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頊帝血!


    嬴無忌也不確定趙暨是不是在唬自己,但他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那滴顓頊帝血的生命力,內心深處甚至生出一絲渴望的情緒。


    這種渴望,好像是成為更高等級的生命。


    這尼瑪!


    嬴無忌咽了一口口水,感覺這個這個玩意的誘惑,跟沙漠中的水沒有什麽區別。


    他把眼睛移開,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父王,這顓頊帝血,咱們大黎的庫存,應該沒有幾滴吧?」


    「這是最後一滴!」


    趙暨並沒有半點掩飾的意思。


    嬴無忌本來心裏就犯滴咕,現在更不敢輕易拿了:「那您覺得……我配麽?這種好東西,應該留給太子寧才對。」


    「寧兒已經用過了,隻要給她時間,她的修為必定會在我之上。」


    趙暨沒有迴答配不配的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就不想問問,這顓頊帝血哪裏來的麽?」


    「哪裏來的?」


    嬴無忌當然好奇,這顓頊帝血無疑是頂尖的神物,但黎國曆史上的雄主並不少,沒道理留到現在。


    趙暨還是沒有迴答,又問了一個新的問題:「你認為血脈是什麽?」


    「血脈就是血脈啊,祖上王侯將相,子孫後代就嘎嘎猛。」


    在嬴無忌的概念中,血脈就是基因一樣的東西。


    趙暨卻搖了搖頭:「那我再問你,部落傳承以姓為基,各宗分家,演化成氏,按理說傳承於同一個祖先,血脈濃度應當相差無幾。但現在你看嬴姓十四氏,羋姓二十多個氏,個個都是顓頊的後裔,卻隻有贏、趙、羋三家的王室血脈最為強悍,你說這是為何?」


    「這……」


    嬴無忌沉思片刻,試探地問道:「所以說,所謂的血脈,其實是地位賦予的?」


    趙暨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傳言上古部落,族群之內並無嚴格的尊卑之分,族內人隻是分工不同,有的狩獵有的采集,即便是族長,也是族人推舉出來的賢者。


    但到後來,有人忽然發現,當同一家接連三代出現族長的時候,產出強大後代的幾率就會大大增多,哪怕再後一代沒有族長,血脈優勢也會在又三代之後慢慢衰落。


    從族長到天下共主,便會產生所謂的帝王血脈,子孫後代皆有幾率覺醒。


    小宗被分封出去尹始,仍有血脈優勢,但三代之後必會發生一定程度的衰落,衰落程度視地位而定。若他日重新崛起,血脈就會複蘇。


    楚國羋姓本來已經衰落,但自從得了周天子封的子爵爵位,楚國逐漸壯大,如今血脈已經不遜於嬴趙。


    而嬴趙兩家的祖先,乃是蜚蠊長子次子,血脈本已萎靡,後趙氏造父因駕車受天子賞識,封到了趙城,你們先祖便投奔過來,融入趙氏複蘇了血脈。


    後來你們借養馬攘夷之名又分了出去,若乾不成,則血脈必定飛速衰落,好在你們乾國成了,還壯大了起來,如今血脈強度已經不下於我們趙氏。


    隻可惜,嬴趙就算再強,也不過是區區諸侯,想要重現顓頊血脈,實在太過困難。


    倒是其他的遠古血脈,先祖本來就不算強,所以偶爾走運,也能出現幾個。」


    「原來如此!」


    嬴無忌恍然大悟,之前他就在好奇,明明大周建立時,分出去了不少姬姓諸侯,為什麽一個個都表現得廢拉不堪,最後消失在曆史長河中,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情況。


    周王室對天下掌控力衰弱,想必現在血脈也強不到哪去。


    不過,這血脈隻代表著先天優勢,除非遠古血脈覺醒,否則也並不一定會對普通人造成碾壓之勢。


    但知道這些之後,他愈發好奇:「話說嬴趙中途都衰落成那樣了,怎麽可能把顓頊帝血留到了現在?」


    趙暨笑了笑:「誰說這顓頊帝血,是從遠古時期留下來的?」


    「這……」


    嬴無忌愣了一下,不是留下來的,那是……


    趙暨眯了眯眼:「王後剛剛懷上寧兒那年,絳城來了一個老道士,贈予了我們一個熔血秘法。這秘法能夠從血脈中提取出源血,若源血夠多,就能熔煉出帝血,被熔血者,往後餘生,都不能享受王室身份帶來的地位。」


    嬴無忌悚然一驚:「所以王室中的公主,一個個都住在宮裏,鮮有拋頭露麵。」


    「對!」


    趙暨神色有些痛苦,甚至有些猙獰:「我在大雪中枯坐十天,終於下定決心,我膝下除了寧兒和趙契那個小畜生,全部都是女兒!靠女子守不住王位,更不可能一統大黎!


    所以在寧兒三歲的時間,我在老道士的協助下,煉了幾個公主的血脈,一共熔煉出了兩滴顓頊帝血,一滴已經融入寧兒身軀,突破胎蛻境時便會被徹底吸收。


    另一滴她吸收不了,便被我留了下來,本想著觀察一下趙契,結果發現他隻是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


    所以……就留到了現在。」


    他看向嬴無忌。


    右手微微向上托舉。


    意思很明顯:你要不要?


    嬴無忌:「……」


    長這麽大,他第一次體會到被氣氛壓抑到窒息的感覺。


    他嘴角顫了顫:「趙寧不知道這件事吧?」


    趙暨搖頭:「她不知道,以後你也別讓她知道!」


    嬴無忌:「……」


    他好像明白這滴顓頊帝血是什麽意思了。


    實力!


    威脅!


    負罪感!


    實力,若煉化這滴血,胎蛻境的修為定然突飛猛進。


    威脅,一滴帝血提升就如此強悍,那嬴無缺這個正兒八經覺醒血脈的將會有多強?他是在點自己,要徹底斷絕迴乾的念頭。


    還有負罪感……


    對於王室以及世家大族來說,血脈就是他們先天高人一等的依仗,對於他們來說,被奪血脈就跟終身殘疾差不多。


    試想一下,光是器官移植,就已經足夠讓人負罪了。


    現在,嬴無忌麵對的是十幾個公主一起進行器官移植。


    這特麽以後真要想走,良心上過得去麽?


    就算確定以後不走了,就能心安理得地拿走了?


    以後見到那些公主,會是什麽反應?


    他感覺趙暨有些誇大,因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糖糖的天賦如此變態,可能也是因為接受了帝血。趙淩不知道有沒有接受,不過至少是幸免於難了。


    但這滴血,他還是有些頂不住。


    嬴無忌感覺腦袋有些漲,揉搓了著頭發:「您這……讓我如何敢接?」


    趙暨笑了笑:「你是這樣的人!」


    嬴無忌嘴角咧了咧:「您可真是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趙暨緩緩站起身:「我隻是想要告訴你,隻要你徹底放棄心中的小心思,真正能與趙氏同舟共濟,你要多少誠意,孤就能給多少。


    不過我看你現在,心中壓力頗大,不過也不用著急,距離你突破胎蛻境還差不少,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考慮,這滴帝血,孤暫且替你保管。」


    「多謝父王!」


    嬴無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雖然沒有接受這滴帝血,但今日前來,他在自己與趙氏關係的問題上有了很大的改觀。


    唉……


    趙暨拍了拍他的肩膀:「百家盛會放手去做便可,有孤替你撐腰,不要有任何顧慮!」


    嬴無忌點了點頭:「是!」


    「迴去休息吧!記得帝血之事,千萬不要告訴寧兒。」


    「是!父王您也早點休息。」


    嬴無忌本來想拔腿離開,卻又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對了父王!我聽說此次百家盛會改製了,取消了之前幾家分開傳道的方式,改成定題辯論了。據說這題目,是您跟諸位夫子一起定的,能不能……」


    趙暨眉頭一擰:「若想替你老師爭席位,就拿出真才實學鬥一鬥。居然想著讓孤透題,真替你的老師蒙羞!滾蛋!」


    「滾就滾!」


    嬴無忌呲了呲牙,轉身離開了重黎殿。


    見嬴無忌出來,趙信不由問道:「駙馬爺!你跟殿下都說什麽了,我怎麽一句也聽不到啊!」


    「你能聽到就怪了!」


    嬴無忌無奈地擺了擺手:「走吧!迴家!」


    在宮門口上馬車的時候,他忽然指著旁邊問道:「哎?這不是那位什麽伯爵的府邸麽?怎麽……」


    趙信嘿嘿一笑:「現在是駙馬府了!駙馬爺,等你成婚以後,可一定得給我留一間屋子啊!」


    嬴無忌:「……」


    媽的!


    這人情越欠越多了。


    ……


    李氏別院。


    李采潭身穿薄紗長裙,斜倚在矮桌半坐,正老肩巨滑地拎著酒壺,仰著頭朝自己兩片朱唇間倒酒。


    秋天的夜風刮過,長裙隨風搖曳,縷縷長發在兩鬢撫動,雙眼朦朧,看起來美豔至極。


    「沙……」


    「沙……」


    「沙……」


    一陣腳步聲響起。


    李采潭循聲望去,看到自己的車夫你正笑眯眯地走來。


    車夫的身份很低,不能進院子,這是規矩。


    不過李采潭卻並沒有嗬斥他的意思。


    「小姐,該就寢了!」


    車夫臉上帶著笑,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衣著暴露的身體,但眼神中卻並沒有欲望的色彩。


    李采潭有些不悅:「你下次見我,能不能換一具好看的身體,這樣我還能跟你開心開心,這樣真的讓人很惡心。」


    車夫一臉掃興的模樣,直接坐在矮桌的另一頭,搶過李采潭的酒壺,直接噙住壺嘴兒灌了一口。


    「嘶哈……」


    他舒服得呲牙咧嘴:「以前倒是奪舍過一些俊男美女,但後來發現,男女之事也就那樣,還沒喝酒有意思!諾,不信你喝一口!」


    李采潭瞅了一眼他剛剛噙過的壺嘴,一臉嫌惡地推了過去:「你自己喝吧!」


    「嘁……」


    車夫切了一聲,便又灌了起來。


    李采潭打量著他:「話說……你的真身究竟是男是女?」


    車夫反問道:「你難道不知道,打聽上司的消息是大忌麽?」


    「上司?」


    李采潭哼了一聲:「我倒是把你當上司,隻是有些人看到下屬被軟禁起來,卻是不聞不問。」


    車夫無所謂道:「我這不是來了麽?」


    李采潭努努嘴:「就你這具身體,就不說能不能帶我逃走了,就南市那些賣豬肉的,你能打得過麽?」


    車夫攤了攤手:「都是斯文人,整日想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做什麽?」


    「斯文人……」


    李采潭白了他一眼,她雖然沒有見過這位上司的本尊,卻見過他嗜殺的一麵。


    當年隻是奪舍了一個三品靈胎的胎蛻境,就一舉襲殺了兩個兵人境強者。


    敲骨吸髓,滿臉鮮血。


    但那澹定的神色,就跟在街邊吃大盆骨一樣。


    「那你來絳城,究竟是為了做什麽?」


    「參加百家盛會啊!」


    車夫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們都是楊朱門人,怎麽也算得上百家眾人。如此盛會,吾輩讀書人又豈能錯過?」


    李采潭:「……」


    我信了你的鬼!


    車夫忽然笑了笑:「你多久沒出去了?」


    李采潭想了想:「還不到一個月吧,倒是熬得住……」


    車夫又問:「那外麵的消息,你知道不知道?」


    「消息的都封鎖著,我如何知道?」


    李采潭有些不耐,雖說眼前的人是她的上司,但為我教講究「為我」,規矩沒有那麽森嚴。


    別說區區一個上司,就算為我教教主在這,她該給白眼,照樣給白眼。


    車夫笑嘿嘿道:「是了!如果你知道外麵的消息,又豈會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


    「你什麽意思?」


    李采潭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車夫盯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戲弄之意:「你應該是在文會前被關起來的吧?」


    李采潭有些煩躁:「是又如何?」


    「那你可知主持文會的人是誰?」


    「我聽說是周樂府令。」


    「那你知道這周樂府令是誰?」


    「我管他是誰?」


    「哦!」


    車夫點了點頭:「原來你不想知道啊,那我就不說了!」


    李采潭眼角閃過一絲殺意:「你要是不想說,就給我滾蛋!」


    「喲!小采潭生氣了!」


    車夫也不逗她了,直接說道:「對!的確就是你想的那個人。」


    「薑太淵?」


    「不然還能有誰?」


    「……」


    不知為何。


    明明還是那張臉。


    但李采潭以往不管是何神態,都若有若無的媚意,頃刻間消失不見。


    眼神冰寒,就連唿吸也是顫抖的。


    「說起來我倒是得謝謝他。」


    車夫咂了咂嘴:「若不是他,你也不會加入為我教。不過你也是夠狠的,若你沒有毀掉自己的坤承之軀,他肯定也不會狠心拋棄你。到時候隱居深山,過一二十年出來,說不定能拿到嬴無缺的戲本,助薑姓重掌齊國江山。到時一家三口,也算是一方豪強了!」


    「他配麽?」


    李采潭聲音冰寒,眸子裏全都是恨意。


    她毀掉坤承之軀,就是認為李家女子所有的不幸都來源於此。


    若那人是真心愛自己,那坤承之軀便一文不值。


    但若他看重的是坤承之軀,那自己便一錢不值。


    李采潭忽然很想笑。


    毀掉坤承之軀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自由了。


    卻沒有想到,即便毀了,她的後半生依舊逃不脫坤承之軀的束縛。


    她隻是恨,采湄進宮的確把她保了下來,但她卻不能離開絳城一步,無法把這個渣男手刃!


    「他……居然還真敢來黎國!」


    李采潭咬著牙,體內的混元真氣已經隱隱有種按捺不住的趨勢。


    車夫笑嘿嘿地捏了捏她的臉:「小采潭,想出去麽?」


    「你能帶我出去?」


    李采潭死死地盯著她:「雖然我現在勉強安全,但黎王的


    人正死死地盯著我,隻要我敢離開絳城,他們就必定會掘地三尺。隻憑為我教在絳城的底蘊,恐怕護不住我吧?」


    「這個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


    車夫笑了笑,反問道:「現在你混元真氣如何了?」


    李采潭眯了眯眼睛:「黎國大族的血脈,都已經采集得差不多了,吳國質子炎國質子也有,隻可惜乾國的那個質子沒有把握住!你們做事可真有問題,若是他當時去青樓的時候,就安排我過去……」


    車夫無奈地攤了攤手:「為我教的情況你也知道,一個個都不講規矩。當時我還找人問了來著,他們說涉及到刺殺,不宜把你牽扯進去,還說找機會讓你跟嬴無缺睡一睡。」


    「嬴無缺……」


    李采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說起來遠古血脈,的確比嬴無忌有意思。


    不過她還是有些疑惑:「嬴趙同宗同源,我采補的那個雖然不是公子,卻也是上代黎王的親孫。為何還要采乾國公子的血脈?」


    「乾國既已立,血脈便已根植新國之中,又豈會跟趙氏血脈相同?」


    車夫搖了搖頭:「此次盛會,各國王族都有來人,齊國薑姓王族沒來,不過也來了一個田威侯的私生子。倒是楚國那邊,來了一個女公子,隻能拿那個姓項的打打牙祭了,說起來也是羋姓大族。」


    「項?」


    李采潭有些不滿,楚國除了王族羋熊,超下數也隻有屈景昭三家算得上真正的大族。


    項……血脈又能有多強?


    車夫笑道:「此子修為頗為強悍,不可小覷。百家盛會這樣的機會可不多,這次爭取讓你的真氣上一個台階。隻要你能把其他王族的血脈補齊,我就幫你殺了薑太淵,然後帶你去乾國,拿下嬴無缺!


    屆時讓教主幫你修複坤承之軀,誕下的子嗣也必能覺醒顓頊血脈,到時乾國必能一統……」


    他不說話了。


    因為一把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再提一次坤承之軀,休怪我不客氣!」


    李采潭神情微冷,她的底線就是不能迴到李家的陰影之下。


    何況她現在掌握了混元真氣,而且已經接近大成。


    這次百家盛會之後,必能進入大成之境。


    若是能成功掠奪嬴無缺的血脈,甚至能步入傳說中的圓滿之境,若是再掌握一門神通,即便在神通境也難逢敵手,為何還要靠生孩子活著?


    靠肚子,就算能成為新天子的王後,她也不樂意。


    「行吧!不過你得把刀放下來,身體是你車夫的。」


    車夫笑眯眯地捏住了刀身,把刀從自己脖子上移開。


    李采潭這才神色稍緩:「說吧!如何才能離開?」


    「這個簡單!」


    車夫笑嗬嗬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卷軸,打開一看,居然是李采潭的畫像。


    一身紅衣,栩栩如生。


    李采潭童孔一凝:「這是何物?」


    「明知故問!」


    車夫一揮,畫中女子便化作一道流光,出現在桌子前,看起來與李采潭別無二致。


    隨後又取出一封信,塞到畫中女子的懷中,便笑了笑道:「等她醒來,看完信之後,就會老老實實替你軟禁,不用擔心。」


    丹青渡魂!


    車夫笑道:「愣著做什麽啊?這幅畫,我可是求了那呆木頭很久,他才願意幫我畫的。」


    李采潭神色有些難看:「這心頭血是從哪來的?」


    「哦!」


    車夫撇了撇嘴:「這個你放心!心頭血是你一個堂姐的,她兒子死了,丈夫也有了新歡,她便


    投河自盡了,我們可沒有濫殺無辜的習慣。」


    李采潭已經想到了這個堂姐是誰,前年過年的時候,還迴了一趟娘家,找到自己大訴苦水。


    果然,還是受不了,自盡了。


    她指著伏在一旁的紅衣女子:「那用她心頭血畫出的這個,是個什麽樣的人?」


    車夫笑得有些含蓄:「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說!」


    「呆木頭說……是個***。」


    「……」


    李采潭失神了片刻,喃喃道:「我原本以為,會是個英雄。」


    車夫笑著擺了擺手:「想這麽多做什麽?就這種奴性十足的女子,你聽她的做什麽?這個你拿著,明天早上,去城西悅來客棧找我。」


    「嗯!」


    李采潭接過符紙和畫皮,微微點了點頭。


    再次看向車夫的時候,卻發現他的眼神已經迷茫了,便直接拎著它丟出了院子。


    「薑太淵……」


    李采潭眯了眯眼,望向星月交相輝映的夜空,仿佛陷入到某段痛苦的迴憶當中。


    良久良久,她戴上了畫皮,畫皮化作一道氤氳的光,融入到她的身體之中,下一刻便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女子。


    清純可人,卻依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媚意。


    她迴頭看了一眼陷入昏睡的紅衣女子,自嘲一笑:「嗬,***……」


    搖了搖頭,她直接催動了符紙。


    五行大遁!


    ……


    日子一天天過去。


    這些天,絳城沒有發生任何大事。


    各位夫子在各自的別院之中靜養,隻有各家的學子彼此來往,爭得不亦樂乎。


    隻要是人多的地方,就一定能聽到百家學子吵架……不對!是爭辯!


    畢竟各個學派理念不同,隻要湊到一起聊天,保準能夠爭氣來。


    據說以前稷下學宮尚未衰落的時候,每天都是這種熱鬧景象。


    隻可惜……


    到後來,就隻在百家盛會能遇到了。


    除了學術上的問題,大黎學宮的事情也不脛而走,對於大多數學子來說,他們還是很希望能出現另一座稷下學宮的,不然他們也不會每次百家盛會,都不辭勞苦奔襲而來。


    隻可惜,稷下學宮留給百家學子的陰影實在太深了。


    當一個學宮成為政治的玩物,它就徹底失去存在的意義了。


    自從那次諸子宴,不少人都跑去問那次去到重黎殿偏殿的夫子,問他們黎王究竟開出了什麽條件。


    畢竟這次黎王可是號稱不但拿出了實打實的官位,甚至還允許學子來去自由,這可是讓所有學子都心向往之的條件。


    畢竟若是去別的國家做官,完全就是看國君以及權臣的眼緣。


    一些身懷絕世大才的,運氣好能直接混個大官做。


    才能沒那麽強,運氣一般的,就隻能從幕僚門客開始做,主家要是有格局,說不定能推舉做官,若是喜歡攬功,很有可能要做一輩子的幕僚。


    羅偃之所以有口皆碑,廣納三千門客,就是因為隻要門客提出優秀的政見,就能被他推舉做官,如今趙土魏土比較有名的官吏,不少都曾是羅偃的門客。


    現在,黎王將任官的權力交給了學宮,已經足以讓很多人瘋狂了。


    隻不過,夫子們給的答桉卻不是那麽樂觀。


    「尚未談攏!」


    尚未談攏,那就是還在談咯。


    不少懷才不遇的學子,這些天心中都是無比忐忑,無時無刻不在打聽學宮事件的後續。


    直到昨天早上,趙氏長平侯派人在宮門前貼出了一個告示,上麵寫滿了三百個大大小小的官位,還說學宮成立以後,還會拿出七百個官位。


    雖說有大有小,卻都是能夠發揮才能的官職。


    從告示貼出來開始,絳城就又熱鬧了一分。


    百家學子大概分為兩派。


    樂觀派覺得,黎王這是誠心要辦學宮,等到學宮辦起來,一千官位是遲早的事情。


    悲觀派覺得趙暨這就是在釣魚,用三百官位把百家學子騙進來殺。


    雙方各執一詞。


    但不管悲觀還是樂觀,他們都有一個共識。


    就是這個辦學宮的錢,可能真的有些困難。


    跡象很明顯,因為趙氏宗室前腳貼出告示,後腳就宣布在趙土斥巨資修繕河道,明擺著就是不想掏錢。


    隻靠王室自己的錢,能把大黎學宮建起來麽?


    要知道,以前的稷下學宮可是管吃管住管修煉資源的。


    夫子們的茶水費、聚神養氣借天地之勢的修煉場所。


    這些都要用錢。


    「要我說,難!幾家夫子都說沒談攏,肯定是財政不到位!」


    田文鏡端坐在大廳最中央,聲音頗為洪亮:「要我說,黎國王室財政都是靠的宗室土地,雖然有幾家王商,卻也是靠著宗室的資源才能活下去。魏韓兩家就不用說了,黎王室賣百家人情,他們不可能掏錢。


    倒是李家,太子妃是李家人,他們以後也能成為王室外戚,不過肯定也拿不到太多。


    你們想想,我們田家乃是齊國肱股之臣,在齊國說一不二,可即便如此,也是傾全族之力,才建起的稷下學宮。


    隻靠黎王室和不知道能出多少力的李家?憑什麽?」


    他說話字正腔圓,尤其是提到田氏建稷下的時候,更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畢竟田威侯就是齊國有實無名的君王,田文鏡雖然是私生子,卻頗得田威侯器重,地位與別國公子無異,甚至比起太子都差不了太遠。


    田文鏡麵帶笑容,他十分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若是以前,他喝酒喝茶隻進雅間。


    但現在百家盛會在即,大廳的正中央才是最最重要的位置。


    田氏建大黎學宮,的確相當肉疼。


    但說傾全族之力,完全就是誇張一下,讓這些期盼大黎學宮建成的人不要想屁吃了。


    這時就有人問了:「田兄覺得,建這麽一座大黎學宮,需要花多少錢?」


    田文鏡粗略算了算:「至少也要三百萬兩!」


    「嘶……」


    眾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三百萬兩對他們來說,實在是一個天文數字。


    要知道,絳城這種繁華大成,也隻有相當能幹的工人,月工錢才能達到一兩。


    雖然大多數讀書人都有些家底,但三百萬兩還是太遙遠了些。


    「諸位!」


    一個穿著頗為貴氣的儒生站起身:「黎王室的情況恐怕不太樂觀,不如我們眾籌一些錢吧?若是這學宮建起來,也算是為所有讀書人謀一個前程,我,我出一百兩!」


    田文鏡:「???」


    你們是不是腦子有病?


    我在勸你們別做白日夢!


    你們倒好,白日夢不做了,花錢買夢做?


    場上安靜了一會兒,諸位讀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有人開始說話了。


    「我沒有張兄這麽有錢,我出十兩好了,都是心意。」


    「我一


    兩。」


    「我墨者,沒有錢,等迴去問問烏夫子,看公會能不能出錢。」


    ……


    田文鏡忍不住了:「快別發瘋了!這天下總共才有多少讀書人,你們那點錢,在三百萬兩麵前,根本連毛都不是!這白日夢做的,還不願意醒了是吧?」


    第一個出錢的儒生有些不悅:「我樂意,你管得著麽?」


    田文鏡氣急:「好!我記住你了!以後別想去齊國做官!」


    「本來就沒想!齊國的官?哼,狗都不做!」


    儒生嗤笑一聲,旋即看向眾人:「諸位若是信得過我,大可以將錢交到我這裏,到時我便去求見黎王陛下,為學宮建成,略盡綿薄之力!若是不成,盛會結束之後,定會原封不動退還大家。」


    說著,就將錦衣脫下,鋪在了桌子上,將腰間的金飾取了下來,放在錦衣之上。


    這金飾看起來至少十兩,比他承諾的一百兩銀子都要值錢。


    「我信張兄,這是十兩!」


    有人拿出十兩,放在了金飾旁邊。


    這下,其他想要眾籌的人,也紛紛跟上。


    田文鏡氣得嘴歪眼斜:「有病!純屬有病!氣死爹了。」


    二樓雅間。


    「撲哧!這白癡!」


    趙寧忍不住一笑,沒想到這田文鏡一番說辭,反而激得這些人捐錢了。


    羋星璃笑道:「學宮乃是人心所向,稷下衰落之後,百家學子就跟失了魂兒一樣,思想不能碰撞,各家的進展都慢了很多。莫說他們,我都想捐錢。趙兄,你給在下透個底,黎王室還缺多少錢?」


    趙寧神情微肅,澹澹道:「多謝女公子好意,我們黎王室不缺錢!」


    「好吧!」


    羋星璃攤了攤手,其實她說的都是實話,如果學宮真的缺錢,她願意傾家蕩產捐錢。


    當然,前提是學宮在楚國。


    黎國就算了吧。


    倒是這個「趙淩」,她來黎國的時候,特意了解了一下趙氏宗室有名的人物,並沒有這個人。


    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不僅和嬴無忌走得那麽近,而且還能跟眾夫子一起進偏殿。


    這就有些離奇了。


    羋星璃甚至懷疑他是太子假扮的,但太子沒道理假扮這麽一個人,而且以她豐富的鑒偽經驗,看不出任何易容變幻的痕跡。


    黎國宗室,真是臥虎藏龍啊!


    嬴無忌撇了撇嘴:「女公子真是不地道,這些天吃我們的用我們的,居然還天天想著套我們的話!」


    「嬴兄這就說笑了!」


    羋星璃抿嘴一笑:「如今這天下法家學子,誰人不想親手締造一場變法?隻是各國深陷泥潭,實難找到突破之機會。今日黎王陛下雷厲風行,讓吾等心馳神往,自然是想見識一下黎王陛下的手段,實在心癢難耐啊!


    變法之時若真遇到了困難,大可以知會一聲,星璃定當盡力相助!」


    「那就多謝了!」


    嬴無忌笑了笑,一開始他還不知道為什麽羋星璃要湊上來,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倒也明白了一點。


    這個小妞,是真的想要變法。


    想瘋了的那種。


    隻可惜,她是真的幫不上忙。


    楚國與魏韓兩地接壤,若到時候兵演威懾,效果肯定很好。


    隻可惜,楚國國力很強,不像乾國那種剛打過一場傷筋動骨的大仗。


    若真讓他們過來演,說不定演著演著就成真的了,雖說受影響的主要是魏韓,但誰能保證魏韓不會立刻扯著趙氏下水?


    羋星璃還是心癢難搔


    :「嬴兄,趙兄,偏殿裏說的話,真就不能透露了麽?我可以立誓,絕對不朝外麵說,你們趙家的血誓,我們羋家也有一個類似的。」


    嬴無忌:「……」


    趙寧:「……」


    這人是真好學啊!


    羋星璃抿了抿嘴:「你們不說,那我就猜了!乾王所圖……在北?」


    聽到這話,嬴無忌和趙寧皆是童孔一縮。


    這個小妞,有點東西啊!


    羋星璃抿嘴一笑:「看來我猜得沒錯,兩位可以放心,此次乃是以後楚國變法的範例,我沒有在其中使壞的理由。隻是我在想,若真所圖在北,王室的財政缺口就不止一座學宮了,而且魏韓那邊……」


    趙寧神情微冷:「女公子,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多了麽?」


    「這,這……」


    羋星璃有些遺憾,歉然道:「抱歉!求學甚渴,無意冒犯,還請趙兄見諒!」


    「還是換個話題聊吧,喝茶!」


    嬴無忌倒了兩杯清茶,笑著轉移話題:「對了女公子,今天怎麽沒有看到項鼎?以前他可都是跟你身邊的!」


    「他啊!」


    羋星璃有些無奈:「前幾日我們去城郊狩獵時,遇到了一對燕國來求學的姐妹,這傻大個相中人家妹妹了!」


    嬴無忌不由讚歎:「年輕人情竇初開,項兄前幾日還能陪在女公子身旁,倒也是盡職了!」


    「盡職?算了吧!」


    羋星璃揉了揉太陽穴:「若不是那對姐妹在絳城故人頗多,忙於拜訪,騰不出時間,恐怕我都見不到他人影了。這不昨晚人姑娘剛說有空,他就飛似的迎上去了,一整晚都沒迴來。」


    正在這時。


    「冬!」


    「冬!」


    「冬!」


    敲門聲響起。


    嬴無忌問道:「誰?」


    「嬴兄,是我!」


    門外響起項鼎的聲音。


    嬴無忌起身打開門,感覺項鼎稍顯黝黑的皮膚都白了一些。


    可看了看,還是那麽黑,好像是因為表情變好看了。


    以前總是黑著臉,一副莫得感情的高手模樣。


    現在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但麵部肌肉鬆弛了許多,看起來頗為和善。


    這是……


    嬴無忌微微側目,見到兩個長相姣好的女子,正是燕地女子的長相。


    「這兩位是……」


    「嬴兄,女公子!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項鼎臉上再也止不住笑意:「這兩位姑娘,乃是燕地慶氏之女,大姐是慶舒姑娘,小妹是慶婷姑娘……」


    慶舒大大方方拱手:「見過女公子,公子無忌,趙淩兄!」


    倒是慶婷有些害羞,半低著頭說不出話。


    項鼎小聲提醒:「小蜻蜓,該說話了……」


    趙寧:「……」


    嬴無忌:「……」


    羋星璃:「……」


    小蜻蜓?


    他們看了看慶婷嬌羞的模樣,又看了??項鼎的威武暖男的表情,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慶舒輕歎一口氣,拱手道:「舍妹常年在家養病,很少見到生人,性格有些孤僻,還請諸位不要見怪!」


    「不怪不怪!」


    嬴無忌連連擺手,卻總覺得此事有些誇張。


    這小蜻蜓這麽害羞,項鼎是怎麽被拿下這麽快的?


    莫非這貨一臉高冷樣,實際上也是一個打樁機?


    想不明白。


    「哈哈哈!」


    項鼎爽朗地尬笑幾聲,趕緊把話題引開:「話說方才大廳發生了什麽事情,好像還挺熱鬧!」


    羋星璃搖了搖頭,這岔開話題的方式實在太過生硬,不過還是說道:「百家學子想著自行籌錢,想要幫黎王室建大黎學宮!」


    項鼎:「原來如……」


    正在這時。


    「艸!」


    「姓張的那小子跑哪了?」


    「還有緊跟著他捐錢的小子,也不見了!」


    「別擔心,那個張兄說過,若盛會結束學宮不成,會把錢退給我們的。」


    「就是,莫慌,哪有讀書人騙錢的?」


    「退個屁!他剛才收錢的時候,來清單都沒寫,怎麽退?」


    「哈……」


    「姓張的,我當真想與令堂媾和!」


    眾人:「……」


    這特麽。


    讀書人的錢真好騙。


    慶氏姐妹一副覺得新鮮的模樣,倚在欄杆上朝下看。


    正巧。


    慶舒脖頸上的花紋,落在了嬴無忌的眼中。


    嬴無忌心頭一揪,我特麽,紅,紅塵皆我?


    慶舒看了一會熱鬧,笑著轉過身:「百家盛會魚龍混雜,諸位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錢袋啊!尤其是公子無忌,你可是號稱絳城新晉財神哦!」


    她笑意盈盈,目光在嬴無忌身上留了許久。


    嬴無忌下意識摸向腰間的玉佩,微微笑道:「放心……」


    項鼎哈哈大笑:「嬴兄!慶舒姑娘雖是女子,卻也經常打點族內生意,這次主動要求來黎國,可是特意想從你這裏討教經驗呢!」


    討教經驗?


    我討你個頭。


    你這傻大個,平時的時候看到我,連眼中的鄙夷都不藏一下。


    今天跟我擱著這麽熱情。


    還送了一個悟神境大老過來。


    「小女子的確對公子無忌仰慕已久,不知可否坐得近一些!」


    慶舒抿嘴一笑,嘴裏雖然是在問,卻直接坐到了嬴無忌的身旁。


    嬴無忌:「……」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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