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娃睡得不是很安穩,一張小臉就連睡夢中也微微皺著,身上的溫度也有一點點高。


    烏雲彎腰撫了撫小奶娃的臉,動作溫柔,隨即走向竹屋正中央的那張竹桌,用桌子上早已經準備好的藥親自煎藥。


    等到一定的時候,烏雲再端起剛放下不久的小碗,將小碗中從夭華身上剛剛取來的新鮮的血緩緩倒入其中。之後,又依次按分量加了幾位藥,每位藥都極其珍貴,十分罕見。隻要能醫治好小奶娃,別說是這些藥,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想辦法取下來。


    不久,又有人前來稟告,神色匆忙,一時間沒有顧太多,一腳跑入竹屋內。


    “滾出去。”


    “祭司……”


    “我讓你滾出去。”聲音透著顯而易見的沉怒。


    “是……是……”到來稟告的人頓時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後退,直到退出十幾步後才停下。這麽久了,還從未聽到過烏雲如此口氣,太嚇人了。而就算退遠了,到來稟告的人一顆心還是不斷地亂跳,後悔死了剛才冒冒失失闖入進去,不過實在是事情緊急,才會如此。想了想後,到來稟告的人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對竹屋內的烏雲稟告道:“祭司大人,屬下等攔不住。唐大公子的毒實在太厲害了,還有那個黑衣人的武功也很厲害,隻有屬下一人逃了出來。他們……他們現在已經往這邊來了,並且很快就會到。”


    “都是些沒有用的廢物!”


    外麵到來稟告的人不敢接話,拱著手,頭更加低下去。


    烏雲沒有抬頭,還專注地煎著藥,“馬上去開啟方圓一裏內的陣法,別再來打擾我。”


    “是是。”外麵到來稟告的人急匆匆轉身去辦,在跑得太快間險些跌倒,整個人踉蹌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跑遠。


    沒多久,唐莫與東澤就尋來了這裏,一路上勢不可擋,任何冒出來阻攔與刺殺的人都殺無赦。


    一襲黑衣的人也一直在一起,盡管一襲黑衣的人從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而看黑衣人的樣子,他大概四五十歲,從武功招式中看不出何門何派。


    忽然,唐莫身旁的一人遠遠地看到了前方大約一裏處的平地上的那間竹屋,竹屋的周圍種著花草,有白紗被風吹起,連忙欣喜地朝唐莫稟告:“大公子,你……”看……最後一個字還未吐出,話語刹那間戛然而止,一雙眼難以置信地猛然睜大,隻見明明清清楚楚看到的在前方的那間竹屋,竟一下子憑空消失,完全不見了,簡直如做夢一般。


    唐莫不用人稟告,也已經看到了,一時間同樣看著竹屋在眼前憑空消失,心中斷定絕對是有人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啟了“五行陣法”,沒想到烏雲竟會對這些陣法也如此熟知。


    接著,四周開始冒起白茫茫的霧,並且越冒越多,從四麵八方不斷圍向陷入陣法中的眾人。


    有人不免受驚,一個不小心踏錯一步,眼前的情形立即一變,變得極為陌生,再看不到周圍的其他人,其他人也再看不到他。


    卓池在這裏已有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哪也沒有去,但還從來不知道這方圓四周設有陣法,眼見白霧越來越濃,有些人都已經看不到了後,心中迅速思量,就假裝十分焦急與擔憂的樣子上前了幾步,走近唐莫。


    東澤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震驚不已,暫時沒怎麽留意卓池。


    隔著一段距離的黑衣人,已不知不覺被分開了去。


    唐莫迴頭看了眼焦急走上前來的有些走近他的卓池,沒說什麽。當年初聞武當派的容覲要娶一個叫卓池的女人的時候,他也不免感到有些意外,要知道在當時容覲可是武當派中的後起之秀,出類拔萃,深得武當派掌門的看重,在武林中的名聲也很快傳開,他想不知道都有些難。如今親眼見到這卓池,真沒覺得她究竟有何特別的,竟那麽吸引容覲。


    卓池為不露破綻,走近唐莫後並沒有看唐莫一眼,臉上還是一副焦急擔憂的樣子,好像還渾然不知自己的腳步往前走了一樣。


    東澤過了一會兒後才意識到卓池走到唐莫那邊去了,就要叫卓池迴來。


    這時,周圍的情形又是一變,東澤話還未說出口,隻見前方的唐莫與卓池都不見了,四周一圈除了白霧還是白霧,伸手才勉強看到手指。


    唐莫看向東澤的時候,也是一樣,隻見對麵的東澤突然不見了,四周全是霧。


    佯裝後知後覺迴過神來的卓池,心中不由暗喜,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跟著唐莫了,但表麵上則是急忙朝著東消失澤的方向大喊,純粹單純之色早在對著容覲的時候就已經演繹得爐火純青,就算湊近了盯著看也絲毫看不出來是裝的,“澤公子,澤公子你在哪?澤公子……”


    “別叫了,他聽不到。”唐莫淡漠無波地吐出七個字。


    卓池還是十分擔憂的模樣,“怎麽會這樣,他會不會有危險?你能不能救救他……”


    “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我可沒興趣照看別人的女人。”唐莫淡笑了聲,冷漠而又沒有一絲感情,並不想與卓池多說什麽,清楚知道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盡快破解陣法。隻要陣法一破,其他就不是問題。


    —


    距離唐莫、東澤等人大約一裏之遙的,幾人都已經分別看到過的竹屋內,光線明亮,陽光還明媚的照在外麵那些花花草草上,還是和之前一樣,幾乎沒有一點變化,絲毫不受開啟的陣法的影響。


    一股淡淡的藥味隱約從裏麵飄散出來,並不含血腥味。


    烏雲繼續專心煎著藥,血的腥味都已經被加入其中的藥給融合了,顏色也變得淡去。


    一個多時辰後,藥終於煎好,烏雲將藥輕輕倒出去,倒入旁邊那個幹淨的瓷碗,然後端著藥走向軟榻,在軟榻邊坐下,低頭看向還睡著的小奶娃,伸手撫平小奶娃額頭上的那絲皺痕。將他從那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帶出來,帶到這外界,並帶入魔宮之中,都隻是為了這一天,完全醫治好他的身體。在此之前,他每隔一段時間出魔宮一趟,基本上都是前去看他,最後又不得不離開。


    小奶娃似乎漸漸聞到了藥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醒了過來。


    烏雲暫將藥先放下,讓它在旁邊涼一涼,伸手為小奶娃把脈,之前那些天都還好好的,他也一度以為這次終於能夠醫好他了,可就在昨夜,他的情況突然急轉直下,開始變壞起來,讓他有些措手不及,直到今天情況才稍微好轉了一些,也正因為此他才會遲去密室。


    小奶娃很不配合,小手動來動去,就是不給烏雲把脈,一張小嘴也跟著嘟起來,儼然一副跟烏雲置氣的樣子。


    烏雲無法,又舍不得兇小奶娃,隻能改為摸向小奶娃的額頭,確定一下小奶娃現在的溫度。


    小奶娃小手一把打向烏雲的手,連額頭也不給烏雲摸,小嘴越嘟越高。


    “不許調皮。”為了他的身體,他擔憂不已,可他倒像已經沒事了,忘了昨夜的痛一樣。烏雲抓住小奶娃的手,將他的手稍微按住,就強行在小奶娃的額上直接摸了摸,感覺到小奶娃此刻的溫度顯然比剛才降了些,但還是有些燙。


    “壞……壞……”小奶娃掙紮,小嘴裏忽然小聲的吐出一個字,口齒清楚地重複。


    烏雲有些無奈,將小奶娃扶起來,端起藥吹涼了開始喂他。


    小奶娃不斷搖頭,怎麽也不肯喝,就算喝進去了也故意吐出來,小手也還一個勁地往前伸,不依不饒的想拍掉烏雲手中的碗。


    烏雲已經習慣,耐心應對著。


    最後,一碗藥喂下去半碗,另外半碗都被小奶娃吐在了自己身上與軟榻上。


    小奶娃一雙小手抓牢烏雲的衣袖,已是眼眶紅紅地趴在烏雲腿上,看得人好不可憐與心疼,好像剛受了天大的欺負,近乎本能的喚起另外一個人,聲音中帶著哭音,“娘……娘親……要……娘親……”


    “你想見她,她可不想見你,隻會一再地傷你。”烏雲一邊說,一邊取出條白色巾帕,細心輕柔地為小奶娃擦拭唇角,話中的這個“她”指的當然是夭華。


    小奶娃倔強地不要烏雲擦,小手用力地推烏雲的手,想將烏雲推開,對於烏雲的話一個字也聽不懂,隻覺得他欺負他。


    烏雲不顧小奶娃的推拒抵抗,為小奶娃擦拭幹淨唇角,再將小奶娃身上髒了的衣服都脫了,拉過被子蓋住他。不管他再怎麽喚,都沒準備帶他去看夭華。


    被脫了衣服的小奶娃,白白嫩嫩,光溜溜的,像極了被剝了殼的雞蛋,整個人動來動去,想推開壓在身上的被子,一點都不配合,紅紅的眼睛氣唿唿地瞪向烏雲,喘著氣。


    —


    入夜後,烏雲一如之前一樣,帶著小奶娃離開,去另外的地方。


    至於竹屋這裏,烏雲臨走之時吩咐人守好,等他明日迴來再說。


    竹屋底下的密室中,夭華今夜提早半個時辰前去容覲那裏,打開容覲所在的那間密室。


    容覲已經在等著,看著鐵門打開後便起身走向鐵門,對夭華保證道:“宮主請放心。”


    “恩,去吧,就按昨夜說的,自己務必小心。”夭華點了點頭。


    容覲頷了一下首,越過門口的夭華出去。


    上方,竹屋及竹屋的周圍近距離一圈都沒有什麽問題,能看到月光,看到夜空,還能感覺到夜風,但再往外走一點,情況一下子變得不對。


    容覲普一察覺到,快速先退了迴來,是陣法,今也的竹屋外麵竟設下了陣法。


    對於陣法,容覲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也略微懂得,但還沒有到那種有把握破陣的程度,詫異今夜為何會突然這樣,不得不懷疑烏雲是不是察覺出什麽了?


    而關於陣法,夭華深諳其道,當年在魔宮中便有所研究。


    再試了試後,心中有所擔憂,不敢貿然闖陣試陣的容覲,不得不先迴去同夭華商量商量。


    密室中,夭華聽到聲音睜開眼,看著又這麽快迴來的容覲,這可真是一而再再而三了,就算她的耐心再怎麽好,也總是有限的,何況還是在眼下這種時候,“今夜,又出了什麽事?”


    “竹屋外麵,設下了陣法,不知道是不是被烏雲發現什麽了。就算沒有,貿然闖陣的話,不知道會不會驚動烏雲,還請宮主示下。”容覲平靜的說完。


    夭華意外了一下,“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說,外麵設下了陣法,還請宮主示下。”容覲將話簡潔了,重複一遍。


    夭華皺了皺眉,依她這麽多年來對烏雲的了解,就算烏雲真發現了什麽,也斷不會用這樣的方法來試探,就不怕他們根本不上當,不去碰陣嗎,這也太麻煩與沒有成效了,還不如直接在外麵守株待兔地等著,人一出去不就證實個正著了。


    排除了這種可能性後,夭華突地問道:“那烏雲,在不在竹屋中?或者那小奶娃在不在?”


    容覲搖了搖頭,“都不在,竹屋中沒有一個人,隻是點著火燭。”


    如果是烏雲與小奶娃一起在的話,確實還不好解釋是怎麽迴事,需要再認真地想想。如果隻有小奶娃一個人在的話,倒可以簡單地解釋成烏雲不想外麵的人進來有可能接觸到小奶娃,以確保小奶娃安全。但現在,兩者都不是,再聯係今天白天烏雲為了小奶娃心情不好與來晚一事,及外麵的局麵,想來應該是唐莫東澤等人終於出迷失森林,來這裏了。而烏雲晚上帶著小奶娃不知蹤影,不知道到底帶著小奶娃在忙什麽,隻要是為了小奶娃的確很有可能沒時間對付東澤唐莫等人,故設下這陣法,阻止東澤唐莫等人進來救人。


    “宮主,那現在……”


    “走,一起出去,本宮倒要親自看看。”


    夭華打斷容覲。如果心中這一推測沒錯的話,現在不出去更待何時。


    容覲點頭,看著夭華起身後,先一步在前麵帶路。


    —


    上方,竹屋的外麵,月明星稀。


    出來的夭華,先打量了一番竹屋,並沒有察覺到任何聲音,透過竹屋四周飛揚起的白紗也沒有看到裏麵有什麽人,目光很快轉為審視起竹屋對出去的正前方,隻見正前方全是空蕩蕩的平地,就這麽看看不出任何異樣。


    抉擇了一番後,夭華對自己的推測越發有把握,心中已有決定,“走,一起進去,你護著本宮,本宮來破陣。”


    “是。”容覲領命,緊跟在夭華的身後,與夭華一起進入陣中。


    一入陣中後,白茫茫的霧頃刻間包圍上來。


    夭華一邊接著往前走,沒有停頓,一邊提醒身後的容覲,“跟緊本宮,千萬別走錯了。”


    “宮主放心。”


    夭華沒有再說話,破陣之前必須充分地先了解清楚眼下這個到底是什麽陣,就好像治病一樣得對症下藥才能根治。


    同一時刻,陣中的另一處,卓池一直緊跟著唐莫,一邊跟一邊環顧四周,思量下手之機,看得出來唐莫對她很冷漠。就算她故意跌倒,他也絕不會伸手扶她,這樣的方法完全行不通。


    跟在唐莫身後的,還有兩名唐門中的人。其他人被白霧隔開後,都已經不知道去哪裏了。


    “啊——”忽然,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卓池毫無征兆地驚叫一聲,嚇得急忙往前跑兩步,雙手一把抓向唐莫的手臂。


    唐莫不喜歡被人碰觸,在卓池的手抓上來的一刹那,後退開一步,避開卓池的手,等著她解釋。


    落了個空的卓池,還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剛才……剛才有東西跑過。”


    唐莫聞言,看向兩名唐門中的人,他可一點都沒有看到。


    兩名唐門中的人一頭霧水,他們也都什麽也沒有看到,現在還被卓池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驚一乍的。


    “真的,真的有東西跑過,我看到了,很……很小的,嗖的一聲就不見了……”說話間,卓池還用手拍著自己的胸口,喘息不已,沒想到自己剛才都那麽突然了,速度也已經很快,竟還是沒能碰到唐莫,甚至連一角衣袖都沒有觸到,功虧一簣。而這個方法試過了,後麵就不能再用同樣的方法,不然就要被看穿了,那她到底還可以怎麽做?卓池心中抓緊時間,再暗自思量開。


    兩名唐門中人聽完,再四下看了看後,其中一人道:“容夫人,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不會的,真的有東西跑過去了,你們再仔細看一看,真的……”卓池不鬆嘴,就是咬緊了自己沒有看錯,臉上的神色裝得堪稱完美,就連眼神也是。


    兩名唐門中人聽卓池這麽說,又看了看,但還是什麽也沒有發現。


    唐莫聽到這裏,不再理會幾人,繼續緩步往前走,今夜必須要了解清楚這陣法,並破了這陣法才行。


    “容夫人,快走吧。”兩名唐門中人眼見唐莫重新往前走了,不想耽擱,連忙對卓池道,不然待會兒一轉眼就要像其他人一樣看不見了。


    卓池捂著仍起伏不斷地胸口慢慢跟上去,還喋喋不休地對兩名唐門中人道:“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你們相信我……”


    兩名唐門中人不再迴卓池,短短接觸下來隻覺這卓池也太單純與簡單了,毫無心機,有些地方還真像傳聞中的那樣,長得也不是特別漂亮,不知道容覲當年到底看上她什麽了,非娶她不可,這在當年可是江湖中傳得最沸沸揚揚的一件事,直到現在還有不少人關心著。而容覲的這次迴來,在關鍵時刻竟背叛武林,投靠了魔宮,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這些疑惑也都隻是藏在兩名唐門中人心裏而已,不敢貿然講出來,因為唐莫對這件事顯然並不關心,從未過問與讓他們調查過,他們自然不好在唐莫麵前亂講。


    卓池再說了幾遍,見兩名唐門中人也都不再說話,這才慢慢住嘴了下去,不過表麵上好像還是有些不甘心,一心想要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一樣,但心底裏完全不同,清楚這一變故到此算是就這麽翻過去了。


    —


    白色的迷霧相隔,即便隻是隔著短短的兩三步,也是完全不同的道路,互相看不到對方,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進入陣中的夭華與容覲,在這時恰與唐莫等人交錯而過,互相之間渾然未覺,誰也沒發現誰。


    個把時辰後——


    行走其間的夭華略顯疲憊,但還可以堅持,心中已大致了解了眼下的這個陣法,並把握住了眼下這個陣法的關鍵所在,示意身後的容覲接下去跟得再牢一點,準備開始破陣。


    而破陣前,必須要先找到眼下這個陣法的中心位置,也就是俗話中的“龍眼”所在。


    另外,破陣之時要加倍小心,目前來看這個陣法隻是困住人而已,並沒有其他機關與暗箭,除了讓人走不出去外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可一旦開始破陣就不同了,陣法內的各種機關都會在破陣的過程中被啟動,直到陣法完全破了才會停止。


    夭華早在當日隨烏雲來,進入到桃花林,接觸到桃花林中的陣法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烏雲會布陣。


    不過在那之前,他從未曾顯露,一如自己會醫術,並且醫術還那麽高這點一樣。


    各種深藏不露的本事,他掩藏得真是夠深的,毫不顯露!


    夭華一邊走,一邊若有若無地勾了勾唇。不過,也是,能作為她夭華這麽多年的死對頭,始終與她分占半個魔宮,沒點能力怎麽能行。對於這朵該死的烏雲,夭華不知不覺倒是越來越有興趣跟他“鬥”了。


    良久後,順利找到陣法中的“龍眼”所在,夭華停了下來。


    隻見,龍眼所在的地方,有一塊大石,大石壓在龍眼之上。


    “你去推開它。”夭華對身後的容覲吩咐。


    容覲點頭,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輕鬆一下便推開了大石。


    大石的周遭是草叢,細草從大石底下的邊上長出來,顯得大石好像一直落在這裏,而不是有人特意放在這裏的一樣。大石的最底部,壓著一塊扁平的方形黑玉,與大石相比簡直是牛耳朵與整頭牛的比例。在沒有開啟陣法前,或是已經開啟了,不知道人就算從這旁邊走過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去推這麽大一塊石頭。


    容覲推開大石後一眼看到了,迴頭請示夭華要不要將玉拿起。


    夭華點頭,“將玉拿給本宮。”


    容覲領命,彎腰拾起地上的玉,隻見被這麽大塊石頭壓著的黑玉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破損之處。


    這時,密密麻麻的利箭倏然從四麵八方飛射來,“嗖嗖嗖”的淩厲風聲不絕於耳。


    容覲立即眼疾手快地一把緊扣住夭華的手腕,帶著夭華飛身而起。


    夭華麵不改色,冷眼朝底下密集的利箭看去。


    一陣箭雨過後,底下恢複平靜,周圍一圈的地麵上幾乎已經鋪了滿滿一層的箭矢。


    容覲側頭看向夭華,見夭華對他點頭,便帶著夭華落下地去,然後將手中剛才拾起的黑玉遞給夭華,“宮主。”


    夭華接過,淡淡打量了一番。玉是好玉,黑田玉中最好的一種,通體冰涼光滑,不過就是小了一點,不然定能賣一個不錯的價錢。


    “宮主,接下來怎麽辦?四周還都是白霧。”


    “走,去下一處。”找到了龍眼所在,拿走了壓在龍眼上的玉,不過隻是第一步。


    容覲跟上。接下來這一路,不同於先前的平靜,處處機關不斷。


    另外的地方,在夭華這邊拿起黑玉的同時,也遭到了機關暗器。


    東澤體力不支,還是之前出迷失森林時的那種感覺,覺得身上的力氣如漏鬥中的沙一樣不斷流失,雖流得並不是很快,甚至可以說有些慢,但怎麽說也還是在流。一刹那,若非旁邊的人及時相救,東澤險些被突如其來的暗器所傷。


    “澤公子,你沒事吧?”出手救了東澤的人,緊接著快速對東澤問道。


    東澤搖了搖頭。


    其他幾名一直跟著東澤的人,在避開了暗器後紛紛靠攏迴來。


    唐莫那邊也是一樣,也都遭到了機關暗器的突襲,所有的機關暗器幾乎是同時而起的。


    不久,夭華帶著容覲順利到達第二處地方,如破壞龍眼一樣將那一處也給破壞,接著毫不停留前往第三處。


    迷陣中,隨著陣法的各處關鍵地方被一一破壞,各種機關暗器也越來越多,越來越讓人防不勝防,空氣中都開始透出一股濃濃的殺氣。


    容覲對夭華寸步不離,時時刻刻確保夭華的安全。


    等終於到了最後一處,隻見這一處乃是一塊平地,四周除了些綠色的草外,什麽都沒有。


    夭華凝眉,不可能算錯的,最後一處關鍵地方一定在這裏,隨即快速將剛才破壞的那幾處關鍵地方的方位都在腦海中準確無誤地串連了一遍,而後很快鎖定住眼下手掌大的一處地方,用手指指了指,“就是這裏,你且用內力將它炸開,將埋在底下的東西拿出來,整個陣法自然就破了。”


    “是。”容覲頷首,請夭華退後一步後,立馬按夭華說的做,一掌重重擊出去。


    待擊出的掌分毫不差落在夭華所指的地方,綠色的火霎時從地底下冒出來,猶如鬼火,並伴隨著一團黃色的煙。


    容覲不料,反射性地抬手,用手擋了擋眼,人也不覺後退了半步。而就在這時,就在容覲擋眼與後退之時,密密麻麻的塗抹了劇毒的銀針從冒出綠色火光的地底下朝四麵八方飛射開來。


    夭華頓時眼疾手快地往後拉了一把容覲,“別唿吸,快退。”說完,夭華自己也迅速屏住唿吸。


    容覲被這一拉後,瞬間反應過來,一邊用衣袖反手一揮,揮開飛射而來的銀針,一邊一個轉身帶著夭華就飛身離去,避開身後還在繼續射來的銀針,直到退出三丈遠外才停了下來,心中對剛才冒出來的那團綠色的火光十分不解,怎麽也想不通怎會突然從地底下冒出鬼火來?鬼火在各地都甚為少見,一旦有鬼火出現過的地方,方圓十裏的普通百姓往往以最快的速度馬上搬離,談之色變,其他的人也是一樣。


    夭華自然知道剛才那綠火根本不是什麽鬼火,也一點都不可怕,隻是磷光所致而已。


    磷與水,或是堿作用的時候,就會產生一種名叫“磷化氫”的自然氣體,質量很輕,燃燒的時候往往呈現綠色的光,通常被人稱之為“鬼火”。而這種磷,人的骨頭裏就有,想來烏雲定是命人從人的屍骸骨頭中取到了磷,剛才容覲那一擊下,令底下的機關打了開來,使早就備好的水進入到裏麵去,從而造成了這一幕。然後趁著人震驚,本能地用手擋眼的時候,放出有毒的氣體,再來銀針暗器,致人於死地。


    “宮主……”


    “沒事,我們迴去。”夭華抬步就要往迴走。


    容覲有些擔心,剛才那一幕還在眼前,稍微阻攔了一下,“可是宮主,剛才……”


    “無妨,不過是個小小的機關罷了。現在迴去,去將底下的東西取出來,四周的白霧就會馬上散了。”關於磷,說起來容易,但解釋起來似乎並不那麽簡單,這涉及到已經完全讓人根深蒂固的“鬼火”二字。看容覲剛才的反應,雖說不上怕,但也有所顧忌,夭華向來懶得多費唇舌解釋一些所謂的東西,也就並不多言。


    容覲見夭華執意,不再說什麽,一道返迴去。


    原地,綠色的火光已經沒有,隻見容覲剛才擊出一掌的地方呈現一個半圓形的洞,洞內有個錦盒,錦盒已經打開了。


    夭華隔著三步的距離低頭看過去,可以清楚看到錦盒的底部有水,邊緣處還殘留著些許粉末,一切確如她料的那樣。


    容覲也看過去。


    夭華吩咐道:“你且過去拿吧。記住,拿塊巾帕隔著手,千萬別直接碰,錦盒上有毒。”


    容覲對夭華的命令向來無條件遵從,除了當年硬要娶卓池一事外。在夭華的命令下,容覲沒有絲毫猶豫地直接走過去,用一塊巾帕隔著取出了錦盒,再將錦盒底下壓著那小塊玉取出。


    “底下還有機關,小心。”就在容覲將玉拿起之際,眼尖的夭華敏銳地發現了又一絲異樣,急忙提醒容覲。


    容覲自己也有防備,電光火石間反手將拿出來的錦盒推迴洞中,自己一個迅疾如風地迴到夭華身邊,就扣住夭華的手腕飛身而起。不過,動作太快間,有些沒有過於細心的考慮,容覲扣住的乃是夭華傷痕累累的左手手腕。


    夭華連輕微地哼都沒有哼一聲,絲毫不在意這點疼痛。


    底下幾乎在容覲帶著夭華飛身起的瞬間發出一聲異常劇烈的爆炸聲,火光四濺。


    隨著爆炸聲落,四周的白霧開始被夜風吹散,天際的月光慢慢變得清晰起來,整個陣法已經完全被破。


    容覲確定底下已經沒有危險了後,帶著夭華落下地去,鬆開夭華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扣了夭華的左手手腕。而她的紅色衣袖將手腕遮擋著,一點也看不見她此刻手腕上的具體情況,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她手腕上的傷口,“宮主……”


    “將玉給本宮。”夭華打斷容覲,目光落向容覲手中剛拿到的那塊小型的玉。


    容覲將玉送上,遞給夭華。


    遠處,恰好朝這邊看過來的東澤,在白霧逐漸散去的情況下,一眼就看到夭華與容覲,看到兩個人麵對麵站著,還站得很近,風吹起兩人的衣袖,畫麵竟有些說不出的美,尤其是容覲還“專注”地看著夭華。


    一刹那,東澤的心中不覺閃過絲什麽。


    夭華察覺到視線,朝視線而來的方向看去,也一眼看到了東澤,真是好巧,連找都不需要找了,不過他好像沒有要馬上過來的意思,明明看到她了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怎麽,看不見本宮?還不過來!”


    “是。”東澤迅速斂去臉上的神情,快步走近夭華,“宮主。”


    “你倒是來得挺快。”夭華的語氣喜怒難辨。


    “還請宮主恕罪,我來晚了。”東澤連忙拱手,低下頭去,能感覺到夭華的不悅。


    一直跟隨在東澤旁邊的幾人也急忙過來,紛紛單膝下跪,向夭華行禮,其中幾人身上還帶著傷,“見過宮主。”


    “除了你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人馬前來?都有哪些人?”夭華沒有馬上讓跪下的幾人起來,先行對東澤問道。


    “還有唐大公子也來了。以及一些名劍山莊的人,不過名劍山莊的人並沒有進入到迷失森林。”東澤如實迴答。


    “就這些?”夭華有些不太相信的口吻。


    東澤想了想,原本以為那個不知道身份的黑衣人並不重要,所以沒有直接提,“還有個一襲黑衣之人,年約四五十歲,在眼下這個時候到來,還與我和唐大公子的人馬一起出了迷失森林來這裏,想來……”微微一頓,“想來應該也是為了宮主你來的,不過實在不知道他的身份。剛才在迷霧中分開了後,此刻也不知道他具體在哪。”


    “四五十歲的黑衣人?”夭華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


    東澤點頭。


    “那你且說說他的樣子。”


    東澤迴想了一下,將對方的樣子清楚地描述了一遍。


    夭華聽完,已經知道是誰了,忍不住笑了笑,沒想到他竟然會來,就如同當年她父親去世的時候,她沒想到他會獨自一人前來魔宮送她父親最後一程一樣。這個人,二十多年前可是武林中響當當的大人物,就算現在站出來也還受得起武林中人尊稱他一聲“前輩”。在當年,誰能想到他竟會一朝退隱,而又有誰想得到他與魔宮老宮主有交情。要不是最後那幾天聽自己父親偶爾提及,她也不知道這件事。而他當時來魔宮的時候,是她親自見了他,就連容覲也不知道。


    對於一個曾經的武林中大人物,一個已經隱居,拒絕了她父親的邀請,不願入魔宮的人,她自然也不會挽留。在她父親下葬了後,她便送他出了魔宮,至此再沒有見過,也沒有絲毫聯係過。


    “宮主,你可知他的身份?”見夭華聽完後略微沉思,東澤隱約意識到夭華可能是認識對方的,不由問出口道。


    “不認識。”夭華否認。當年她父親提起這個人的時候,也曾交代過她千萬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不要讓武林中人知道他與魔宮有染,因為一旦傳出去會對他的名聲有損,畢竟他當時明確拒絕了加入魔宮。這麽簡單地要求,夭華自然可以答應,也會遵守。


    容覲有些不信,直覺告訴他夭華已經知道那個黑衣人是誰了,不過她既然否認,就是不願說。容覲自然也就不多問,站在旁邊沒有說話,聽著夭華繼續問。


    夭華接著轉移開話題道:“那唐大公子呢?他現在在哪?”


    “他應該與容夫人在一起。至於具體在哪,我們不久前在迷霧中分散了,眼下還不知。”


    容覲的麵色微微一變,“你說,唐莫現在與她在一起?”


    “正是。之前在迷失森林中,她遭烏雲的人追殺,險些……”東澤將遇到卓池時的情形都具體地講述了一遍。


    “看來,你夫人的演技還這麽好,一下子又將跟在本宮身邊多年的東澤,還有那唐門大公子都給騙過了。”夭華聽著,看向容覲又是一笑,不過笑意絲毫沒有深入眼底,隻停留在表麵,她自己之前何嚐不是被那個女人的演技給騙了。而後迴過視線來,夭華沒有任何喜怒地重新掃了一眼麵前被騙的東澤,敏銳地察覺到東澤的氣色似乎不是很好,眉宇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的問題,好像纏繞著一絲黑氣,“看來,在魔宮中呆久了,在外麵行走這一套都越來越退步了,日後你也有必要再多長雙眼睛。來人,馬上找迴其他人,並分散四周去找唐大公子,一有消息馬上到竹屋匯報。”


    跪在地上的幾人命令,快速起身去辦。


    東澤有些聽不懂夭華此刻的這幾句話,難道那卓池有問題?可是,一番接觸下來,真的絲毫也沒有感覺出什麽,東澤的目光不覺有些再落向容覲。


    容覲麵容緊繃難看。


    “走,先迴竹屋。”夭華一拂衣袖,當先一步走在前麵。


    —


    竹屋內外,還是沒有人,尤其是竹屋內,火燭點著,但卻始終連個人影也沒有。


    夭華走進去坐下。


    東澤跟著夭華走進去,容覲則站在外麵並沒有進入,衣袖下的手自東澤提起卓池後就再也沒有鬆開過。


    不久,有人返迴來稟告,“宮主,並沒有找到唐大公子,也沒有找到容夫人。”


    “那祭司呢?可有發現他的蹤影?”


    “也沒有,沒有看到祭司,隻是碰到了幾個刺殺的人,不過他們落敗後都已經自盡,並沒有抓住活口。”


    “繼續找,定要將人找到不可。另外,竹屋底下的密室囚禁了本宮許久,本宮很不高興,馬上讓人下去毀了,並將這座竹屋也一並燒了,本宮不想再看見。”夭華冷冷下令,餘光在下令的過程中撇向不是很遠的某處,早就發現藏在那裏的人了,他還真是不知死活,竟敢跑這麽近來監視。


    “是,屬下這就去辦。”返迴來稟告的人領命,立即就按夭華的命令辦。


    不遠處藏匿在那裏的人,為了能聽到竹屋內的聲音所以才會靠這麽近,隱約聽到夭華下的命令後,連忙悄無聲息地轉身離去,前去向烏雲稟告。


    夭華看在眼裏,起身往外走,吩咐東澤跟上,“走,一起跟過去看看,本宮倒要好好瞧一瞧這祭司躲在哪裏,到底在忙什麽。”找到唐莫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對於唐莫,夭華還是很有信心的,烏雲想讓卓池對付他,簡直是班門弄斧,斷不擔心唐莫的安危,找唐莫不過是為了想讓他解她身上的毒而已。而現在,她有容覲,又有那個前來的人,再加上唐莫,與其讓烏雲出手對付他們,倒不如主動出擊。


    東澤的武功不及容覲,再加上身體不適,故沒有察覺到外麵藏匿的人。


    容覲也沒有察覺到,聽到夭華這麽說,並見到夭華走出來後,才反應過來,從後麵跟上去,“宮主……”


    “本宮要的,一直是一個得力的左右手,一個能真正助本宮之人,你若還是放不下那個女人,無法恢複本宮要的狀態,等這件事過後本宮容你離開,從今往後你也不再是本宮的人。”依容覲的武功,竟連這麽一個藏匿的人都沒有發現,他的種種表現不是她故意想懷疑他與不信任他,而是實在讓她失望。


    容覲的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夭華轉而讓東澤來跟蹤,跟牢前方迴去向烏雲稟告的人,沿途留下記號,她會跟上,沒有迴頭看容覲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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