑天鵝裏出來的?”風間琉璃沉默良久,然後開口說。


    路明非點點頭,“年齡看上去不對是不是?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十來年之後了,並且身體還是十來歲的狀態。”


    “在那場大火之中,我因為受到了生命威脅而覺醒了言靈-審判。在無意識中,審判的力量抵擋住了那些可以威脅我生命的東西,讓我活了下來。”路明非一本正經地胡扯,“但隨後我就陷入了沉睡,醒來後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校長。”


    “校長的人在調查那個港口的時候,發現了我和另一個混血種。很難想象那個剛覺醒言靈的我究竟爆發出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在那種爆炸下活下來,又是怎麽做到在昏迷一個多月的情況下依舊生命體征穩定。”


    “但我們就是仿佛奇跡一般地活下來了。”路明非說,“現在想想,可能命運在卷顧我,讓我可以代替黑天鵝港裏的其他孩子複仇!”


    路明非嘴裏的話是假的,眼中流淌的仇恨卻是真的。


    風間琉璃看著路明非,想問的東西太多,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隻好一個一個來。


    “還有一個混血種是誰?”


    路明非愣了一下,撓撓頭道:“你如果了解過我的信息的話,應該知道這麽個人的存在……”


    “我的半個青梅竹馬兼女朋友,現在叫零·拉祖莫夫斯卡亞·羅曼諾娃。以前叫雷娜塔,以前的全名就沒必要說了,她是被父母賣進黑天鵝港的。”


    “之所以是半個青梅竹馬,是因為我和她在黑天鵝港出事前隻見過兩次,一次是初遇,還有一次是在即將爆炸前。”路明非說,“醒來之後也沒相處太多時間就各自分開了,要說愛情的話,主要還是入學卡塞爾之後培養出來的。”


    “也是因為在爆炸前她就在我身邊,所以才跟著我活了下來並覺醒血統。”


    “你來之前就知道聖骸與蛇岐八家的事情?”風間琉璃問,“你們對黑天鵝港有知道更多信息嗎?”


    “不知道,我隻知道列寧號沉沒事件與黑天鵝港有關,這就足夠我來日本了。”路明非說,“至於黑天鵝港,校長也查不出來太多東西,他的人就隻是挖到了我和零而已。”


    路明非繼續說道:“如果你詳細調查過我,會發現我上初中以前的信息很空泛,空泛到仿佛找不到我存在小學生這個時間段的實質證據。”


    “照片,地址,熟人,這些通通都找不到。”路明非笑了笑,“表麵上的解釋是那個時候我父母正在研究秘密課題,而那個時候還和他們在一起的我自然不能有詳細信息。”


    “但實際上,是因為你根本沒有上小學的經曆,你的童年是在黑天鵝港裏度過的。”風間琉璃輕聲說,“你的童年裏沒有校園生活,隻有冰冷的風雪與同樣冰冷的各種實驗。”


    路明非點點頭,心說你說的都對!


    “所以,邦達列夫和王將算是你的仇人,而王將之所以想讓你們三個死,主要是因為認出了你的臉,對嗎?”


    “我猜是這樣的,但不排除他和凱撒或者楚子航有仇的可能性。”路明非撓撓頭。


    “不過這不重要,不管他有沒有認出我,隻要殺了他就行。”路明非說,“不管生前是什麽想法,死了以後就隻不過是一具屍體而已。”


    “王將並沒有那麽容易殺死,這也是我找你幫忙的原因。”風間琉璃搖搖頭,“在最開始加入猛鬼眾的時候,我曾因為想脫離他的控製而多次嚐試殺掉他。”


    “但是沒有用。”


    風間琉璃眼中透著一絲恐懼,“第一次我割破了他的喉嚨,以為自己自由了,離開了那裏。可第二天他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我麵前,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很慌張,也很憤怒,所以立刻把刀刺進了他的胸口。“風間琉璃說,”我伸手去摘王將的麵具,可那麵具仿佛就像長在他臉上的一樣,用力摘下的話就隻能看見血淋淋的皮下組織。這一次我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倒滿汽油,點燃了那座建築,看見他被火焰吞噬,然後才轉身離開。”


    “可是第二天他又出現了。”風間琉璃語氣幽幽,“之後我又試過幾次,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原本我隻是想找一個強者來幫我。”風間琉璃看著路明非,“但你剛剛說你的言靈是審判,這是個好消息,我知道這個言靈很擅長殺死敵人,也許你真的可以做到幫我殺了王將。”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死不掉的混血種,所以我一定會一直嚐試殺死他。”


    風間琉璃一字一頓,“殺了王將我就自由了!為了自由我可以付出生命!”


    路明非撓撓頭,“別說這麽沉重嘛,我又沒說不幫你。”


    風間琉璃猶豫了一下,“你覺得卡塞爾學院那邊會對蛇岐八家的行為有什麽反應?”


    “那必然是勃然大怒啊!”路明非說,“說不定加圖索家已經衝到校長辦公室,嚷嚷著要學院對蛇岐八家發動混血種戰爭了。”


    “不,如果不是考慮到我老大不一定就百分百死了,戰爭期間他落在蛇岐八家手裏的話會很難搞,否則加圖索家的混血種們可能已經對蛇岐八家的各位家主開始刺殺行動了。”


    “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風間琉璃說,“局麵被攪渾了的話,會變成什麽樣子就不可控了。”


    路明非心說其實沒關係,校長會幫我爭取時間的,雖然他完全不知道我的計劃,隻知道我不想讓其他混血種勢力在這段時間裏摻和進來。


    風間琉璃並不知道路明非的想法,他繼續說道:“王將有一種可以控製我的方法,那是一種梆子聲,聽見那種聲音之後我就會……就會失去戰鬥力。”


    “既然你是黑天鵝港中的實驗體,那東西對你會不會也有用?”


    路明非表麵想了想,“他們控製我的方式一直都是拘束衣,致幻劑和鎮定劑,什麽梆子聲我倒沒什麽印象。”


    其實在零號小的時候用過,不過後來發現他沒言靈以後就沒用過了,而且上輩子也對路明非用過,但路明非可以假裝忘記了這茬,因為……


    “但我不能確定小時候有沒有對我用過,所以……”路明非頓了頓,“我們可以做兩手準備,再找一個幫手。”


    “楚子航和凱撒?”風間琉璃有些疑惑,“說起來他們兩個在哪?”


    “他們兩個在哪不重要,反正不是他們。”路明非說,“我會去找另一個人來幫我們。”


    風間琉璃點點頭,“希望路君能找來另一個強者。”


    “對了,還有一件事,那也是我們合作的基礎條件之一。”路明非看著風間琉璃,“收攏猛鬼眾的成員和產業,至少在這次合作的過程中,我不希望你們的某些產業繼續運轉。”


    “並不是所有猛鬼眾都會聽我的。”風間琉璃搖頭說。


    “那就收攏你能指揮的那些人和產業。”路明非說,“一段時間不運轉,會對你們造成影響,但不至於致命對不對?”


    風間琉璃想了想,輕笑道:“可以,至少在路君離開日本之前,某些產業不會繼續運轉。”


    路明非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點點頭。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雖然你說要抓緊時間,但我可能得獨自離開幾天,不僅僅是找那個幫手……”


    他頓了頓,“還要嚐試去找你口中的那個神。”


    風間琉璃微怔,“路君你有神的線索?”


    “沒有,但……”


    路明非輕聲說,“其實從靠近那片海域開始,我就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盤旋,像是有什麽人想和自己說話。”


    “靠近那座古代城市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更濃鬱了。”路明非眉眼低垂,“而在海底的屍守群開始複蘇的時候,我真的……聽見了有人在我耳邊低語,話語的具體內容聽不太清,但血統深處的被召喚感卻很清晰。”


    “為了抵抗那種感覺,我甚至隻能暫時讓老大負責和海上的人們通訊。”


    風間琉璃愣住了。


    “你……是白王血裔?!”


    “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是那枚胚胎在召喚我,但我現在和之前確實都有一種古怪的感覺。”路明非站起身,“在和你一起刺殺王將之前,我得先按照那種古怪感覺去找找。畢竟不管是那個胚胎還是神在召喚我,都不能給她恢複的時間,那會變得更加棘手。”


    “你不是說為了抵抗那種感覺,甚至需要讓凱撒去與蛇岐八家通訊嗎?”風間琉璃下意識問。


    路明非搖搖頭,“在那座古代城市被摧毀後,那種被召喚的感覺就沒那麽強烈了,想來可能是那座城市有古怪,加強了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家夥對我的召喚。”


    “沒什麽別的事了吧?”路明非說,“如果實在找不到的話,我肯定會帶著幫手迴來的,一星期之內吧。”


    最後,和風間琉璃約定好了下次見麵地點的路明非轉身想要離開。


    “路君,下次再見。”風間琉璃微微鞠躬。


    路明非沒有說話,隻是背對著他,揮了揮手,離開了包廂。


    風間琉璃坐迴位置,怔怔出神。


    而在另一個地方,白熾燈照亮房間,一個帶著麵具的身影取下監聽耳機,臉色變化不定。


    如果不是風間琉璃可能在那天見了路明非一麵,而那個海灣又有神秘勢力攔截了屍守群的話,他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如果被發現了,那會打破他神秘詭異的形象,不利於繼續操控猛鬼眾。


    但他現在有些慶幸自己這麽做了。


    那個人目露迴憶。


    他記得……當初他做過一次異想天開的實驗。


    實驗內容是……能否直接將最強的那些基因植入其他混血種的身體裏,這樣就能跨過產品們的成長期,直接速成超級軍隊了。


    最後結果當然是失敗了,用來實驗的五個道具廢了兩個,死了兩個。


    而黑天鵝港中,最早誕生,也最粗糙,甚至沒有言靈的那個實驗體……是唯一正常活下來的那個。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是自己最耐用的那個實驗道具。


    那個人陷入沉思。


    難道自己當初成功了?


    源氏重工,源稚生坐在醒神寺中,看著下方被落日餘暉籠罩的東京。


    蛇岐八家沒有找到下潛小組的蹤跡,這是預料之中的,他們的存活概率本就極低,更別提發生了安全索斷裂這種事。


    但源稚生也沒有徹底放棄,他發出了三人的通緝令,希望有人能見到下潛小組並上報。


    岩流研究所裏的那幾個內奸在被抓住之前便畏罪自殺了,但家族順藤摸瓜,也發現了一些他們聯係猛鬼眾的痕跡,可以確定他們確實是受猛鬼眾指使,所以才故意在安全索和檢查結果上做了手腳。


    可現在發現這個,又有什麽意義呢……


    源稚生眼神恍忽,忽然想起那個中二到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喊過的口號。


    “男人的友誼堅若金剛”


    可是金剛也會有碎的時候啊……


    忽然,失吹櫻走了過來,低聲喊道:“少主。”


    原本麵向下方街區的源稚生緩緩轉過頭,這個剛剛還在自嘲的男人,此刻重新變得堅硬如鐵,肩負起如山嶽一般沉重的責任。


    “怎麽了?”源稚生問。


    櫻報告道:“襲擊海灣的那群已死屍守的初步檢查結論已經出來了……是言靈-審判留下的痕跡,和繪梨衣小姐殺死的那些屍守一模一樣。”


    源稚生愣了愣。


    言靈-審判是極其強大也極其罕見的言靈,在家族血統逐漸衰退的“近代”,哪怕是皇也很難擁有這種級別的言靈。


    近千年也就那麽幾個而已,近三百年更是隻有繪梨衣一個。


    至於密黨那邊……源稚生隻聽說過校長的時間-零,和副校長的言靈-戒律——在源稚生這裏,那種疑似來茵爆炸的事件不算在內。


    盡管戒律對戰鬥力沒有任何幫助,時間-零的序列號更是隻有84,對使用者的破壞力也沒有那麽直觀的提升。


    可這兩種言靈的罕見程度是真的。


    但現在居然有神秘混血種,用言靈-審判這種極度罕見的言靈,替蛇岐八家處理了襲擊海灣的屍守?


    局麵越來越混亂了啊……


    “……知道了,繼續調查吧。”


    落日即將隱入天邊,天色黃昏,在白天與夜晚的交替之時,兩個穿著皮衣,發型亂糟糟的男人蹲在街邊,乍一看像是兩個混混。


    哦,其中還有一個是金發的外國混混。


    就在這時,旁邊那個黑頭發的混混開口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進去找麻生真小姐求助,從前天晚上的短暫交流來看,她英語還可以,而且比較善良。”


    黑發混混補充,“前提是我們沒有被通緝,並且她真的在這家網吧裏。”


    金發混混黑著臉,“聽起來像是兩個有手有腳的乞丐,在欺負人家女孩善良,死皮賴臉地求助她。”


    可惜黑發混混不吃他這一套。


    他麵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單獨進去找麻生真小姐求助。”


    “你有那麽急不可耐嗎?”凱撒壓低聲音。


    “是饑腸轆轆。”楚子航指正對方。


    凱撒心說見鬼!你以為我不餓嗎?


    他們兩個是在半個小時前來到千鶴町這座小鎮的……然後就一直蹲在那家傳說中的曼波網吧對麵。


    凱撒和楚子航是在海灘上醒過來的,路明非則不見蹤影。


    對於不會日語也沒有錢的兩人來說,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凱撒手上戴了一塊玫瑰金的潛水表。


    他們比劃著肢體語言,用那塊手表從真正的街邊混混那裏換來了兩身正常的衣服和一輛老舊摩托車,並踏上了尋找曼波網吧的道路。


    但很快楚子航和凱撒就發現他們失算了……


    他們忘了換取頭盔和食物,這才導致了現在的尷尬局麵——兩個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灰頭土臉,並且饑腸轆轆的流浪漢。


    凱撒左右看了看,“路明非說的人怎麽還沒來!”


    “有可能是被蛇岐八家的人在半路上攔截了,隻是還沒有供出我們的碰頭地點。”楚子航冷靜分析。


    凱撒沉默了一下。


    “很好,我們計劃的求助流程是什麽?”


    凱撒-加圖索,暫且放下了自己心中的驕傲,將於今日進行人生第一次的嚐試——向一個年齡比自己還小的女孩求助。


    於是楚子航也沉默了一下,非常坦誠。


    “我也不懂。”


    小時候怎麽樣先不談,反正十五歲之後楚子航從未求助過別人。


    凱撒狠狠地抽了一口香煙,仿佛是在給自己鼓勁——混混隨手送給凱撒半盒廉價香煙和一個沒多少油了的打火機。


    “走吧。”凱撒掐滅香煙,站起身,“你記得麻生真這個名字的日語發音嗎?”


    “前天晚上有聽過,勉強記得,但應該很不標準。”楚子航也站起身。


    “試試吧。”


    兩人都很嚴肅,對視一眼後便一起走向街對麵那家網吧,它有著粉紫色的霓虹燈招牌,看起來十分……多姿多彩。


    如果讓學院裏的迷弟迷妹們看見這一幕,他們大概會覺得這個世界很幻滅。


    獅心會會長楚子航和學生會主席凱撒,他們合作去完成一件事情本身就很罕見,結果他們合作的事情居然是去向一個十八歲的女孩求助……或者說乞討?


    人生觀都快崩塌了好不好!


    兩人進去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兩排鞠躬的短裙漂亮女孩,隨之而來的還有女孩們清脆悅耳的歡迎光臨——雖然是日語,但歡迎光臨凱撒他們還是能聽懂的。


    一個女孩迎了上來,楚子航用不太標準的發音說出了“麻生真”這個名字。


    那個女孩愣了愣,顯然是沒聽懂,楚子航隻好又重複了一次,然後那個女孩似乎明白了,對他們點點頭,轉身走了。


    兩人走出大門,選擇在門外等著。


    楚子航看了看凱撒,“你有些緊張,但好像不是因為求助的事。”


    凱撒沉默了一下,“按理來說我應該希望麻生真就在這裏,這樣才能有人給我們求助……”


    “可你心裏卻不太希望在這裏見到麻生真,因為這是一家軟色情網吧,你覺得她那樣的女孩子不該出現在這裏。”楚子航接過他的話。


    凱撒沒有說話,於是兩人陷入安靜。


    “加圖索先生?”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兩人轉過身,看見穿著簡單的麻生真,這顯然不可能是麻生真的工作服,對方是刻意換了衣服才來見的他們。


    楚子航和凱撒都意識到了這件事,於是默契地都不打算提剛剛的話題。


    “加圖索先生,真的是你們!”麻生真的英語確實還可以。


    凱撒難得有些尷尬和窘迫,“你好……這情況是發生了一些意外。”


    他看了一眼楚子航,壓低聲音用中文說道:“你不是很冷靜嗎?上啊!”


    楚子航也看了一眼凱撒,壓低聲音道:“她不記得我的名字,但卻記得你的名字,你來求助的成功概率更大。”


    鬼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麽要在用中文的時候壓低聲音說話。


    麻生真看著凱撒和楚子航竊竊私語,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我今天早上在電視上看見了加圖索先生你們的通緝令,隻是照片和加圖索先生你們現在的樣子不太一樣,所以她們才沒有認出你們。”


    楚子航和凱撒的交談戛然而止。


    麻生真連忙說道:“沒關係,我相信加圖索先生你們不是通緝令上的那種人!”


    凱撒努力尋找話題,“嗯……玩具店那份工作不做了嗎?”


    話說出口凱撒就後悔了,覺得自己找錯了話題。


    麻生真笑了笑,“聽說有本家的人去過店裏,店長第二天早上就通知我,說我被開除了。壽說這家網吧是他一個朋友罩著的,可以幫我找份工作,所以我昨天被辭退以後就來了這裏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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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沉默了一下,“……我不敢跟奶奶說我被辭退了,她當時聽見找到工作的時候很開心,因為奶奶她的退休金隻夠我們的日常生活,但她又想送我上大學。”


    “如果知道我被辭退了,奶奶就又會開始為了我的學費發愁了。”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如果凱撒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加圖索少爺,他大可以揮揮手說你的學費交給我。


    可他在日本隻是一個通緝犯。


    於是凱撒下意識轉移話題,“你跟那個壽……相處的怎麽樣?”


    麻生真點點頭,“他追得很緊,說每天晚上都會來接我下班。”


    忽然女孩略帶狡猾地笑了,“我和壽假裝是情侶,店裏的人都相信了。而且壽在你們麵前傻傻的,可他在店裏的人麵前很威風的,所以遇見那些難纏的客人,大家都不會讓我去。”


    麻生真舉起白皙的右手,中指上麵戴有一枚銀戒指,“壽還給我買了這個,這樣客人看見以後就知道我是有男朋友的,有些想邀請我們出去約會的客人就知難而退了。”


    “……看起來你們相處的確實不錯。”凱撒幹巴巴地說。


    見鬼!一向自詡優雅貴族,絕不會讓女士陷入尷尬的他,現在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麽。


    就在凱撒沉默的時候,麻生真忽然從兜裏掏出一些紙幣,她將那總共五千多日元的紙幣遞給凱撒。


    “加圖索先生應該是來找我借錢的吧?我今天身上就隻帶了這些,所以就隻能借給你們五千多啦。”麻生真低聲說,“通緝你們的力度挺大的,加圖索先生你們要小心一點,不能再像這次這樣光明正大啦。”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哪怕是奶奶和壽都不會!”


    女孩小聲保證著,小臉上帶著笑容,笑得很溫柔也很幹淨。


    凱撒怔怔地接過那些錢,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仿佛被觸動到了。


    原來這個年僅十八歲的女孩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是來幹嘛的,所以在刻意換衣服出來見他們的同時還帶上了錢。


    凱撒和楚子航現在是通緝犯,通緝犯借了錢可不一定有機會還,可這個女孩還是說是借給他們的錢……是為了照顧他們的尊嚴嗎?


    凱撒張了張嘴,想說“別在這裏工作了,等我迴去以後,你的學費交給我!”


    可隨後尊貴的加圖索少爺就想到了路明非預知夢裏的內容,於是便略顯無力地將那句話咽了迴去。


    麻生真忽然不笑了,她看著凱撒,眼神幹幹淨淨,像是山間流淌的清澈溪水。


    “加圖索先生,其實我在這裏沒有做過那些太過分的工作,奶奶教過我要懂得自重。放心吧!雖然家裏條件確實不太好,但我也是知道要靠自己努力過上好生活的!”


    凱撒徹底愣住了。


    女孩不可能聽見了他和楚子航的對話,就算聽見了也不可能聽得懂中文……是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露出了什麽不對勁的眼神嗎?


    麻生真之前忽然提起奶奶想送她上大學的事情,就是想告訴自己她來這裏工作的理由嗎?


    可自己卻依舊讓她感受到了古怪的眼神?


    極其少有的,凱撒-加圖索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在什麽地方做錯了。


    麻生真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加圖索先生,你們都是善良的人……對吧?”


    楚子航不著痕跡地用手肘捅了一下凱撒,提醒對方好好迴答問題。


    凱撒迴過神,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就算此時他灰頭土臉,隻是一個日本的落魄通緝犯,可那笑容卻依舊如太陽般燦爛。


    “當然!”


    很快,麻生真迴去了,兩人轉身離開曼波網吧。


    凱撒低頭看著手裏那五千多日元,這對加圖索家的少爺來說當然不值一提,甚至連他的一支日常雪茄都買不來。


    可他此刻卻發自內心覺得這些錢很貴重……比他以前那張在各大國家的高端場所拿出,都能表明身份獲得鄭重對待的黑卡還要貴重。


    凱撒沒由來地心想。


    如果那個預知夢是真實存在的……那個看見麻生真小姐死在自己麵前的凱撒-加圖索,會是什麽感受?


    楚子航忽然停下腳步,凱撒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向前看去,隻見一個魁梧漢子向他們兩個奔跑而來。


    “兩位師弟!對不起對不起,師兄我來晚了。”魁梧的德國漢子哈哈一笑。


    凱撒心說見鬼!路明非說的人怎麽會是你這個不靠譜的家夥?!


    一段時間過後……


    “……”


    凱撒和楚子航都在雨中仰頭看著這座豪華建築的招牌。


    《高天原》


    “這是……什麽地方?”凱撒下意識問。


    “牛郎店啊。”芬格爾感歎,“路師弟真是個天才!這裏離源氏重工不遠,而且還因為是牛郎店,導致沒有蛇岐八家的人會來搜查這裏,這就是中國所謂的燈下黑嗎!”


    楚子航和凱撒都沉默了。


    路明非……你等著!


    大雨傾盆。


    麻生真在女孩們的起哄下,舉著傘走出網吧大門,看見了門口的野田壽,以及他身後那輛車。


    野田壽左手舉著傘,右手揣在兜裏,不知為何神色有些不自然。


    “那個……今天下雨嘛……所以我找堂哥借了車。”


    麻生真低頭看著鞋尖,小聲迴答道:“嗯。”


    他們兩個這兩天大多數時候相處模式都是這樣,估計得等真正熟悉以後才會沒這麽青澀。


    “我們走吧。”野田壽幹巴巴地說。


    麻生真上了汽車後座以後才發現駕駛座上還有一個中年男人,而野田壽這時也坐上了副駕駛。


    “老爹……你真的能開車嗎?”野田壽有些緊張。


    老爹?!


    麻生真的唿吸瞬間停滯了一下,她戰戰兢兢地打招唿道:“叔叔晚上好……”


    “哦,你好你好。”


    野田老爹先是笑嗬嗬地和麻生真打招唿,然後轉頭看向野田壽的時候就瞬間沒了好臉色。


    “你不相信你老爹我?再說了,我來開車還不是因為你自己……”


    野田老爹的話語停住,他瞪了野田壽一眼,然後對麻生真溫和道:“還有什麽事要做嗎?”


    麻生真連連搖頭。


    時間流逝,汽車緩緩在麻生真的住所前停下,她打著傘下了車。


    麻生真猶豫了一下,轉身看著副駕駛上的野田壽。


    “你……沒事吧?”


    “沒事啊!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有事?”野田壽大聲說。


    “那你……為什麽一直把右手放在兜裏?”


    是的,從一開始野田壽的右手就揣在兜裏,唯一一次拿出來大概就是開副駕駛車門的時候,可那個時候麻生真的視角剛好看不見他的右手。


    野田壽額頭上冒出細汗,神色掙紮了一會,最後緩緩地把右手舉過車窗口,讓麻生真看見了他手掌上纏著的繃帶。


    “你這是怎麽了?”麻生真有些吃驚。


    “今天中午路過的時候看見有個家夥調戲女子初中生!作為男子漢當然不能不管這樣的事!”


    “我直接上去踹了他一腳!”野田壽在副駕駛上昂首挺胸。


    “至於手上的繃帶……“


    野田壽頓了頓,逞強道:”這都是男人的勳章!”


    麻生真眨了眨眼,“你身上還有其他傷嗎?”


    “有。”野田壽老老實實地迴答。


    “……痛嗎?”麻生真小聲問。


    野田壽明顯停頓了一下,“一點也不痛!”


    其實痛的要死。


    “要不這幾天你就別來接我了吧?好好休息一下。”


    野田壽急了,“我真沒事!”


    麻生真低著頭,小聲說,“傷好了以後……再來接我吧。”


    野田壽呆了呆。


    “欸?”


    “咳咳!”野田老爹咳嗽了一聲。


    “叔叔再見!”


    麻生真紅著臉微微鞠躬,轉身小跑著走了


    野田壽望著麻生真的背影,還處於懵逼狀態,野田老爹就悠悠開口道:“醒醒,人家小姑娘都走了。”


    “哦……”野田壽迴過神。


    她為什麽要害羞啊?剛剛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嗎?


    為什麽我不知道?


    野田老爹看了自己兒子一眼,歎了口氣。


    “你去混黑道之前,我跟你說的那句話,還記得嗎?”


    “記得啊。”野田壽說。


    “你覺得我當時是什麽意思?”野田老爹問。


    “我們混黑道的人,要保護好自己的家人!”野田壽自信滿滿地迴答。


    “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是這麽理解的……”野田老爹有些無奈。


    “不管你將來的妻子會不會是這個叫麻生真的女孩,你都給我聽好了!”野田老爹驟然嚴肅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幸福安穩的家庭和黑道事業,你最好隻選一個。兩個都想要,最後可能一個都沒有。”


    “浩三沒給你安排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你現在還可以迴頭,好好想想吧……”野田老爹說。


    野田壽愣住了。


    他當然不會知道,在前天晚上,某個路人甲在看見他對麻生真道歉的時候,心中有閃過這樣的念頭。


    在那個被覆蓋的時間線裏,野田壽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呢?


    是當時傷心一段時間,然後就放下對麻生真的喜歡?


    還是因為這件事認識到黑道的殘酷,就此退出黑道相關的所有事情?


    又或者一夜之間變得成熟,奮鬥十幾年,最後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黑道大老?


    那個路人甲不知道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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