钜子腹猜的一點也沒錯,因為此刻的荊無涯因為又被加了一條毀屍滅跡的罪名,已經被公輸衍等人囚禁於那石牢之內。雖然荊無涯天資聰慧,然則麵對公輸家的石牢,卻也是一點辦法沒有,因為此處的石牢乃千年虎岩所打造,而對外也隻有一個暗孔,僅供送那膳食所用,除此之外,便再無與外界相通的部分。


    那荊無涯哪裏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僅僅被那石牢囚了幾個時辰,便一直在那裏叫苦不迭,口中大罵那公輸衍等人有眼無珠,不識真兇。看守那石牢的便是石長老及座下弟子,每每聽到荊無涯在那出言不諱,一開始還好言相勸,到後來便也漸漸麻木了,不再理會他的汙言穢語了。


    “喂,我說老石頭,你別真像一塊石頭那樣固執行不行,你放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再把我關進來不就行了,這四麵黑牆,實在是憋得人心慌。”那荊無涯見罵了一會兒已無甚效果,便開始好言相向起來。


    “荊少俠,實在是抱歉,沒有少塚主的命令,老夫無權放你離開這裏。”那石長老在那石牢外,聽了荊無涯的此番話,便定聲而對道。


    “哇,你們公輸一門的人個個都長了根直腦筋,就不會打個彎嗎?我隻是說出來透個氣,有說要離開這裏嗎?再說也是一小會的事情,他公輸衍又如何會得知?”


    “荊少俠,你還是別白費唇舌了,老夫知你鬼點子多,此番我若是放了你出來,要想再把你關進去,恐怕就難了。”那石長老這話說的倒很是實在,因為那荊無涯向來是不拘章法行事,而且還常常出爾反爾之人。


    “我說你個老石頭,給自己留點後路行不行,我好歹也是你公輸一門的姑爺,你就不怕等我以後出去了,迴頭好好收拾你這塊磨不爛的破石頭?你若現在對我客氣一點,將來我也好跟我娘子說說,提拔老石頭你做個大長老之位,豈不風光自在?”


    “哼哼,免了,這大長老之位老夫實在是無福消受,還是等你出得了這石牢再說吧。”哪知那石長老卻毫不領情,隻一句話便把荊無涯拉攏的話給打了迴去。


    “你這磨不穿打不爛的強石頭,總有一天有你的苦頭吃!”那荊無涯自然是被那石長老氣的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忽然他眼珠子一轉騰,對著那石牢外又大喊道:“可惜啊,此刻奄奄一息的風語子和明光子兩位老前輩,這條命就斷送在你們這幫強驢的手中咯。”


    荊無涯此話一出,那石門外果然有了一陣動靜,那石長老卻也不再口出絕情之言,荊無涯心中便暗自竊喜,看來他這招激將之法果然奏效了。


    不一會兒,隻聽得那石門便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聽著那聲音的樣式,仿佛是開啟那石門的聲音。荊無涯聽了這番動靜,不由得暗自得意起來,隨口便道:“看來老石頭你倒還是很在乎你們這幫老倔頭的性命的啊,早這樣不就得了,多費了我這許多口舌。”


    待那荊無涯剛把話說完,便聽得那石門轟然打開,可滿臉得意的他剛抬眼望去的時候,不由得傻了眼,那開門的哪裏是什麽石長老,而是一個身形敏健的黑衣人!


    “閣下這麽有興致來這石牢之內拜訪我荊無涯,很是讓我感動萬分呐。”荊無涯雖然經常麵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未知狀況,可他每次都總能這麽坦然鎮定,而且鎮定的有些吊兒郎當。


    “哼哼,死到臨頭了,還口無遮攔。”哪知那黑衣人一陣冷笑,言語之中分明透露出了是敵非友的意思。


    “哦?原來閣下不是來同我敘舊,而是來取我性命的。哎,可惜了可惜了,我荊無涯今日如果就葬送在這四麵寒牆的石牢之中,隻怕下了地獄也不得安身呐。”荊無涯聽了那來人的用意之後,不免搖頭歎息起來,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


    “既然死後遲早便是一副骸骨,死在哪裏又何妨?”那黑衣人冷冷道。


    “閣下這話就不對了,這人活著的時候就受盡了艱難困苦,死了之後當然得找一塊安靜祥和的樂土,方能入土為安呐。”那荊無涯依然振振有詞道。


    “那倒是真的可惜了,今日隻怕要委屈你了,樂土我看你是難找了,但是此處倒確實很是安靜,”那黑衣人絲毫不為所動,隻是低沉了些許之後忽然又道,“不過你若是想死的痛快些的話,除非告訴我風語子和明光子的下落,否則今日隻怕你要受盡萬蟲噬心的痛苦而死。”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你不惜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來此地,目的並不單單在我,而是在那風、明兩位前輩的行蹤之上,”那荊無涯聽了那黑衣人的話,居然哈哈大笑,很是得意,於是便又隨口反問道,“我此時若說出他二人的下落,豈不是更是自尋死路?”


    “哼哼,你說不說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隻要你一死,便就有了替罪羔羊,置於他二人,早晚也得現身,到時候我照樣取他們的性命。”那黑衣人冷冷的話語之中不免已經開始現了殺機,那漆黑的雙眼之中突然泛起寒光,似乎想立即吞沒眼前阻礙他計劃的一切東西。


    “你這如意算盤也打得太好了,自己明明已經是漏洞百出,還在這裏沾沾自喜,我說,你就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嗎,尹水寒姑娘?”那荊無涯聽了那黑衣人的話語,不由得暗自好笑起來,隨後便不屑而道。


    那黑衣人一聽到荊無涯口中說出的最後幾個字,頓時全身不由得抖動了一下,很明顯,這是吃驚的表現,顯然,荊無涯不經意之間已經把她的身份給拆穿了。當然,此時她自然不再去理會荊無涯是如何拆穿的,因為對於她來說,眼前這個人已經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如果不除去,將會後患無窮。於是,她不再有任何多餘的話語,隻手腕稍稍一抖動,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隨著她的指刃而出,直朝那荊無涯的要害襲去。


    這一招,毒蛇吐芯,至毒無比,再加上她也是突然襲擊,更是讓那被襲者迴天乏術,眼看著那荊無涯即將就此命喪黃泉,突然一道金光閃過,幾根鶴羽金絲將那尹水寒的手腕生生的纏的動彈不得,而那金絲一端的落日淩雲鏢隨後便四處死死地定在了那石牆之上。


    “果然是你。”隨著這帶著些許惋惜的聲音而出,那漆黑的石牆的一角又閃現出一個人影來。


    那人劍眉星目,眉宇間透露著一股俊朗的氣息,手持一把泛著文道氣息的扇子,那扇子的一端的幾把帶著鶴羽金絲的落日淩雲鏢已深深地纏在了那尹水寒的手臂之上,這個人便是墨家大弟子天乾。


    見那天乾從那石牢一角閃現而出,荊無涯故意裝作十分受驚的樣子,對著那天乾喋喋不休道:“我說大師兄,雖然也勞累您陪我一起在這牢獄之中守了這麽許久,不過你也真夠沉得住氣的,你要再晚那麽一下出手的話,我荊無涯今天可真的就隻能長眠這冷冰冰的石牢之內了。”


    可那天乾卻絲毫沒有理會那荊無涯的埋怨之聲,隻是緩緩走向那尹水寒,隨手一拂,便將她的麵罩摘了去,望著這麵目清秀的尹水寒,他的眼中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隻嘴唇動了動,吐了幾個字:“為什麽?”


    那尹水寒卻也不正視天乾,隻把頭側向了一邊,仿佛是在強烈地掩飾著心中的些許愧疚,而後便冷冰冰道:“受命在身,不得不為。”


    雖然那尹水寒的迴答如此的無情,但是他分明能聽得出當中的一絲無奈,於是便又繼續追問道:“受何人之命而為?”


    “這個你不用知道,知道多了對你沒有好處,你多加小心便是。”那尹水寒卻是不再作答,隻是依舊冷冷而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這毒婦定是和那公輸仇是一夥的,你們兩個一近一遠,遙相唿應,把這戲演的可真像啊,可憐我荊無涯卻差點做了你們的替罪羔羊,真是好險好險呐。”那荊無涯此時卻從一旁插話而來,故作受驚之狀。


    “想不到你平時吊兒郎當,看問題卻看的十分細致,”尹水寒瞥了瞥那好似得意的荊無涯,隨口又問道,“你到底是怎麽看破我的身份的?”


    “這個其實很簡單,有的時候人越想把謊話編圓,卻越會露出破綻,”那荊無涯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那尹水寒的跟前,不想突然便朝她腰間伸出手去。


    “大膽色徒,你想幹什麽!”那尹水寒見他動作如此不軌,便不由得大聲喝道。


    “哇,毒婦人,你這麽緊張幹什麽,就憑你這份姿色,我荊無涯還不放在眼裏呢。”荊無涯說著,便從她腰間取出一塊玉佩來,而那玉佩,正是當日尹水寒為證明身份所出示之物。


    荊無涯把那玉佩夾在了指尖,仔細凝視了許久,隨後又緩緩說道:“當日我便沒有看錯,這玉佩果然是尹水寒姑娘本人的貼身之物。”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懷疑我的身份?”那尹水寒不解而道。


    “我方才都說了,既是貼身之物,當然得貼身攜帶,這百年溫玉,若是不被人貼著肌膚長久攜帶,便不會如此的顯綠溫潤,而當日你卻隻是從腰間解下,若是像你這般常年隻是置於衣物之間的玉,又怎會如此的溫潤呢?所以這分明是你竊取他人之物,由此來冒充他人身份,而目的,便就是想混入機關塚地,便宜你行事,我說的是也不是?”荊無涯說罷,便將那玉佩遞到了尹水寒的眼前。


    “哼哼,想不到我精心布置的密不透風的計劃,連墨家大弟子都被我蒙混過去,那日卻被你一眼識穿,你果然不是一般的痞子無賴。”尹水寒見自己的計劃已經被那荊無涯識破,便也隻好隨口承認道。


    “無賴這個稱唿倒是經常有人這麽叫我,不過我也從沒承認我是一般的無賴,隻怪你自己覺得自己太聰明,以為騙得了我大師兄這個癡情浪子,就可以騙得了天下所有人了。”那荊無涯說著,故意瞥了一眼天乾,打趣似得說道。


    尹水寒聽了荊無涯這話,雖然好像依然無動於衷,然則卻不由得心中帶了些許愧疚,隻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


    “大師兄,其實我也一直敬佩你英明睿智,可惜卻常常會因為兒女私情左右自己的判斷,所以說這溫柔鄉,英雄塚呐,我看你還是吃一塹長一智吧。”那荊無涯見他二人沒有半點聲響,便趁著此刻抓了點天乾的把柄,好生調侃一番,也好解解心中連日來沉積的悶氣。


    “無涯師弟,切莫胡言亂語。”天乾見荊無涯這般說道,急忙從旁打斷道。


    “廢話少說,我想知道的是,風語子和明光子居然這麽命大僥幸不死,那他們現在身在何處?”尹水寒此刻也借故挑開了話題,轉問起那荊無涯來。


    “想不到你也有對自己不自信的時候,你殺人向來隻取人要害,所以但凡被你所殺之人,又怎能起死迴生呢?”荊無涯轉了下眼珠子,迴頭又似笑非笑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他二人並未存命?”尹水寒不解道。


    “你要問我他二人目前的狀況呢,我還真不知道,我隻能告訴你,你還是去問閻王老爺吧。其實當日,我懷疑了你的身份真假之後,便開始注意起你的行蹤來,半夜時分,你趁著夜色出去殺了風、明二位前輩滅口,我便隨後也跟著出了去,可當我趕到石門關口處之時,他二人已慘遭你毒手,但是我便趁著夜色將他二人的屍首埋藏了起來,因為我知道,一旦第二天你發現屍首不見了蹤影,必定會心生疑慮,害怕他二人僥幸存活,迴頭指證於你。可我千算萬算沒想到迴來途中撞上了石長老這個好管閑事的,害的我有口難辨,在你沒有現行之前,我自然不能透露實情,隻能活生生的當了把替罪羔羊。不過我料定你不會就此罷休,所以我方才故意說出他二人的一絲風聲,便就是為了引你不惜冒著風險前來殺我滅口,也正好讓我那不死心的大師兄抓你個現行。”那荊無涯一邊說著,一邊在那尹水寒和天乾之間來迴轉悠,不免語氣之中還帶了些不羈之氣。


    “哼,荊無涯,你果然鬼點子多,當日本以為拿你這個倒黴鬼當個靶子一切便可順理成章,想不到卻給今日留下了這等禍害,還是我們太輕視你這個小角色了。”尹水寒聽了那荊無涯的敘述,不由得也一番感慨,心中自然有些懊悔。


    “哼哼,多行不益必自斃,你這惡毒的婦人,無端害死我父親,還嫁禍他人,如今為毀屍滅跡又不惜殺了我機關塚的二位元老,總算老天有眼,將你的真麵目暴露無遺,總算還了我公輸一家一個公道!”此時,那石門之外一聲滿心震怒之氣響起,隨後便有一群人從那石門之外走了進來。


    那些來人便是那公輸衍、公輸蓉級門下長老弟子等人,一時間便把這石牢之內圍了個水泄不通。那公輸一門之人,如今見那尹水寒原來是另有他人冒充,而且還暗害了風、明二位前輩,又與那大塚主的死有關,頓時個個怒目相向,似要生吞活剝了那假尹水寒一般。


    “哎喲喲,這石牢這下子可熱鬧了啊,這段時間可沒把我給憋死啊,少塚主,之前可沒見你這麽積極啊,這會兒真兇被抓了個現行的時候您倒是恰到好處的冒出個頭來了。”那荊無涯見公輸衍一行人這會兒闖了進來,還義正言辭說的很是在理,想到自己受冤了這麽許久,還在此吃了不少苦頭,心中自是不爽,於是便上前隨口說起風涼話來。


    “荊少俠受委屈了,在下實在是慚愧之至。”公輸衍聽了荊無涯的話,立刻上前施禮致歉道。


    “大哥,我早說了,無涯絕非忘恩負義之人。”公輸蓉見已經水落石出,於是便也在一旁嘀咕起她大哥來。


    “是是是,三妹說的極是,是大哥我有眼無珠,看走了眼,荊少俠果然是那人中之龍,如今三妹能嫁個如此睿智聰慧的妹夫,大哥我總算也心安了。”公輸衍連連點頭賠不是,然則又話中藏了幾分打趣之意,頓時讓那公輸蓉羞紅了臉。


    “哼,原來你們都是串通一氣的,都不必在此惺惺作態了,隻怪我一時大意敗露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落在你們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那假尹水寒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很是得意,不禁冷冷道。


    “這賊婆娘嘴還挺硬,不如直接結果了她為大塚主報仇算了。”那公輸一門中有一弟子聽得她這般說道,頓時來了心氣。


    “這位小哥,稍安勿躁,”那荊無涯卻在一旁攔住了那上了心氣的公輸弟子,隨後便又對那假尹水寒說道,“這串通一氣倒是不至於,不然這出戲怎麽會演的這麽逼真呢,這裏除了我大師兄天乾之外,沒第二個人懷疑過你的身份,不過若是沒有親眼所見,我想他還是不會相信的,所以他便隨我一起被關入這石牢之內,便是想親眼驗證下自己的判斷罷了。”


    假尹水寒聽了荊無涯的話,便沉默不語,也放棄了掙脫自己的雙手,而那天乾也是許久不語,隻是手中的天罡淩雲扇依然死死纏繞著那假尹水寒的雙臂,卻也未曾放手,就這般相互默默站立許久,活像兩根石門柱子一般。


    “既然天乾俠士親眼驗證了此毒婦的所作所為,必然也知得她的心性了,今日多虧俠士出手相助,才能讓這惡婦不慎落網,我公輸衍代表我公輸一門的門眾向天乾俠士致謝了,他日墨家若有需要,我公輸一門必竭力相助。”那公輸衍對著天乾便又是一番作揖致謝,十分客套道。


    “少塚主言重了,求真去偽是我墨家應盡的份內之事,不敢獨自居功。”天乾經那公輸衍一說,才迴了神來,於是連忙抱拳還禮道。


    “嗬嗬,既然天乾俠士不拘小節,那我公輸衍也就不再客套了,否則倒反顯得你我兩家生分了,”公輸衍隨口笑道,而後便轉過身去,對著那眾人道,“來人,將那惡婦先關押起來,等通告我機關塚所有門人之後,再作論處!”


    “是,少塚主。”隨後左右便有人將那假尹水寒緊緊綁縛住,要將她押解出去。


    “等下,”此時那荊無涯忽然又打斷那幾名護衛,轉頭便對那公輸衍道,“我說少塚主,萬萬不能讓這惡婦就這麽輕鬆伏罪了,否則我這苦算白受了,我看不如這樣,反正此石牢也是個插翅難逃的地方,既然我荊無涯在此受了這些許無端端的罪過,也正好讓這惡婦也體驗一下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受,然後再將她按罪論處,豈不是更大快人心?”


    “荊少俠所言甚是,那就依荊少俠所言,先將這惡婦關押在此處,等我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再作論處。”


    “少塚主英明。”荊無涯攤著笑臉奉承道。


    其實,荊無涯方才見假尹水寒被帶走的那一刹那,他大師兄天乾的雙手分明有些許顫抖,便也猜的個所以然來,所以如今這番說辭,也是別有用意。隻是那公輸衍等人尚不清楚罷了,再加上荊無涯此番立了頭功,話語自然有了份量,所以便也好生答應起他來。


    機關塚本就是個少有生氣的地方,而這機關塚的石牢自然更是冷清的讓人發顫,荊無涯隻不過在那呆了一個晚上,就已經受不得這股子攝人心魂的寒意,所以對於那假尹水寒來說,這自然也是一種煎熬。但是,煎熬歸煎熬,可那假尹水寒卻早已受盡比這更為難以承受的身心折磨,所以作為一名訓練有素的刺客,這點煎熬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麽。此刻的她,卻是在那石牢之中靜靜的盤膝而坐,雙眼閉目養神,看上去倒是很耐得住這份寂靜。


    突然,那石門之外似乎有了一絲極為低沉的聲響,那個聲響確實很輕,輕的已經可以讓一般人無法察覺,但是,由於是在機關塚的石牢,所以就算有根繡花針落地,這點聲響也足以引起在那石牢之中靜坐的假尹水寒的注意。


    “門外何人到訪?”假尹水寒依舊輕合著雙目,隻是嘴唇稍微動了動,發出了一句低沉的問話。


    “尹姑娘,是我,天乾。”那門外遂也迴應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為了惹人嫌疑,還是請天乾大哥速迴吧。”那假尹水寒聞得是天乾的聲音,雖有一絲波瀾,然則話語之間還是迴絕的十分寒冷。


    “尹姑娘,自我認識你的那一天開始,我便猜到你心中有些許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在下依然看得出,尹姑娘你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又何苦如此作踐自己,倘若你肯交代實情,在下必定會替你向少塚主求情,請他網開一麵。”


    “天乾大哥,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有些話,就算要了我的性命也不能透露半句。”


    “尹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如此執著呢?”


    “天乾大哥身為墨家八子之首,倘若身負墨門使命,相信也會不惜性命去完成,所以,也應該很了解我目前的處境。”


    “哎,”天乾微微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再多說也是無益,便隻得無奈道,“好吧,既然姑娘心意已決,在下便不再多言,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在下斷斷不會就此眼睜睜地看著姑娘命喪於此,所以今日到來,便是想助姑娘出的牢籠。”


    那假尹水寒聽了天乾的這番話,心中不由得一絲震動,沉默也些許之後,才緩緩而道:“我知道天乾大哥是個好人,但是你若放了我,便就會再次和公輸一門結下深仇大恨,到時候墨家和公輸家必定又會兵戎相見,你難道忍心眼睜睜看著墨家陷入如此不堪的困局嗎?”


    “這個事情我自然會向少塚主說明清楚,一人做事一人當,屆時便聽憑他處置,但我不能看著尹姑娘你就此替他人背了黑鍋送了性命,自己卻不聞不問。”


    “天乾大哥你這又是何苦呢?”此刻,倒是那假尹水寒無奈地拿這話反問起天乾來了。


    “尹姑娘莫要多問了,時間不多了,我現在便運足內力試試是否可以將這石門推開。”那天乾說罷,便運起了全身的氣勁,隻一骨腦兒集於雙掌之中,口中發出一聲怒吼,便硬生生地向那石門發力推去,可哪裏知道,隻聽“嘭”的一聲,那石門隻微微顫動了一下,便又紋絲不動了。天乾見這一掌難以生效,便又再次調整內力使足氣勁,又一次推向了那石門,可是那石門卻如同鐵板釘釘一般,還是和先前一樣,隻顫動了一下便再也懶得動了。


    “天乾大哥,還是算了吧,這石門乃千年青岩所鑄,少說也有上千石的重量,單憑你一己之力是絕對推不開的。”那假尹水寒見天乾多番努力皆隻是蚍蜉撼樹,不由得再次勸道。


    可那天乾卻依然不肯放棄,正打算再次一試,忽而耳邊一陣噪雜之音響起,一下子引起了他的警覺。


    “哎呀,我說大師兄,你要打開那石門問我不就行了,有何故白白浪費這麽許多氣力。”那噪雜之音過後,便有一人古靈精怪的不知從何地冒了出來,隻指著天乾,嘴上一番可惜的語氣。


    “無涯師弟?”天乾看到那來人,不由得大吃了一驚,便又忙問道,“你何故又會來此?”


    “大師兄,這裏難不成隻許你一個人來,就不許別人來了?雖然這裏有個尹水寒,你也不用這樣吧。”那荊無涯沒好氣的打趣道。


    “師弟你切莫胡言亂語,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


    “我知道這不是說笑的時候,我這不是來給你解圍來了麽。”那荊無涯說著,手中攤開了掌心,隻見一把石牢鑰匙便在他掌心之中安躺。


    “你怎麽會有這石牢的鑰匙?”天乾見了那鑰匙,頓時有些吃驚。


    “大師兄你真是健忘啊,昨日尹水寒進來取我性命之時,便拿的就是石長老的鑰匙,隻是她隨手一並掛在了腰間,所以當我在取她玉佩的時候,順手牽羊也一並也拿了,不想今日果然還派上用場了。”那荊無涯在一邊得意的說道,一邊將那鑰匙晃悠了一下。


    天乾見他這副模樣,一邊隨手接過那鑰匙,一邊隨口又很嚴肅的對荊無涯說道:“師弟你果然鬼點子多的很,不過私放重犯,可是一等一的大罪,要是被公輸一門發覺了恐有性命之憂,你果真願意冒這個險?”


    那荊無涯隻是嘿嘿一笑,轉頭對絮絮叨叨那天乾說道:“師兄你這人做事好不幹淨利索,你知道我荊無涯做事從來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做起來婆婆媽媽猶豫再三,再說這放人的是你,你才是主犯,我頂多算個從犯而已,不至於要了我的性命吧?”


    天乾見荊無涯如此說道,也不由得會心一笑,於是也不再多言,便轉身將鑰匙插入石牢之內,輕輕使力一轉,隻聽得“轟”一聲,那石門便打了開來。


    待那荊無涯和天乾步入那石門之內,隻見假尹水寒依舊盤膝靜坐,見他二人走了進來,假尹水寒也便緩緩起了身,對著那天乾仍疑有疑慮道:“你果真願意就這樣放我走?”


    “嗬嗬,”天乾隻微微一笑,隨口又說道,“我師弟說的對,既然相信你的本性,便不用婆婆媽媽,你走吧。”


    “我走了之後你怎麽向公輸衍交代?”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一切自有安排。”天乾仍然微笑著,很有把握道。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天乾大哥,水寒就此別過了,”那假尹水寒朝天乾作了一揖,便將離去,然則剛走了一步,忽又轉身道,“忘了跟你說了,我叫重黎。”說罷,便朝那石牢的大門走去。


    待那重黎走出石門,那天乾剛想讓荊無涯跟他一起去投案自首,忽然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迴旋之音:“月圓之夜,墨家大難,天乾大哥多加小心。”從那人的聲響和語氣很輕易就可判斷,那是重黎的留下的警戒之語。


    “月圓之夜?”天乾聽了此傳音,心中不由得一陣疑惑,隻低聲沉思道,“今日月相顯凸月,照此推斷,後天乃望月,那豈不就是月圓之夜?”


    想到這裏,天乾不由得心中一陣緊張,便極為嚴肅地對那荊無涯說道:“師弟,我有一重任便將托付於你,你必須在後天月圓之前趕到墨客山莊,通知師父做好應對一切變故的準備。”


    “師兄,你不會真的相信那惡婦的話吧?就不怕是那惡婦的毒計?”荊無涯見天乾如此認真,不由得反問起天乾來。


    “我相信此事重黎姑娘不會欺騙於我。”天乾十分確信的說道。


    “好吧好吧,不過既然事情如此嚴重,為何你不親自向師父稟明?卻讓我帶信迴去。”


    “如今我私放重黎姑娘,已是不可饒恕的重罪,我不能因此連累墨家,所以我必須親自向公輸衍負荊請罪,才能化解這一切恩怨。”天乾隻一字一句坦然而道。


    “這就是你說的一切安排妥當?”那荊無涯聽了天乾這話,頓時生了一肚子的悶氣,隨口便朝天乾喋喋不休道,“大師兄,你可真就是一根筋抽到底了,你若不說此事是你所為,又有何人知道?哎,罷了罷了,你要去認罪就去吧,我也攔不了你,隻是你想清楚,這可是沒有後悔的餘地的。”荊無涯隨後歎了口氣,連連搖頭道。


    “師弟你莫要多言了,此事我心意已決,隻是這帶信之事,請務必盡快帶給師父他老人家,以防墨客山莊有所不測。”天乾卻對自己即將麵臨的困境毫不在乎,隻是再三囑咐荊無涯這帶信之事。


    “無涯知道了,我雖不是師父明門正式收取的弟子,然則也算半個墨門中人,你和師父又對我如此信任,此事我自然不敢怠慢,你就放心吧,隻是師兄你自己多加保重才是。”


    “有勞師弟掛念了,我自會照顧自己,師弟你即刻便啟程吧。”


    “那無涯告辭了,師兄保重。”


    “保重。”


    他二人互相作揖拜別之後,荊無涯便立即起身上路了,雖然他平日裏油嘴滑舌,口無遮攔,然則他也深知此事事關重大,所以絲毫不敢怠慢,隻是一個勁地朝墨客山莊趕去。而那天乾將此事托付給荊無涯之後,心中也輕鬆了許多,他隻望著荊無涯漸漸消失的身影,直到看不清一絲蹤跡之後,便坦然一笑,遂又朝那公輸衍的所住的機關塚塚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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