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肅的提議,並沒有招致太多的反對。


    幹碎嬴無忌。


    已經成了共識。


    唯一有點意見的,可能就是吳國的使者們。


    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小國,十六萬多兩的現錢,雖然不是拿不出來,但會對自己的國家造成極大的負荷。


    但他們隻是猶豫了一會兒,便直接點頭同意了。


    因為這不但是整個姬姓都要做的事情。


    更是他們吳國在姬姓中翻身的好機會。


    若是能殺掉嬴無忌,姬姓聯盟一旦成立,他們就能獲得更高的地位以及戰術傾斜。


    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


    也就是在這姬姓聯盟接連失利,魏韓兩家昏招頻頻導致威望大減的條件下,才有可能等到的機會了。


    是!


    嬴無忌是二品靈胎,手中更是有一把具備劍靈的佩劍。


    但二品靈胎放在現在很高麽?


    他們吳國也有!


    劍靈的確稀缺,但韓倦被煉化成劍靈的時候,也就勉強能突破三品靈胎的修為,而且精氣虧空,身體虛弱得要命。


    這樣的劍靈,又能強到哪去?


    殺掉嬴無忌,就發達了!


    機不可失!


    會議結束,各自迴家調錢。


    姬肅卻沒有立刻離開,隻是讓自己的副手迴去協調調動銀兩,自己卻自斟自飲起來,甚至還多點了一壇酒。


    南宮羽也沒有走,他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姬肅:“沒想到公子肅浴火重生之後,居然一躍成為炎國儲君之位的最有利爭奪者,實在可歌可歎啊!”


    “那也得死一次才行!不像南宮兄,從小就被南宮家當成寶貝養著。”


    姬肅聲音有些沙啞,自從“被複活”,他每晚睡覺都會做噩夢,將在黎國的一幕幕全都迴想一遍。


    以丹青的意思,畫的越像,被畫出來的人前期噩夢就會越多,這是正常現象。


    但姬肅對這個觀點並非完全認同。


    他不覺得自己是被畫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的複活。


    因為他能感受到與“姬肅”這個名字相關的所有東西。


    就連丹青作畫的原料,也是他全部的心頭血,除了他自己的,還有父王母妃,以及使館眾人。


    複活之後,他能切身感受到所有人對自己的看法。


    原來我不是那麽差。


    我隻是修煉天賦沒那麽強而已!


    在黎國這麽多質子當中,數我做的最努力,在書局的事情出來之前,我立下的大大小小的功勞數不勝數。


    唯獨書局棋差一著,誰能想得到印刷術橫空出世,那種碾壓之勢誰能扛得住?


    就連陷害嬴無忌那件事,也是無比離譜,誰能想得到嬴無忌會炎國王室的絕學?


    兩件事情讓他心灰意冷。


    李采潭那娘們幫自己修成了九炎絕脈,卻把本源真氣抽到了近乎殘廢,更是讓他看不到絲毫前路。


    所以才會心灰意冷撞柱而死。


    好在父王懂自己,即便大多數時間對自己隻有怒罵,心中卻還是認可自己這個兒子的。不然也不會秘密請來丹青,甚至主動獻出了自己的心頭血。


    這縷心頭血,讓複活之後的肉軀更強悍了幾分,也洗刷了他最後一絲不自信。


    我就是整個炎國墜吊的公子!


    複活之後的姬肅。


    是真的煥發了新生。


    但這個新生。


    需要用嬴無忌的腦袋來慶賀,不然就是不完整的。


    若是能找到機會殺了李采潭,那就更完美了。


    南宮羽若有所思:“吳國向來勢弱,殺嬴無忌的難度太大。魏韓兩家雖然家底雄厚,但年輕一輩也沒有什麽絕頂天才。


    燕國多年以來都不顯山不露水的,我當他們有什麽家底,結果靈胎品階最高的,也就是三品靈胎,也就掌握了五種地階法術,才勉強能與二品靈胎相提並論。


    所以……”


    南宮羽淡笑著給姬肅敬了一杯酒:“論天下英雄,隻有吾與肅爾!”


    姬肅:“……”


    這個南宮羽,怎麽這麽能裝呢?


    一品靈胎可不止咱倆啊!


    說趙寧和羋星璃是臭魚爛蝦,我勉強可以接受。


    你把嬴無缺放在哪?


    我姬肅是從底層一步一步爬出來的,還能喝你的迷魂湯?


    不過他還是跟南宮羽碰了一杯。


    仰頭飲盡杯中酒。


    他眯眼看著南宮羽:“南宮兄有話就直說吧!”


    南宮羽被他看穿,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從懷裏取出了一個藥瓶遞給他:“這是周王室賞賜的鳳血……”


    姬肅打開聞了聞,直接丟了迴去:“假的,血氣又雜又弱!”


    南宮羽也沒想到他這麽識貨:“這是鳳凰之佐鸑鷟血液中提取的火毒,雖然對身體有些傷害,但短時間內可以將火屬性功法的威力提升五倍。”


    “哦?”


    姬肅來了興趣。


    周之興也,鸑鷟鳴於岐山。周王室手中有這個也不奇怪,當年炎國王室被分封出來的時候,就眼饞這個許久了。雖然鳳血才是精華,但鳳血火毒對火屬性功法的修煉者來說,也是極其珍貴的存在。


    作用相當於燃血,隻不過燃血消耗的是生命本源,火毒侵蝕的是丹田經脈。


    副作用都大得要命。


    但效果卻被黎王室的顓頊燃血術都要強悍不少。


    雖然鸑鷟隻是鳳之小者,卻也是鳳凰的正統後裔,火毒一旦進入身體,就隻有等到燃燒殆盡才會停止。


    這期間,一直會對經脈丹田造成損傷,但火屬性功法提升也會越來越強。


    很歹毒。


    但是個好東西!


    姬肅上下打量了一眼南宮羽,隨後把藥瓶揣到了懷中:“南宮兄破費了!”


    他知道南宮羽心中有些算計。


    畢竟現在周天子已經失去了對天下的掌控權,即便姬姓聯盟侵吞天下,那也是誰打下的地盤誰占據,周天子仍舊可能麵臨封無可封的地步。


    南宮家沒有封土。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能強上一段時間,然後飛快萎靡的炎國,這樣才有可能侵吞炎國的地盤。


    還真看得起我!


    真當我一人生死能影響整個炎國了?


    不過以南宮家老陰比的性格,肯定還有其他手段。


    這鳳血火毒,還是得慎用。


    如果非要說另外的算計。


    大概就是南宮羽覺得嬴無忌很強,想要拿自己擋刀?


    姬肅不確定。


    但以他對嬴無忌的了解,這個人邪門得很,關鍵時刻總是能掏出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恐怕並非眾人說的那般好對付。


    “嬴無忌啊嬴無忌!”


    “別急著擔心嬴無缺,三錫哥先送你一程!”


    ……


    吳國使館。


    吳丹頭都大了。


    平時他都是在墨者公會住的,每天打打鐵畫畫圖紙,跟墨者小姑娘口嗨幾句,日子過得別提多充實多滋潤了。


    結果劍仙大會在即,吳國使團到了以後,他就被自己親王兄給揪迴了使館。


    天天看這些人瞎忙活,他真是頭都要炸了。


    “這些當官的,為啥每天什麽正事兒都不幹,看著也能這麽忙碌呢?”


    吳丹不明白,自己在墨者公會的時候,每天都是踏踏實實幹實事。


    他度過的每一個時辰,都能讓新地百姓省下無數個時辰。


    但這些吳國使臣。


    讓他有些看不懂。


    天天跟其他姬姓家族走動,每天都給人賠笑,每天都喝到吐。


    難道陪陪笑,喝喝酒,吳國就能變強了?


    吳丹不理解。


    但大為震撼。


    諾!


    今天又吐了幾個。


    “丹啊!伱不懂,這叫做弱國無外交。”


    一個沙包大的手掌落在了吳丹的肩膀上。


    吳丹轉過了頭,看到了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哥吳烈,雖然從小到大相處的時間不超過半個月,但關係總好過別的公子。


    今天的吳烈也喝到了微醺,往常的這個時候,他都是在修煉,無比刻苦!


    吳丹不解:“弱了就想著變強啊!你也說弱國無外交,結果你還天天外交。”


    “不一樣!”


    吳烈哈哈大笑:“這迴我們有一個翻身的機會,若這迴成了,就不用天天給人賠笑了。”


    吳丹眼睛也忍不住亮了起來:“什麽機會?”


    吳烈擺手:“反正就是個機會,你不用了解太多,先給我拿出五萬兩再說。”


    吳丹噎了一下:“合著整個吳國,就靠我這五萬兩翻盤呢?”


    老實說。


    五萬兩。


    他能拿得出來。


    書局那邊掛了不少,作為墨者公會的……用嬴無忌的話說,叫做“高級工程師”,他也賺了不少錢。


    另外研究出那個火藥高達還有煙花,嬴無忌也給他包了一個大紅包。


    雖然都以各種名義在外麵掛著,但隻要自己想取,就肯定能取出來。


    吳烈笑道:“不是就靠你這五萬兩,而是需要你這五萬兩周轉一下,隻要我們達成,你我二人就是吳國的功臣。


    不但吳國能在姬姓聯盟地位提升,我也能奪得儲君之位。


    隻要我這個當兄長的登基,就把你接迴吳國過好日子。


    你不用管別的,隻管把銀兩取出就行。”


    吳丹:“……”


    他自然是願意兄長好的,也無比希望吳國變強。


    的確,他跟嬴無忌是兄弟,從個人感情上,不想雙方所在的勢力為敵。


    但在目前的階段,還是不足以撼動他對母國的感情。


    隻是吳烈的說法讓他想到了嬴無忌給他講過了一個梗:我,女媧,打錢!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吳丹腦殼有點大:“兄長!你該不會被騙了吧,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吳烈有些不滿:“我比你多吃了多少年的飯,難道還會被騙?”


    吳丹揉了揉腦袋:“讓我拿錢可以,你得先給我說說計劃,至少讓我信服再說對吧?”


    “也行!”


    畢竟是問人要錢,吳烈也不敢做得太過火,便把姬姓的計劃給吳丹講了一遍。


    吳丹聽得臉都白了,神情無比難看:“所以說,你們要殺嬴無忌?”


    吳烈直言不諱:“對!”


    吳丹咬了咬牙:“那兄長你可知道,我哪裏來的五萬兩銀子讓你借?”


    吳烈雖然跟這個弟弟見麵的次數不多,但也一直有著書信往來。


    處於政治考量也好,處於兄弟感情也罷,他對吳丹的了解,並不低於對黎國的了解。


    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嬴無忌幫扶你了很多,你們兩個也算是好兄弟。但你想想,曆史上能成大事的人,誰會在乎所謂的兄弟情?


    行!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當大人物。


    你就想著母國安定,哪怕當質子,也能有兄弟為伴!


    但丹啊!


    可能麽?


    咱們吳國的情況你也知道。


    姬姓聯盟不成,隨時都有滅國的風險。


    即便姬姓聯盟成了,也很有可能成為別國的馬前卒。


    你不是完全不懂政治。


    你很清楚我沒有誇大其詞。


    這是我們吳國僅有的機會!


    在吳國,有我們的父王、母妃、兄弟姐妹、百姓臣民。


    難道他們加一起,還是比不過區區一個嬴無忌麽?


    更何況,我隻是從你這裏拿五萬兩銀子,不是讓你親手去殺嬴無忌。


    就算你不拿出來,炎國也會有別人拿出來。


    若真被吳曲拿出來,這功勞就會被他們分走大半,被那個蠢貨當了吳王,咱們吳國隻會覆滅更快!”


    吳丹坐在椅子上,雙手撐著腦袋,不停撕扯著頭發。


    他知道吳烈說的都是真的。


    整個吳國,和一個嬴無忌怎麽衡量?


    他不知道。


    也根本不想衡量。


    忽然。


    他想到了一個漏洞,這個想法讓他如釋重負,欣喜若狂。


    “兄長!你可能不知道,嬴無忌比你們想象中要強得多,就算我們真拿出來這麽多錢,你也未必會贏!”


    “很強?能有多強?能強得過一品靈胎麽?”


    吳烈冷笑一聲:“明天遇到他,我就會服下千曇丹,整個劍仙大會也隻有姬肅和嬴無缺有可能勝我一籌,就連趙寧和羋星璃都難是我的對手。”


    千曇丹!


    吳丹嚇了一跳,這玩意兒是吳國的秘傳,乃是天下最狠的燃血方式之一。


    顧名思義,曇就是曇花一現的曇。


    服用千曇丹之後,所有生命力都會在三年之內盡數耗盡,來換取無比恐怖的修為提升。


    也的確隻有九炎絕脈和顓頊帝軀能夠匹敵了。


    吳烈的以命相搏。


    更是如同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吳丹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兄長!一定要這麽做麽?”


    吳烈神情無比冷峻:“一定要這麽做!這次含光劍我看都不會看一眼,我隻要嬴無忌的人頭。這三年時間,我會盡快登基把你接迴。


    你在墨者公會的作為,我和父王都看在眼裏,並且都覺得這才是強國之道。


    我用人生最後三年,助吳國在姬姓聯盟中奪得一席之地。


    接下來換你登基,趁著這些年,把吳國國力提上來。


    大爭之世在即。


    這是吳國唯一的希望。


    丹!


    我是缺這五萬兩,但是吳國不缺。


    我們吳國缺的。


    是你!”


    一連串話語,就像是戰場上敲鼓的戰槌,一槌一槌敲在吳丹的耳膜上。


    敲得他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


    才剛剛開春的天氣,他卻汗如雨下,就跟從河裏撈出來的一樣。


    “丹!想好了麽?”


    “我……”


    “要想想母國!”


    “……”


    吳丹神情無比掙紮,最終還是狠了下心:“我去取銀子!”


    吳烈終於鬆了口氣,塞給他一顆丹藥:“你臉色太差了,緩一緩,莫被嬴無忌看出了端倪。”


    “嗯……”


    吳丹暈暈乎乎地吞掉了丹藥。


    等到冰涼的四肢恢複溫度,臉上氣色也恢複正常。


    這才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吳國使館。


    汗水還未幹。


    冷風一吹,凍得他打了一個哆嗦。


    坐上馬車,躊躇很久,才揮了一下鞭子。


    一刻鍾後。


    駙馬府。


    嬴無忌罵罵咧咧,一邊穿衣服一邊出門,衝正廳等待的吳丹豎了一個中指:“你特娘的大半夜過來幹什麽?生怕你烏雞哥萎得不夠快?”


    吳丹瞅了一眼他剛剛離開的房間,還亮著燈,是花朝的房間。


    果然,石錘了。


    這對有情人果然終成眷屬了。


    他應該高興。


    但卻高興不起來。


    嬴無忌看出他狀態不對勁,便先行開口問道:“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趕緊說,什麽事?”


    吳丹低著頭,吭哧了半天:“烏雞哥!我壓你這的工程費,還有書局分紅,能不能現在取出來。我缺錢用!”


    “哦?”


    嬴無忌眉毛挑了挑,若有所思,這個時間點過來取錢……


    他點了點頭:“好啊!你等會!”


    說著,便披著大氅去了屏風後麵。


    很快就抱著一個箱子迴來了。


    打開箱子。


    裏麵都是金燦燦的金條。


    “抵銀子的話,應該夠六萬兩了,拿走吧!”


    “這麽快?”


    吳丹有些懵。


    嬴無忌笑了笑:“你丫的狡兔三窟,錢藏得到處都是,一點點摳出來得要多久?你急用的話就先拿走,到時候我把你在別處的錢扣了就行。”


    吳丹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想問問我這麽著急拿錢想要做什麽?”


    嬴無忌擺了擺手:“我又不是你爹,管這些東西做什麽?拿著錢,趕緊走吧!”


    吳丹:“……”


    兄弟倆對視了一眼。


    他隻感覺全身都沒了力氣,他經常猜不透嬴無忌的心思。


    但他知道嬴無忌很聰明,大抵上已經猜到了情況。


    他抱起箱子。


    很沉!


    轉頭離開。


    腳步踉蹌。


    可就在即將踏出門檻的時候,卻怎麽也踏不出最後一步。


    他心裏清楚,這一步隻要踏出去,就再也踏不迴來了。


    在門口站立了許久。


    冷風吹幹了他流過的汗,凍得他渾身發抖。


    最後他咬了咬牙。


    飛快收迴了腳步,然後“噔噔噔”地跑了迴去。


    “嘭!”


    重新把金箱放迴了桌子上。


    嬴無忌調整了一下唿吸,淡笑著打量著他:“咋?不會不夠花吧?”


    吳丹沒有扯錢的事情,而是深吸一口氣道:“不參加劍仙大會行不行?”


    “不參加劍仙大會?”


    嬴無忌咧開嘴笑了:“不參加劍仙大會,你幫我拿含光劍啊?”


    吳丹有些煩躁:“你他娘的就一個二品靈胎,拿什麽跟嬴無缺鬥啊?這次高手那麽多,你是嫌命送得不夠快啊?”


    嬴無忌笑嘿嘿道:“你在教我做事啊?”


    吳丹:“你特娘的……”


    他有些鬱悶。


    雙手撐著腦袋瘋狂撕扯頭發。


    這特娘的……我什麽時候都能教烏雞哥做事了?


    嬴無忌笑聲有些嫌棄:“快別特娘的扯了!幹你這行本來就費頭發,還扯?”


    吳丹鬱悶地想要吐血:“你是打定主意要參加了是吧?”


    “也不是!”


    嬴無忌撇了撇嘴:“要情況真能惡劣到讓我望而卻步,也不是不能退賽。”


    “那好,你給我聽清楚了!”


    吳丹終於忍不住了,便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補充道:“也就是說,你想要拿到含光劍,至少會把姬姓的高手碰一個遍。


    別的我就不說了,光是我兄長,你就不可能贏!


    關鍵是,他們都是奔著殺你去的!”


    嬴無忌撇了撇嘴:“這老牛鼻子果然他娘的有問題,到底多缺錢啊!”


    吳丹無語了:“這是錢不錢的事情麽?人家要殺你啊!”


    嬴無忌切了一聲:“他們也配?你也快別墨跡了,拿著錢趕緊迴去,駙馬府的事情別對使館的人講,我怕你被人砍死!”


    吳丹:“……”


    他不知道嬴無忌哪來的底氣。


    但烏雞哥的底氣從來沒有空穴來風過。


    他終於鬆了口氣。


    抱著金箱就準備離開,可踏出門檻之前,又轉過了頭:“以後我還能來麽?”


    嬴無忌嫌棄地擺了擺手:“要是空手的話,就別來了!羋星璃那女流氓過來,都知道帶個點心雞蛋啥的。”


    吳丹:“唿……”


    嬴無忌擺了擺手:“趕緊迴吧!等你兄長戰敗,尋死覓活的時候,告訴他駙馬府有吳國的活路。也就因為你這層關係了,不然我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哎!”


    吳丹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甚至因為嬴無忌這句話燃起了無盡的希望。


    腳步也輕鬆了許多。


    抱著金箱就迴到了馬車上。


    揮鞭準備離開。


    可又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駙馬府的牌匾。


    他感覺自己是一個孬種。


    先是背叛了自己兄弟。


    又是背叛了自己的母國。


    告訴嬴無忌的時候,他想的是讓嬴無忌脫離危險。


    然後自己把錢送到母國,坦白自己的罪行,任母國處置的。


    卻不曾想。


    嬴無忌沒有跟他計較,而且給他安排了最不讓他為難的做法。


    夜裏的風有些涼,吹得他流出了鼻涕。


    他抽了抽鼻子,不由悲從中來。


    拉扯一整晚的壓抑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寂靜的夜裏。


    一個矮壯的漢子嚎啕大哭。


    ……


    “這狗東西,哭得跟殺鵝一樣!”


    嬴無忌迴到屋裏,脫下外衣,罵罵咧咧地說道。


    花朝忍不住問道:“你真不生他氣麽?”


    “喲?”


    嬴無忌有些詫異:“花朝姐,修為有進步啊,一直在偷聽?”


    花朝不想關心修為的問題,嗔怪地望了他一眼:“快點迴答,你真不生他的氣啊?”


    “生!那能不生?我他娘的都快氣死了。”


    嬴無忌揉了揉胸口:“要是他第一次真的抱著箱子離開,那這兄弟真的沒法做了!算這狗東西有良心!”


    花朝抱住了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所以你還是原諒他了麽?”


    嬴無忌反問:“花朝姐覺得我不該原諒他麽?”


    花朝猶豫了一會兒,輕輕說道:“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有親近的人動過背叛我的念頭,我應該會很生氣吧!”


    嬴無忌唿吸頓了一下,旋即說道:“可是花朝姐,這天下身不由己的事情,真的好多啊!若有朝一日,我與羅銘那小子成了生死大仇,兩個人必須死一個,然後決定權在你手中,你會怎麽選?”


    “這……”


    花朝有些猶豫,羅銘雖然隻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卻也是她唯一認可的親人。


    她當然更愛嬴無忌。


    但她不好選。


    也正是這時,她才能體會一些吳丹的感受。


    “唉……”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嬴無忌笑著問道:“花朝姐!若是有朝一日,我在身不由己的情況下,做出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會怎麽做?”


    花朝笑道:“不會!你不會對不起我!”


    兩人就像平時聊戲本一樣。


    語氣非常輕鬆。


    所以她也沒多想。


    嬴無忌噎了一下:“我是說假如!”


    花朝想了想:“若不是感情的事,我會原諒你。若你愛上了其他女子,我會離開你。”


    嬴無忌補充問道:“哪怕我依舊愛著你?”


    “傻瓜!”


    花朝溫柔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一個人怎麽可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呢?”


    嬴無忌:“……”


    ……


    翌日清晨。


    籠罩著絳城的炊煙剛剛散盡,便有一個個少年劍客前往王宮。


    在王宮門前,他們都卸下了佩劍,由宮中太監統一保管,等到比賽的時候,才能取出來。


    畢竟這裏是王宮。


    隻有嬴無忌這種權限狗才能隨身攜帶。


    含光大陣依舊穩定存在,雖然陣法中的星輝在太陽下已經隱匿,但陣法依舊連通著天空,讓不少人都好奇,裂縫的那一頭都是什麽。


    含光大陣外。


    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就緒。


    靜靜地等待著對陣名單的公布。


    “倦子哥,昨天你跟你師父都說啥了?”


    嬴無忌敲了敲劍身。


    昨天清虛道長本來想在駙馬府蹭住的,但是被嬴無忌以“不熟”為由趕了出去,應該是住到王宮了。


    在他離開之前,師徒倆嘀嘀咕咕了好久,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本來想問韓倦,結果韓倦借口困了,就直接躲進劍身睡覺了。


    韓倦打了一個哈欠:“我師父讓我全力以赴,不得有半點留手,助你奪得含光劍!”


    “真的假的?”


    嬴無忌有些不信,畢竟那個偷奸耍滑的老牛鼻子給他的觀感很不好。


    全力以赴幫我?


    扯犢子呢!


    他低聲道:“你要知道,我也算是你師父,你可知欺騙為師有什麽後果?”


    韓倦聲音困懨懨的:“我像是那種騙人的人麽?”


    嬴無忌:“……”


    說起來也是啊!


    倦子哥是個實誠孩子,從來不說謊話,最多就是說一半留一半。


    嬴無忌確定,這貨說話肯定留了一半。


    他猜不出留的那一半是什麽。


    但說的那一半,已經足夠了。


    “無忌!來了?”


    趙寧坐在了嬴無忌的旁邊,下意識望了一眼他的氣色,感覺他昨晚好像有些不太和諧。


    可這種話又問不出口。


    就感覺很別扭。


    嬴無忌笑道:“殿下早啊,最近殿下修煉好刻苦,都見不到殿下的人。”


    趙寧抿了抿嘴,恐怕隻有她一人能夠聽出嬴無忌的幽怨。


    自從那天從石室出關,她就一直在修煉。


    期間嬴無忌找過她好幾次,都被趙暨攆走了。


    連續那麽多天的親密接觸。


    忽然斷了。


    趙寧其實也很難受,但最終還是扛過了戒斷症狀,雖然看見嬴無忌,心中依舊會浮現那段旖旎的迴憶,但已經不會影響心智了。


    她笑問道:“為了含光劍,難道不應該多閉閉關麽?”


    嬴無忌輕歎一聲:“說的也是,這含光劍給人鬧的,都沒私人生活了。”


    趙寧心頭微微蕩漾。


    食髓知味。


    還是有些難扛。


    她趕緊岔開話題:“等你全勝拿下含光劍,有的是私人生活。”


    全勝?


    嬴無忌神色有些古怪,他壓低聲音問道:“殿下!你們究竟做什麽了,怎麽就能保證能送我上天?”


    趙寧笑了笑,指著遠處扛著石碑緩緩走來的清虛道人說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哦……”


    嬴無忌咧了咧嘴,沒有再多說些什麽。


    片刻後。


    “轟!”


    清虛道人把石碑放下,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對著眾人的是石碑正麵,正密密麻麻地刻錄著名字,正是昨天眾人親手書寫上去的。


    不過每個人的名字上都多了一個編號。


    清虛道人朗聲道:“貧道昨夜卜筮一宿,終於按天命為諸位安排了最佳對陣順序。請各位記好自己的編號!”


    他頓了片刻問道:“記住了麽?”


    “記住了!”


    眾人紛紛應聲。


    “好!”


    清虛道人笑了笑,便直接轉過石碑,隻見背麵書寫著規則。


    五百多人,捉對廝打。


    勝出者按編號排序,繼續捉對對陣。


    規則簡單粗暴。


    從理論上來說也沒有什麽問題。


    因為這次就是贏家通吃,想要獲得含光劍,就必須把所有人都打服,無所謂排序不利。就算真有影響,也不能說出來,否則會被恥笑的。


    趙寧笑道:“無忌!你編號為一,我的編號四百七十七,途中會遇到羋星璃和嬴無缺,能幫你解決兩個最大的麻煩。”


    他們掏了三萬兩。


    就是為了這個結果。


    自己為嬴無忌掃清嬴無缺這個最大障礙,然後最後輸給他。


    至於其他高手,憑借著韓倦劍應該沒有問題。


    除非特別倒黴,接連遇到姬三錫和南宮羽,還是有希望的。


    最好讓姬三錫和南宮羽遇到,打個兩敗俱傷。


    “嘖!”


    嬴無忌笑著問道:“打得過麽?”


    趙寧笑道:“憑借帝軀,麵對羋星璃我有七成勝算。對嬴無缺,我有重黎劍,有至少五成!你的情況如何?”


    嬴無忌古怪一笑:“還好!”


    趙寧感覺不對,趕緊起身走向石碑另一麵,將前二百五十六號全都看了一遍。


    越看,臉色就越難看。


    好家夥!


    上半區幾乎全是姬姓諸侯國的人,就嬴無忌一人混了進去。


    而且據目前所掌握的資料推測,嬴無忌一路上的對手全都是數得著的高手。


    最倒黴的情況也出現了。


    即便嬴無忌能一直連勝,也會在第五第六輪接連遇到兩個一品靈胎。


    到那時,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淘汰了。


    對陣是連著安排的,若是前一場受傷,根本就沒有養傷的機會。


    “這……”


    趙寧豁然轉身,麵色有些不善:“道長!你是故意這麽安排的吧?”


    清虛道長撫須笑道:“殿下這話說的,老道都是根據天數安排的,一切都是天意,怎麽可能是我故意的呢?”


    趙寧神情冷然,壓低聲音道:“是我們錢沒給夠?”


    清虛道長笑著搖頭:“這個吧!說不準,這錢又不是我收的。都是給老天爺的香火錢,到底夠不夠我說了不算。”


    趙寧冷哼一聲,當即甩袖離去。


    徑直走到了嬴無忌的麵前:“無忌!這次你別參加了,太危險!!”


    嬴無忌看她擔憂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道:“不參加,怕是會有人失望!”


    “我不會失望!”


    趙寧沉聲道:“性命要緊!”


    嬴無忌搖頭,衝一個方向挑了挑下巴:“你不失望,他們會失望!莫慌,我有倦子哥在手,可破天下萬法!”


    那個方向匯聚著姬姓各家的劍客。


    都在有意無意地望著這邊。


    似是挑釁。


    又似嘲弄。


    “你!”


    趙寧有些急了,她知道韓倦已經突破了聚神十三層,但第十三層究竟實力如何誰也不知道。


    何況韓倦的十三層十分畸形,完全舍棄精氣,效果恐怕……


    含光劍被別人所得,她能接受。


    含光劍被自己所得,強棄重黎劍,她也能接受。


    但嬴無忌發生意外,她接受不了。


    這些人有備而來,很可能連唿救的機會都不會給嬴無忌。


    嬴無忌笑道:“放心!我意已決,若殿下真覺得我對手太強,等我砍翻他們之後,多給一些獎勵便好,獎勵我自己選哈!”


    趙寧:“可是……”


    正在這時。


    清虛道長已經上了高位,與趙暨並肩坐下,聲音猶如仙鍾顫鳴:“第一場,嬴無忌對陣吳烈!”


    聲音一出。


    整個重黎殿前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趙寧還想說什麽,卻察覺到了趙暨淩厲的眼神。


    她明白,父王也不希望嬴無忌冒險,但更討厭自己患得患失的模樣。


    深吸一口氣。


    衝高位拱了拱手。


    隨後低聲道:“情勢不妙就立刻唿救,父王會救你的!”


    嬴無忌笑著點頭:“好!”


    於是。


    在眾人的注目下。


    兩人先後踏入了含光大陣。


    世界頃刻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十丈見方的地方,已經變成了地形複雜的山澗。


    這含光大陣,的確變幻莫測。


    吳烈神情肅然,抱著劍靜靜等待開場。


    嬴無忌也沒跟他廢話,輕輕敲了敲劍身,意念傳音道:“倦子哥!咱倆唱個雙簧,我躲起來表演禦劍,幹他丫的!”


    韓倦的迴答言簡意賅:“好!”


    他也看到乾王鍾了。


    知道嬴無忌必須隱藏實力才能把嬴無缺騙進去殺。


    所以沒有任何疑問。


    嬴無忌:“這個人不用打死,也不用廢掉,讓他失去還手之力就行了。”


    韓倦:“好!”


    外麵可以看到含光大陣的情況。


    但裏麵卻看不到外麵,隻能聽清虛道長的傳音才能開始。


    一息。


    兩息。


    三息。


    “開始吧!”


    清虛道長的聲音一響。


    吳烈便直接衝來,劍出鞘的瞬間,便掀起了一陣恢宏的劍氣,直奔嬴無忌而去。


    開山裂石,整座山澗都隆隆作響。


    但這並不僅僅是為了聲勢。


    山澗搖晃之時,石壁上憑空爆開四十九道真氣,以無比詭異的角度牢牢鎖向嬴無忌。


    這是要按住嬴無忌強行腰斬!


    含光大陣外,驚唿聲此起彼伏。


    “一品靈胎?”


    “吳烈什麽時候變這麽強了?”


    “剛進場時便悄悄布下四十九道真氣,又能頃刻間同時引爆,還有這劍氣的淩厲程度,的確隻有一品靈胎能夠做到。”


    “千曇丹!”


    趙寧也皺起了眉頭,眼神當中充滿了擔憂。


    他不認為嬴無忌會輸。


    這一招很難躲。


    但可以一力降十會,嬴無忌配合著韓倦,應該能直接劈開一道口子逃離。


    可姬姓明顯是有預謀的,一個吳烈便已經如此棘手,那剩下的人呢?


    正當她憂慮時。


    場上忽然響起一陣驚唿。


    因為嬴無忌猛然化作一道虛影,在四十九道真氣封鎖住他之前,就已經從容離開了,腳踩七星直接躲在了峭壁上。


    這……


    這四十九道真氣極快。


    他怎麽跟閑庭散步一般就躲過了?


    七星步!?


    這麽難學的地階技法他都學?


    吳烈顯然也沒料到這一步,抬頭詫異地望了一眼嬴無忌,腳上卻絲毫沒有耽誤,直接踩著石壁衝了上去。


    以雙方的實力,這個地形沒有任何地方是絕對安全的。


    區區石壁,踏上沒有任何難度,即便嬴無忌腳踩七星步跑得更快,也不可能一直逃得過。


    然而。


    嬴無忌陰惻惻一笑,直接丟出了佩劍。


    “看我禦劍術!”


    一聲劍鳴,長劍淩空飛出。


    嬴無忌裝模作樣做了一個手勢。


    佩劍中便有一道虛影出現,化作韓倦的模樣,直接擎劍而上。


    “蠢!”


    吳烈嗤笑一聲,這小子不敢硬抗,就想著躲在安全的地方,靠真氣幫劍靈禦劍。


    這樣的確看似安全,但人與劍都分離了,又能發揮多大的威力?


    以最強威勢震開這柄劍。


    再施展秘法接近嬴無忌。


    必殺!


    他沒有遲疑,直接關注全身真氣朝韓倦劍硬撼了山去。


    兩柄劍尚未接觸,他就已經預想到了結果。


    然而。


    “轟!”


    一股巨力傳來,他直接倒飛而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強行咽下口中的腥甜,他驚駭地看向韓倦。


    他迷了。


    一個劍靈憑什麽這麽強?


    隻是恍神的瞬間。


    韓倦已經麵無表情地衝殺而下。


    吳烈不敢怠慢,強行壓下傷勢,便橫劍迎上。


    “鏗!”


    “鏗!”


    “鏗!”


    劍鳴之聲不絕於耳。


    兩人殺得難解難分,一時間竟看不出誰強誰弱。


    但隻有深陷其中的吳烈才知道其中的苦。


    韓倦隻是一個劍靈,連肉身都並沒有,沒有肉身便不擔心受傷。


    對於他人來說與搏命無異的劍招,在他手中隨隨便便就能用出來。


    反倒自己處處受到掣肘。


    什麽法術都沒有用。


    就連為數不多的精神攻擊,打在韓倦靈體上,也猶如蚍蜉撼樹!


    這家夥,難道是以聚神十三層被煉成的劍靈?


    太離譜了!


    真是太離譜了!


    隨著時間一長,所有人都看出了吳烈的頹勢。


    這場想要贏,就隻有繞過劍靈,廢掉嬴無忌。


    可韓倦的攻勢太猛,吳烈根本抽不開身。


    精神攻擊沒有用。


    就必須傷到韓倦的劍身。


    可偏偏劍身裹了一層來自嬴無忌的渾厚的真氣,倉皇接招的吳烈根本就破不開。


    冷汗在吳烈腦門上涔涔而下。


    死局!


    真是死局!


    他鬱悶得簡直要吐血。


    我服了一顆千曇丹,燒了一輩子的壽元,難道隻能得到這個結果?


    那跟自殺有什麽去區別?


    破局!


    我要破局!


    含光大陣外,眾人看了看困獸一般的吳烈,又看了看殺招頻出的韓倦。


    前者手段盡出,卻無功而返。


    後者猶如閑庭散步,除了基礎劍招,連個像樣的技法都舍不得祭出。


    但局麵。


    卻是毫無疑問的一邊倒。


    而劍靈的主人,躲在百米開外的地方,連人影都有些找不見。


    所有人都傻了。


    一品靈胎級別的實力,就這麽被按著打?


    瘋了!


    你管這叫劍靈?


    嬴無忌也傻了。


    事先不是商量好讓我表演禦劍麽?


    結果你個傻缺直接現身,自己擎著劍上去幹了?


    我上了一個月禦劍手勢表演課程。


    你說這手勢我到底做不做?


    做了,顯得太假,大家一起尷尬。


    不做,尷尬全讓我一個人背了!


    你師父讓你全力以赴,不得有半點留手,助我奪得含光劍?


    是這個全力以赴啊?


    草!


    倦子哥!


    你清醒一點。


    你隻是個劍靈啊!


    我真的好尷尬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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