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觀趙兄,有趙王之姿!”


    一席話,讓密室裏麵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但慢慢的,一縷別樣的聲音開始顯現。


    一開始是心跳。


    再後來是唿吸。


    越來越重。


    像天雷怒鳴。


    像狂風唿嘯。


    趙郢的胸腔劇烈地起伏著,眼眸之中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爬滿了血絲。


    “趙王”!


    這兩個字狠狠地刺激到了他。


    是啊!


    我為什麽不能當趙王?


    別提什麽王室正統,趙寧若真是女兒身,除非趙暨把趙契那個廢物給扶上去,不然王室這一脈就算是絕嗣了。


    王室絕嗣,自然由宗室順位繼承。


    趙暨的那一脈,都是由宗室補位來的。


    憑什麽到這一代就不行?


    若真是選一個人登基。


    試問這偌大的宗室,誰最舉足輕重,誰最德高望重?


    除了老夫!


    還能有誰?


    不過很快,趙郢的情緒就平靜了下來,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多年不見,並肩王惑人心智的手段又高明了不少。”


    姬峒被識破手段,既不氣惱也不羞慚,擺手笑道:“本王從來不用這些鬼蜮手段,隻是有一些話語,恰好說出了長平侯心中所想。”


    趙郢神情一凜,飛快檢查自己的精神狀態。


    果真找不到被施術法的痕跡。


    他戒備地看了一眼姬峒,沒想到他的手段已經高到了如此的地步。


    若不是自己已經領悟了一種神通,突破至了悟神境,恐怕還真就著了他的道。


    他冷哼一聲:“黎國隻有黎王,沒有趙王,宗室王室同氣連枝,並肩王就不要枉費心機了!”


    姬峒不急不慢地說道:“隻是趙暨不尊周禮,罔顧祖宗之法,實乃取死之道,如今乃是趙氏生死存亡之秋,長平侯身為族中智者,難道要坐視不理麽?”


    趙郢微微垂著眼皮,像是在發呆,好似根本就沒在聽他在說什麽。


    姬峒早就料到他是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隻是淡淡地說道:“周天子統治中原千餘年,從未排擠過異姓諸侯,哪怕現在組建姬姓聯盟,也不過是看有些不安分的人欲圖謀變法,想要撥亂反正,繼續奉行祖宗之法而已。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趙暨此次變法,不尊周禮,已然觸怒於天。


    所以才有妖族蠻夷來犯!


    長久下去,趙氏焉存?


    長平侯是聰明人,自然清楚姬姓聯盟沒有不成的道理。


    若趙氏繼續一意孤行,必將與乾國一並成為姬姓敵視的對象。


    本王相信以長平侯對趙氏的赤膽忠心,願為趙氏赴湯蹈火。


    但……值得麽?


    隻為一個狂妄自大的君王?


    還有一個女扮男裝的太子?


    趙氏毀於他們手中。


    值得麽?”


    他的聲音很有蠱惑性。


    但趙郢卻聽笑了:“並肩王想得可真周到,居然連開脫的理由都替本王想好了。”


    他不瞎。


    變法好不好。


    他能不知道麽?


    之所以要阻止變法。


    不是因為他覺得變法不好。


    而是變法的好處,他居然一口都沒有吃到。


    他神情中帶著一絲戾氣:“隻是這理由,實在太過蹩腳了些!”


    姬峒笑容平靜:“本王倉促想出來的理由,自然不如長平侯深思熟慮想出來的周全,不過已經足夠了。長平侯是個聰明人,做不做,如何做,想必心中比我更明白。破解胎化易形的秘法就在這,長平侯自己好好思量。”


    說罷,便放下了一塊玉簡。


    在他起身的時候,牆上好似多出了一團陰影,渲染開來讓整麵牆壁都猶如一麵水墨畫一般。


    他徑直踏去,走到牆麵的時候,並未與牆麵相撞,身軀好似同樣變成了水墨畫,與畫紙融為了一體。


    南宮燕跟了上去,在身體即將水墨化的時候,迴頭瞪了趙郢一眼,好似對他剛才的無禮表現十分不滿。


    不過隻是短暫的停頓,就飛快跟了上去。


    待到兩個身影全都融入水墨之後,牆麵重新變迴了原樣。


    房間裏隻留下了趙郢一人。


    他看著桌上的玉簡。


    神情雖然凝重,卻沒有絲毫猶豫,便把玉簡揣到了懷裏。


    離開密室之後。


    趙賁還在外麵等待,見到趙郢之後,飛快行禮。


    趙郢看著自己大兒子挺拔的身姿,臉龐露出了一絲笑容,喚他過來吩咐了幾句。


    聽到趙郢的吩咐。


    趙賁神情變得精彩無比,有驚懼,同時又有渴望,驚疑不定地問道:“父親,我們當真要如此麽?”


    “那是自然!”


    趙郢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無比鄭重:“吾兒有大帝之姿!”


    趙賁瞳孔渙散了一陣,旋即鄭重行禮:“孩兒定然不負父親期望!”


    ……


    另一頭。


    不知是何空間。


    姬峒和南宮燕就這麽一前一後走著。


    走著走著。


    南宮燕忍不住了:“那姓趙的真不知好歹,憑什麽這麽對待王爺?”


    姬峒淡笑道:“你我去之前,便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既然還是決定去了,又何必因為這個氣惱。”


    南宮燕還是有些忿忿不平:“可我就是為了王爺不值嘛!王爺你答應我,到時讓我親手殺了這個老家夥!”


    “好好好!”


    姬峒停下腳步,轉過身去,溺愛地撫摸著南宮燕的臉蛋。


    南宮燕仿佛感覺到了莫大的榮幸,乖巧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雙腿慢慢屈下,跪伏在地上便準備扯姬峒的腰帶。


    “正事要緊!”


    姬峒阻止了她的動作。


    南宮燕有些委屈,不過還是站起身子,這才朝四周望了一眼,驚疑道:“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四周景色動人。


    卻不是真實的景物。


    而是水墨勾勒出來的。


    而自己的身軀,也是水墨畫風。


    可偏偏讓人感覺無比真實。


    空氣清晰。


    心跳有力。


    甚至血流與真氣,都如往常一般圓潤自如。


    這個地方,有些怪。


    姬峒淡笑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說罷,便向前走去。


    不一會兒就帶著南宮燕來到了一座竹屋前麵。


    竹屋前,一個水墨狀的男子,正在作畫。


    他的筆尖無數墨絲蔓延,形成了一個個奇怪的符文,但這些符文落在紙上,卻隻是普通的筆鋒。


    一筆一筆勾勒。


    最終形成了一個青年的模樣。


    青年身材挺拔,臉上帶著高傲和若有若無的戾氣。


    而黑色墨水畫出的人物,身體卻泛著淡淡的金光。


    這個青年。


    南宮燕很熟悉:“嬴無缺?”


    姬峒沒有迴答,而是衝丹青拱了拱手:“丹青兄功力見長啊,隻用了一幅畫,便掌握了顓頊帝軀的畫法,若他日陰司能成,隻需二十年的時間,便能擁有無數青年俊傑!”


    丹青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如此帝軀徒有其形,沒有帝血的支持,便猶如雞肋。即便把整個牧野碑都融了,又能畫出多少帝軀?比起我師父,我還是差得太遠了。”


    “尊師的風采,的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姬峒也露出的敬仰孺慕的神色:“對了,丹青兄!尊師何時才能重現人間?”


    丹青沒有說話。


    而是戒備地望了一眼南宮燕。


    姬峒會意,摩挲著南宮燕的臉頰,說了幾句話。


    南宮燕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離開竹屋。


    丹青畫筆輕揮,便形成了一麵墨幕,將整片竹屋籠罩。


    他臉色微僵:“不太順利!”


    姬峒挑了挑眉毛:“為何?”


    丹青神情木然:“我師父的那幅作品被保護的很好,不僅有宮中高手暗中保護,還有含光劍靈藏匿身旁。莫說逆轉成畫,削減繁冗筆鋒,我就連接近都是難之又難。”


    姬峒問道:“那魔種呢?”


    “魔種也不見爆發的跡象!”


    丹青的眼神閃過一絲怒意:“白石老道當真可惡至極,吾師尊何等風華絕代,卻被他化作了如此平凡庸俗之女子!”


    姬峒深以為然:“確實如此!青衣前輩落得如此下場,的確讓人唏噓。隻是不知丹青兄,如今尚有幾分把握?”


    丹青神色凝重,並沒有直接迴答這個問題:“隻有花朝魔種爆發,本我重現,我才有把握逆人成畫,重現吾師風采。還需要烏問與嬴十三的心頭血,一滴便可。但這些條件,我一個都達不成。”


    “交予我便是!”


    姬峒淡淡一笑:“不過我好奇的是,丹青兄當真找到青衣前輩的遺產了?”


    丹青點頭:“那是自然!吾師之丹青妙法,早已超脫了原本的軀殼,乃是觸碰宇宙本源的存在。若想被人所取,要麽藏匿於暝都盡頭,要麽藏匿於她的本我之中。


    隻可惜,我的丹青之術未學完整,必須去暝都盡頭重新參悟。


    而吾師這邊……”


    姬峒淡笑:“並非難事,丹青兄盡管去便是!此次必定功成,屆時伱為陰司之主,我為現世之王,一起實現青衣前輩未竟之遺願,成就盛世,讓青衣前輩安渡一生。”


    丹青點頭:“甚好!”


    姬峒笑道:“那丹青兄便放心將筆墨畫作交予我便好。”


    丹青眉頭一擰,並沒有完全信他:“烏問與嬴十三,都是世上罕有的高手,想要取得他們的心頭血,並非易事,你打算怎麽得到?


    吾師之本我,更是她親手隱匿,絕非魔種能夠完全催發,催發之人,必須要無比了解吾師。


    不知並肩王憑什麽能夠做到!”


    姬峒忍不住笑著擺手:“世人皆認為我貴為周室並肩王,卻自毀身價與為我教合作,但誰人又知道我與為我教合作的真正原因?”


    丹青神色凝重:“你什麽意思?”


    姬峒沒有說話,而是變幻了一副模樣。


    容貌俊朗。


    卻又戾氣橫生。


    跟剛才溫潤如玉的模樣一點也不一樣。


    丹青看到這副容顏,不由一驚:“你是……”


    姬峒沒有給他繼續朝下說的時間,又變化了另外一副模樣。


    這個形象老態龍鍾。


    神態清矍卻又不苟言笑。


    一顰一顧,都帶著若隱若現的威嚴。


    丹青瞳孔一縮,像是看到了極其離譜的事情:“你居然也是……”


    姬峒笑著打斷:“丹青兄!我現在問你,我可否取得烏問的心頭血?”


    丹青驚魂未定,隻覺口幹舌燥得很,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能!”


    姬峒又問道:“那我是否算得上對尊師極為了解?”


    丹青咬牙:“算!”


    姬峒微微一笑:“嬴十三確實比較麻煩,不過隻要時機合適,取得他心頭血也並非難事,丹青兄可信我?”


    丹青猶豫了一會兒。


    右手一揮。


    便有一卷畫軸落在了姬峒手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支筆,與暗紅色的墨塊。


    姬峒打開一看,發現上麵是無數幾位複雜的紋路形成的人形。


    其中,接近四分之一的區域已經被血色點亮,想必就是丹青自己的心頭血。


    另外的部分,便是丹青所要的東西。


    而在人形紋路的中心,也就是心髒的部位,卻形成了紋路斷層,這部分畫紙,一片空白。


    正是空餘出來的本我。


    隻要將花朝本我全部激發,逆轉成畫,再削去屬於花朝的部分,將紋路填上,便能讓青衣重現於世。


    丹青語氣微沉:“我已將身家性命托付於你,還請教主不要讓我失望!”


    姬峒雙眼之中露出了狂熱的神采:“丹青兄盡管去便是,你我聯手,此舉必成!屆時莫說為我教,整個天下我都願與丹青兄共享!”


    丹青木著臉,糾正道:“我沒有野心,隻是想替師尊完成遺願,並讓她親眼目睹盛世的落成,僅此而已!肯將畫卷交付與你,無非是感覺,教主是最適合幫我完成這件事的人而已!”


    說罷。


    正對著牆麵,盤膝坐下。


    牆上掛著一副畫卷,並非丹青妙法之作,隻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畫。


    畫中一女子,站在山崖之上,遙遙望著遠處的村舍城鎮,神情無比向往。


    他背對著姬峒。


    正如畫中女子背對著他。


    揮了揮手:“教主請迴吧!”


    姬峒淡笑著拱手:“告辭!”


    墨幕消散。


    姬峒將畫卷筆墨都收了起來,大踏步離開了竹屋。


    南宮燕已經等了許久,見到他過來,笑著迎了上來:“王爺!這個丹青識相麽?”


    “還算識相。”


    “這麽說,東西拿到了?”


    “自然拿到了。”


    “也是!”


    南宮燕抬頭看著姬峒的臉,眼神充滿著仰慕和崇拜:“王爺可是為我教的教主,他又豈有拒絕的道理?”


    姬峒笑著撫了撫她的臉頰,語氣卻無比認真地糾正道:“教主之位,並非一種權力,而是一種信念。他拒絕不了的並非是我,而是這種信念。”


    南宮燕似懂非懂,但也沒有想要弄清楚的意思,重重點頭道:“王爺說的對!”


    “走吧!”


    姬峒淡笑。


    南宮燕卻挽著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撒嬌道:“王爺!我還想問一下,剛才他給你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姬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搖頭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甘霖娘的姬峒!”


    暝都的某處地方,嬴無忌忍不住大罵出聲。


    他早就通過南宮燕的表現,知曉了姬峒就是為我教教主這件事情。


    既然是為我教教主。


    那麽搞出什麽事情也都算正常。


    一開始嬴無忌也沒有特別氣。


    結果這貨,先是針對趙寧女兒身做文章,又是見了一麵剛暗算花朝不久的丹青。


    這特麽的能忍?


    但既然是為我教教主,能駕馭這麽多悟神境強者,其本身實力定然不弱。


    直接滅他不太現實。


    但姬峒……


    想要如此明目張膽地出現在絳城應該也不太可能吧?


    而且身邊還有一個口嫌體正直的劍靈大姐。


    之前的時候,自己也凝了一個身外化身放在了花朝的身旁。


    姬峒究竟打算怎麽下手?


    但仔細想想。


    姬峒可能並不是想對花朝下手。


    因為丹青的目的,是想讓青衣重現人世間。


    但青衣乃是真正的聖人,而且掌握了超絕的力量,站在為我教乃至周天子的角度,都是不能容忍的存在。


    他沒有讓青衣重現的理由。


    所以他找丹青的目的,是為了花朝,丹青應該沒有理由讓他參與。


    但也不完全排除這個可能。


    因為嬴無忌發現了自己目前邏輯鏈裏麵有一個bug,那就是姬峒是並肩王,同時又是為我教的教主。


    南宮燕是他的人,並且第一次來絳城,就是為了完成周王室的任務。


    任務的目的地是暝都安邑的牧野碑,牧野碑周圍都是為我教的人。


    但南宮燕,卻必須帶領周王室的人,躲著為我教完成任務。


    最後還因為為我教險些功虧一簣。


    周王室跟為我教有利益衝突不假,可以理解為姬峒為了藏身份牌,不能強行組織這場衝突,但嬴無忌覺得,以姬峒的布局能力,不至於連讓為我教在安邑的警戒力量短暫下降都做不到。


    所以。


    姬峒這個教主,對為我教本身就有防備?


    那這個防備的立場起源又是什麽?


    還是說,姬峒還有別的身份牌?


    這個身份牌,會不會導致丹青徹底倒向他?


    嬴無忌大腦高速運轉,但現在知道的信息實在太少,憑空猜想除了糟心,什麽都得不到。


    他瞅向一旁的嬴十三:“十三爺,您認識姬峒麽?”


    “姬峒?”


    嬴十三想了想:“就那個周天子的胞弟?聽說過名字,不熟!我當時在道上混的時候,這小子還在吃奶呢。”


    嬴無忌撇了撇嘴:“人家現在是為我教的教主,保底也是個悟神境了吧?您怎麽還在兵人境混啊?”


    “哎?”


    嬴十三有些詫異:“這個年齡能有此成就,的確算個青年俊傑,不過放眼整個悟神境,單打獨鬥能勝過我的,也寥寥無幾。等我悟透這個神通,殺他們如殺狗!”


    也不知道這是嘴硬還是自信。


    不過他說的的確沒錯。


    兵人境與悟神境相差的隻有神通。


    悟神境與聖人境相差的,除了神通數量,就隻有那顆聖人之心和攏佑門生的能力。


    隻論個人實力,聖人境都未必能穩壓兵人境,更何況區區悟神境?


    兵人境之下,隻有實力境界的劃分。


    兵人境之上,卻是規則領悟和心境的差別。


    一旁的羋星璃有些詫異:“並肩王就是為我教教主,這麽隱秘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嬴無忌自然不能將全部實情相告,但現在有心事煩憂,思索再三,還是講了一些。


    多是姬峒和丹青相見的事情。


    聽完之後。


    嬴十三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我說你小子怎麽愁眉苦臉的,原來又想娘們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丹青視青衣為師為母,基本上不會讓青衣的安全假手於人。


    姬峒即便說的天花亂墜,他的目的也絕對不是讓青衣重現世間,而是利用青衣得到完滿的輪迴之法。


    他們之間,有根本的矛盾。


    即便可以放下這個矛盾短暫聯手,也絕對不可能功成!”


    “為什麽不能?”


    嬴無忌有些好奇。


    嬴十三深吸了一口氣,遙遙地望向天邊:“你知道為什麽我明明那麽希望青衣重現,卻為何從來沒有考慮過選擇幫助丹青麽?”


    嬴無忌答道:“因為你知道,這不是青衣前輩所願!”


    嬴十三苦笑著搖了搖頭:“這隻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理由,真實原因是……青衣的境界高出我們太多,就連諸家聖人都未必能望其項背。


    丹青妙術在她手中已經變成了輪迴神通,她最滿意的作品,又豈是區區丹青與姬峒能夠改迴來的?


    除非……這兩人已經達到了聖人的境界!


    不然隻能看著花朝無可奈何。”


    嬴無忌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如此說來,的確不用太過揪心。


    嬴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快些把雜念打消,準備啟程吧,暝都可不是任你胡思亂想的地方。”


    “好!”


    嬴無忌點了點頭,控製住自己別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尋到暝都盡頭。


    隻要把魔種的事情解決了,那一切都不用太過擔心。


    若是雜念太多,被暝都影響了心智就不美了。


    現在暝都對本我的放大效應在慢慢減弱,暝都盡頭很可能馬上就要出現了。


    幸虧這次羋星璃這小妞跟來了,居然還真找到了血脈規則在自己身上斷掉的規則絲線,甚至能夠通過這些絲線的軌跡,先為我教一步,找到暝都盡頭。


    這個所謂“盡頭”,按倦子哥的話來說,便是暝都與現世規則絲線所連接的錨點。


    希望順利。


    嬴無忌此行隻是為了解決魔種的方法。


    除了丹青,不想跟任何人發生衝突。


    ……


    新地沃土千裏。


    在鐵製曲轅犁的恐怖效率下,無數百姓積極性極高,外加朝廷調來了不少軍隊協助,僅僅半年的時間,就把適合用作農田的荒地開墾了一半。


    雖然還未種下作物。


    但他們一直都沒有閑著。


    在嬴無忌帶出來的農家學子的指導下,用草木灰等各種奇怪的東西,調節土壤的肥力。


    他們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行。


    但經曆了這麽多事情,還是十分願意相信嬴無忌的。


    如此恐怖的成果,讓魏韓兩家膽戰心驚,若等過冬的作物種下,這些百姓就徹底流不迴來了。


    所以準備暝都安邑戰役的同時。


    他們一邊在新地散布恐慌,一邊將新地的情況和趙氏的動作派密使傳到了狄國。


    北境。


    陰山以北。


    “真是豈有此理!”


    狄國元帥敕樂野狠狠將信件拍在了桌子上。


    他是怎麽都想不到。


    這片狄國故土。


    這片千裏牧場。


    才短短半年的時間。


    居然已經變成了中原人的形狀。


    真是豈有此理!


    當時他就不建議放棄這片土地,狄國內部偏偏有人在那說,這片地方一馬平川,黎國就算占住也守不住,狄國最應該做的就是休養生息,等女人把娃生夠,部落恢複元氣之後,再打迴來也不遲。


    結果,嗬嗬!人家直接就在陰山的隘口給你建要塞城池了。


    而且這大片的牧場被毀壞,就算搶迴來,恐怕都需要不少年退耕還牧!


    這群蠢貨!


    當初就不應該退!


    敕樂野盯著地圖上陰山隘口的城池,目光有些陰沉。


    這些要塞,建造得實在太快了。


    而且據魏韓兩家所說,趙氏的精兵已經於六月下旬抵達,也就是說近二十萬精銳就在這裏駐紮。


    隻憑狄國將士,想要衝破這道屏障,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他目光陰沉。


    直接催動了信件裏麵附帶的傳訊符。


    很快。


    魏桓與韓赭的影像,就直接並排出現在了空氣之中。


    敕樂野盯著眼前的兩人,沒有任何客套:“我需要魏韓兩家,出兵策應我們,不然狄國不會攻打趙氏新地!你們好好考慮一下,如果這二十萬精銳調轉方向去攻打暝都安邑,你們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大帳之中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隨後。


    “撲哧!”


    “撲哧!”


    魏桓和韓赭兩個人都憋不住笑了。


    仿佛聽到了極其好笑的事情。


    敕樂野也不生氣,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們。


    魏桓這才嗤笑道:“敕樂元帥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乾王居然把這等秘聞都透露給了你們。可是那又如何,趙氏已經失去了攻打暝都安邑的能力。”


    敕樂野目光陰鷙:“哦?既然如此,你們又為何附帶兩張傳訊符?兩位這是擔心我們狄國將士打得不夠賣力,沒辦法把我們故土的兩腳羊趕迴你們魏韓兩土?”


    聽到這話。


    魏桓和韓赭兩人齊齊沉默了一下。


    他們的確沒想到,這個敕樂野居然對於中原的情況這麽了解。


    臉上譏笑之意消散不見。


    因為他們的確需要狄國軍隊賣力打仗。


    韓赭淡淡一笑:“這片千裏牧場原本是狄國所有,如今被趙氏強占了去,這本來就是狄國與趙氏的仇怨,我等不過隻是想趁一個東風。


    如今韓魏仍屬於黎國,自然要盡到臣子的本分,出兵攻打趙氏,這是要被中原貴族戳脊梁骨的。


    能透露此等消息給敕樂元帥,已經是仁至義盡。


    收複故土本來就需要流血。


    敕樂元帥若是連三座泥糊的城池都怕,大可以現在就班師北歸,我們韓魏兩家絕不阻攔。


    隻是這不戰而退的罵名,恐怕就該由敕樂元帥背負了。”


    敕樂野冷笑一聲:“既然這樣,那這罵名,我背了便是,告辭!”


    說罷。


    直接準備傳軍令。


    泥糊的城牆!


    他當然知道那是泥糊的城牆。


    作為狄國軍方一把手,他手底下的探子時時刻刻都在關注這裏的一舉一動,知道這三座城牆就跟草木搭的台子一樣。


    就連裏麵的古怪泥漿,都是剛灌進去不久的。


    可即便是泥,那也不是一般的泥。


    這泥上,能站人。


    弓手在城牆一字排開,就能靠地形的優勢讓狄國將士們喝一壺了。


    若是別的中原國家,帶著攻城器械一起來,當然能靠投石車將這城牆砸得稀爛。


    可惜狄國軍隊都是各個部落拚湊而來的,多是騎兵為主,最不擅長的就是這攻城戰。


    本來強衝一個匯聚二十萬精兵的隘口已經夠困難了,有這三座城在這立著,就算是泥糊的,恐怕也會讓狄國損失慘重。


    想必趙氏的想法也是如此。


    所以才臨時用泥糊了幾座城池。


    很荒誕。


    但很實用。


    眼見敕樂野已經開始下撤兵的命令。


    魏桓這才說道:“我們已經花了大代價,從周王室請來了雨師,暝都盡頭出現之際,陰山以南便會大雨三天。屆時你們發動進攻,到時我看他們幾萬精銳陷進泥漿之中,還有什麽戰鬥力。”


    敕樂野直接中止了軍令,揮了揮手讓傳令兵離開大帳。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魏桓:“既然魏家主有此良策,方才又為什麽藏著掖著?早就聽說你們中原人奸猾,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魏桓冷哼一聲:“誠意已到,還請敕樂元帥不要讓我們失望!”


    說罷。


    大手一揮,傳訊符直接失效。


    韓赭衝敕樂野笑了笑,也取消了傳訊符。


    勾結蠻夷戎狄乃是中原王朝不恥之事。


    點到為止便可。


    不宜有太多的勾連。


    若非魏韓兩家處境實在太過惡劣,他們連看都不會看狄國一眼。


    敕樂野的臉上也終於多出了一絲笑意。


    轉身看向身旁三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人。


    “到時攻城,就仰仗三位出手相助了!”


    這三個身穿鬥篷的人,便是妖族派過來的大妖。


    每一個都有通天的妖法與修為。


    本來這等修為的大妖,進入中原地帶一定會被顓頊印所鎮壓。


    但他們好賴修成了人身,借著狄國部落祭祀的秘法,以巫祝的身份掩蓋了身上的妖力,從而免除一部分顓頊印的壓製。


    而自己手上,更是有幫他們進一步免除壓製的密寶,隻有在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才會給他們使用。


    那牛妖。


    據說覺醒了一絲荒古神牛血脈,現出原身之後,體長四丈,身高兩丈,通體精血無比旺盛,據說僅從身體強度而言,可以比肩一品靈胎的顓頊帝軀,但有如此體量加持,實際破壞力甚至還要更強。


    屬實是攻城的利器。


    即便會被顓頊印壓製不少,趁著大雨撞毀泥糊的城牆,也同樣一點問題都沒有。


    還有一頭樹妖。


    隻要狄國攻入故土,將那些兩腳羊趕迴去。


    樹妖便會立刻施展妖術,以大片生命力頑強的毒荊棘將趙氏隔絕在狄國故土之外。


    兩個大妖,發揮的效果,足以頂得上無數軍隊城牆。


    至於另一個。


    好像是個狐妖。


    擅長惑人心智的法術,隻要趙氏的軍隊陷入一丁點劣勢,她就能在他們心中不斷催生絕望的情緒,並且使得這種情緒蔓延開來,將劣勢轉換成潰勢。


    三個大妖以她為首,牛妖與樹妖唯她馬首是瞻。


    用助陣戰爭,換取削弱顓頊印壓製的秘寶。


    互惠互利。


    狐妖放下手中的烤羊腿,掀下自己的鬥篷,露出了嫵媚至極的臉蛋。


    舔了舔紅唇上的油漬,笑吟吟地踹了一腳旁邊的牛妖。


    “攻城戰就靠你這個憨貨了!”


    旁邊身材魁梧的壯漢一邊掀下鬥篷,一邊不忘啃著青草乳酪,不滿道:“放心!等我出手,那那些兩腳羊的腚眼子嚐嚐牛角的滋味!”


    敕樂野麵色一肅。


    欣喜的同時。


    臀大肌下意識加緊。


    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


    ……


    要塞之中。


    趙賁已經快要瘋了,這場仗他還沒有打,就已經憋屈到了爆炸。


    這場戰役,他是趙寧的副將。


    本來應當順理成章地接管城池布防,結果剛到就被安排在了要塞的軍營裏住下。


    他麾下數百名高層,就被以養精蓄銳為名,安排到同一個院落當中。


    食宿統一供應。


    沒有軍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離開院落。


    而掌控城中布防的,是一個完全忠心於趙暨的將軍,根本沒有給趙賁半分顏麵。


    這些天。


    除了吃好喝好,趙賁覺得自己就跟坐牢一樣。


    根本跟外界取得不了任何聯係。


    他多次試圖聯係趙寧,但都是無功而返。


    在這裏住了幾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士兵在幹什麽!


    就連看一看那泥糊的城牆,仿佛都成了奢望。


    “趙寧!”


    “你可真該死啊!”


    他很明白。


    趙寧這是在戒備自己,甚至有可能想要通過砸好處,取得自己手下的信任。


    但他也隻是略微有些暴躁。


    其實心中一點也不慌。


    因為這次他帶來了不少趙郢的嫡係,莫說相隔區區幾天,就算是相隔幾年,也絕對不可能背叛自己。


    而且他作為趙寧的副將,是這場戰役名副其實的副指揮,手中指揮權是不可能被完全剝奪的。


    到時隻要脫離趙寧的指揮範圍,他就能對自己的嫡係力量如臂指使。


    完成趙郢布置的任務輕而易舉。


    二十萬精兵,哪怕隻配一座泥糊的城牆,戰力也要高出狄國一截。


    輸是不可能輸的。


    極其適合設計一方慘烈的場景。


    足夠了!


    不知不覺,時間一天天過去。


    新地地處北方,比起中原要涼爽一些,隻是夏日漸盛,終究讓人感覺到有些焦躁。


    但忽然有一天。


    空氣中的燥熱一掃而空。


    天色陰沉,一團團烏雲從南麵壓來。


    而趙賁所在的院落,大門也終於被打開,一個傳令兵踏了進來。


    “將軍!殿下有命,準備出兵!”


    “哼!”


    趙賁怒不可遏:“你們把本將軍關了這麽多天,現在想起來請本將軍出去打仗了?這麽多天過去,將士們胳膊腿都要生鏽了!早不打仗,晚不打仗,偏偏等馬上下暴雨的時候打仗,這是嫌本將軍的兵死的不夠快麽?”


    雖然嘴上在怒罵。


    但他手上的動作很快。


    眨眼之間便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行頭,帶著手下諸將,飛快趕到了校場。


    剛一到。


    他就傻眼了。


    因為眼前的兵力,足足比他印象中要少了一半。


    身為主將的趙寧,更是不知所蹤。


    這是什麽情況?


    他心中冒出了一絲不妙的念頭,轉身看向坐在總指揮位置的將軍,神情不悅道:“李蒙!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太子殿下呢!”


    李蒙麵色肅然:“暝都安邑事關重大,若是落入姬姓手中,後果不堪設想!殿下雄才大略,自然是帶領十萬精兵,去攻占暝都安邑了!”


    “什麽!”


    趙賁雖然剛才就做出了這般可怕的猜想,但還是沒想到趙寧居然真的能做出此等瘋批的事情。


    一股涼意從心底冒出。


    狄國雖然元氣尚未恢複,但這次騎兵傾巢而出,趙氏二十萬精兵尚且有一戰之力。


    十萬……


    如何能行!


    “瘋了!瘋了!”


    趙賁怒不可遏:“趙寧身為太子,為了私人戰功,居然做出如此不顧大局的舉動!”


    他站起身。


    對著整裝待發的將士吼道:“趙氏子弟聽令,隨我一起出城,阻攔狄國騎……”


    李蒙直接出聲打斷:“殿下留下的軍令,是全軍守城!”


    旋即。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金燦燦的令牌:“殿下有令!此次作戰指揮權,全部交由上將軍李蒙。趙將軍領三萬騎兵,在城後待命,其他所有人隨我上城牆防守!”


    趙賁快氣笑了:“防守?就憑著泥糊的城牆,趙寧下令讓你葬身泥窩,你就帶著全軍將士去送死?”


    李蒙神色肅然:“軍令如山!殿下讓我送死,那便有送死的道理!趙將軍,你還敢違抗軍令不成!”


    “好!”


    “很好!”


    趙賁目光森寒掃了李蒙一眼,轉身就帶著自己的心腹手下離開了。


    有人想作死!


    那就讓她作死!


    這一戰打完,就算潰敗,也是趙寧的全責。


    甚至都不用揭穿她女兒身的秘密,此次戰役拱起的怒火,就足以讓她自刎於趙氏祠堂之中。


    ……


    暝都。


    安邑。


    無數軍隊從四麵八方向安邑湧來。


    安邑在現世是趙氏的地盤,他們自然不能通過直接通過鏡子傳送過來,除了魏韓兩家,其他各國的軍隊都隻能從離得比較近的炎國進入,然後再長途跋涉趕過來。


    雖然有些麻煩。


    但已經足夠了。


    他們遙遙地望著這座軍事重鎮,仿佛已經將它視作囊中之物。


    雨師已經發威。


    三天的大雨,足以將那幾座泥糊的要塞衝成殘渣。


    趙氏二十萬精兵,會跟狄國騎兵陷入極其慘烈的纏鬥。


    若妖族派來的大妖足夠強。


    那麽狄國慘勝。


    若大妖沒有那麽強。


    那麽趙氏慘勝。


    不論勝敗,趙氏都會輸得一敗塗地。


    而這座暝都雄城,也會成為姬姓的囊中之物,像一根毒刺,插進趙氏和乾國的肉中。


    然而就在這時。


    一個探子飛快來報。


    “報!”


    “安邑城池內外,有趙氏軍隊活動的痕跡!”


    聽到這個消息。


    姬姓聯軍的高層不由麵麵相覷。


    但很快就有人反應了過來,當即冷笑了一聲:“趙暨恐怕是失了智,如此關頭,居然還貪心不足,既想顧頭,又想顧腚!他們鏡子不夠,想必是狗急跳牆,把安邑駐軍給調過來了。


    魏韓兩家可以有所行動了!


    這次我們不僅要拿下暝都中的安邑!


    連現世中的安邑,鎬京舊都都未必不能圖謀!”


    他深吸了一口氣。


    “準備進攻!”


    “趙氏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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