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香爐輕煙陣陣。


    一男一女彼此對視。


    嬴無忌看著花朝如水的眼波,感覺隱隱好像有那個地方不太對。


    不是等我吃年夜飯麽?


    為什麽吃年夜飯會是這幅神情?


    這是一個問題!


    但他感覺,自己現在最不想做的就是思考問題。


    因為花朝的目光,讓他心中一揪一揪的疼。


    “花朝姐,你……”


    鬼使神差的。


    嬴無忌伸手觸向她的臉頰,第一滴眼淚剛從花朝的眼角滑落,便被他用指尖揩走了。


    花朝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神情有些慌亂,飛快給嬴無忌拉開木凳,指著小鍋中煮著的酒說道:“快坐下吧,還熱著!”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便上前坐下。


    隻不過,他並沒有坐在花朝讓他做的地方。


    卻坐在了花朝的旁邊。


    花朝怔了一下,雖說兩人之前就經常這樣並肩坐著,但自從嬴無忌成婚之後,她就一直很注意距離,嬴無忌也很注意分寸。


    可這次,他竟然主動坐在了自己旁邊。


    而且看他神情自然,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不對。


    是了!


    通心麝!


    花朝想到了自己那位閨中密友說過的話:通心麝沒辦法當毒,也沒辦法當補藥,它唯一的功用就是,讓一個人理性思考的能力降到最低,讓一切都交由感性支配。


    所以說,現在無忌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他真正想做的對不對?


    他本來就想靠近我?


    冬夜很冷。


    即便屋內也有些涼。


    一個年輕高大的男子坐在身邊,就像是一個小暖爐。


    花朝也想跟他靠得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靠近他的時候會暖和一些。


    這種念頭越來越強烈。


    讓她忍不住想要朝嬴無忌肩膀上靠。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不對!


    在屋內呆得太久。


    通心麝的藥效也開始影響我了!


    花朝感覺不妙,隻想趕緊把自己想問的問題問出來,可剛準備開口,就看到嬴無忌敬來了一杯溫酒。


    嬴無忌笑道:“花朝姐!方才公事和私事都比較多,所以耽擱了一段時間。你久等了,我給你賠罪!”


    “沒有!我願意等!”


    花朝脫口而出,又下意識地補充了一句:“隻要是你,不管多久我都願意等!”


    嬴無忌:“……”


    花朝:“……”


    壞了!


    怎麽一點矜持都沒有了啊?


    她終於意識到了通心麝藥效的恐怖,雖然它不能控製人的思想,卻能讓人的思想失去所有理性的束縛。


    在嬴無忌略顯灼熱的目光中,她有些慌亂,趕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從而掩飾尷尬。


    嬴無忌看著她,愈發覺得不對勁。


    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關注點很難放到不對勁上麵。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句“隻要是你,不管多久我都願意等!”


    完全頂不住啊!


    愧疚。


    自責。


    期盼。


    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淦!


    嬴無忌,你在期盼什麽?


    一時間,心虛有些亂了。


    嬴無忌深吸了一口氣,終於發現了空氣中的麝香味,這個麝香絕對有問題!


    有人下毒?


    他飛快檢查自己的真氣,卻是感覺到有一股奇怪的藥力。


    但在花開頃刻的作用下,他都沒有察覺到這藥力有什麽危險。


    不是毒!


    那又是什麽?


    但不管是不是毒,這種失控的感覺,都讓嬴無忌很沒有安全感。


    他伸手就想把香爐移走,卻不曾想,剛伸出手,就有一隻修長的手,按住了香爐。


    嬴無忌忍不住道:“花朝姐,這麝香不對勁。”


    “我知道不對勁!”


    花朝忽然站起了身,看著他,胸口起起伏伏,情緒顯然有些激動。


    嬴無忌咧了咧嘴,頓時明白了,這倒黴麝香,就是花朝安排的。


    他強撐著最後的理智:“花朝姐,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這些話,可以暫時放一放,有這麝香在,感覺要出事情啊!”


    花朝咬了咬牙:“沒有這麝香,才要出事情!”


    嬴無忌有些掙紮:“可……”


    花朝眼眶有些泛紅:“無忌,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勇氣,才等你到現在麽?”


    嬴無忌:“……”


    房間內沉默了。


    兩人就這麽站著。


    嬴無忌想搶香爐,花朝卻死死護著。


    護著,護著,眼淚就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把嬴無忌看得那叫一個心疼,無奈地把手收了迴來。


    花朝緊張的神情,終於放鬆了一些,緩緩坐在的長凳上,雙手托著額頭,感覺有些疲憊。


    剛才情緒波動有些大,好像對她的體能造成了極大的消耗。


    嬴無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花朝姐,你如果有什麽話想說,就直說吧!”


    “嗯……”


    花朝輕輕應了一聲,這才撐起腦袋,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其實她早就準備好了問題。


    這些問題早已在她口中演練過很多次。


    就算被通心麝影響了心智,也絕對不可能把這個問題忘掉。


    她想問的是:無忌!你往後餘生,願意一心一意隻愛我一個麽?


    就在剛才,她無數次想問出這個問題。


    可每次這個問題快要出口的時候,就會感覺到一股無法承受的恐慌感。


    明明已經設想好的啊!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把自己全部交給他。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就徹底斷了這個念想。


    可為什麽?


    話到嘴邊的時候,我竟然這麽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或許是剛才……從他身上聞到的女子香?


    花朝心中很害怕,今日聞到的女子香跟上次聞到的稍有差別,卻大差不差。


    想來應該是那位原陽公主。


    她之前已經認定,嬴無忌跟原陽公主不是真愛。


    可萬一呢?


    萬一嬴無忌給了自己一個否定的迴答,那自己真要一輩子不見他麽?


    之前一切的理智好像都已經灰飛煙滅,一想到自己可能會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她就覺得如墜冰窖,渾身都因為恐懼瑟瑟發抖。


    嬴無忌看她驚惶的眼神,心中也有些慌了,生怕她出什麽問題。


    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花朝姐,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花朝咬了咬嘴唇:“我,我問你幾個問題,你隻需要迴答就好了,多的話一句都不要多說。”


    嬴無忌點頭:“好!你問吧!”


    花朝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強逼著自己問出那個問題,但到了嘴邊卻變成了:“無忌,你愛我麽?”


    嬴無忌怔住了,理智告訴他……


    去他娘的理智。


    沒有理智。


    他捧起花朝的臉頰,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愛!”


    從書局開起來的時候,他就想娶花朝當媳婦了。


    一直到現在。


    花朝微微鬆了一口氣,雖然剛才問的問題,不是她原本想問的問題,但這個迴答,卻讓她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因為這是發自嬴無忌內心的答案。


    她又問道:“那,那你願意往後餘生都對我好麽?”


    嬴無忌這次片刻都沒有猶豫:“願意!不論你是不是我的妻子,我都會對你好!”


    心中湧出的一絲絲甜意,讓她嘴角微微揚起。


    雖然對這些答案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時,還是心中美滋滋的。


    所以。


    隻剩最後一個問題了:你會不會隻對我一個人好。


    花朝嘴唇張了又張,卻怎麽也問不出這個問題。


    她都有些不懂自己了。


    明明這個問題,才是我最關心的啊!


    為什麽問不出口?


    你在害怕什麽啊花朝!


    嬴無忌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已然猜到了她想說什麽,畢竟他喪失的是理智,而不是智商。


    可就算從感性的角度,他也不敢輕易去招惹花朝的感情。


    可是剛才我迴答的是什麽勾八?


    嬴無忌心裏亂糟糟的,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渣男,但又沒完全渣。


    不行!


    渣誰都不能渣花朝姐啊!


    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強迫自己開口:“花朝姐!我一直都想娶你當妻子,可是你想要的我給不了,現在我……”


    “你不要我了麽?”


    花朝一句話。


    直接給嬴無忌幹沉默了,剛才什麽話都說了,現在轉過頭說“我不要你”?


    他腦子有些糊,到底是渣一次對花朝傷害大,還是“我不要你”對她傷害更大。


    看著花朝婆娑的淚眼,他有些迷茫。


    花朝有些生氣,直接攥住了他的衣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他推搡到了牆邊。


    然後雙手在牆上一撐,鼓足了畢生所有的勇氣說道:“我知道你想說,現在你身在王室身不由己!可是王室想要的東西,我不會搶啊!


    隻要你愛我,隻要你願意對我好,隻要你……我可以不要名分啊!我可以躲躲藏藏啊!


    我是不是很下賤?


    但你已經出現了啊!


    我已經習慣有你了啊!


    你讓我怎麽再去過沒有你的日子啊?”


    嬴無忌:“……”


    花朝看著他,等著他,等到肩膀微微顫抖,她終於忍不住了:“我已經向你走了這麽多步,你能不能向前走哪怕一步?”


    “我能!”


    “唔……”


    花朝隻覺嘴唇一熱,好像還帶著一絲米酒的甜味。


    旋即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感覺仿佛整個人都要被融化了。


    二十七年的漂泊無依,仿佛在此刻徹底了結。


    在這個懷裏,她感覺以前曾經懼怕過的所有東西都不足為懼。


    良久。


    唇分。


    她隻感覺全身都綿軟無力,就這麽靜靜地伏在嬴無忌的肩上。


    等恢複了一些氣力,她聲音細弱蚊蠅:“還不夠……無忌,你,要了我吧!”


    “嗯!”


    嬴無忌沉沉地應了一聲,便把她抱在懷中,輕輕放在榻上。


    他已經不想思考任何問題了。


    現在的他隻知道,花朝缺的任何東西,自己都要給。


    眼前這個溫柔到骨子裏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


    四目相對。


    花朝衝他投了一個鼓勵的眼神,卻在他的手探向自己衣襟的時候,紅著臉抓住了他的手:“你,你能把燈吹滅麽?”


    片刻之後。


    燈滅了。


    ……


    另一間屋子裏。


    羋星璃小心翼翼地扒著窗縫,遙望著對麵客房的場景。


    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但她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今晚。


    會不會發生什麽故事呢?


    說實話,她有些期待。


    在楚國的時候,她接觸的都是些王公貴族,聯姻來聯姻去的,每個人都有八百個心眼子。


    愛情?


    不存在的!


    直到和花朝接觸多了,她才發現這世界上居然還真有戲本裏麵的感情!


    還有嬴無忌的那燒包,在各方勢力中間周旋,大格局和小心機都不少,對待花朝卻如此小心翼翼。


    這一對雖然有些超出她以前啊的認知,但卻滿足了她對愛情的一切幻想。


    要是能看到他們在一起。


    羋星璃覺得比自己找到一個好夫君都甜。


    奇怪!


    這世上居然有我這麽奇怪的人。


    但……今天不會失敗吧?


    仔細想想,嬴無忌這人實在太圖利了,說不定還真會吃完年夜飯就溜。


    如果他真溜了。


    我就一個月不跟他說話了!


    不對!


    兩個月!


    實在太氣人了。


    正當羋星璃嘴角在微笑和猙獰兩種狀態瘋狂切換的時候。


    花朝屋裏的燈……


    滅了!


    而且等了許久都沒有看到嬴無忌出來。


    “彩!”


    “彩!”


    “彩!”


    羋星璃莫名激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什麽。


    雖說可以借著花朝跟嬴無忌的關係,有一定幾率把嬴無忌騙到楚國,但這段關係最多隻是一個突破口,距離成功不說差十萬八千裏吧,起碼也是泰山之巔到冥海之淵的距離。


    所以我在激動什麽?


    別人禁忌圓房,我在激動什麽?


    羋星璃有些迷,但就是控製不住傻樂,甚至還在考慮要不要去聽聽動靜。


    聽聽吧?


    聽聽又不犯法!


    她覺得可行,旋即準備偷偷出門,到對麵窗戶下聽一聽。


    卻不曾想,剛想推門出去,就隱隱聽到了轆轆的馬車聲。


    “這……”


    羋星璃迷了,這大半夜的,哪來的馬車?


    她收迴了準備推門的手,準備穩健一波。


    雖然這馬車聲大概率不是駙馬府的,但還是先穩一穩。


    但她沒想到,馬車聲真就停在駙馬府的門口。


    然後,一個身著宮裝的女子,快步走了進來。


    “嘶!”


    “原陽公主!”


    “啊這……”


    羋星璃心跳憑空加快了幾分,她不明白,為什麽原陽公主自成婚到現在都沒有迴過駙馬府,怎麽今晚就迴了。


    但她感覺自己很緊張,感覺馬上被抓奸的就是自己。


    對!


    原陽公主肯定是為抓奸來的!


    別啊!


    人家有情人剛成眷屬,你這個屍位素餐的惡毒原配就來了?


    羋星璃捂住了眼睛,有些不忍看到接下來的場景。


    ……


    “嘭!”


    趙寧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看著駙馬府的牌匾,她神情有些恍惚。


    “我……就這麽過來了?”


    她揉了揉腦袋,確實有些困,身體也有種疲累的感覺。


    “我來這裏,應該隻是為了休息吧?”


    趙寧有些不解,感覺自己的動機很不合理,好像是占有欲作祟?


    因為躺在嬴無忌曾和李采湄睡過的床上睡不著,所以我就要從王宮趕到這裏,跟嬴無忌睡在一張床上?


    這合理麽?


    不對不對!


    我原本的想法是在駙馬府尋一處房間住下,又不是跟嬴無忌睡在一起!


    對!


    就是這樣!


    趙寧做好了心理建設,便大踏步走進了府中,門房有意阻攔,卻屁都不敢放一個。


    “臥房燈是滅的?”


    “想必嬴兄已經睡著了!”


    “正好我尋一處睡下,也免得尷尬。”


    於是她開始搜尋客房,很自然就走到了唯一一個有動靜的房前。


    裏麵隱隱傳來一串靡靡之音。


    諸如“花朝姐”“無忌,你溫柔點”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憑借趙寧的修為,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趙寧:“……”


    她懵了。


    上次是隻有畫麵沒有聲音。


    這次畫麵沒了,聲音卻如此生動。


    嬴兄!


    我這次來的,為什麽也正是時候?


    你不是跟羅相的私生女很克製麽?


    怎麽會……


    屋內傳來的細碎聲音,讓趙寧心煩意亂。


    她隻想把嬴無忌揪出來好好冷靜冷靜。


    但這種場景,出手打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眼不見。


    心不煩!


    趙寧咬了咬牙,轉身走向了自己跟嬴無忌的臥房。


    睡覺!


    等明天再說!


    可是躺在這個承載著新婚夜記憶的床上,她腦海中便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晚的場景。


    再聯想起今天先後見到的畫麵和聽到的聲音。


    便感覺丹田中的真氣說不出來的躁動。


    還有一種失落的錯覺,更是讓她心煩意亂。


    造孽啊!


    另一處客房。


    羋星璃迷了。


    你不是來抓奸的麽?


    怎麽抓到一半人走了?


    你這到底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啊?


    生氣了你就當場抓,再不濟也得迴王宮找黎王告發啊!


    如果不生氣,最起碼也得有情緒波動啊!


    比如在門口吹一曲《鳳囚凰》啥的。


    就這麽迴自己的屋,是不是太平靜了?


    ……


    屋內。


    風雨暫歇。


    嬴無忌緊緊摟著花朝,生怕片刻的分離會給她帶來恐慌感。


    剛才的一切,旖旎到了骨子裏。


    他也沒想到,平日裏溫婉的大姐姐,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個害羞的小姑娘。


    不過。


    一如既往。


    溫柔得像水一樣。


    現在肌膚相親,嬴無忌心中是說不出的滿足與歡欣。


    麝香的味道還在房間中縈繞。


    就這種拒絕任何理性思考的感覺,仿佛能夠把人變成戀愛腦。


    兩個戀愛腦相擁在一起的時候,簡直幸福到沒邊。


    “無忌……”


    花朝湊在他的耳邊,仿佛夢囈一般:“我是你的了。”


    嬴無忌點頭:“你一直都是!”


    “我剛才是不是很笨?”


    “有些,但我喜歡。”


    “有多喜歡?”


    “一輩子都不會膩的那種。”


    “撲哧!”


    花朝輕笑一聲,迷戀地看著他,縱然光線無比昏暗,隻能看到一個若隱若現的輪廓,她卻也仿佛看到了他的臉。


    但很快她又有些哀傷:“隻可惜我沒有別的女子那般年輕,雖說現在仍有幾分容貌,但再過幾年……我知道你不會嫌棄我,但我會嫌棄我自己。趁著我容顏還在,讓我多陪陪你吧!”


    嬴無忌有些不忍:“沒事!你還可以修煉,若是能突破胎……”


    “有些晚了!”


    花朝輕輕歎氣:“其實我從決定跟你的時候,就問過羅銘。他說我修煉有些太晚了,就算動用修煉資源,也很難到胎蛻境。除非有高手願意傳功,但這樣特別傷元氣,而且一旦真氣駁雜,兩個人都會廢掉,怎麽會……啊!你做什麽?”


    “花朝姐,我還想……”


    “那,那來吧!”


    ……


    子時。


    李氏別院。


    李采潭盤膝打坐,混元真氣在體內瘋狂遊走,入臻大成的混元真氣無比渾厚,哪怕紅塵給她留了折磨人的傷勢,也在混元真氣的作用下一點一點去除。


    她現在愈來愈能感覺到混元真氣的逆天。


    之前,她雖然以三品靈胎突破了胎蛻境,成為了世人眼中實打實的天才。


    但麵對那些真正的高手時,她仍然感覺自己渺小得像一個螞蟻。


    直到混元真氣大成,她才有了真正的強者心態。


    現在的她,有信心麵對兵人境之下的一切強者。


    即便是趙寧這種突破一品靈胎的怪胎,在與本命神兵沒有完全融合之前,她也有信心過上幾招。


    若是能如嬴無忌所說,煉化了嬴無缺的本源真氣,讓混元真氣入臻圓滿,再以此突破兵人境,就算是麵對紅塵這種悟神境大佬,她都未必會輸。


    畢竟,紅塵的強,在於他根本不用在乎軀體的死活,以及強悍的戰鬥意識。


    這種人,對修為低於自己的人,很容易造成一邊倒的屠殺。


    可對手一旦突破兵人境,紅塵的優勢就會飛速下降,甚至成為劣勢。


    原因無他。


    紅塵想要奪舍一個兵人境,需要的條件極其苛刻。


    而他的本體,好像很弱。


    李采潭一想到當日在塚盤中,紅塵背棄自己選擇了薑太淵,心中就戾氣滋生。


    為今之計,隻能安心在這裏呆著了。


    等妹夫出手相助一波。


    她選擇相信自己妹妹的眼光。


    其實。


    也是她隻能這麽選擇。


    因為她犯下的錯誤太多,同時混元真氣展現的潛力也太恐怖,已經徹底被趙暨給盯上了。


    這段時間,隨著真氣越來越渾厚,她的靈覺也越來越強,已經隱隱察覺到了,如今的李氏別院有一個兵人境的大佬坐鎮。


    外加諸多守衛極其嚴密複雜的看守方式。


    就算想逃,也根本逃不出去。


    哪怕是向紅塵求助都無濟於事。


    不過好在她心態調整過來了。


    等!


    就死等!


    相信妹夫。


    “唿……”


    李采潭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緩步走到窗前。


    這扇窗,恰好能看到王宮的方向。


    平時她想妹妹的時候,就會在這裏駐足瞭望一會兒。


    大年夜了。


    可能采湄又在吃那無聊的年夜飯吧!


    不過嬴無忌那小子現在是駙馬爺來著,也不知道能不能上桌。


    這小年輕真是大膽啊!


    真好!


    哪怕是偷偷摸摸的真愛,也比轟轟烈烈的欺騙強。


    正當李采潭胡思亂想的時候,王宮的上空,突然出現了一團亮光。


    因為離得太遠。


    在李采潭的視線當中,隻有小拇指甲蓋那麽大。


    但她能看得出來,這團亮光是彩色的,一綹一綹就像是春日的柳條。


    她能想象得到,如果是在王宮看,這團彩色的柳條會有多好看。


    “這東西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采湄能看到麽?”


    “還是說,這就是嬴無忌那小子放給采湄看的?”


    李采潭沒有任何證據,她隻是單純地這麽希望。


    煙花持續了多久,她就在這裏駐足了多久。


    甚至等到煙花停了,她也久久不願挪動步子。


    直到敲門聲響起。


    “進!”


    “吱呀!”


    門開了。


    一個中年守衛端著托盤進來了。


    “李姑娘,太子妃殿下給你準備了吃食!”


    “放下吧!”


    李采潭瞥了他一眼,便沒有再理他。


    中年守衛應了一聲,便放下托盤,離開了房間。


    房間內,又隻剩下了一個人。


    李采潭這才坐下,笑意盈盈地打開托盤上的食盒,裏麵果然有各種精美的菜肴,還有各式各樣的點心。


    一如既往。


    還是自家妹妹關心自己。


    更加喜出望外的是,在食盒最底部,還碼著一塊塊白皙如凝乳的塊狀物。


    玉皂!


    李采潭忍不住眼睛一亮,她沒有去參加百家盛會前的洗塵宴,卻也聽說了玉皂這個東西,本來想著淘一塊用用的,但洗塵宴上隻有試用裝,市麵上根本搞不到。


    這讓她一直有些心癢難耐。


    畢竟傳說中它能洗去一切塵垢。


    哪個女子能不喜歡。


    這樁生意好像是嬴無忌的。


    真好!


    妹妹懂事,妹夫也懂事。


    這麽多玉皂,應該能用不短時間吧!


    李采潭樂得合不攏嘴,把玉皂收起來,便拈起精致的糕點品嚐了起來,胸口攢了兩個多月的悶氣,也終於一掃而空。


    不過吃著吃著,她就感覺有些不對。


    食盒的第三層,一般會擺一些調養身體的丹藥。


    但現在,她覺得適合第三層隱隱有些躁動。


    她打開第三層,發現一個白色瓷瓶裏麵有若隱若現的光芒閃動。


    這個瓷瓶,雖然跟其他瓷瓶長得很像,卻沒有其他瓷瓶的紋路,並非王室出品。


    “有貓膩!”


    李采潭眉頭微皺,按照正常情況,這樣的瓷瓶絕對不會出現在食盒裏麵。


    但它還是突破衝衝阻攔出現了。


    這是有人想要聯係我?


    食盒想要進來,除了在宮中要經過一遍篩查,來到李氏別院,也需要七個人先後檢查。


    所以最後一道工序,也就是那個送飯的中年侍衛,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究竟是誰,居然能在這麽嚴密的防守中安插人手。


    他們又想做什麽?


    李采潭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瓷瓶。


    瓷瓶打開的瞬間,就有一團詭異的真氣躥出,這團真氣就像是駁雜的線團,每一縷都非常純淨,但湊在一起就混亂得讓人害怕。


    這團真氣直接竄向她的手心。


    但她卻一點都沒有阻攔的意思。


    因為這團真氣雖然詭異,但強度實在太弱了,真氣的主人恐怕連胎蛻境都沒有突破。她自信憑借自己的混元真氣,它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


    果然。


    這真氣剛剛鑽入,就被混元真氣限製得死死的。


    一道微弱的念頭從她手掌傳出:“不愧是混元真氣,果然名不虛傳。不過采潭啊,不用對堂姑有那麽大的戒心,分別引一縷真氣到耳目,堂姑能幫上你的忙。”


    聲音隻是微弱,還是能讓人從中聽出調笑的語氣。


    堂姑?


    那便是李家嫁出去的奶奶級的女子誕下的女兒。


    李家以聯姻立足,奶奶級的聯姻犧牲品也很多,隻憑這個信息根本猜不出是誰。


    但是據說,南宮陵那個老匹夫為了保自己的兒子,把女兒給賣了。


    應該是……


    “南宮燕?”


    “是啊采潭!”


    “嗬……”


    李采潭目光微冷,雖說有一些血緣關係,但麵都沒見過一次,又何來所謂的親情。


    不過南宮燕費這麽大的力氣找到自己,肯定是有大事要說。


    而且這個大事,至少在表麵上利好自己。


    反正她奈何不了自己,聽聽也罷。


    於是便將這真氣撕裂,一分為二分別引入耳目之中。


    緊接著,李采潭的視線當中就出現了南宮燕的虛影,她不禁嘖嘖感歎,南宮燕實力雖弱,但對於真氣的掌控能力,實在是強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直接通過真氣改變視覺和聽覺,那除了自己,便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說吧,我不喜歡廢話!”


    李采潭低聲說了一句,便靜靜等著南宮燕的下文。


    南宮燕撇了撇嘴,有些不滿:“你們黎國人都這麽無趣麽?虧我還是你的堂姑,難道就一點親情都沒有麽?”


    李采潭:“……”


    南宮燕看李采潭不想跟她說廢話,便也不再繞彎子:“你跟為我教和薑太淵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想殺薑太淵,卻沒有人幫你,所以我想來和你做一個交易。”


    “什麽交易?”


    “你看我的真氣怎麽樣?”


    “詭異的很!”


    李采潭想了想,如是說道。


    每一縷真氣都無比純正,卻偏偏混亂地纏繞在了一起。


    除了真正的高手,正常人真氣都不會特別純淨,甚至稱得上是駁雜。


    但正常的駁雜,跟南宮燕的駁雜卻完全不同。


    就像這點心。


    尋常人的真氣,是把豆沙糕和桂花糕碾成了泥,混合以後重新捏成了糕點。


    而南宮燕的真氣,卻像是一粒豆沙糕緊挨著一粒桂花糕,壘成了一塊糕點。


    雖然吃起來沒什麽不同。


    但本質上卻是天差地別。


    這代表了南宮燕對每一種真氣都做到了極致的掌控,隻是因為未知原因,這些真氣糾纏到一起了而已。


    不然南宮燕也不可能做到這般詭異的事情。


    南宮燕笑了笑:“就不瞞你了,我對真氣的掌控很強,足以將天下任何駁雜的真氣提純,若我助你,想要獲得最強的本源真氣,甚至不用費盡心機接近王族。


    屠殺千位嬴姓後人,我就能提純一縷不下於嬴無缺本身的本命真氣。


    隻要你點頭,你混元真氣缺的,一年之內我都能給你。


    甚至還能救你離開!”


    聽到這話。


    李采潭狠狠地心動了。


    她答應嬴無忌的要求,也隻是因為她會助自己提升混元真氣。


    至於殺薑太淵,他隻會在合適的時候,才會助自己一臂之力。


    誰能保證嬴薑一定會處於矛盾的狀態!


    所以想殺薑太淵,歸根結底是靠自己,準確說是靠自己的實力,隻要混元真氣圓滿,她就有可能躋身一流高手。


    一年之內!


    南宮燕開出的條件已經十分優厚了。


    李采潭沉聲道:“說吧,你的條件!”


    南宮燕微微一笑:“殺掉趙寧和嬴無忌!”


    “腦子有毛病,你可以滾了!”


    李采潭冷笑了一聲,便直接調動真氣,準備把南宮燕擠爆。


    前者是保下自己的人,也是自己妹妹的丈夫,後者是自己妹妹鍾情的男人。


    她可以恩將仇報。


    但李采湄在乎的人,她絕對不會生出絲毫歹意。


    何況……


    這兩人是能輕易殺的?


    南宮燕驚了一下,她預想到李采潭會拒絕,但沒想到她一點猶豫都沒有,她明明能夠借助李采湄下毒或者挑撥離間的。


    趕緊改口道:“可以換一個條件,比如你把混元真氣給我,並在這一年的時間,隨我一起建立姬姓聯盟。我能承諾,隻要姬姓聯盟一成立,就會立刻聯合田齊,徹底剿滅薑姓!”


    混元真氣?


    這是李采潭的命根子,但她修煉混元真氣,就是為了讓薑太淵生不如死。


    姬姓聯盟聯合田齊剿滅薑姓。


    這個提議,戳中了她的心。


    南宮燕見她動心,聲音頓時充滿了蠱惑:“你不妨煉化一縷我的真氣,雖然我南宮家並非王室,卻也是統禦周軍近千年,配得上你的混元真氣。順便體會體會,我能給你何等的幫助!”


    “這……”


    李采潭猶豫了片刻,但想想隻是煉化一下,自己不會有任何損失。


    於是便催動混元真氣。


    本來駁雜如線團的真氣,在混元真氣的作用下,如抽絲剝繭般解開,化作一縷縷無比精純真氣細絲。


    這一幕,讓南宮燕看得眼睛大亮,困擾她近二十年的無解問題,居然在混元真氣麵前屁都不算!


    一時間,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狂熱。


    而李采潭也小心翼翼地煉化了一絲,僅僅一絲,就讓她眼神大亮。


    她很清楚,南宮燕本身實力不強,這一團真氣,也隻是她的九牛一毛。


    但這一縷真氣,論精純程度,甚至已經接近了本源真氣。


    這……


    若能得到南宮燕全力協助,她甚至能讓混元真氣修煉到前無古人的地步。


    天階!


    未必是混元真氣的上限!


    一時間,她的目光充滿了貪婪。


    同時內心陷入了瘋狂的掙紮。


    南宮燕的真氣實在太香了,但任她驅使,就算徹底背叛了黎國。


    哪怕姬姓聯盟稱霸天下,自己能護采湄一生周全,恐怕也很難被她理解。


    可是采湄在自己的庇護下,怎麽可能比在黎王室的屋簷下過得差?


    但再想想。


    究竟是南宮燕可靠,還是嬴無忌可靠?


    這兩人都會堅定地跟自己背靠的勢力站在一起,就如同紅塵一般,不可能把殺薑太淵當做自己的第一要務,無論姬姓聯盟還是黎國,都未必會成為薑姓的死敵。


    選南宮燕,就背棄了嬴無忌。


    選嬴無忌,就相當於放棄了天賜良機。


    可是……


    南宮燕的真氣,是擺在眼前的。


    而嬴無忌的承諾,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李采潭意動不已!


    她深吸了一口氣,好像做出了抉擇。


    可就在這時。


    窗外忽然變得無比明亮,隨後便有一陣爆聲傳來。


    她轉頭望去,發現夜空中綻放了一朵無比美麗的煙花。


    一朵。


    又一朵。


    縱見過繁花無數,這個瞬間她還是失神了。


    南宮燕不滿地催促:“怎麽不動了,你做好決定了沒有?”


    李采潭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我覺得可以!”


    於是。


    不由分說。


    瘋狂吸收南宮燕留下的所有真氣。


    南宮燕有些不明所以:“你這是同意了?你這覺得可以是什麽意思?你能不能別急著煉化,把事情講清楚再說……”


    聲音越來越弱。


    就當李采潭把所有真氣都煉化完的時候。


    聲音徹底消失不見。


    李采潭冷笑一聲,從抽屜內取出一張符紙點燃,這中符紙,李氏別院裏隻有三張,留作她做緊急匯報,能助她聯係到黎王室。


    十息之後。


    一個身影憑空出現。


    李采潭感覺這個人很強,應該就是趙暨派來監視自己的兵人境高手。


    她笑了笑,拱手道:“前輩,我要見太子殿下,或者嬴無忌。勞煩代為告知,采潭有大禮相贈!”


    兵人境高手上下打量她了一下,冷冷地拋下一句話:“等著!”


    隨後。


    身影緩緩消失。


    李采潭目光閃動,她不是特別確定,這煙花是不是李采湄派人來放的。


    但在煙花亮起來的那一刻,她心中就已經做了決定。


    跟南宮燕合作。


    做夢!


    但南宮燕那提純真氣的詭異手法。


    她是真的想要。


    太香了。


    這種真氣煉化起來,恐怕也隻有玄女功配合李家雙修秘法轉嫁的真氣能夠媲美了吧!


    得到這種方法。


    並不一定非要跟南宮燕合作。


    還可以……殺了南宮燕。


    黎王室未必不能幫自己。


    ……


    清晨。


    尚未破曉。


    嬴無忌豁然睜開了雙眼,房間內通心麝的味道已經散盡,感受著懷中溫軟的軀體。


    他心頭一咯噔。


    轉頭望去,發現花朝正在自己懷裏睡得香甜。


    這種肌膚相親的感覺,讓他無比享受。


    但又讓他頭皮發麻。


    “艸!”


    “我他娘的做了什麽?”


    “這該怎麽收場?”


    如果這屋裏隻有他一人,他指定已經開始瘋狂給自己大耳瓜子了。


    迴想起昨晚種種失控的表現,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花朝嘴角還洋溢著笑容,一看就知道她很幸福。


    但這笑容越幸福。


    嬴無忌就越心悸。


    這要是讓花朝自己腳踏兩條船,不得當場心魔爆發啊?


    不僅是花朝。


    他昨晚聽到花朝擔憂衰老的時候,一個腦熱,就把糖糖昨晚渡給自己的真氣,全給花朝渡過去了。


    如此純淨的真氣,隻要完全煉化,至少也能凝結三品靈胎。


    可……


    這些真氣是糖糖的啊!


    若是兩人見麵,不調動還好,一調動糖糖必然有所察覺。


    這要是讓她知道……


    完全解釋不清啊!


    完了!


    完了!


    嬴無忌不覺得自己是那種,隨便露出一絲王霸之氣,就能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的大種馬。


    花朝雖然做出了很大的讓步,表示可以不介意自己身邊有其他女子,甚至可以不要名分,但嬴無忌不覺得她連“一心一意”的問題都不在乎了。


    糖糖雖然沒有要求那麽嚴,但她也曾明確地說過,自己身邊出現任何除趙寧以外的女子,她都會難過。更何況……這女子還有著她贈予自己的真氣。


    天崩。


    嬴無忌麻了,這該怎麽搞?


    俺對待感情向來認真,怎麽就變成渣人又渣心的大渣男了?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懷中忽然傳來一聲嚶嚀。


    花朝緩緩睜開眼,在他懷中輕輕蹭了蹭,腦袋枕著他的肩膀,在他脖子間嗅了又嗅。


    聲音如同夢囈,又充滿了委屈:“無忌,你從原陽公主那邊迴來的時候,能不能把她的味道洗掉啊?”


    嬴無忌:“……”


    花朝聲音低落了幾分,又小聲問了一句:“可不可以?”


    嬴無忌連忙點頭:“可以!可以!我聽你的!”


    “嗯……”


    花朝輕輕應了一聲,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貪戀地在他懷裏蹭了蹭。


    就這麽躺了一刻鍾左右。


    她逐漸恢複了清醒。


    昨晚旖旎的記憶也逐漸清晰。


    她有些害羞。


    但更多的是慌亂。


    因為最重要的問題沒有問!


    她猛然撐起身,死死地盯著嬴無忌的眼睛:“無忌!昨晚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


    嬴無忌心頭一咯噔:“什麽?”


    花朝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因為驚惶有些顫抖:“你以後……會一心一意隻愛我一個人麽?”


    嬴無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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