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掏手機打車,揮手對唐影說,快上樓吧,記得早點睡覺。


    林心姿後來不是沒和唐影聊過許子詮。她對許子詮的評價不差,諸如樣貌好看、知情識趣、很討女人歡心。然而她話鋒一轉,又指出:許子詮所謂的討女人歡心,更多時候是在賣乖和討巧,在不損害自己的利益和底線的情況下,他能有一堆好看又不費力的花把式讓你開心,可但凡你的行為逾越了他的界限,他就立刻翻臉不認人,下一秒撇清關係。


    最後林心姿總結:“許子詮不懂得愛,他隻懂得撩撥。愛是需要雙方付出的痛並快樂的過程,而許子詮隻貪戀其中男女歡愉,不敢也不願認真。他啊,對真正的愛情敬而遠之。”


    唐影記得那時候自己還不太在意,抱著一杯熱牛奶一身家居服坐在沙發上無所謂狀:“還好我隻是把他當朋友。”


    可就在今天,她告別了許子詮一級一級爬上自家樓梯,樓道的燈光隨著她腳下的動靜一層層變亮的時候,她又想起林心姿與戀人在路燈下的吻,看了看手上許子詮買的毛線手套,米色與紫色混紡的圖樣。


    仿佛仍有他殘留的溫度。


    忽然鬼使神差,她把腦袋從樓道的窗戶往下探了出去,不期待能看見什麽,隻是單純想往下再看一看。


    正巧三樓樓道的燈光在那個瞬間熄滅,她隱藏在一片黑暗裏,樓下的人看不見她,而她卻可以很清晰地看清樓下:


    一個男人在月光與路燈下,半仰著頭,雙手插在兜裏,靜靜看向自己的方向。


    他沒有走。


    隨著三樓的樓道燈光熄滅,他的目光轉向二樓,再然後二樓燈光熄滅、最後一樓熄滅。


    直到整個樓道歸於黑暗。


    可許子詮又將目光轉迴了三樓,依然站在那裏。像是知道她在看著自己。


    下一秒手機震動,一條微信,來自他:“你沒有迴屋嗎?”


    她一驚,差點問你怎麽知道。


    好在對方接著又說:“我沒有等到你關門的聲音。”


    唐影一時腦子紛亂,刪了又寫,寫了又刪,最後隻輕描淡寫掩飾:“因為我小小小小小聲關了門,仙女嘛,輕手輕腳。”


    哈哈,他笑,然後說好。


    樓下傳來車喇叭聲音,開雙閃,大概是他叫的車到了。唐影探著頭往外看,見許子詮收起手機轉身上了車。


    直到看他的車燈消失在樹蔭裏、消失在路口,再融入北京的夜色街道,唐影才迴過神來,掏鑰匙開門,然後真的小小小小小聲地關了門。


    那雙被他牽過的毛線手套,此刻捂在臉上,手心熱意襲來,不知是誰的溫度。腦袋裏還是剛剛在樓下的那個影子,敞開穿的羽絨服,個子很高,從高處往下看,頭小肩寬。許子詮。她默默念他的名字。


    唐影知道這是什麽感覺。


    她也在這個瞬間意識到——


    原來心動,真的和腔調無關。


    林心姿沒想到洗完澡出來會遇到在沙發上發呆的唐影。甚至連家居服都沒換,隻是脫了外套,甚至妝都沒卸,盤腿歪在沙發上,拿一瓶啤酒。


    “想什麽呢?”林心姿在她麵前揮揮。


    唐影像被下了一跳,差點打翻啤酒。直到見了林心姿才緩過來,下一秒又想到什麽,眯了眼:“還問我呢?來坐下。”她拍拍沙發一側:“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林心姿一呆,馬上知道是什麽。拿毛巾擦了擦頭發,幾分不好意思:“你都知道啦?”


    “誰叫被我撞見了嘛。情難自抑的熱戀小情侶。”唐影嘖嘖,“應該給你們拍下來,那場景要是下點雪,就更唯美了。”


    林心姿推了她一下,怪叫:“你很煩欸。”


    “多久了啊?”


    “唔,也沒有很久吧。”林心姿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在沙發上坐下,用厚厚毛巾把頭發盤成海螺形狀,打算講一個說來話長的故事。


    林心姿答應徐家柏是在一個月之前。


    女神與舔狗的遊戲玩了小半年。當然也不是毫無建樹,不過是一場戀愛攻防戰——他樹立起了高高的忠誠與癡心圍牆,將所有達不到標準的競爭者排除在外:林心姿和別人約會的次數越來越少,迴複自己微信的時候越來越多。


    她會開始對自己傾吐心事,甚至有事沒事問他在做什麽。


    當代男女交往守則:做什麽/在幹嘛,潛台詞無非就是“想你了”。


    成功似乎觸手可及。


    他用他的無微不至編織成巨大情網,綿綿播撒,她的心遲早是囊中之物。隻是他恨她頑固,他已經做到了極致,她卻死不鬆口。反複磨練他耐心。好像已經不能對她更好,美人心思難測,最後的拉鋸。


    徐家柏越發急躁。有幾次對話不再虔誠,甚至開始無端發怒,想要索取更多。結果顯然,隻會將她推離更遠。


    於是兩人整整一周沒再聯係。


    “我當時以為啊,我們可能就這樣了。他太著急了。”林心姿從廚房端出燉了一晚上的枸杞銀耳羹,給唐影盛了一碗,“然後我就開始見別的男生了。”


    “其實我當時心裏有點點惋惜的。但可能我比較任性吧,我就是不能接受對方強迫我做任何事。他那個時候總感覺是不想做備胎了,急著上……我覺得特別煩。”


    林心姿吹了吹銀耳羹,小小嚐了一勺,接著說,“結果我和我們一個男同事一起下班吃飯,走得稍微近一點點,他就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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