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由子本有一番話想要不吐不快,可如今哪裏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卻被司馬空全然給搶先猜了出來,而且一一應對有序,安排妥當,自讓他驚歎不已。但是現在卻已不是再說閑話的時候,立刻應了一聲“諾”,便飛身上馬,徑直朝那即將消散的星火奔去,很快便沒了蹤影。


    正當桓齮大軍進軍上庸之時,此時自韓國誅了奸賊屠岸賈為趙武子一門平反昭雪的荊軻等一行人,也已經迴到了藏山。隻是此時令他幾人頗為不解的是,這藏山的小茅屋之內,此刻卻不見一人,不但這小茅屋的主人蘇代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之前荊軻下令讓在這裏留守的盜昇、朱亥等一行人也不見了蹤影。


    “奇怪了,師傅這個時候通常都已迴到了茅舍之內,今日怎會杳無音訊了?”趙武子自茅舍內裏裏外外尋了個遍,連茅舍外的牛廄也找了一番,卻絲毫沒能找到蘇代,不由得暗自納悶了起來。


    荊軻見得此番空無一人的情景,心中也是生起一股子疑問來,他仔細掃視了這屋內的各個角落,希望從一些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中尋找真實的線索。


    忽然他自見得那先前蘇代邀請他享食的食案之上隱約留了些類似布帛一般的東西,便即刻上前幾步,取了那布帛,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封書信,其上有曰:


    “荊兄弟敬啟:


    夫十五年趙氏孤兒一案幸得你相助,如今功德圓滿,老夫自當代小徒趙武子相謝。同樣也會履行之前的承諾,命小徒趙武子助荊兄弟一起合縱六國而扛強秦。趙武子自幼跟隨於我,深通蘇家的《陰符要術》,若以之相輔,相信合縱一事必能成功。如今老夫遺願已了,願就此隱沒山林之間,從此不諳世事。也祝荊兄弟能夠帶領墨家弟子,聯合天下各路英雄成就一番霸業。


    老朽蘇代敬上”


    荊軻看完此信,不由得有些惋惜道:“蘇代前輩原來早有歸隱之心,之所以至今未曾過上閑雲野鶴的日子,隻是因為趙氏孤兒一事未了罷了。”


    荊軻感歎之餘,又發覺這書信的底下仍還未完,於是立刻再啟開看來,之間當中還有一封書信,上書:“敬贈愛徒趙武子親啟”,荊軻見了這幾個字,便隨即傳話趙武子道:“趙兄弟,你師父尚有書信於你。”正說著,便把那布帛書信遞給了趙武子。


    趙武子接過書信,展開一看,隻見其上所言如此:


    “小徒趙武子:


    十五年前,你趙家慘遭滅門,你本難逃厄運,幸得眾位忠義之士冒死相救,才存你一命,讓你今日能夠得貴人相助,報此血海深仇,此必定是命中早有定數。今日你既得墨家钜子荊軻相助,報了你趙家的仇怨,你自當對恩人湧泉相報。荊兄弟亟需合縱六國,你當盡心輔佐,施展你平生之所學,與其共創一份霸業,方對得起眾位烈士的英靈。至於為師,早已習慣於隱沒山野,但請萬望勿念。


    師父蘇代贈上”


    趙武子看了蘇代留給自己的這封書信,心中一想到竟不能再見恩師最後一麵,一股酸楚油然而生,一時間兩行清淚奪眶而出,不由得哽泣道:“師父……”


    荊軻見得趙武子這番傷心,心中也是不好受,隨即勸慰趙武子道:“趙兄弟無需太過傷感,家師隻是暫且雲遊四方去了,我相信日後定有重逢之日。”


    趙武子聽了荊軻的這些勸慰,心中也寬慰了許多,於是便向荊軻叩頭拜謝道:“多謝荊大哥體諒,既然師父有囑托於我,要助荊大哥合縱抗秦,我自當會竭力而為,以報荊大哥複仇之恩。”


    “趙兄弟言重了,奸賊讒害忠良,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我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況且荊軻既然受蘇代前輩重托,自當盡全力而為之。”荊軻趕忙扶起趙武子,連連推辭道。


    而他二人正相互客套之間,忽然屋外想起一陣馬蹄的響動,荊軻、公輸蓉、趙武子聞之立刻警覺了起來,隨即各自找了一個虛掩之所暗藏了起來。


    那屋外馬蹄聲落下之後,但聽一陣腳步聲從外麵長驅直入,也引得荊軻三人都一陣緊張,隨即緊皺眉頭,靜聽接下來發生的動靜。


    那屋外之人闖入門內之後,立刻拉扯著嗓子不耐煩道:“今日這蘇老頭又不在,我等幾番來找他,他卻幾日不在,卻不是尋我們開心吧?”


    荊軻一聽這人稍微尖銳的嗓音,心中立刻暗笑起來,原來他一下子便聽出了那來人發話的聲音,隨即從門後一閃而出,略帶微笑問道:“盜昇兄弟這卻是要尋何人的開心啊?”


    眾人一見荊軻現身,臉上立刻顯得都十分驚喜,盜昇、朱亥、毛允等人更是異口同聲驚唿道:“钜子!”


    “幾日不見,眾位兄弟可好啊?”荊軻見了眾人,立刻抱拳笑著相問道。而與此同時,公輸蓉和趙武子也相繼現身了出來。


    “哎呀呀,钜子兄弟,蓉姑娘,趙兄弟,可算見到你們了,”盜昇見了荊軻等人,如同三秋不見一般,連連驚喜朝荊軻道,“钜子你倒好,獨自領了美嬌娘逍遙快活去了,隻留下眾兄弟在此憋屈死了。再有那蘇代老頭,前幾日竟也一聲不吭沒了蹤影,害的我等幾人每日前來找他都尋他不見。”


    “嗬嗬嗬,看來是難為眾兄弟了,”荊軻聽了盜昇的訴苦,連連安慰道:“不過我這幾日也並非像盜昇兄弟所說去逍遙快活去了,而是幫著趙武子除卻了當年殘害他滿門的奸賊屠岸賈。”


    “嗬嗬,這個我等自然知道,當初蘇代前輩已經委托於钜子你了,我們所不解的是,這鋤奸之事,為何钜子竟隻帶公輸蓉和趙武子前往,卻不帶我等幾人一同前去?”此時身在一旁的毛允也便在一旁插話道。


    “正是正是,我便就是這個意思,鋤奸這等能夠立俠義之名的事,你卻獨自一個人占了,這好不將義氣嘛。”盜昇也順著毛允的疑問推波助瀾道。


    “不是我不願帶你們去,而是這鋤奸一事事關機密,萬一走漏風聲,跑了那屠岸賈,豈不是功虧一簣?”荊軻見盜昇如此不滿,便好生解釋道。


    “钜子這是推托之詞,這屠岸賈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饞臣,不過手到擒來罷了,難不成此事卻比上次在魏國太廟之巔識破那天衍老道還難?”對於荊軻的解釋,盜昇顯然很不滿意,依然理直氣壯道。


    “好了好了,盜昇兄弟你莫要跟钜子計較了,現前還有正事要向钜子兄弟匯報呢。”而此時身在一旁的薛倫已經看不下去了,連連上前止住了盜昇的無理取鬧。


    “哦?薛公有何事要告知於我?”荊軻聽了薛倫這話,立刻轉過頭來仔細問起了薛倫來。


    薛倫見荊軻問起他這話來,隨即向他稟告道:“高漸離兄弟差人發來線報,書信中有言當今天下,有秦國大將樊於期寫了檄兵之詔討伐嬴政,書中有言當年秦朝宰相呂不韋有納妾盜國之事,如今的嬴政不過是篡逆了長安君成蟜的王位而得了天下。目前成蟜和樊於期已在上庸起兵公開伐秦,而嬴政為了鎮壓樊於期的軍隊,已經派遣了雜家司馬空和秦主帥桓齮匯合漢水,正在上庸一代準備決戰。”


    “哦?竟有這等事情?”荊軻一聽薛倫的這番奏報,心中頓時也來了興致道,“想不到這堂堂秦王也並非王脈之後啊?此事若是傳了出去,可不要在秦國的朝堂上炸開了鍋?”


    “正是,據說自函穀關以內直至鹹陽一帶,都已紛紛傳了開來,百姓們道聽途說,士卒則是半信半疑,不過樊於期畢竟三朝元老,再加上成蟜死而複活,更讓此事增添了不少可信度,所以此時秦國上下的軍心似有動搖之狀。”薛倫在一旁再次向荊軻備述道。


    “嗬嗬,如此此刻起兵豈非絕佳之機?樊於期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使得十分巧妙,”荊軻聽了薛倫的備述之後,雖然不敢十分相信樊於期的傳言,但是他亦認同這個時候的作戰良機,於是便向薛倫道,“既然有人已經快我們弈劍聯盟一步先行起兵反秦,我們不妨趁此機會助他一臂之力,若是他能勝了桓齮,那秦國上下必定三軍震動,到時候我們再以五國合縱的軍隊直逼函穀關,那秦兵定然會軍心大失,望風而逃。”


    “嗯,钜子之言與高兄弟的想法不謀而合,高兄弟在書信中也是建議钜子能夠在當下之時助樊於期一臂之力,挫敗桓齮的主力部隊,而後再慢慢將秦軍逼迴函穀關內。”薛倫聽了荊軻的言辭,自然十分讚同他的看法,也把高漸離的想法告訴了荊軻。


    “高兄弟深謀遠慮之策,荊軻自當遵照而行,隻是桓齮主力三軍乃當年商鞅藍田大營訓練出來的極為兇猛的軍隊,大敗韓、趙、魏三晉的主力正是此支軍隊,想要助比之甚遠的樊於期,恐怕絕非易事。”荊軻稍微點頭認同了高漸離的看法,但是此刻對於目前的困難也是心有顧慮。


    “當初破韓、趙、魏之時,有王翦、內史騰這等厲害角色,而桓齮又有韓非為其出謀劃策,而如今,王翦被困守巨陽,韓非又遭李斯謀害,桓齮剛愎自用,已是孤掌難鳴,所以並不可懼,高兄弟認為所要提防的卻是此番被秦王嬴政奉為大司馬的司馬空,此人乃雜家呂不韋的嫡傳門人,有經天緯地之學,恐怕不好對付。”薛倫對於荊軻的擔憂也早有所慮,於是又繼續向荊軻表述道。


    “司馬空?雜家嫡傳?”荊軻聽了薛倫這話,立刻口中念念有詞,隨即微微點頭道,“看來我要親自去會一會這位神鬼莫測的雜家門人了。”


    “钜子若是能親自前往,自然勝算大了很多,隻是這合縱五國尚缺楚國未曾出使,這個時候钜子若然離開,隻怕合縱之事難以圓成。”薛倫聽聞荊軻要去會司馬空,便把當前自己的擔憂也說了出來。


    “薛公所言甚是,助樊於期一事刻不容緩,然合縱五國一事也不可耽擱,這倒確實是個問題,”荊軻故意裝作有些為難之狀,卻偏偏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若是有人能代我出使楚國,便可兩全其美了。”


    而身在一旁的盜昇正因此前荊軻未曾攜帶他一起去韓國鋤奸而埋怨不已,此刻突然聽了荊軻這話,頓時來了興致,立即接過話來道:“出使楚國又有何難?钜子隻管將此事交給盜昇便是了。”


    荊軻聽聞盜昇突然自告奮勇,立即臉上略帶笑意道:“盜昇兄弟勇氣可嘉,然出使楚國一事可不單單靠勇氣便可行的,還需要見機行事的智慧,隻怕——”荊軻說到此處,故意拖延了聲音,眼神卻悄悄向盜昇瞟去,是要看看他作何舉動。


    那盜昇果然是個經不起激將的好勝之徒,隻聽了這荊軻的半句言語,便極為不服氣道:“然則钜子是看不起我盜昇的智慧?要論武功我雖不及朱亥兄弟,論計謀我亦不及薛公、毛公,但是要論起耍嘴皮子,這天下我盜昇要是認了第二,誰還敢論第一?”


    眾人聽了盜昇這話,都不由得“撲哧”一聲輕聲笑了出來,因為他說的倒也屬實,論耍嘴皮子耍滑頭,這盜昇可果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不過即便有那口才,又敢向他如此大言不慚的自賣自誇的人,卻也難找,所以這才惹得眾人偷笑起來。


    “嗬嗬,既然盜昇兄弟這般有信心,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荊軻若是不能遂你願的話,豈非太過不講人情?”荊軻聽聞了盜昇此言,也是輕聲笑著自問道。


    “這麽說钜子兄弟算是應了我的請求了?”盜昇一下子便從荊軻的話裏聽出了應允之意,立刻眉開眼笑,直一把拽著荊軻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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