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


    實在太貪了。


    嬴無忌知道自己貪。


    眾人知道嬴無忌貪。


    嬴無忌知道眾人知道自己貪。


    但他還是貪了。


    這些可都是兵人境的高手,雖然陣亡了不少,但好歹還剩下二三十個。


    不管放到哪裏,都是能夠讓人為之一顫的勢力。


    若是能全部收歸自己所有,那這次暝都盡頭之行,便是真正的贏麻了。


    隻是這些為我教的人向來桀驁。


    丹青的手下,隻是為了續命,跟丹青合作打工,丹青對他們並沒有完全的控製權,這點在後麵他們差點反叛就能看得出來。


    紅塵的手下,雖然已經做到了基本的服從,卻也都是一個個被套路,強行種下了紅塵印記。


    想要把這些人全部收服,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尤其是不能輕易放出去。


    這麽多兵人境強者,就算是老丈人的陣法都不一定完全能夠扛得住。


    就算全殺了,也會耗費王室不少力量。


    所以隻有一個標準。


    那就是靠紅塵皆我以及詭鏡秘術將他們徹底控製。


    嬴無忌冷笑一聲:“誰種上紅塵印記,誰就能出去。”


    聽到這話。


    丹青原本的手下無不心中忿忿。


    種下紅塵印記,那跟成為奴隸有什麽區別?


    但不成為奴隸,就沒有辦法出去。


    性命。


    和自由。


    那個更重要?


    刀客盯著嬴無忌左手上的丹青妙筆,以及右手指尖的紅塵印記,沉思了良久。


    最終開口問了一個問題:“丹青到底怎麽樣了?”


    嬴無忌笑道:“丹青啊!丹青自然向我們投誠了,不然我為什麽能夠自由進出這裏?”


    刀客沉默。


    他與丹青相處的時間可不短。


    知道這丹青妙筆還有畫卷,是他師父留下的遺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可能在他麵前碰一下。


    以丹青對他師父的病態執念。


    哪怕他死了。


    也不可能然跟別人染指他師父留下的遺物。


    丹青投誠的這番話,頗有可信度。


    嬴無忌循循善誘:“而且區區一個紅塵皆我的神通,對你們的限製真有那麽大麽?以紅塵的水平,不也隻是強扣了一堆兵人境在身邊當保鏢,好吃好喝伺候著,根本不敢放他們離開。


    不瞞你們說。


    我應該是整個大黎最富有的人了。


    而且我出了名的人帥心善,隻是給我當保鏢而已,又能怎麽違反你們的本我?


    隻要你們同意,我就砸資源讓丹青把你們的壽元提升到極限,然後你們隻要用壽元的一半給我當保鏢就行。


    何樂而不為?”


    眾人再次陷入沉思。


    對於紅塵皆我這個神通,他們曾經聽丹青說道過,在他嘴裏不過就是一個雞肋神通。


    對兵人境以下的,可以無視距離,像瘟疫一樣蔓延,隻要種下紅塵印記,就能輕易奪舍控製。


    但對兵人境以上,奪舍耗費的精力就特別大,而且不能遠程控製。


    所以紅塵隻能多種幾個,把他們聚攏在身邊控製著保護本體。


    這也是紅塵在為我教的勢力比丹青差一截的原因。


    讓丹青提供壽元。


    然後用壽元的一半當保鏢。


    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刀客還是有些疑惑,謹慎地問道:“丹青為什麽向你們投誠?”


    嬴無忌麵色有些發緊:“如果你們是丹青心腹的話,應該就知道丹青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複活他師父。而他師父的本我,恰好就在我的一個紅顏知己身上。


    這畫卷是什麽來路,就不用我多說了,對於丹青來說,這幾乎就是他的命。


    但他最後明明可以穩紮穩打慢慢離開這裏。


    卻忽然棄畫,隻讓神魂離開。


    留下一個畫卷,差點被我們破壞。


    你猜猜他為什麽走得這麽急?”


    刀客忍不住問道:“是他的師父出事了?”


    嬴無忌點頭:“不錯!正是你們教主下陰招,被丹青逮了個正著,然後兩敗俱傷,被我們的人坐收漁人之利。丹青想要他的師父重現人世,而我們又舍不得他的丹青妙術,還有你們這幫手下。所以……”


    他說到一半,不再繼續朝下說了。


    臉色變得掙紮而陰鬱。


    刀客冷哼一聲:“所以就把自己的紅顏知己賣給了他,而他也被迫要給王室幹活對麽?”


    嬴無忌不置可否,隻是目光冷峭地應了一聲:“嗯哼?”


    刀客啐了一口濃痰:“你們這些王室中人,心都黑,連紅顏知己都能拿出來出賣!”


    嬴無忌似被戳中了痛處:“放屁!你再敢胡言亂語,就一輩子都別想離開這裏了!”


    刀客看他這副模樣,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既然這樣。


    那得多提一些條件!


    他沉聲道:“那你得發顓頊血誓,另外還得答應……”


    “你一個階下囚,哪來的勇氣讓我開別的條件?還發血誓?”


    嬴無忌雙目怒瞪,眼睛之中甚至爆出了血絲,似乎已經被他之前的話破防了。


    鏗的一聲抽出含光劍:“老子數到三,三聲之後你不答應,我就直接毀了這個畫軸,你們就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吧!”


    “三!”


    “二!”


    眾人神色掙紮,卻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因為總感覺這裏麵還是有些事情怪怪的。


    一是沒想到究竟應不應該跪下來當狗。


    二是不知道該不該信嬴無忌。


    畢竟這個人實在有些陰。


    總感覺裏麵好像有陰謀。


    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誰也不太清楚。


    “好!”


    “很好!”


    嬴無忌掃視了一眼眾人,心中很蛋疼,沒想到自己在他們心中,形象居然如此不堪,自己都演成這樣了他們都不信。


    他冷哼一聲,直接朝卷軸裏鑽。


    看樣子是準備出去毀掉這個通道了。


    眾人心頭一陣恐慌。


    卻不料。


    嬴十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語氣嚴厲道:“你與花朝還有幾年能夠相處,難道還不滿足?用一個百無一用的女子,換取青衣和一眾兵人境強者,難道還虧了你不成?”


    嬴無忌語氣淒厲:“那是對你們值!你們可真行啊,用我媳婦換這麽一群狗娘養的東西。給我撒手,不然我把這頭的卷軸都給毀了,咱們一起死在這裏。”


    “混賬!”


    嬴十三怒意盈然。


    並指成劍,狠狠向他丹田點去。


    似要封住他的修為,免得他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


    卻不曾想,指劍還沒到,嬴無忌人就變成了一顆黃豆。


    剛才的嬴無忌,居然是用撒豆成兵加胎化易形變出來的?


    眾人都忍不住驚愕了一瞬。


    下一刻就看到了一個身影竄出,直接把畫軸卷起搶走。


    隨後,又是一道恐怖至極的禁製落下,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扣了起來。


    眾人麵色劇變。


    昨天就是這個東西把他們困住了好一會兒,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行人離開。


    難道今天又要劇情重演。


    嬴十三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小子反了是吧?”


    嬴無忌雙目赤紅:“整天就惦記著你那破壁親姐,我媳婦的命就不是命了?要不是你出的餿主意,黎王會動這個心思?你不是說這些人會服軟麽,我現在把你跟他們關一起,你讓他們服軟啊?


    我給你時間。


    你把他們全都幹趴下,我就聽你的。


    你把他們幹不趴下,我就自己走,就對外麵說我們任務失敗了,你為保護我而身隕。


    沒問題吧!”


    嬴十三:“……”


    眾人:“……”


    嬴十三神色有些掙紮,隻能拔出長劍看向眾人。


    刀客慌了。


    剛才有的選,他尚且還能提提條件。


    現在選都沒得選了。


    他趕緊看向嬴十三:“十三前輩,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嬴十三冷哼一聲:“莫要問,直接動手吧!”


    刀客不認為嬴十三能一人力挫眾人,但剛才還是有商有量的,結果轉頭就直接談崩了?


    聽嬴無忌的意思。


    丹青的師父和嬴十三的親姐是同一個人?


    而且為了自己的紅顏知己,甚至想把嬴十三一起坑死?


    這……


    刀客趕緊說道:“十三前輩,不如你先說說裏麵的內情,我們之間好商量!”


    嬴十三神情有些掙紮。


    但還是簡短地把事情講了一遍。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剛才覺得不對勁。


    因為他們得到的消息,嬴無忌是一個極其喜歡意氣用事的人,為了那個花朝甚至把嬴無缺當眾揍了一頓。


    連嬴無缺都不放在眼裏的人。


    怎麽可能會為了俘獲自己一行人,搞這些東西?


    現在他們明白了。


    原來嬴十三的親姐就是丹青的師父,而且是一代聖人。


    如果計劃成了,黎王就能收攏一大批力量。


    有資格逼嬴無忌做這種事情的。


    隻有黎王了。


    卻不曾想,這樣天大的交易,嬴無忌還敢意氣用事!


    居然直接把嬴十三都關了起來。


    若他真的在絕地天通持續的時間自己離開,然後毀掉卷軸的話,那自己一行人就真的徹底失去離開的希望了。


    這嬴無忌真的有病。


    腦袋裏麵除了情情愛愛,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本來雙方談交易的大好局麵,怎麽又變成了這種極端的情況?


    “老子蜀道山!”


    那旁!


    嬴無忌似乎已經耗盡了所有的耐心,聲帶都快喊劈了。


    眾人皆是心頭一緊。


    “三!”


    “二!”


    就當“一”字馬上要出口的時候。


    終於有人頂不住了。


    “我同意!”


    聽到這個聲音。


    嬴無忌神色稍緩,但語氣依舊惡劣:“就你一個人,也想換我媳婦?”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好死不如賴活著。


    本我乃是所有生靈的本能欲望。


    第一項就是生存。


    有的選的時候,都想著待價而沽。


    現在沒得選,就隻能認慫了。


    同意的聲音此起彼伏。


    刀客最後隻能咬了咬牙:“我也同意!”


    嬴無忌緊緊握著含光劍柄的手,這才鬆開了一些,可神色依舊是無比掙紮,明顯是舍不得自己的紅顏知己。


    嬴十三沉聲道:“這件事情已成定局,就算你現在衝動離開,黎王也不可能放過你紅顏知己。反正跟丹青的約定要過幾年才能履行,隻是一個普通女子,幾年的時間你還玩不膩?”


    嬴無忌:“……”


    他咬了咬牙。


    便用掌心凝聚出幾十個紅塵印記。


    然後甩進了法陣。


    “給你們,自己種!”


    眾人麵麵相覷,雖然都有些不甘,但畢竟所有人的命都在嬴無忌這個腦癱的手中。


    這個腦癱好不容易放棄了他的破壁紅顏知己。


    可不能讓他再次上頭。


    沒辦法,隻能在各自後頸種下。


    卻不曾想。


    剛把紅塵印記種到了後頸。


    他們就感覺腦海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鏡子,鏡子中有個人影正看著自己。明明五官一模一樣,但神情和目光卻帶著戲謔。


    壞了!


    一股極致的恐慌在他們心頭炸開。


    他們猛得抬頭。


    看到了長舒一口氣的嬴十三。


    以及呲牙狂笑,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的嬴無忌。


    嬴無忌直接盤腿坐下,含光劍憑空鳴響一段詭異的曲調,剛才種下紅塵印記的人憑空昏倒。


    這邊是紅塵印記和詭鏡秘術聯動的產物。


    難怪紅塵三番五次想要找薑樂清一起參悟神通,詭鏡秘術能大幅提升他對手下的控製力,而紅塵皆我的服從性,又能為詭鏡秘術開路,並且每一個紅塵印記都能當做一麵鏡子,徹底拓寬了嬴無忌詭鏡秘術的使用上限。


    從他們自願種下紅塵印記的時候。


    已經沒有迴頭路可以走了。


    而此時。


    嬴無忌已經盤膝坐下,詭鏡秘術能不能成功,全靠精神強度這個基礎屬性。


    不巧,他聚神十三層凝聚的靈胎,外加天人族血脈覺醒。


    精神強度之強,就算是兵人境也得跪下。


    但隻靠精神強度打硬仗,麵對這麽多高手,光是反噬都夠喝一壺了。


    不過有紅塵皆我,那就順利多了。


    此刻嬴無忌的腦海中,已經罵成了一片。


    但他的老臉,卻一點也不紅,就這麽把他們一個個關進了鏡子裏麵。


    約莫一刻鍾後。


    嬴無忌站起身來,剛才還罵罵咧咧的一群人,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雖然看向他時,目光中還有頗為複雜的情緒,但也隻是真實意識投影出來的情緒,根本無法違抗詭鏡,做出對嬴無忌不利的事情。


    他轉頭瞅向嬴十三,不由嘿嘿一笑:“十三爺,你演技可真好!這群人就是賤骨頭,好聲好氣跟他們談條件他們不接受,非要威脅威脅他們才舒坦。”


    他嘴都快笑歪了。


    二十多個兵人境強者,現在已經盡歸他所有。


    試問這天下,除了各國的君王,還有誰手下有這麽多高手?


    “嗬……”


    嬴十三白了他一眼,神情有些無奈。


    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居然還要配合這些年輕人來演戲。


    去騙。


    去偷襲。


    他嬴十三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做過這麽埋汰的事情。


    要不是這些為我教妖人做事更埋汰,他還真未必能說服自己聽嬴無忌的。


    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按照事先約定的事情,這兩隻大妖交給我處理!”


    “得嘞!”


    嬴無忌眉開眼笑。


    他能看得出來,嬴十三很看重這兩個大妖。


    準確說,是看重那個狐妖胡糊糊。


    畢竟這是他妻子胡翠花的摯友。


    大妖放在人族王朝,稱之為禁忌一點也不過分,落在趙暨手中,大概率隻有殞命的結局,也隻有幫嬴無忌搞定這些高手,他才有跟趙暨談判的資格。


    這也是他昨天就跟嬴無忌商量好的。


    想必嬴無忌已經跟趙暨說通了。


    他轉身走向角落。


    那棵大樹無風自動,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似是警戒的聲音。


    待到嬴十三走得足夠近了,金錦荊飛快化作人形,一手把半昏迷的胡糊糊藏到身後,另一隻手虛握,操控著無數藤蔓荊條,一臉戒備地看著嬴十三。


    嬴十三瞅了她一眼。


    感覺這個植物娘智商真的不高。


    但胡糊糊為什麽還處於半昏迷的狀態?


    他抬頭望了一眼。


    本我虛影趕緊解釋道:“我沒有故意針對她,是她太不經打了!”


    嬴十三這才點了點頭,雖說大妖都能化形,智慧也不低,但大多都是依照著本能生存,被本我規則影響一點也不奇怪。


    他瞥了一眼金錦荊,沉聲道:“你應該也能看出我對她沒有殺意,現在你們已經陷入絕境,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跟我走!”


    金錦荊沉默了許久。


    最終點了點頭。


    嬴十三看向另一頭,他已經安排自己的仆從有序離開了。


    每通過一個人,天空都會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嘶……”


    “嘶……”


    “嘶……”


    本我虛影叫苦不迭。


    要裂開了!


    但又生怕嬴無忌對他動殺心,一點牢騷都不敢發,就更別提阻止了。


    嬴無忌衝十三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最後才衝天空的本我虛影招了招手:“給我滾下來!”


    本我虛影:“……”


    雖然不情願。


    但他還是乖乖地跳落在地上。


    嬴無忌拍了拍他的臉:“暝都我還留著有用,暫且留你一命。不過……”


    說到最後。


    他頓時話鋒一轉。


    暝都本我打了一個哆嗦,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您還有什麽吩咐?”


    以前還有丹青可以利用與之抗衡,現在他完全成為了砧板上的魚肉,可不得好好討好這個刀俎?


    嬴無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像安邑這樣的地方,你還能幫我造多少塊?”


    他之前就聽薑樂清說過。


    暝都盡頭出現,所有規則都在這裏具象化,對於暝都的影響都會整體變低很多。


    等到暝都盡頭再次消失,這些規則就會慢慢恢複到正常水平。


    但因為牧野碑被砍,安邑的規則受到了擾亂,薑樂清用薑太公留下的陣法,把這裏改造成一個穩定的大後方。


    姬峒似乎也掌握了這種操作手法。


    不過。


    這都需要一個前提條件。


    那就是暝都盡頭出現。


    眼前的這個小老弟應該能知道不少內情。


    嬴無忌在差點折在了這裏,當然不能讓這小老弟全身而退,不割下幾塊肉,他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本我虛影臉色有些難看。


    但下一刻。


    嬴無忌的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立刻換了一張燦爛的笑容,口齒流利地解答道:“這個其實也不難,你可以把每一種規則都看做無數條絲線的聚合物,操縱著暝都每一寸地方。


    牧野碑這種強行改變規則的物件,卻是把所有血脈規則的絲線強行束縛到了一起,然後通過他來輻射整個世界。


    這裏血脈規則的絲線最多,其他絲線自然也就越少。


    血脈規則絲線斷掉之後,本來應該被其他絲線慢慢填充。


    但這個時候,規則在我這裏顯化,導致其他絲線填充不過去,就形成了一片空地。


    薑姓王室和為我教掌握的秘法,都是對空地進行保護。


    隻要你能斬斷某一個地方所有的絲線,再配合暝都盡頭出現,以及隔絕絲線的陣法,那這種土地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但這樣的土地,也基本擺脫了暝都的掌控,也不算大世界的鏡像。


    一片兩片還好。


    暝都的結構尚且能夠承受。


    但如果變多,暝都這個提線木偶就會徹底失去控製。


    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自己崩潰。”


    “原來如此!”


    嬴無忌若有所思,暝都這方世界,的確有些太卑微,通過規則絲線錨在大世界上,一邊害怕被大世界發現,一邊又不能斷了所有絲線。


    本我虛影急切道:“所以想要真正掌控暝都,還是得你跟我融合。這樣的話,暝都裏的一切你都能操控。”


    “看得出來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嬴無忌忍不住笑道:“你不是說還能承受一片地方麽?你就說如果我能斬斷那片地方的規則,你能不能配合,再幫我安置一片地產出來。”


    本我虛影:“我……”


    嬴無忌晃了晃手裏的含光劍:“姬峒殺不了你,但我能殺,你好好考慮清楚。”


    本我虛影咬了咬牙:“可以!但牧野碑這種束縛大量絲線的物件隻有一個,想要達成同樣的條件,至少要能造出和牧野碑等同的神物。這點屬於斡旋造化,我可幫不了你。”


    “放心!不用你操心!”


    嬴無忌拍了拍本我虛影的臉,看另外一邊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便衝本我虛影擺了擺手,也從裂縫裏離開了。


    暝都盡頭剛才還算熱鬧。


    轉眼間就變得冷冷清清。


    本我規則剛才怕的要命,生怕裂縫被那麽多人撐裂了,現在卻有些悵然若失。


    他覺得這一番變故下來。


    自己好像成了失貞的小寡婦。


    不僅被嬴無忌抓住了小辮子。


    還被他拿到了自己家的鑰匙。


    隻要他心血來潮,隨便什麽時候都能進來,按著自己來一發。


    “血虧啊!”


    ……


    重黎殿。


    趙暨看著那些被大內侍衛押下去的兵人境高手們,不由笑得合不攏嘴,沒想到嬴無忌居然還真的把它們製服了。


    接近三十個兵人境高手,的確是一股非常恐怖的力量。


    十分適合掌握在嬴無忌手上。


    經他手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畢竟這些都是為我教的妖人,他們的存在隻能擴充嬴無忌的實力,卻擴充不了他的勢力,剛剛好。


    至於那兩個大妖……


    趙暨身體微微前傾,看向嬴十三:“十三前輩,你是長輩,你的想法無忌已經跟我說了,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放過他們迴妖域並不難。


    但你身為顓頊後人,應該清楚妖族的危害。


    所以孤的意思是,放他們迴妖域之前,應當徹底廢除他們的修為。”


    嬴十三瞳孔縮了縮。


    雖然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


    但趙暨提出的這個方案,的確已經是最仁慈的了。


    正準備同意。


    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且慢!”


    胡糊糊上前一步:“這位人族陛下,我有話要說。”


    脫離了暝都盡頭之後。


    她腦袋瞬間就清醒了。


    又恢複了之前淡定從容的模樣。


    趙暨上下打量著她,目光之中並沒有什麽興致。


    他有興趣跟任何人做交易。


    唯獨妖族沒有。


    廢掉他們的修為,以絕後患,這是最簡單省心的方法。


    胡糊糊好像並沒有察覺這種審視的目光,隻是掩嘴輕笑道:“人族陛下,我們妖域實力為尊,廢掉我們的修為再放逐迴去,跟殺掉我們並沒有什麽區別。


    人族有一句古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還有另一個成語,叫做戴罪立功。


    奴家覺得,我們能給黎國帶來的好處,應當遠大於威脅!”


    “哦?”


    趙暨挑了挑眉毛,不知她哪裏來的自信說出這種話。


    其他人也把目光投向了胡糊糊。


    嬴無忌咂吧咂吧嘴,感覺這個狐妖,好像並不像他第一印象中那般衝動易怒。


    之前那般表現,很有可能是暝都的影響。


    現在還是相當冷靜的。


    胡糊糊笑容從容:“我們從北麵而來,路過了大黎新地,發現還有許多荒地尚未開墾。實不相瞞,我有一位牛族朋友,能一化三十七,隻要農械足夠,幾日便能開墾千畝良田。


    那頭牛很倔,你們人族勸不動他。


    但我可以!”


    趙寧:“……”


    嬴無忌:“……”


    嬴十三:“……”


    一聽到種地。


    趙暨眼睛終於亮了亮,但想了想,還是擺了擺手:“我大黎子民,自己開荒便可,還沒到離了這三十七頭牛就活不成的地步。”


    胡糊糊笑著擺手:“陛下說的自然有理,隻是北境實在太大了,而且土地良莠不齊,有的地方水草豐茂,有的地方卻土壤貧瘠。


    即便有黎王室祖傳的因天就地神通,能夠用來施雲布雨,想要轉變成良田,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


    我看黎國百姓開墾的,恐怕也隻有本來就比較肥沃的地方吧?


    那麽大一片地空著不用,陛下就不覺得浪費麽?”


    趙暨若有所思:“那你有什麽高見呢?”


    胡糊糊深吸一口氣:“我的那位牛族朋友,很能吃,也很能拉……”


    眾人:“……”


    胡糊糊也感覺這個話題有些上不了台麵,但還是接著朝下說道:“三年的時間,他能將北境所有的荒地都開墾完畢。你們開荒廢棄的草料,他能全部吃完,然後化作肥料。”


    眾人:“……”


    就是這麽能屙?


    胡糊糊指著一旁的金錦荊繼續說道:“還有我這位朋友,她的本命妖術乃是催動萬物生機,隻要土壤肥力足夠,她能讓你們糧食產量提高三倍。”


    眾人:“……”


    在場眾人麵麵相覷。


    嬴無忌也有些麻了,這是逮著黎國的寄點戳啊!


    現在新地形勢一片大好,未來可期。


    但未來可期。


    還有一層意思就是現在不行。


    截至目前,全是投入,沒有迴報。


    第一茬糧食能不能迴血,至關重要。


    牛犇犇加金錦荊這兩個大妖的組合,未免太恐怖了。


    一時間。


    他甚至有些懷疑。


    這三個大妖到底是來坑害自己的,還是來送溫暖的。


    關鍵是這胡糊糊說得也太順了。


    不僅對黎國的現狀很清楚,想出的策略也無比清晰。


    一看就是提前做過功課的。


    這個狐妖,來黎國究竟是為了什麽?


    千裏送?


    胡糊糊抬頭望向趙暨:“陛下!你覺得如何?”


    趙暨思忖良久,眯了眯眼睛道:“孤覺得甚好!寧兒,送這兩位妖族朋友下去休息,好吃好喝招待,十日後啟程前往新地,與牛族朋友匯合!”


    “兒臣領命!”


    趙寧深吸了一口氣,衝趙暨行了一個禮,便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請!”


    接著。


    便帶著胡糊糊和金錦荊離開了。


    從頭到尾,金錦荊沒有提出任何異議,看來是對胡糊糊百分之百的信任。


    嬴無忌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


    感覺這胡糊糊隱隱有些問題,好像在預謀著要坑誰。


    但究竟是坑人族,還是坑妖族。


    還真有些不確定。


    不過趙暨也是一個千年老油條,由他跟金錦荊鬥智鬥勇。


    就不勞自己操心了。


    金錦荊臨走的時候,轉身看了嬴十三一眼,目光中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嬴十三見兩人保住了性命,也衝趙暨拱了拱手:“既然這樣,那我也告辭了!”


    看到趙暨點頭。


    便直接劈開空間離開。


    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大殿裏麵空蕩蕩的,隻剩下了寥寥幾個人。


    趙暨笑眯眯地看向花朝:“花朝,此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麽賞賜啊?”


    “民女自認無功,所以不敢要賞賜!”


    花朝連忙欠身道,她已經知曉了趙寧身份的秘密,王室卻沒有對她動殺機,隻是派人暗中保護。


    這一切。


    都是羅偃在其中斡旋的緣故。


    以前她不願意承認。


    但現在……


    她的心緒有些複雜,抬頭看向趙暨:“不過民女還有一事相求!”


    趙暨目光微動:“但說無妨!”


    花朝神色有些掙紮:“我希望……我父親能夠安享晚年!”


    她對政治不敏感。


    但卻聽白儀講了很多事情。


    羅偃執行變法,本來就將趙氏和移居新地的小家族得罪了不輕,斷然沒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不管後果有多麽嚴重。


    都不能怪罪到王室的身上。


    而是羅偃本人一心求死。


    而且羅偃幾乎給花婉秋奉獻了所有心頭血,儼然已經沒有活路了。


    但她還是希望,羅偃能安享晚年……


    趙暨輕歎了一口氣:“你說的安享晚年,是有一個體麵的離開方式,還是臨走之前了卻所有的夙願?”


    “這……”


    花朝有些遲疑。


    趙暨看著她,微微笑了笑:“孤認為!決定羅相能否安享晚年的並不是孤,而是你!”


    花朝:“……”


    趙暨繼續說道:“相府尚且有一天安寧,即便明日朝會過了,想必也能爭取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究竟作何抉擇,還是看你怎麽樣!”


    花朝神情有些掙紮,卻也隻能道謝,隨後便默默站到了一邊。


    巫霜序這個時候才有機會上前一步:“陛下!下臣有事請求!”


    “請講!”


    趙暨神色微凜,他當然清楚巫霜序的來路。


    有白家老道這層身份在,巫霜序絕對稱得上自己人。


    外加她本身就做了不少功績。


    對於這種後起之秀,隻要提的要求不過分,趙暨一向是有求必應。


    巫霜序拱了拱手:“此次暝都安邑一戰,乃是黎齊兩國的交易,若所料不錯,其後必有我師兄的手筆。薑太淵私自行動,差點壞了大勢,已經觸犯了門規,但我卻無法尋到他的蹤跡。


    如今安邑一戰已經塵埃落定。


    馬上黎齊兩國就要談判,此乃薑姓王室能否起死迴生的重中之重。


    我認為薑太淵作為薑姓王室舉足輕重的人物,應當親自出席這次談判。


    此事乃是下臣以公事私,有違律法。


    但還望陛下能夠考慮一下。”


    趙暨皺眉沉思。


    對於這個薑太淵,他當然也沒有任何好感。


    一門心思想要借大勢之利,獲取所謂“二聖”好感,卻險些把嬴無忌坑害在亂賊塚盤之中。


    雖然幫嬴趙兩家解決了生育詛咒的事情。


    但也坑得嬴無忌險死還生。


    外加蠱惑李采潭拆黎國王室鎮守的顓頊印,這種事情就更加罪不可恕了。


    更過分的是。


    居然還想趁著劍仙大會跟乾王勾結,用鏡中虛影置換嬴無忌的本魂。


    若真被他成功了,該會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


    這個人。


    嬴無忌想殺。


    趙暨也想殺!


    這種人,腦袋裏除了複國什麽都沒有。


    為了複國,能幹出各種沒有下限的事情。


    趙暨目光微肅,深吸一口氣道:“放心!孤可擬國書,若是薑太淵不親自來臨,那這場談判就做不了數。”


    巫霜序拱手稱是:“多謝陛下!”


    如此一來。


    這一連串的事件,就此落下了帷幕。


    幾人相繼告辭,乘馬車離開了王宮。


    ……


    馬車轆轆前行。


    王宮離駙馬府很近,攏共不到半刻鍾的路程。


    花朝卻情緒低落,絲毫看不到半分迴家的喜悅。


    嬴無忌輕歎一口氣,直接撩開門簾,衝馬夫說道:“掉頭,去丞相府!”


    “哎?”


    花朝嚇了一跳,還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卻有些說不出口。


    猶豫了良久,她輕輕靠在嬴無忌的身上:“無忌!你說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這還不懂事啊?”


    嬴無忌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這還懂事啊?”


    花朝眼神有些迷茫:“以前我看不起羅相,覺得他為了榮華富貴,拋妻棄子,天下少有男子能像他這般負心。我甚至有些看不起我娘,為什麽負心人都這麽對她了,她臨死前卻還是要逼著我來絳城認親。


    她明明都跟我解釋過了。


    可我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整日守著自己臆想出來的不堪迴憶,傷害完這個人傷害那個人。


    我娘尚且能放下一起,去成全她心中的英雄。


    我卻那麽小心眼。


    昨日……


    我甚至有種想法,幹脆把卷軸毀掉,讓你一輩子待在那個地方就好了。


    我是不是太惡毒了?”


    嬴無忌輕輕擦拭了她眼角的淚水:“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如果僅僅有過幾次陰暗的想法就算壞人,那我指不定已經被殺頭幾次了。


    你娘的確願意成全羅相,但心中不可能沒有怨氣,不然你的執念不可能根深蒂固。


    羅相雖然有好心,但態度頑固,卻也算不得合格的父親。


    就像我。


    雖然是真心想對你好。


    卻也為了讓你不要離開我,而使出了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關鍵是……


    你願意原諒麽?”


    花朝雙眼失神了片刻,趕緊說道:“我當然願意原諒啊!”


    嬴無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那你這麽好,又為什麽會認為自己這小小的任性,不值得被原諒呢?”


    也正在這時。


    馬車停住了。


    停在了相府的後門。


    在嬴無忌鼓勵的目光中,花朝探出了馬車。


    門前。


    一個頭發花白的暮年已經等候多時。


    見到花朝下車,神情頓時有些緊張,生出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逃跑。


    但他死死地抓住了門框,遏止住了這個念頭。


    老淚縱橫,聲音顫抖,卻仍然假裝平靜:“來了!”


    花朝緩步走去,拱起雙手,深深行了一個禮:“拜見父親大人!”


    ……


    城北。


    一處隱蔽的院子。


    姬峒看著各路手下傳遞來的所有消息,終於理清楚了這件事內在的脈絡。


    他長長地出了口氣:“老白,青衣,你們好深的心機啊!”


    這次他自認掌控全局,不論如何都能將嬴無忌置於死地。


    卻不曾想,最後一敗塗地。


    不僅嬴無忌安心逃出來了。


    就連丹青妙術自己都沒有掌握。


    就更別提輪迴之法了。


    南宮燕從書案下鑽了出來,擦拭了擦拭嘴角,輕聲勸慰道:“王爺莫要動怒,勝敗乃兵家常事,下次重新來過便可!”


    姬峒笑容中沒有一絲挫敗:“那是自然!”


    南宮燕莞爾一笑:“那我繼續了?”


    說罷,又準備鑽到書案下麵。


    姬峒卻製止了她:“不必!下一步棋可以開始走了!”


    “是!”


    南宮燕連忙給他整理好衣物,飛快催動自己的真氣投影。


    下一步。


    姬峒要好好設計一下羅偃的死法。


    以及……趙寧身敗名裂的方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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