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劍仙大會,終究還是以所有人都預想不到的方式落下帷幕了。


    嬴無缺憑借聖品靈胎和顓頊帝軀,以近乎碾壓之姿擊敗了幾乎一切高手,這點人大家雖然驚訝,卻也並不是想象不到。


    畢竟這是千百年來第一個出現的聖品靈胎和帝軀。


    趙寧的帝軀雖然也也把眾人嚇了一跳,但比起嬴無缺還差了不少。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


    紙麵實力在劍仙大會獨一檔的存在。


    卻在最終一戰被嬴無忌打得不成人形。


    乾王鍾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少人覺得裏麵可能有黑幕,但清虛道長這個主持者理都不理,直接宣告了劍仙大會的落幕。


    趙暨也吩咐禮官將參會者請了出去。


    重黎殿前瞬間就清淨了。


    趙暨站起身,衝清虛道長和嬴十三點頭致意:“此次大會,兩位辛勞,孤須照看無忌的傷勢,事後定有厚禮相贈。”


    剛才他很確定,清虛道長定然對裏麵的事情有所察覺。


    若真的當麵拆穿,恐怕乾黎兩國的麵子都不知道朝哪裏擱。


    至於嬴十三,更是直接幫助了兩個身外化身脫困。


    當然。


    趙暨最感謝的還不是這個。


    而是他不顧自身名聲和身份,劈開含光大陣讓嬴無忌替趙寧擋下一擊。


    雖然那一擊不會傷及趙寧性命,最多多消耗一些天材地寶,多休養幾個月。


    但這份心意,值得銘記。


    嬴十三老了,卻還是年輕時的性子。


    麵冷心熱,是個性情中人。


    清虛道長笑眯眯道:“黎王陛下客氣了!”


    嬴十三點了點頭:“客氣!還請盡力醫治公子無缺。”


    說罷,欠了欠身。


    直接轉身離開。


    兩人看著他的背影。


    清虛道長有些感慨:“這世間能自創神通的人可不多,隻可惜他年齡大了,又有心事纏身,不然若能將他收為己用,也不失為開疆之利器。”


    趙暨知道這是說給他聽的。


    隻是並沒有放在心上。


    嬴十三一直都是大殺器,不管單打獨鬥還是領兵打仗,都是兵人境獨一檔的存在。


    即便趙暨現在手握兩個神通,都沒把握一定能勝他。


    趙暨年輕的時候,跟他的接觸可不少。


    這種人連嬴越這個母國君王手收服不了,還是靠著別的手段,讓他順手照看一下乾國使館。


    自己這個異國人,想想就好。


    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對清虛道長笑著點了點頭,便轉身迴到了殿中。


    “哎!結束了!”


    清虛道長伸了一個懶腰,站在高台上看著禮官們帶著侍衛收拾大會的布置,心情無比暢快。


    他轉身看向韓倦:“你剛才看見了麽?嬴無缺身上滿是劍傷,我就說那小子會以劍法取勝吧!”


    韓倦麵無表情:“但劍傷都是皮外傷,真正重創他的,還是拳腳。”


    清虛道長笑得很輕鬆:“無妨!賭坊中押細節根本沒有拳腳這一項,莊家又沒臉通吃,還是會算在劍傷上。”


    他的雙手興奮地搓動著。


    好在都藏在寬大的袖子裏,不然讓別人看到真是有辱他的高人形象。


    終於賭贏了。


    之前輸掉的銀兩會成百上千地迴來。


    韓倦看到他興奮的樣子,不由問道:“師父,這次賠率多少來著?”


    清虛道長伸出了三根手指頭:“一賠三十!”


    韓倦疑惑:“怎麽這麽低?之前便是一賠二三十,怎麽到嬴無缺還是一賠三十?”


    清虛道長:“……”


    好像有些不對勁!


    這賠率,好像的確配不上嬴無缺的實力啊。


    韓倦沉默了一會兒,幽幽問道:“師父,您記的,是這次的賠率麽?”


    清虛道長:“……”


    韓倦繼續說道:“我記得今天,按原定日期,應該不是終陣吧?”


    清虛道長:“……”


    嬴無忌的對手棄權,嬴無缺擊敗趙寧之後,立刻開始了終陣對決,賭坊提前把終陣的盤也開了?


    韓倦:“師父,您是不是記錯了?”


    清虛道長長吐了一口氣,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台階上。


    韓倦:“師父?”


    清虛道長雙手撐著腦袋,搓了搓有些發白的鬢角,最後擺了擺手。


    “你迴劍裏吧,為師想靜靜。”


    “……”


    ……


    嬴十三離開王宮,便直接揮劍斬開了空間,從裂縫中踏入了乾國使館地下的密室。


    頓悟以後。


    他的這一招有了質的突破。


    但還沒有達到神通的地步。


    想要達成質變,還需要一個契機。


    “啪!”


    嬴十三在密室中站定,發現以往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密室中多出了兩個人。


    兩個人喝著自己的茶。


    吃著自己的點心。


    還在自己桌上啪啪啪……地下著圍棋。


    不過他並不驚訝。


    也沒有生氣。


    隻是搬起木凳,坐在了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們下著。


    這兩個人。


    正是剛從含光大陣離開不久的兩個身外化身。


    被嬴十三送到密室之後,他們沒有離開,反而從犄角旮旯裏翻出了一套圍棋對弈了起來。


    “啪!”


    “啪!”


    “啪!”


    房間裏隻有圍棋落子的聲音。


    局促且刺耳,就像戰場上鳴響的刀兵。


    兩人一言不發,神色更是無比嚴肅,房間裏的氣氛壓抑得嚇人。


    終於。


    最後一顆子落定,從局勢上看,雙方依舊不分勝負。


    氣氛好像忽然間好轉了許多。


    兩人麵帶微笑,齊齊看向嬴十三。


    “還請族叔數子!”


    “請十三叔數子!”


    氣氛之融洽,跟河堤上對弈的老人別無二致。


    嬴十三卻並沒有數子的興趣,直接把棋盤上的棋子一股腦地扒進了棋盒,連黑白都沒有分,看得人分外不適。


    收好之後。


    他直接起身,將圍棋重新丟迴犄角旮旯裏。


    麵無表情道:“我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


    嬴越:“……”


    趙暨:“……”


    同時麵對乾黎兩國的君王,還能這麽拽的,好像隻有嬴十三一個。


    但兩人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尷尬地笑了笑。


    嬴十三平時叫陛下,叫黎王陛下,那是給兩個人麵子,還有就是講禮數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私下究竟怎麽樣。


    完全看他的心情。


    這次,他的心情明顯不好。


    兩人也知道因為什麽,因為他很討厭政治玷汙別的東西,尤其是兩個未來強者的決鬥。


    嬴十三躺在躺椅上:“兩位聊,茶與點心吃完,清理杯盤之後便離開吧!”


    說罷。


    直接閉上了眼睛。


    嬴越淡淡一笑:“多年未對弈,趙兄的棋藝又有進步。”


    趙暨笑容和煦:“不如你進步得多,以前伱都是中盤認輸的。”


    嬴越意有所指道:“今日隻是僥幸,開局那顆可有可無,差點被你吃掉的一顆子,居然中盤時攪亂了你的布局,不然又是中盤認輸的命。”


    趙暨深深地看他了一眼。


    那顆可有可無,差點被吃掉的子?


    你說的是棋子。


    還是質子?


    他臉上笑意不減:“太客氣了,嬴兄棋力穩健,每一顆子都無比聽話,自然能發揮出大用。這顆子說是僥幸,但其實全是精妙布局,敢把子下在這裏,自然是篤定它在掌控之中。


    若它不聽話,輸是會輸,不過也不是你的水平了。


    換一個庸手來,怕是會帶死一大片子。”


    一席話針鋒相對。


    這顆子的確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但人都快把你的嬴無缺打死了,跟我擱這裝什麽呢?


    嬴越瞳孔一凝。


    帶死一大片子?


    這是朝我心口上戳啊?


    他哈哈大笑:“說是僥幸,那便是僥幸,我何時是謙虛之人了。不過這顆子的確神奇,居然能以一己之力決定這盤棋的走勢。隻可惜族叔沒有數子,不然已經分出勝負了。”


    趙暨這迴沒有反駁,隻是點點頭道:“這顆子,的確有著左右棋局的能力。”


    他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隨後放在了桌子上。


    笑了笑道:“我的杯盤,就煩請嬴兄幫忙清洗了,迴見!”


    說完,趙暨便直接離開了地下密室。


    嬴越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自認為對趙暨很了解。


    這個老夥計心眼比自己大點。


    但不多。


    這次自己的話,必然已經被他聽在了心裏。


    可又好像多了一些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是什麽呢?


    嬴越收起目光,轉而看向嬴十三,笑眯眯地走了上去:“族叔!”


    嬴十三抬了抬眼皮:“你這是以乾王的身份跟我說話,還是族侄的身份跟我說話?”


    “兩者兼有!”


    “哦!那我還是站起來吧。”


    嬴十三從躺椅上坐起身來,神色平靜地站在嬴越的對麵:“陛下有何吩咐?”


    嬴越笑道:“無甚吩咐,隻是想問問,無缺在絳城過得究竟如何!”


    嬴十三語氣平淡:“公子修煉努力,除去應酬以外,日日夜夜都在修煉。”


    嬴越又問道:“那這次劍仙大會,族叔可有給他傳授技法?”


    嬴十三反問:“傳授技法可在老夫職責範圍以內?”


    氣氛頓時陷入了沉默。


    兩人就這麽靜靜對視。


    良久。


    嬴越笑道:“自然不在!我並非責怪族叔,而是心中有些遺憾,族叔劍道修為精湛,若無缺有幸跟著族叔修煉幾日,今日的結果便會不一樣了。”


    “哦?”


    嬴十三眼神當中浮現出了一絲輕蔑:“這麽說,大會終陣,果然還是無忌贏了麽?”


    嬴越沒有迴答,不置可否。


    嬴十三大概懂了,在他的印象中,嬴無缺自然要比嬴無忌強上不少。


    不過……乾王鍾打開的那一刻,他們的動作十分隱秘,除了自己跟清虛老道以外,沒有人能夠注意到。


    結果出人意料。


    但是兩個君王沒有鬧,還在這貌合神離明刀暗箭地下棋。


    說明嬴無忌贏得無比坦蕩。


    嬴十三眯了眯眼:“那老夫倒是有話想要問陛下了!”


    嬴越笑道:“族叔請問!”


    嬴十三目光帶著一絲打量:“僅論明麵所知,公子無缺的實力,是遠高於無忌的,這乾王鍾扣上,是代表要處死無忌麽?”


    聽到這話,嬴越目光微冷。


    這是在質問孤?


    他臉上依舊帶著笑意:“自然不會!若孤真的要處死無忌,最後站著的,又豈會是他?”


    嬴十三繼續問道:“那陛下的身外化身,又為何會出現在乾王鍾內?”


    嬴越淡然道:“無缺乃是乾國未來的希望,孤身在異國拚搏,孤難道不應該保護麽?”


    嬴十三反問:“那趙暨的身外化身,為何同樣也出現子啊了乾王鍾內?”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火氣。


    因為嬴越的話實在漏洞百出。


    保護?


    把人家老丈人都給保護出來了?


    王室的子弟間的相互征伐,他早已司空見慣,畢竟出身於宗室,他早已經接受了。


    但大多也隻是公子間為了儲君之位鬥來鬥去。


    沒爭出個所以然來,君王是不會下場的。


    即便下場,也不會不遠千裏來殺一個已經成了別國駙馬的公子。


    於公,立儲禍及無辜,君王失格。


    於私,縱容手足相殘,狗屁不是。


    嬴十三也不明白,為什麽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怎麽就成了如今這般。


    這便是王位的魔力麽?


    “這些問題,沒必要拿到確切的答案,陛下不想迴答便不迴答吧,清理好杯盤,便自行離去吧!”


    “族叔勞心,好好休息吧!”


    嬴越神情平靜,收拾好杯盤在屋子東南角的清水盆中清洗幹淨,倒扣在架子上。


    從頭到尾,動作自然。


    不像是久居高位的君王,甚至連貴族都不像。


    除了冰冷的目光之外,仿佛就是一個普通人家做習慣家務的小夥。


    杯盤都是絳城最好的款式。


    點心出自黎王宮的禦膳房。


    他印象中的嬴十三,不追求奢靡的生活,也不追求口腹之欲。


    最重要的是絲毫不對看不上的人假以辭色,就像明知道嬴無缺會成為未來的乾國的新任君王,卻還是連一些基本的指導都沒有。


    所以這些杯盤和點心哪裏來的?


    即將離開的時候。


    他又聽見了嬴十三的聲音:“當年陛下離降之後,老夫在妖域邊界尋覓了數年,若不是陛下許諾能夠幫忙,老夫斷不會迴到使館。如今終於看到希望了,希望陛下不要主動毀約。”


    嬴越淡笑點頭:“那是自然!”


    說罷。


    便直接離開了地下密室。


    這次密室之行一無所獲。


    下了一盤不知輸贏的棋。


    被問了幾個毫不友善的問題。


    甚至還刷了一頓盤子。


    “嗬……”


    從裂縫中踏出,直接踏入書房之中。


    這裏的書房,隻有外交使臣能用,閑雜人等根本不得入內。


    剛進書房,他就看到公孫棣正在朝門窗上貼隔音符,隨後轉身從懷中將傳訊符取了出來。


    大會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向乾王報告。


    公孫棣也沒想到,剛剛轉身就看到了正主,他趕忙躬身:“陛下!”


    他的頭皮從開始麻到現在。


    因為嬴越的身外化身,他是親自交給嬴無缺的。


    但乾王鍾打開之後,裏麵卻隻有一個重傷的嬴無缺。


    再加上前些日子,乾王室對嬴無忌各種警告與威脅……


    他不蠢,已經基本猜到裏麵發生了什麽。


    “免禮!”


    嬴越坐在書案前,隨手翻起了上麵的書冊。


    公孫棣趕緊問道:“陛下,公子傷勢如何了?”


    嬴越抬了抬眼皮:“你問的是哪個公子?是你效忠的那個,還是你關心那個?”


    公孫棣噎了一下,知道他這是在責備自己因私交,沒有好好執行君命,甚至有可能讓嬴無忌心生警惕。


    他深吸一口氣道:“出國在外,一言一行都應該以乾臣自居,微臣問的自然是公子無缺。”


    嬴越淡然道:“隻是受了點輕傷,無傷大雅!”


    “……”


    公孫棣沉默,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但嬴無缺身上的傷勢,怎麽看都不是無傷大雅的樣子。


    嬴越這才放下書冊,抬起頭打量著他,問出了一個問題:“孤問你!劍仙大會終陣,為何提前了一天?”


    公孫棣不敢隱瞞,將中午發生之事,事無巨細地講了一遍。


    “為了趙寧?”


    嬴越目光森寒至極。


    他不理解。


    不理解嬴無忌為何為了趙寧做出這等事情,為何大乾公子成了別國駙馬之後就變成了舍命護主的忠犬。


    嬴十三幫嬴無忌劈開含光大陣。


    反而還好理解些,很明顯是嬴無忌的求情。


    但這家加劇了他對第一個問題的不理解。


    經過這次事情之後。


    他對嬴無忌睚眥必報的性格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這種性情極端的人,連自己這個君父都敢忤逆,憑什麽對身為太子的小舅子如此在意?


    嬴越問道:“百家盛會之前,你在絳城時,可有發現無忌跟太子交往密切?”


    公孫棣搖頭:“沒有!”


    嬴越就更好奇了,因為百家盛會之後,太子趙寧便即刻出征,大年夜迴來了一次,便又立刻去黎國新地維穩,劍仙大會前一二十天才迴來。


    再加上劍仙大會本身的時間,滿打滿算不到兩個月。


    不到兩個月,還未有太多事務上的交集,憑什麽讓嬴無忌這麽上心?


    還有這兩具顓頊帝軀……


    “不過……”


    公孫棣好像想起了什麽:“不過有一個叫趙淩的太子心腹,經常跟公子無忌來往,公子無忌跟太子的聯係,應當都是通過他進行的。”


    “趙淩?”


    嬴越眯了眯眼睛:“就是當日無忌因商印之事在使館受刑時,出現在使館的趙氏青年?”


    公孫棣點頭:“是!”


    嬴越對那個趙淩非常有印象,因為那等氣度,無論放在哪國宗室,都必然受到重用,成為太子心腹,並不是什麽離奇的事情。


    他又問道:“那這次劍仙大會,你有沒有見過趙淩?”


    “沒有!”


    “那塚盤之中,趙淩在麽?”


    “沒有!”


    公孫棣搖頭,心中有些疑惑:“陛下,您的意思是……”


    “沒什麽!”


    嬴越擺了擺手道:“你退下吧!把林三叫過來!”


    公孫棣也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心頭有些發緊,隻能躬身道:“是!”


    應聲之後,趕緊出門。


    整個使館,他最熟悉的人,除了嬴無缺便是林三了。


    記得公子無缺歸乾的時候,除了林貴妃和林鐵牛之外,還有幾個家奴,林三便是其中之一,這個人頗為機靈,尤其擅長打探消息,所以得以陪伴在嬴無缺左右。


    當時兩人為了牧野碑之事,星夜兼程趕了過來,身邊自然是沒帶林三的。


    不過後來,乾國使團到了,林三便在此列當中,一直被嬴無缺使喚做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不一會兒。


    林三到了,看見嬴越之後,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賤民叩見陛下!”


    嬴越隨意地翻著書,頭也不抬道:“把你來絳城之後的見聞講一遍!”


    “是!”


    林三應了一聲,便恭恭敬敬地把見聞講了一遍。


    大多都是嬴無缺使喚他做了什麽事情,雖然零零散散的,但他匯報得特別詳細,比如嬴無缺是遇到什麽事情之後才使喚他,辦事的過程中遇到了什麽,乃至自己匯報之後嬴無缺的反應都說得無比細致。


    嬴越點頭:“知道了,做的不錯!”


    林三連忙說道:“謝陛下誇獎!”


    嬴越抬了抬眼皮:“跟李家還有聯係沒有?”


    “什麽!”


    林三嚇了一跳,自己是以山野小子的身份,在林清隱居之後,才被買下為奴的,怎麽會……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是手眼通天的乾王,若他真的要查,自己怎麽可能瞞得過?


    他趕緊說道:“還沒有聯係,但可以聯係得上。”


    嬴越這才放下書,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以後你便呆在這裏,當孤的內應,等到孤離開以後,便傳給李家一個消息。”


    林三趕緊躬身:“陛下您說!”


    嬴越嘴角微微上揚:“太子趙寧……是女兒身!”


    林三嚇了一跳:“什,什麽?您是說……消息屬實麽?”


    嬴越反問:“重要麽?”


    “下臣懂了!”


    林三飛快應道,他可太懂黎國的情況了,魏韓被趙氏吸血,李氏岌岌可危。


    消息屬不屬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這個消息。


    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如今黎王父子雖然無比強勢,但諸家隻要逮到這點攻訐,就能讓黎王室焦頭爛額。


    現在是搶肉階段,隻要能搶到更多的肉,誰會管消息的真假?


    而且這種事情解釋不清。


    太子寧成婚多年,的確沒有子嗣。


    總不能為了驗明正身,直接在百官麵前除去衣衫吧!


    嬴越擺了擺手道:“下去吧!”


    “是!”


    林三飛快離開了書房。


    嬴越一手托著腮,另一隻手不疾不徐地敲打著書案,神情變得有些玩味:“龍陽之好,還是女兒身呢……”


    他沒有證據。


    所以隻是猜測。


    但這個猜測,他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證明自然是無法證明的,黎國這麽多人盯著王室,二十多年都沒有發現貓膩,怎麽可能是自己一拍腦門就能猜出來的?


    不過……他倒是不缺辦法驗證。


    “趙寧……”


    他看著窗外,別有所思。


    ……


    “無忌!你醒了!”


    趙寧坐在床邊,緊緊地握著嬴無忌的手。


    在嬴無忌昏迷的這一個時辰,她無時無刻不在心如刀絞。


    禦醫說了,沒有性命之憂。


    但不管是身體還是真氣,甚至是精神,都遭受了相當嚴重的創傷。


    就好像是髒腑、丹田乃至神魂都被割掉一塊一樣。


    禦醫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傷勢。


    趙寧縱然看過不少古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究竟是什麽樣的戰局,才會讓嬴無忌受這種傷?


    若不是嬴無缺受傷更重,意識都被震成了漿糊,她恐怕早就去找乾王討說法了。


    嬴無忌在她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嘶……”


    頭痛欲裂。


    身體虧空。


    就像是連著看了三天三夜的小電影,並且手藝活都沒停過的感覺。


    斬了一個身外化身,代價實在太大了。


    恐怕至少天材地寶裏泡一個月才能完全恢複元氣。


    趙寧眼眶有些發紅:“以後還是不要逞英雄了。”


    嬴無忌撇了撇嘴:“什麽叫逞英雄,我特娘的真英雄好吧?”


    說著,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趙寧條件反射地向後縮了一下,但又恢複了方才的姿態。


    從小到大,她這是第一次有種被保護的感覺。


    有些不適。


    但很安心。


    嬴無忌勉強扯了扯嘴角:“沒什麽大礙了,父王呢?”


    趙寧笑道:“父王讓我陪著你,等你醒了再叫他!”


    “嗯!”


    嬴無忌微微點頭:“那把父王請過來吧,正好我也有事要說!”


    “嗯!”


    趙寧點了點頭,便飛快離開了病房。


    片刻之後。


    趙暨推門而入,而趙寧卻沒有跟過來。


    “父王!”


    嬴無忌強撐著便要行禮。


    趙暨趕忙坐在床邊:“勿要多禮!劍仙大會還有很多善後的事情要處理,我讓寧兒去了!”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心中卻是跟明鏡一樣,大會善後無非就是清會場,給參會者送行,那還用得著太子親自出馬?


    自己這次。


    毫無疑問是暴露了一部分實力。


    雖然展現在趙暨麵前的隻有一小半,但已經是驚世駭俗。


    外加老逼登各種反常的情況,不可能不惹人生疑,而且鬼知道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老逼登都跟老丈人說了些什麽。


    能穩坐王位幾十年的君王,沒有一個是傻的。


    如果自己沒有給出一個讓趙暨滿意的解釋,再深的翁婿情也會徹底土崩瓦解。


    嬴無忌知道。


    自己有生以來,麵臨的最大考驗來了。


    而考驗自己的,是天下最殘酷的君王之心。


    就是那顆哪怕是親兒子,也能坦然殺之的君王之心。


    趙暨笑著開口:“寧兒被嬴無缺壓製的時候,孤一度認為含光劍要離我們而去了,沒想到你居然勝過了嬴無缺,真是大好事一件啊!”


    他笑容溫煦,聲音也很溫和。


    嬴無忌卻露出一副愁苦的神情:“隻可惜,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你這次受創的確太過嚴重!”


    趙暨神情凝重:“你到底用了什麽秘法,為何比顓頊燃血術消耗都要大?”


    這是開始探底了。


    嬴無忌知道,在自己蘇醒之前,自己的情況肯定已經被禦醫探查了無數次。


    他輕歎了一口氣:“此事就說來話長了……父王!您可還記得乾王鍾打開之前,我讓老逼登子時過來談條件?”


    趙暨點頭:“記得!”


    這件事,同樣也是他必然會問的。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主動提了出來,而且兩件事情好像還有聯係。


    嬴無忌有些慚愧:“本來談不談條件,如何談條件,應該是父王才能決定的事情。但兒臣當時急火攻心,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無妨!”


    趙暨笑著擺手:“孤對乾王鍾裏麵的情況也不甚了解,也隻有你能做出最合理的判斷,若你不提,我們反而虧了。說說吧,你想提什麽條件?”


    嬴無忌神情有些掙紮,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緩緩開口說道:“此事跟我的母族有關!”


    “母族!”


    趙暨瞳孔一凝,嬴無忌的母族一直都很神秘。


    一開始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沒有土地無甚財富,但家族中出了不少人才,不少年輕人都投身軍伍,靠著軍功爵製在軍隊中聲名鵲起。


    白家並非貴族。


    但卻靠著這些年輕人,獲得了不低的地位,僅僅幾十年的時間,便在朝中有了不小的影響力。


    當然,在眾多大家族中,還是有些不顯眼。


    但是嬴越迴國爭儲之後,有白家的支持,靠著卓著的軍功一挽乾國被多國聯合打壓的頹勢,這也是嬴越登基最重要的基石之一。


    在嬴越登基之前,趙暨對白家並沒有什麽興趣。


    但嬴越登基後,白家便成了後族,縱然在朝堂上並不活躍,遠不如太後一係的羋姓外戚顯眼,卻也不容忽視。


    所以趙暨廢了很大的工夫去調查白氏。


    但隻得到一條簡單到詭異的消息:白氏,起於微末,靠軍伍發家。


    沒了!


    一個出身賤民的家族,怎麽可能忽然有一代人才輩出?


    即便真是純血賤民,也應該挖出來不少信息才對,至少能查清楚起源。


    但這個白家,仿佛就是忽然冒出來的一樣。


    沒想到,這件事居然被嬴無忌主動提起。


    趙暨忍不住問道:“你的母族如何?”


    嬴無忌深吸一口氣:“父王!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您千萬不要害怕!”


    趙暨神色肅然:“孤是君王,見聞過離奇的事情無數,你盡管說,孤不會害怕!”


    嬴無忌盯著他的眼睛:“您可聽說過……天人族?”


    “嘶……”


    趙暨瞳孔陡然一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人族王朝的頂級秘辛,除了周天子,隻有大國君王才有可能知道。


    天人族!


    即便在古籍之中,才有隻言片語提及的存在。


    他知道嬴無忌身上藏著秘密,也知道這次這小子會給自己交點底。


    沒想到居然是這麽大的秘密,而這小子交的底未免也太厚了。


    一時間。


    他還真的有點慌。


    嬴無忌見他的神情,知道他被鎮住了,畢竟這個秘密太大,再有見識的人也不可能淡然處之。


    他這次的策略很簡單,也特別狠。


    就是凡是老逼登能拿出證據證明是自己做的事情,除了妖脈之外全都主動坦白。


    妖脈以及培養的人才觸及黎國根基,凡初級國家根基,別管君王的心胸多麽寬廣,都不可能輕易原諒。


    這件事也涉及到老逼登的根本利益,就算想朝死裏坑自己,也是決計不會透露的。


    剩下的事情都可大可小。


    母族的事情麻煩可能有些大,但卻不得不承認,因為隻有提出母族,才能讓自己的所有解釋都看起來合理起來。


    而且隻憑自己,即便知道了母族在哪,也救不出保不住。


    坦白這件事很兇險,畢竟誰也猜不到趙暨對這件事的態度。


    但這不管對嬴無忌,還是對母族,都是最應該選擇的方法。


    嬴無忌指著自己的臉:“我的母族便是天人族的一支,這個消息,還是老逼登認為我必死之時才告訴我的。”


    趙暨直接被幹沉默了。


    這種事情都坦白了。


    那還有什麽事情不能坦白的?


    他知道天人族,雖猶如盲人摸象,但對一個評價印象十分深刻:極度危險!


    但他還是決定先聽一下:“你詳細說說!”


    嬴無忌沒有隱瞞,把從嬴越那裏聽到的有關天人族的信息,一字不落地講了一遍,最後補充了一句:“以前我還不明白,為什麽母國能對一個公子如此不公,還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將嬴無缺朝儲君之位抬,現在我全明白了。”


    趙暨:“……”


    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欣喜還是擔憂。


    這天人族的確是個燙手的山芋,但說燙手也沒有那麽燙手,如果周天子的那個天,真是天人族的天,天人族必然不會舉世皆敵,甚至還能成為趙氏與姬姓斡旋的存在。


    隻不過……這兩支天人族數千年以前便分道揚鑣,理念更是完全對立,拿出來效果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


    不過喜的是。


    有母族的遭遇,加上乾王鍾之內的經曆。


    自己女婿定然已經跟嬴越不死不休了,迴乾定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這個女婿。


    依舊值得相信。


    但很多事情,依然需要驗證。


    趙暨問道:“所以這次你戰勝嬴無缺,用的是你們母族的秘法?”


    嬴無忌點頭:“對!是我母族的秘法,不但這個是母族的秘法,就連這個也是!”


    他深吸一口氣。


    強行調動起周身的血氣。


    身上頓時冒出黯淡的金光。


    “顓頊帝軀!”


    趙暨頭皮有些發麻。


    好家夥!


    孤直唿好家夥。


    難怪隻靠一個秘法,就能把嬴無缺虐到死去活來,現在有顓頊帝軀解釋就合理了。


    但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那寧兒……”


    嬴無忌點頭:“父王!這是我瞞了您,也騙了寧兒,請您降罪!”


    趙暨:“……”


    這怎麽降罪?


    降什麽罪?


    幫助太子覺醒顓頊帝軀罪?


    他麵部肌肉都有些顫抖:“那這秘法……”


    嬴無忌歎道:“這秘法需要一種珍貴的藥材,我跟寧兒兩個人已經用完了,這藥材就是塚盤之後,老逼登為了從我母族身上取得一些好處,代我母族送過來的。


    這藥材極為珍惜,恐怕把整個天下掀翻都得不到新的一份。


    而且人為覺醒帝軀太過驚世駭俗。


    所以兒臣隻能以別的說辭來解釋。


    從那時,兒臣已經感覺母族不同尋常了。


    為了保護母族。


    不得不出此下策。


    還請父王治罪!”


    “你隻是想和母族一起活著,你有什麽罪?”


    趙暨搖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特娘的。


    人家總共就兩份,其中一份還給了自己女兒,這是什麽恩情?


    雖然這等欺瞞,讓他相當不安。


    但這再治罪還是人麽?


    唯一可惜的是,這種秘法不能複製,不然批量製造顓頊帝軀……


    算了!


    孤在做夢!


    若這小子母族真有這個實力,還會被這般對待?


    嬴越也配?


    他思索了片刻又問道:“嬴越費了這麽大周章,甚至聯合薑齊和姬姓強行奪你的舍,就是為了獲得你母族的好處?”


    嬴無忌點頭:“對!這個好處,隻有我能夠直接拿到,所以他才要強行用詭鏡奪我的舍。”


    趙暨神情有些嚴肅:“這好處究竟是何物?”


    嬴無忌歎了口氣,掙紮站起身來準備行禮。


    趙暨連忙扶住他:“有什麽話直說便是,不必行禮!”


    嬴無忌神情有些陰鬱:“父王!請恕兒臣不能告知,不然母族危矣!但兒臣能保證,這好處我們黎國一定比乾國拿得更多!我無法向父王證明,但希望父王能夠相信兒臣。”


    趙暨一直在看著他的眼睛,除了真誠再也看不出其他的東西。


    想來也是,能讓嬴越做出這等下流齷齪事情的好處,怎麽能輕易地說出口?


    何況嬴無忌曾經發過血誓,隻要趙氏不辜負,他定全力輔佐趙寧。


    而且這次顓頊帝軀事件,的確也是全力輔佐的鐵證。


    趙暨實在想不出,除了真的當家人以外,還有什麽說法能夠解釋嬴無忌的行為。


    不說便不說吧。


    他覺得嬴無忌的說法,很值得相信。


    “對了父王!還有一件事情!”


    嬴無忌忽然拍了一下腦門。


    趙暨問道:“什麽事?”


    嬴無忌深吸一口氣問道:“您可還記得我師父?”


    “記得!”


    趙暨點頭,對嬴無忌的那個師父,他仰慕已久了。


    能教出如此弟子,又有那等振聾發聵的言論。


    更是如今大黎學宮的首席掌宮夫子。


    此等奇人,他怎麽可能不記得。


    嬴無忌點頭道:“早些年我母族隻是告誡我不可鋒芒畢露,要藏拙才能安全迴國,卻不曾想老逼登埋伏了一手嬴無缺。


    那段時間,我這邊一直有乾王室派的名師教導。


    但母族卻沒有任何表示,倒是夢中還有一位恩師授課。


    現在想來,這位恩師應該與我母族有莫大的聯係。


    沒有他助我開悟,恐怕我學法術也不可能那麽快。”


    “確實有些快了!”


    趙暨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他之前就在好奇,無論是天罡三十六術還是地煞七十二術,都是極難入門的法術。


    但嬴無忌……


    隱形、掌握五雷、花開頃刻、胎化易形。


    還有一個難度不亞於前麵幾個的七星步。


    早在終陣之前,他就積累了一肚子的疑問,若不是跟清虛老道的賭約,他甚至都要生出猜忌之心了。


    現在這麽一說,好像一切都合理了。


    隻是……


    他忍不住多看了嬴無忌一眼,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忌憚。


    這個女婿。


    他當然願意相信。


    要真有心機,怎麽可能一上來就把天人族的事情講出來?


    但現在的嬴無忌,強得有些過分了。


    嬴無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兒臣也不知道怎麽說,塚盤之後得了母族的好處,兒臣的修為突飛猛進,心中卻愈發惴惴不安,尤其是覺醒顓頊帝軀以後,更是夜不能寐。


    待寧兒覺醒之後,心中稍微好受了些,卻還是難以入眠。


    這次含光劍,我本來還在糾結要不要聽寧兒的,若是她輸了就主動棄權。


    但嬴無缺那個癟犢子實在不當人!


    被乾王鍾罩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件事不能善了了,以老逼登的性格,肯定會無限製地威脅我,從我這裏瘋狂索取好處。


    再加上母族的事情……


    兒臣真的扛不住了!


    事關一族存亡,我半點左右不得。


    我不知道父王您準備怎麽對待我的母族,但我還是希望您能幫我。


    隻是您作為一個君王,不可能隻從親情層麵考慮。


    不論您準備怎麽做,我都認!


    話說完了,心裏好受多了……”


    趙暨:“……”


    一時間。


    他甚至感覺有些心酸。


    輕輕歎了口氣,拍了拍嬴無忌的肩膀:“放心!孤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嬴無忌低垂著眼,看起來並不像很有信心的樣子。


    卻還是深吸一口氣道:“多謝父王!”


    趙暨:“……”


    一時間。


    他甚至不知道怎麽安慰嬴無忌。


    既忌憚。


    又心疼。


    這種情緒,很複雜。


    他迴想起了清虛老道的話,感覺荒誕。


    自己的女婿,的確賢能非凡。


    但孤若是猜忌他,是不是太昏聵了一些?


    他拍了嬴無忌的肩膀:“先好好休息吧!等午夜嬴越到了,孤尋一處安靜安全的地方,供你們談判。”


    嬴無忌有些感激道:“多謝父王!”


    “一家人!”


    趙暨笑了笑,看他重新躺下,便離開了病房。


    嬴無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一番話從事實角度未必算得了真,但的確也是真心實意。


    這次坦白,是必要之事!


    不然老逼登肯定會大做文章。


    而自己。


    必然會如同果聊被詐騙一般,被敲詐一筆又一筆。


    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最後強擼網貸,徹底走上不歸路。


    看老丈人的反應。


    應當是好的。


    隻是誰也想不到後續會發生什麽事情,老逼登更是不知道還有什麽後手。


    君心難測啊!


    ……


    嬴無忌睡得昏天黑地。


    這是結結實實的大病一場。


    不知睡了多久,才被一雙修長的手輕輕推醒。


    他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看到趙寧複雜的眼神。


    “無忌,乾王來了!”


    “嗯……”


    在她的攙扶下緩緩下了床榻。


    嬴無忌看著他的側臉,笑著問道:“都知道了?”


    趙寧點頭:“……”


    她知道趙暨讓她迴避,是怕獲悉嬴無忌做過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自己卻感情用事。


    卻不曾想,嬴無忌一番坦誠相告,把父王都弄沉默了。


    這件事情。


    的確太複雜了。


    她也沒想到,母國對於嬴無忌來說居然如此不堪。


    這情況,是好事,也是壞事。


    “都會過去的!”


    趙寧撫了撫嬴無忌的手背,隨後將一個木偶塞到他的手中:“盡管去談判!你母族的人,能保下多少就保下多少。”


    說著,便攙扶著他,來到了重黎殿下的地宮。


    打開石室的門。


    發現嬴越正在裏麵坐著。


    這個地宮遍布陣法,即便十三爺來了也未必能夠劈開,以嬴越對空間的理解根本不可能逃跑。


    而自己有身外化身保護,應該也不會出現大的問題。


    在嬴越的身側,一個高大魁梧的青年癱在地上。


    雙眸緊閉,嘴巴微張,發出無意識呻吟的同時,還不停地流著口水。


    褲子也濕噠噠的,周遭的空氣騷臭難聞。


    不是嬴無缺還能是誰?


    嬴越的臉色陰沉:“對兄長下如此重的手,你真夠可以的啊!”


    嬴無忌笑嘻嘻地坐到他的對麵:“談生意就談生意,為何一定要用狗屎一樣的親情來玷汙咱們單純的生意?”


    嬴越上下打量著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明所以的笑意。


    這個笑容,讓嬴無忌心中有些犯嘀咕。


    好在嬴越沒有繼續折磨人。


    他敲了敲桌子:“我沒有跟你的好嶽父透露太多,這裏也沒有竊聽的符紙和陣法,開個價吧,如何才能放了無缺!”


    沒有透露太多。


    那便是以後隨時可以透露威脅。


    明顯就是威脅自己不要開價開得太過分。


    嬴無忌想了想,笑道:“很簡單!把我的母族放到黎國,嬴無缺你帶走!”


    “全部放走是不可能的!”


    嬴越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全部放走,妖脈乾國還能用?”


    妖脈附近雖然是乾國開發,但卻跟乾國並不接壤,反而離黎國新地比較近,若是將他母族全都放走,妖脈就徹底姓黎了。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嬴無忌:“你真當你的嶽父是善男信女?若你母族全都來到黎國,你是能保得住他們,還是保得住妖脈?有乾國牽製,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嬴無忌撇了撇嘴:“這就不勞您操心了!母族全放過來,不然嬴無缺你是帶不走的。”


    嬴越沒想到他這般油鹽不進,眉頭都擰成了疙瘩:“無缺我一定要帶走,但你母族我不可能全部放走!給你兩個選項,要麽把你母親放過來,要麽把除了你母親之外的其他人放過來。你自己選吧!”


    嗬……


    果然是老逼登啊!


    讓我選,肯定選親娘。


    但親娘肯定惦記著母族。


    依舊有把柄在手裏,妖脈依舊要分他們一份。


    嬴無忌身體微微前傾,笑眯眯地看著他:“好啊!我選母親。不過你也好好考慮清楚,如果全放過來,活著的嬴無缺你帶走。如果隻放迴我母親,嬴無缺你也可以帶走,隻不過是死的!”


    他語氣很平靜。


    滿滿都是威脅的意味。


    嬴越神色頓時有些猙獰:“孽障!”


    嬴無忌嗤笑一聲:“我還沒說完,即便隻放我母親迴來,你也必須保證我母親能跟母族人保持聯係,不然嬴無缺……嗬嗬!你連一個腳指甲蓋都拿不走。


    你好好考慮一下。


    把他屍體帶迴去,還能凝練一些顓頊帝血,為宗室培養一些強大的後輩,不過這些後輩都是宗室的,跟你半點關係都沒有。


    把活人帶迴去,也有一個雖然傻但戰力拉滿的顓頊帝軀。


    人雖然傻了,但至少是你的種,你再堅持多活幾年,甚至有可能熬到太孫長大。


    好處壞處我都說完了。


    你考慮考慮自己選!”


    “很好!”


    嬴越氣得唿吸都在發抖。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麵對如此惡劣的談判境地,而談判的對象,居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個逆子,居然一點威脅都不怕。


    他沉聲道:“你當真以為自己在黎王室是個香餑餑,趙暨那老匹夫會護著你麽?”


    嬴無忌笑道:“這是我的事兒,不用你管,你隻管做選擇便是。不要試圖威脅我,因為我跟你的談判僅限於這間石室,隻要你敢出去,我就立刻殺了嬴無缺,用天雷轟得渣都不剩。


    管你想要如何構陷我。


    那都是你出去以後的事情。


    現在!


    你做選擇吧!”


    嬴越明白了。


    這個逆子瘋了,在這種極度惡劣的境地,還敢逼自己做選擇。


    很好!


    他轉身看向嬴無缺。


    這個離開乾國之前還意氣風發的青年,現在已經落魄得像條被打斷腿的野狗。


    不!


    連野狗都不如。


    野狗至少還會露出乞憐的眼神。


    帶走活的。


    還有一個憨傻的猛將,能熬到太孫長大。


    帶走死的。


    壯大了宗室的年輕一輩,但這輝煌卻跟自己沒關係了。


    於是!


    在嬴無忌譏嘲的目光中。


    他並指成劍。


    一道劍氣揮出,地上的嬴無缺當即身手分離。


    嬴無缺雖然傻了,但本能還是有的,軲轆軲轆亂滾的腦袋上,嵌著兩個融滿震驚與絕望的眼睛。


    嬴無忌:(°Д°)


    什,什麽情況?


    他居然這麽選擇?


    還沒等繼續驚訝。


    他就看到嬴無缺周身的血液被瘋狂抽取,全都灌到了嬴越手中的小瓶子裏,最後剩下的心頭血,被灌到了另一個瓶子裏。


    而地上的嬴無缺。


    則是被抽成了幹屍,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嬴越神情漠然:“十天之後,你母親會被送到絳城,交易結束!”


    說罷,直接推開石門離開。


    嬴無忌臉色卻凝重到了極點。


    他沒想到,為我教的手都伸到乾王室了。


    丹青渡魂!


    不論對於那個國家都會這門神通諱莫如深。


    即便炎王在國內那麽有統治力,複活一個姬肅,也要用姬三錫的名字,甚至把麵具焊在了他臉上。


    老逼登雖強。


    但受宗室和外戚掣肘。


    相對統治力並不如炎王。


    他為何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搞這個。


    甚至還當著自己的麵?


    這相當於把把柄交到自己手裏了。


    若是嬴姓宗室知道,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他難道就不怕自己說“這位陛下,你也不希望你兒子是紙片人的事情被別人知道吧?”


    嬴無忌隱隱有一種感覺,為我教的實力和影響力,可能遠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強。


    他低下頭。


    看到了嬴無缺身首分離的幹屍。


    心中無比複雜。


    他怎麽都沒想到,老逼登對嬴無缺下手都如此狠辣。


    剛才已經得罪死了。


    現在老逼登,應該要去找老丈人坑害自己了吧?


    難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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