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法碑前。


    羅偃的屍體靜靜地躺著。


    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痛楚。


    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容。


    因為他知道他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這一輩子。


    為了理想他做過很多不情願的事情。


    但最後,還是如願以償死在了衝鋒的路上。


    扛著新法,邁出了最後一步。


    如果沒有李擷江跳出來。


    這可能就是新法的最後一步。


    但李擷江跳了出來。


    在羅偃剛剛倒下的時候。


    “這狗東西!”


    嬴無忌暗罵了一句,轉頭看了一眼花朝,隻見她緊緊的抿著嘴唇,看向李擷江的目光中充滿著憤恨。


    趙暨目光也冰冷無比:“今日乃是以羅相祭新法的日子,李愛卿又無任何官職,難道是自己觸犯了新法,也想隨羅相送新法一程?”


    話音剛落。


    周圍的侍衛就紛紛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整個刑場,充滿了肅殺的氛圍。


    李擷江神情發緊,這些時日因為流言和試圖接觸李采湄的原因,王室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李家身上,他很確定趙暨現在就想殺了他。


    甚至在晚那麽一刻。


    這些侍衛的刀可能就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了。


    必須立刻把事情鬧大。


    他立馬上前一步,用了平生最大的聲音吼道:“迴陛下!羅相雖違背新法,卻也以血祭碑。但咱們大黎,還有真正的亂國之佞人逍遙法外!下臣李擷江,要彈劾太子趙寧,女扮男裝,圖謀竊國!”


    吼這句話的時候。


    他渾身都在顫抖。


    哪怕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當著趙暨的麵說出這句話,也感受到了極致的恐懼。


    眼前的不僅是權柄最大的君王。


    更是黎國當之無愧的第一強者,哪怕聖人在場也不敢直攖其鋒的存在。


    若他不顧後果殺自己,外人想攔恐怕不容易。


    但好在趙暨沒有動手。


    事實上趙暨也不會動手。


    “謔!”


    “還有這種事?”


    “趙寧真是女的?”


    “這李擷江瘋了吧,怎麽這種謠言都敢造?”


    “真是找死啊!”


    李擷江的一番話,瞬間點燃了在場的所有人。


    有些人是真的震驚。


    有些人是純屬拱火。


    在場的百姓都懵了,最近絳城裏麵是有流言,但也不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能聽到的。


    一些圍觀的小貴族,也隻是以為這是流言蜚語,結果沒想到,李擷江這是直接拿自己的命來逼宮。


    至於一些早就清楚內情的。


    也是一個個做出了震驚的神情。


    “什麽!”


    “太子是女兒身?”


    “竟有此事?不能吧!”


    “李擷江!休要胡言亂語,你這是想毀了黎國未來麽?”


    驚唿聲討伐聲此起彼伏。


    李芮也是怒不可遏,瞪大雙眼,臉上的肌肉瘋狂抖動:“孽障!你在胡言亂語什麽,給我住嘴!”


    他飛快上前走一步。


    惶恐地向趙暨拱手道:“陛下!吾孫胡言亂語,殿下怎麽可能是女兒身呢?他得了失心瘋,老臣這就拉他下去醫治!”


    趙暨托著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哦?失心瘋啊,那把他拉下去吧!”


    都是人精。


    他怎麽可能看不出李家想要跟李擷江割席?


    李擷江自然不會任由李芮把自己拉下去,當即調動了周身所有的真氣:“陛下!下臣心智無比正常,願以性命擔保所說之言句句屬實!”


    一席話。


    擲地有聲!


    趙暨卻理都不理他,斜睨了李芮一眼:“李愛卿,你不是說你的孫兒得了失心瘋麽?為什麽不押他下去治療?”


    “哎這……”


    李芮本來就是演的,又怎麽可能真把李擷江拉下去?


    趙暨淡淡一笑:“口中說著令孫有失心瘋,手上卻沒有任何動作!所以說令孫今日行徑,是李愛卿暗中授意的麽?”


    “陛下!”


    李芮趕緊解釋道:“老臣沒有!”


    趙暨不耐地皺了皺眉:“那你還不把這孽障押下去?”


    “這……”


    李芮有些遲疑。


    李擷江也如芒刺背。


    魏韓兩家和趙氏宗室雖然也算隊友,但自己把團戰開起來之前,他們根本不會摻和進來,個個明哲保身。


    壓力來到了李家這裏。


    要真聽趙暨的話,李家爺孫就這麽撤了的話,恐怕立刻就會成為中原第一笑柄。


    李芮臉上肌肉有些僵硬,卻還是擠出一副笑容:“陛下!老臣這個孫兒雖然位卑言輕,卻也不是胡言亂語之人。不妨聽他先說說……”


    趙暨冷聲打斷道:“那李愛卿覺得這不是失心瘋,而是確有其事對吧?”


    他掃了一眼。


    發現以趙郢為首的一幫宗師老匹夫都在按兵不動。


    想要把他們吊出來。


    恐怕得下猛料啊!


    “陛下,不,老臣……”


    李芮腦袋上冒出了絲絲冷汗。


    看趙暨的意思,是不打算讓李擷江跟李家割席了啊。


    事情有些麻煩。


    李擷江也沒想到事情剛開始就這麽兇險,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


    要是再不豁出去,真就被趙暨得逞了,不管是李家被拉下水,還是就此偃旗息鼓,結果他都不能接受。


    心一狠。


    咬了咬牙。


    又上前了一步,聲音雖然在顫抖,卻無比洪亮:“陛下!下臣既然這麽說,那便自然有了充足的依據。下臣雖然人微言輕,卻有著一腔報國之誌向!


    此事事關國本。


    下臣就算拚了命也要說。


    此事與李家毫無關係,下臣願以一己之力承擔。


    若有一句妄言,願受五馬分屍之刑!


    下沉舍命諫忠言!


    陛下不會不允吧?”


    哦?


    趙暨這才正眼看向李擷江,沒想到這人居然真把自己從李家硬摘出來了。


    這番話說得倒也漂亮。


    他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便說說你手中有何鐵證。”


    聽到這話。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擷江身上。


    李擷江才微微舒了口氣,就感覺如芒刺背,僵直著身體拱手道:“第一條鐵證在此!”


    說著。


    便從懷裏取出了兩塊寶玉。


    他硬著頭皮說道:“這是舍妹李采潭和李采湄出生時測量體質的玉佩,上麵刻錄有陣法,隻有坤承之軀才能讓玉佩從綠變紅!這是他們的生辰八字,裏麵還有她們出生時的本命源血,她們兩個就是坤承之軀!”


    “謔!”


    在場一陣陣驚歎。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坤承之軀都是隻在傳說中的存在。


    就連嬴無缺的母妃,也都隻是傳言是。


    但現在。


    李擷江居然直接拿出來了兩個。


    隻看坤承之軀數量,這李家屬實有些大興的趨勢啊!


    但現在……


    李采潭就不說了,公共茅廁一個。


    李采湄可是太子妃啊!


    李擷江卻要爆料趙寧是女兒身,這……是圖啥呢?


    這裏麵又有什麽驚天的陰謀?


    氣氛安靜了片刻。


    在眾人視線中,趙暨的臉色明顯黑了一下。


    李擷江嘴角微微上揚:“陛下!采潭因為什麽毀掉的,采湄又如何入宮成了太子妃,這是李家與王室的秘密交易,我就不多贅述了!本來我以為,采潭犯了大錯,采湄幫姐姐贖罪改過很正常,卻不曾想,這裏麵有今天陰謀!”


    趙暨看他講得繪聲繪色的,不由有些好奇:“哦?這裏麵有什麽驚天陰謀?”


    李擷江深吸了一口氣:“前些日子,我與采湄有所接觸,發現她的坤承之軀尚且完好!”


    趙暨眉頭微皺,神色也變得有些難看:“拜牧野碑所賜,黎王室想來少嗣,這件事情可不是秘密!采湄她尚未生育,坤承之軀自然完好。李擷江,你僅靠這個,就想證明寧兒是女兒身麽?”


    “自然不是!”


    李擷江看他臉色變黑,嘴角不由微微上揚,一字一頓又吐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還有一點!如今的采湄,尚且是處子之身!”


    “謔!”


    在場又是一陣驚唿。


    處子之身!


    若處子之身證明是真的。


    那趙寧就算不是女兒身,也至少是個天閹啊!


    “放肆!”


    趙暨怒不可遏:“此等荒謬的結論,你是如何得出來的?太子妃自從入宮,便憂思成疾體弱多病,多數時間都呆在晴絳殿,即便出宮都未入過李家。


    你這孽障空口白牙,也敢憑空汙蔑?


    來人!


    將這詆毀王室的狂人砍了!”


    話音剛落。


    在場侍衛就紛紛抽出佩刀,準備把李擷江剁了。


    但有人反應速度更快。


    趙郢帶著幾個宗室老人衝到了李擷江的旁邊,怒喝一聲:“我看誰敢!”


    他之前明哲保身。


    是因為八字還沒有一撇。


    但現在。


    趙暨急了!


    他急了看到了沒有?


    再勃然大怒,也掩蓋不了他的色厲內荏!


    敵人越恐懼!


    我就越貪婪!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趙暨臉色陰沉得簡直要滴出水來:“長平侯,你也要護住這個狂人麽?”


    “陛下!”


    趙郢淡淡笑道:“他既然如此說,便也不是空穴來風,倒不如先讓他繼續證明一下!若發現他在大放厥詞,再將他五馬分屍也不遲!”


    “如何證明?難道讓他當眾驗明太子妃的身子?”


    趙暨怒聲道:“怎麽?隨便一個狂人信口胡謅一句話,便需要太子妃蒙受如此羞辱,王室尊嚴何在?長平侯當真以為自己是宗室老人,便能將王室尊嚴肆意踐踏?”


    趙郢麵色微凜,趕忙躬身拱手道:“陛下誤會了!老臣隻是認為此人以性命立誓,哪怕不能盡信,也不可不信,既然如此,那為何不能……”


    現在場麵還未明朗。


    他可不敢表現地太過專橫跋扈。


    隻是話才剛剛說一半就被打斷了。


    “放肆!”


    趙暨仿佛聽到了極其荒謬的笑話:“今日有一個李擷江,明日便有一個呂折海,一個接一個拿命賭咒,我們王室便要一次一次接受羞辱?


    我大黎王室屹立天地之間,威嚴是用曆代黎王燃血打下的功績換來的!


    區區幾條賤命!


    就想肆意蹂躪我們王室威嚴,侮辱我趙氏名聲?


    長平侯,你也是宗室老人,不覺得這件事荒謬麽?”


    “這……”


    趙郢也沒想到他會從這個角度反駁,一時間竟然有些語塞。


    但很快就想到了應對的話術:“陛下!偌大的黎國,值得王室多看一眼的又有幾人?若隻是區區宵小,自然完全不用理會,不過這李擷江乃是李家少主,李家可是我們大黎公認的第四家族,地位與他接近的人又有幾個?


    況且!


    如今他惡毒賭咒。


    若我趙氏不敢接,肯定會流言四起。


    若他說錯了,那我們將他處以極刑,天下便再也不可能有這則留言。


    殺雞儆猴!


    以儆效尤!


    陛下可認為老臣說得有理?”


    他說話的時候。


    一直在觀察著趙暨的眼睛。


    發現後者眼神中的憤恨與擔憂的時候。


    不由嘴角瘋狂上揚。


    他慌了!


    他慌了!


    老夫這一番話語,真的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哼!”


    趙暨怒哼一聲:“剛才這李擷江還說他的行為跟李家沒有任何關係呢?怎麽一轉頭就成李家少主了?還有!當年聯姻,是孤與李愛卿的約定,但今日出頭的為何是個小輩?”


    這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這是要拉整個李家下水啊!


    李芮一個頭兩個大,腦門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趙郢看見這爺孫倆就氣不打一處來,咬牙低聲道:“老夫都做到這等地步了,你還在等什麽?”


    聽到他這麽威脅。


    李芮隻好咬咬牙道:“陛下!此事的確是老臣告知的擷江,今日之疑,老臣的確有所參與!但這件事,隻是我們爺孫兩個商量出來的,跟李家沒有半點關係!”


    “嗬!”


    嬴無忌在旁都快氣笑了:“一個李家少主,一個李家家主,你們兩個商量的事,跟李家沒有任何關係?逗小孩呢?”


    李芮:“……”


    李擷江:“……”


    壞了。


    真割不開了!


    趙郢歎了一口氣:“陛下!李家家主少主都拿命來諫了,陛下!若咱們趙氏再不接,恐怕殿下一輩子就洗不白了。”


    很好。


    趙暨暗暗點頭。


    李家已經徹底下水了。


    這個時候。


    嬴無忌咬牙切齒道:“父王!他們不是要驗證麽?那咱們就驗!等驗證出來以後,您把這一老一少兩個雜種五馬分屍!兒臣帶領兵馬,將整個李家都屠得一根毛都不剩!”


    “放肆!”


    趙暨頓時怒極:“這裏有你說話的份麽?”


    嬴無忌麵色僵了一會兒,忽然像想到了什麽,趕緊向後退了好幾步。


    眾人:“……”


    妙啊!


    原來嬴無忌也不知道趙寧是女兒身這件事情。


    還是說他知道這件事,故意給王室添堵的!


    畢竟,這可是乾國的公子。


    看嬴無忌的表現。


    所有人心中又是一穩!


    看來這件事情八九不離十了!


    趙暨沉默了好一會兒,麵色難看道:“太子妃身體抱恙,需要閉門靜養,兩個月以內無法出門!這件事情暫且擱置,兩個月以後,王室自然會自證清白,長平侯和李愛卿可滿意?”


    兩個月?


    兩個月足夠李采湄破身懷孕吧!


    剛才是八九不離十,現在已經是十成十了!


    趙暨。


    你可真能騙啊!


    李擷江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趕忙道:“陛下!采湄現在是處子身,兩個月以後可就未必了啊!”


    看眾人這麽興奮。


    嬴無忌心中有了底。


    那次露出破綻,隻有丹青和曹公公兩個外人在場,丹青一直防著姬峒,自然不會告訴。


    不管那個黑影是不是曹公公,姬峒都興衝衝地發起總共,說明那個黑影沒告訴姬峒這些。


    看來自己猜得沒有錯。


    趙暨怒道:“你可是在質疑孤包庇?”


    “不敢!”


    李擷江趕緊道:“驗證處子之身並不一定會影響病情,宗師與李家大可各派一名醫者去晴絳殿診斷,宗室醫者之中德高望重的有不少,他們的話,最具有說服力!”


    “混賬!”


    趙暨怒不可遏:“一眾禦醫都治不好,還讓閉門靜養的病,非要讓孤說已經重傷垂危了不成?你等狂人,居然還要派遣兩名醫者進入,太子妃乃是當世唯一一個完好的坤承之軀,出了問題,你等承擔得起麽?”


    趙郢繃不住了:“重傷垂危!?陛下!太子妃兩個月前尚且經常出宮遊玩,怎麽轉眼之間就重傷垂危了?”


    “哼!”


    趙暨聲色俱厲:“長平侯這是在質疑孤扯謊不成?”


    趙郢趕緊拱手:“老臣不敢!隻是心中好奇,太子妃久居深宮而不出,為何忽然重傷垂危?相信有不少人都跟老臣有同樣的想法!若不解釋清楚,僅以此理由便強拒李家證詞,恐怕難以服眾啊!”


    趙暨眯了眯眼:“上次大朝會之前,王宮之內有歹人夜闖太子寢宮,並且在書房行刺太子。這件事情,難道是秘密?”


    眾人:“……”


    好家夥!


    趙暨真是好深的心機啊!


    原來已經提前準備好理由了!


    他明顯也擔憂露出破綻。


    趙暨越慌。


    他們就越興奮!


    趙郢朝李擷江試了一個眼神。


    李擷江咬了咬牙,當即上前一步:“陛下!既然太子妃殿下有恙在身,那便不如請出太子殿下,讓她自證不是女兒身。”


    “荒謬!”


    趙暨契機:“一國太子,難道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除去衣物不成!你這狂人越來越不像話了,來人!殺!”


    “陛下且慢!”


    趙郢連忙上前一步。


    趙暨恨聲道:“長平侯這是準備當眾除去太子衣衫麽?就因為這個捏造事實的狂人隨口一句話?


    太子乃是孤屬意的太子,更是為大黎立下汗馬功勞的太子!


    長平侯可還記得臣子本分?


    僅僅仗著宗室長老的身份,就想肆意踐踏王室的威嚴?


    你可知。


    光是憑你等剛才的表現,孤就能下旨砍了你的頭?”


    聽到這句話。


    在場眾人無不心神一凜。


    的確。


    論政績戰績。


    趙寧的確是大黎開國以來最優秀的太子。


    新地先後兩場大捷。


    暝都安邑力挫姬姓聯盟。


    新地的建設更是心血凝結。


    就別說黎國了。


    試問縱觀曆史,哪個太子能與趙寧平起平坐?


    這趙郢……的確有些太過分了!


    趙郢卻微微一笑:“陛下勿慌!老臣不僅是殿下臣子,更與殿下同樣身懷趙氏的血,怎麽可能為區區一個狂人羞辱殿下?老臣這裏剛好有一個寶物,能測出人體內的陰陽兩氣,何必除去衣物?”


    說著,便直接將一把隕鐵向天空拋去。


    霎時間。


    這些隕鐵就形成了一個約莫能容納一人的陣法空間。


    趙郢哈哈一笑,直接大踏步走了進去,立刻就有一股氣息從他體內被攝出來形成一個滾圓的陰陽魚。


    其中白色的陽魚無比渾厚,陰魚卻無比稀薄。


    等陰陽魚形成以後,他便離開了陣法空間。


    衝趙暨拱了拱手:“陛下!您認為這陣法如何?若是還不放心,在場有不少女子,大可以嚐試一下,若百人之內出錯一個,那老臣便自行毀去這個陣法。百人之內沒有一例出錯,再把太子請出來也不遲。”


    他現在還記得這陣法的妙用。


    這陣法。


    的確是用來測陰陽兩氣的。


    但它還有一個極其霸道的副作用,就是讓一切真氣法力都失效。


    這世間。


    除了胎化易形本身,沒有任何手段能夠識破胎化易形,因為胎化易形甚至能改變先天之氣,哪怕提取陰陽之氣也能被蒙混過關。


    但!


    當胎化易形失效,那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他笑眯眯地望向趙暨:“陛下!您覺得如何?”


    “不錯!”


    趙暨眯了眯眼:“但太子閉關修煉了,一時半會出不來!”


    趙郢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趙暨!


    你可真能騙啊!


    太子妃重病。


    太子閉關修煉。


    他快要氣笑了:“何日才能出關?”


    趙暨哼了一聲:“兩個月吧!”


    兩個月?


    這是照著穩健懷孕的水平去的啊!


    趙郢徹底繃不住了:“前些天殿下還參加了大朝會,轉眼就閉關修煉了?若是老臣記得沒錯,殿下被刺殺應該是在大朝會之前吧,如此都能出席大朝會,不可能是因此受了重傷。


    不是因為重傷閉關的。


    殿下剛突破胎蛻境半年,難道半年的時間就要突破兵人境了?


    如今。


    殿下閉關得如此蹊蹺,而且也要兩個月的時間。


    老臣不禁要問,這究竟是湊巧,還是陛下擔心王位旁落,為了將王位留在自家而有意為之?


    陛下!


    黎國是趙氏的黎國!


    可不是某一支趙氏子弟的黎國!


    若太子為女,陛下又不願立平原君為儲,大可以從宗室選一個優秀的年輕人為儲君!


    硬立女子為太子,與竊國何異?


    百年之後,到了下麵,如何麵對列祖列宗?”


    “放肆!”


    趙暨忍不住破口大罵:“難怪你們今天忽然聯合起來發難,看來是專門挑太子閉關太子妃重傷的時候,逼孤退位來的!來人!將這幫逆賊拿下!”


    “鏗!”


    “鏗!”


    “鏗!”


    霎時間,宮廷侍衛全都抽出了腰間的刀劍。


    趙郢也不甘示弱,當即大吼了一聲:“宗室子弟何在?!竊國者,當誅!”


    話音剛落。


    幾個宗室老人,以及一大片宗室高手便匯聚在一起。


    同樣拔出刀劍。


    不論是數量還是聲勢,比起宮廷侍衛居然絲毫不弱。


    一群本來過來目送羅偃的宗室子弟人都傻了。


    本來想著送完羅偃就迴家的,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這樣的大瓜。


    而且吃著吃著就吃到自己頭上了。


    這……


    竊國者當誅?


    那我們這些宗室子弟,應不應該誅一誅這個竊國者?


    所有人都被炸懵了。


    不過大多都反應比較快。


    立刻就有一小波年輕人與宗室高手們匯聚在了一起。


    立場已經無比鮮明!


    趙暨氣得渾身發抖:“混賬!趙郢,你這老匹夫是想造反麽?”


    嬴無忌也怒不可遏,直接拔出了含光劍,身上金光四溢,轉眼間就將自己的顓頊帝軀激發到了極致,釋放出了龐大的威壓,就連一部分兵人境強者都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哈哈哈哈哈!”


    趙郢仰天大笑,趙暨現在的小醜模樣,已經讓他無比篤定,趙寧就是女的。


    既然如此。


    那還有什麽好怕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如洪鍾:“老臣已經說了!黎國乃是趙氏的黎國,而不是趙氏某一支的黎國!按祖製,陛下傳位於女子,便與竊國無異。造反的不是老臣,而是陛下!”


    一時間。


    劍拔弩張。


    這一波,雙方已經匯聚了近半的趙氏高手。


    趙暨乃是當之無愧的黎國第一高手。


    趙郢的氣勢也已經攀至巔峰,已經不是兵人境三個字能夠解釋的了,很有可能已經領悟了主殺伐的神通。


    這要是打起來。


    在場的眾人恐怕無一能夠全身而退。


    而這一場戰鬥的結果,甚至能夠影響整個黎國乃是整個中原的未來。


    這是要當眾搶王位啊!


    李擷江興奮得要死!


    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


    終於要打起來了!


    魏桓和韓赭對視了一眼,臉上都帶著愜意的笑容。


    很好!


    本來想著還需要魏韓兩家出力呢。


    沒想到趙暨和趙郢矛盾升級得居然如此迅速。


    說起來趙暨是真的慌了。


    若他能沉得住氣。


    恐怕場麵不會激化得這麽快。


    噓乎啊!


    噓乎啊!


    趙寧是女兒身隻要一坐實。


    整個宗室都會反對趙暨。


    如此一來,趙暨就算再有威望,也會被“竊國者”的帽子壓得直不起身。


    到時趙氏內耗。


    魏韓兩家就能緩過勁兒了,甚至開始反吸血。


    妙!


    絕妙!


    場上殺意越來越濃鬱。


    每個人都已經做好了拚殺的準備。


    哪怕對方同樣姓趙。


    明明是夏日炎炎,場麵卻像是不堪其重的雪山,稍有一點異動,就會引發雪崩,將所有的人都埋葬在雪蓋之下。


    更讓人窒息的是。


    誰都不知道這點異動什麽時候引發。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父王!”


    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居然是太子的馬車。


    太子手執馬鞭,慢悠悠地駕車駛來。


    趙暨臉色頓時一變:“你怎麽來了?快迴去!”


    趙寧淡淡一笑:“有太監傳信,說宮外有人挑釁王室的威嚴。”


    “挑釁威嚴談不上!”


    看到趙寧到來以後。


    趙郢頓時心中狂喜,連忙說道:“隻要殿下能夠驗明正身,一切問題便都會煙消雲散!這法陣……”


    “我聽說了!”


    趙寧似笑非笑地問道:“所以長平侯是在逼我進法陣?”


    嗬……


    死到臨頭了還想嘴硬?


    趙郢神情漠然地解釋道:“談不上逼殿下,但……”


    趙寧冷笑打斷:“我雖然沒有在這裏,卻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若我記得沒錯的話,這李家應當尚且沒有拿出任何證據吧?反倒是長平侯,未拿到任何證據之前,就直接與王室刀兵相向。


    這難道不是跟李家提前串通好的?


    這法陣當真一點問題都沒有?


    長平侯讓我進入圈套,我便必須進入圈套。”


    趙郢頓時大笑:“殿下!此次送羅相祭碑者不下千人,男男女女不計其數,若殿下不信,可隨便挑選百人,看這陣法測得準不準。趙氏的因天就地,乃是陣法的源頭,百餘人次該不會還看不出這陣法有沒有貓膩吧?”


    “甚好甚好!”


    趙寧好像極為中意這個說法,麵色雖怒意不減,卻有些急切道:“既然如此,那邊盡快挑人吧!想我大黎王室威名赫赫,居然被宗室長老傳統外姓,致使這等無妄之災,屬實讓家族蒙羞!盡快吧,我也想盡快處理一些佞臣!”


    說著。


    便直接準備挑人。


    這一番舉動,讓眾人有些迷惑。


    甚至有些心虛。


    這趙寧表現得這麽自然,該不會真不是女兒身吧?


    可如果不是,為什麽剛才趙暨表現得那麽激動?


    正當趙寧準備跳下新法石碑高台時。


    馬車裏忽然傳來了一個虛弱的聲音:“若想揭穿這荒謬的謊言,又何必殿下受辱入陣?不必麻煩了!”


    眾人聞言一怔。


    在場大部分人對這個聲音不是很熟悉。


    但時常出席重要盛典的人,還是聽過幾次的。


    聽到這個聲音。


    趙寧頓時神情一緊:“采湄……”


    她還沒來得及阻攔。


    便有一隻蒼白的手掀開了門簾。


    李采湄緩緩下車,步履蹣跚地朝這邊走來。


    她的身體狀態差得嚇人,好像一不留神就會倒下,唿吸紊亂真氣虛浮,仿佛被抽幹了生機。


    但她的腹中,卻仿佛醞釀著一股極為精純的力量。


    “這……”


    所有人都心頭一緊。


    趙寧趕緊去扶住李采湄,關切道:“采湄!我不是讓你不要下車麽?”


    兩人動作親昵。


    並且十分自然。


    感情好得像新婚夫妻。


    李采湄咬了咬蒼白的嘴唇:“殿下都被族人聯合外人欺負到頭上了,臣妾豈能坐視不管?”


    她轉過身。


    目光雖然有些病態的無力,卻還是淩厲地掃過了許多人,這其中就包括李芮和李擷江。


    嘴角微微上揚,隱隱見憤恨之色:“李擷江?兄長?你不是擅長識人之術麽?這些時日,你拚命派人試圖接觸我,如今見了,可否能判斷出我這個妹妹有幾個月身孕了?”


    “什麽!”


    全場人頓時懵逼。


    懷?


    懷孕了?


    李家爺孫麵色慘白,已經開始發抖了。


    他們李家就靠賣自家女子過活,尤其擅長養胎之術。


    李采湄這情況。


    他們一眼就能看出已經兩個多月了。


    這這這……


    除非懷的是別人的孩子。


    不然自己爺孫兩人,就是純跳梁小醜!


    而且是馬上要被五馬分屍的跳梁小醜!


    趙郢也有些懵了,他就算不擅長養胎之術,也能隱隱感應到李采湄腹中是有胎兒的。


    而且。


    血脈極強。


    讓他忍不住心生敬仰。


    這胎兒血統得有多純淨?


    顓頊帝軀?


    是了!


    顓頊帝軀與坤承之軀誕下的胎兒……


    他有些慌,強撐起精神尬笑道:“陛!陛下!太子妃殿下已經有兩個月身孕,為何遲遲不昭告天下啊?”


    趙暨坐在高位,目光早已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聲音中的殺意毫不掩飾:“寧兒!你把事情從頭到尾,給各位忠臣賢良講一遍!”


    說“忠臣賢良”這四個字的時候,他聲音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趙寧似乎極為擔憂李采湄的狀況,神色愈發暴躁,用殺人的目光掃了一遍準備動手的宗室高手以及李家爺孫。


    看得他們齊齊一抖。


    這目光。


    是用來殺人的!


    趙寧連續幾場戰役,手下亡魂無數,積攢起來的殺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她恨聲道:“兩個月前,吾妃懷有身孕。吾乃顓頊帝軀,吾妃乃坤承之軀,腹中胎兒血脈太過純正,僅僅幾天的時間,便幾乎吸幹了吾妃的真氣。


    禦醫說這種情況極度危險,前三個月很有可能出現胎兒吸幹母體精血,導致一屍兩命。


    所以我們選擇按下不宣!


    為了就是能夠靜下心養胎,以免外人知道對我們不利!


    本來有天材地寶供著,還有我用真氣溫養她的身體,情況一直勉強算是順利。


    卻不曾想,一直有歹人試圖闖入我們晴絳殿。


    若非我們夫妻二人居住的院子澆灌了鐵水,恐怕還真就被人得逞了!”


    說這話的時候。


    她目光在李家爺孫身上停留了許久。


    嚇得爺孫兩個瑟瑟發抖。


    小腿瘋狂打顫,連站都有點站不穩。


    因為他們李家,的確有人嚐試,但最後都無功而返了。


    那遍地的鐵塊實在太狠了。


    不是沒有人擅長金遁。


    而是除了鐵水,其他禁製也特別多。


    這是防誰的?


    防誰的?


    防我的唄!


    嬴無忌撇了撇嘴,沒想到這種事情都能對得上。


    趙寧頓了頓,臉上怒意更甚:“但不曾想!三日之前,居然還是有人入宮行刺,而且還成功了!我雖然流了不少血,卻也隻是輕傷!但吾妃卻動了胎氣,我竟後知後覺才發現!


    這兩日!


    為了保住娘倆!


    我隻能強行閉關!


    卻不曾想!


    居然有人趁著這個時候,相互勾結造謠我乃女兒身!


    大黎有此忠臣賢良!


    真是何其幸哉!”


    聽到這話。


    趙郢一夥和李家爺孫頓時麵色劇變。


    “殿下!別誤會!”


    “殿下!這真是巧合啊!”


    “殿……”


    一時間,所有人都慌了。


    他們現在,已經陷入了極其不利的境地。


    一時之間,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辯。


    “嗬!巧合?”


    趙寧怒極反笑:“諸位就不想知道,進入晴絳殿行刺的人究竟是誰麽?”


    眾人頓時瞳孔一縮。


    對啊!


    那次行刺案件,的確是以抓到兇手告終的!


    行刺的人?


    當然是我了!


    嬴無忌撇了撇嘴,真的感覺這世界充滿了巧合。


    又或者說。


    一切能利用的東西,自己大老婆都用上了。


    這個計劃,怎麽說呢……雞裏雞氣的。


    趙寧臉上怒意不減:“來人!把兇手帶過來!”


    話音剛落。


    就有一個人被押了過來。


    侍衛似有含怒,一腳就踢在那個人的膝彎之上。


    那人一陣慘叫,就跪在了地上。


    他低著頭,每個毛孔都寫滿了驚恐,跪在地上畏畏縮縮,根本不敢抬頭。


    好像生怕別人看到自己在看某些人。


    死不招供。


    就是這個意思。


    但即便這個人不抬頭,也已經有人嚇個半死。


    林三!


    他不是昨天晚上剛消失麽?


    怎麽會忽然被綁到這裏了?


    趙寧目光入如刀,恨不得把李擷江身上的肉全部刮下來,一字一頓道:“這人名字叫林三,乃是乾王妃林清的仆人,再多仔細算算的話,也是李家人。


    我是女兒身的消息,也是從李家人口中傳出來的。


    這點別急著否認!


    我手上的證據很多!


    你們說!


    這樣一個人!


    為什麽就開始刺殺我們晴絳殿了?”


    李芮:(°Д°)


    李擷江:(°Д°)


    麻了!


    麻了!


    趙寧的目光又掃向趙郢:“長平侯!你們又是怎麽跟這些人混在一起的?還要趁著我們閉關的時間發難!”


    趙郢慌了:“殿下,我們沒有……”


    “沒有?”


    趙寧仰天大笑:“沒有?沒有為什麽敢在絲毫證據都沒有的情況下,如此篤定我乃女兒身?甚至不惜為此,對王室同胞兵刃相向!除了事先就有人就讓你篤信謠言之外,還能有什麽可能!


    沒有一個絕對龐大的實力在背後鼓動你們!


    你們憑什麽還在今日如此舍命?”


    趙郢:“……”


    “欺君罔上!”


    “刺殺太子!”


    “殘害太孫!”


    “汙蔑王室!”


    “好!”


    “真好啊!”


    “諸位這些忠臣賢良!你們是希望我怎麽對你們麽?”


    趙寧掃了眾人好幾眼,每個被掃到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戰栗。


    這個太子,好像在數數。


    眾人已經驚恐到了無法思考。


    他數數幹什麽?


    趙寧語氣森寒:“來人!備馬!七百六十五匹!”


    眾人:“!!!”


    宗室出頭的眾人再加上李家爺孫兩人。


    總共一百五十人出頭。


    乘五。


    剛好接近七百六十五匹!


    這是所有人都要被五馬分屍的節奏啊!


    一時間。


    所有人都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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