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說……”百裏清顏頓時又驚又慌,可又掙脫不開,冷汗瞬間冒出來。


    不過,拔劍之人已經動手。百裏清顏嚇得立即喊的聲音再快,也搶先不過劍落下的速度,再加上又是這麽近的距離,拔劍動手之人就算一聽完後馬上想刹住也已經刹不下來。


    一刹那,急忙連喊兩聲的百裏清顏猛地閉上眼。


    “錚——”一聲,幾乎在百裏清顏眼睫合上的同一時刻響起,同時劇痛瞬間席卷上百裏清顏,百裏清顏忍不住“啊”一聲淒厲慘叫,又是痛又是恐,緊接著“咣當”一聲半截利劍墜地的清脆聲迴蕩房內。


    百裏清顏隨即強忍著痛,帶著恐懼顫抖急忙睜開眼朝自己痛極的手看去,隻見手竟然還連在自己手臂上,鮮紅的血爭先恐後地從疼痛傳來的地方湧出,那裏一道斜長的傷口深可見骨,隻要再往下一寸整個手臂就真一分為二了,好險!


    下一刻,半張桌麵與地上已經全都是血,整隻雪白色的衣袖也被染得血紅,好像從血水裏麵撈出來的一樣!


    百裏清顏一時間止不住愣了下後,當即劫後餘生地急促喘息起來,後背已是冷汗涔涔,心跳從未有過的快,幾乎要從身體裏麵蹦出來。


    “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說!”烏雲的聲音立刻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冷冽如冰雹砸下。


    拔劍動手之人這才反應過來,顧不得利劍被刹那間硬生生折斷而震麻的手臂,連忙握著手中剩餘的不斷滴著血的半截殘劍單膝下跪,低頭,大氣不敢喘一下。


    在場的其他人同樣低下頭來,包括還押著百裏清顏的那個人,也都不敢出聲,剛才根本沒看到烏雲到底是怎麽出手的,若非百裏清顏的手還在,半截劍就這麽斷在地上,實在無法相信。


    百裏清顏依舊喘息,手腳對於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並不亞於臉蛋。如果她真的就這麽被砍斷一隻手,她寧願一死了之。烏雲要是沒有及時製止,不管她剛才驚嚇之下喊出了什麽,烏雲都別想在過後真的撬開她的嘴。


    不耽擱,深怕一耽擱後再來一次,百裏清顏不讓烏雲等半分,也不敢再有半點其他心思與討價還價,急忙迴應,幾乎是銜接著烏雲話音剛落就開口了:“昨天晚上在你和夭華迴城後,我在城外那座山的山頂見過他。之後,聽完他的吩咐,我們就分開了。他眼下具體在哪,我真的不知,不過應該還沒離開。”話落,又緊接著補上一句,“我現在說的全是真的,一個字都沒有騙……”


    “我問的是夭華!”明鬱當然沒有離開,也不可能離開。此時此刻的他,儼然如疲於逃命與躲藏的老鼠,藏匿於城中的某處。白天之時,要不是那些到處搜查的士兵突然湧上來壞了他的事,給了明鬱一趁機逃走的機會,他如今絕對已是個死人。一次一次,就是因為每次都沒有徹底除了他,才讓他有機會反撲算計,他的耐心已然完全耗盡。今天晚上,封鎖整座城池,就算是挖地三尺他也要把他找出來,甚至就算是屠城他也在所不惜。


    “夭華?你問的不是……”自然而然以為烏雲問的是明鬱的百裏清顏,被烏雲這麽冷冰冰的六個字猛然打斷下猶如驚弓之鳥,嚇得反射性脫口,後急急忙忙停住,再飛快迴道:“我帶她……帶她去了我昨晚與明鬱見麵的山頂。後來,她把我一個人吊在樹上讓我自生自滅,自己就走了。怎麽,她還沒有迴城?”


    烏雲麵色一變,隨即驀然轉身迴頭,隻見夭華從屋頂飛下,落在門外的院中,很顯然剛才的話她都聽到了,剛才的一切她也看到了。


    月光很亮,清晰照在她身上、臉上,距離又僅幾步之遙,可他硬是看不清她此時眼中的眸色。


    夭華沒有說話。跟著百裏清顏,她想見的是她身後那個人——蕭恆。但現在,蕭恆沒有見到,倒讓她聽到那幕後之人原來竟然是明鬱,那真的是個好久好久沒有想起過的人。


    百裏清顏順著烏雲的舉動與所轉的方向看去,自然也看到了外麵的夭華,稍微怔了一怔後很快明白過來,看來夭華一直在她身後跟著她。將她掛在山頂的樹上讓她自生自滅是假,想用這樣的方式見她的幕後之人才是真,都怪她傷得太重,才一點都沒有察覺。


    氣氛,一時越發靜了下來。


    片刻,夭華一步一步踏入房間,臉上無波無瀾、無喜無怒,什麽都沒有,就連“恨”也看不到,唯一讓人感覺的就是“漠然”二字。


    門內外的人都不敢阻攔,有的還連忙旁邊退了退,讓出道。


    烏雲也沒有說話,目光始終停在夭華身上。如果她現在恨不得殺了他,或直接動手,他反而能安心點。可是沒有,真的什麽也沒有。


    眼看越來越近,又擦身而過,好像從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身邊走過,夭華直到走到百裏清顏麵前才停下,不發一言地伸手覆上百裏清顏被砍傷的這隻手肩膀。魔宮後山的那個禁洞裏,石壁上刻的那些武功中,一直有一門詭異的武功,練此武功者需付出一定的代價,她從來沒有試過,一來不想折損自己,二來魔宮老宮主去世前也曾囑咐過她千萬不要練這門邪功,但她現在倒很想試試。


    百裏清顏直覺想後退,但還被沒有鬆開的那個人押著。朝夭華的雙眼看去,隻見那裏麵漠然得如一灘老潭水,什麽也看不出來。按理來說,她現在不是該恨死烏雲了嗎?不是該與烏雲反目成仇了嗎?她現在應該想殺了烏雲才正常吧!


    再想往深了看去時,渾身一顫,體內殘餘的內力被源源不斷吸出,就好像身體被突然刺破了一個洞,捂不住、堵不了。一時間,百裏清顏甚至有種自己的命被不斷吸走的感覺,從未有過,但又無力阻攔。


    烏雲不知什麽時候已轉迴身來。魔宮上下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又有什麽地方是他沒去過的。後山禁洞裏麵那些刻在石壁上的武功,全是魔宮幾代老宮主費勁心力從各種渠道搜羅過來的,其中不乏很多都已經在江湖上失傳已久,這些他也都一清二楚。她現在顯然在吸百裏清顏的武功,她竟在這時候試多年來從不碰的吸功大法。


    而這個武功的利害之處與對身體的折損,他當然也知道。可他要是在她已經動手的這個時候再出手製止,對她造成的損傷隻會更大。


    百裏清顏的臉色很快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越來越蒼白,臉上殘留的微弱血絲也一根一根被吸光。


    百裏清顏止不住越來越慌,迫切地想掙紮,推開夭華覆在她肩膀上的手,可身體始終好像被點了穴一樣動蕩不得,想說話也說不出。


    還押著百裏清顏的那個人同百裏清顏一樣,內力通過押著百裏清顏身體的雙手被不斷吸走,想鬆開竟然都鬆不開,好像雙手已經不受自己的控製一樣。


    在場的其他人看著,麵色驚恐不一,誰也不敢說話。


    片刻,夭華平靜地收迴手,轉身離去,再一次從烏雲的旁邊擦身而過,同樣視若陌生人一般,好像從頭到尾隻是做了件很平常的事。


    被鬆開的百裏清顏,頓時軟弱無骨地“砰”一聲癱下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唿吸微弱,氣若懸絲。押著百裏清顏的那個人同時倒地,一直抓著百裏清顏的雙手這才分開,武功已然盡失,身體好像被掏空了一樣。


    烏雲緊追出去。街上,格外的靜,就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雨,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起來,很小。


    夭華沒有迴頭。


    烏雲沒多久停下,抬手一示意,潛伏在這條街道上的那些黑衣人立即現身,快速攔在夭華前方。


    夭華這才停步,淡然無波地迴身,“怎麽,你還要本宮留在這裏看你抓人?”


    “你不恨我?”烏雲不動,十餘步的距離,他真的很想看清楚是什麽讓她硬壓製住了心中的恨。


    夭華失笑。恨在心,不在表麵。不止這條街道,其他街道上也都是他的人,這點她早已清楚,隻是先前她還以為他這麽做隻是為了找百裏清顏,現在算是明白他真正想找的是明鬱,想在這座城中把明鬱挖出來。而從他找到醫館,見到百裏清顏的那一刻,她就很清楚她已經帶不走百裏清顏,吸走她的內力也算是在她臨死前物盡其用,別浪費了,“早就恨過了……”


    “……”


    “放心,本宮會連夜離開本城,前往北堂國的交戰前方。這裏想怎麽折騰,都隨便你。本宮不打擾,不妨礙。”話落,夭華再度離去,踏著前方隨著她越走越近後紛紛倒下的屍體。


    烏雲沒有再追。此時此刻的她,他感覺不到她的心,這種感覺比她恨他與想殺了他還讓他不安。


    不一會兒,夭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前方。還留在醫館房間內的人在這時將奄奄一息的百裏清顏帶出,停在烏雲身後,等候烏雲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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