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外麵的天還一片漆黑。


    兩百個老兵已經悄悄的爬了起來,無聲的收拾好行李。


    他們最後看了眼朝夕相處的戰友,靜靜的向他們敬個禮後,轉身便走了出去。


    昨天晚上師裏麵特別為他們舉辦了送行會,大家喝的都有點多。


    他們最後商議,不要讓任何人送,就這麽安安靜靜的離開。


    免得看到大家送的時候,忍不住哭。


    宿舍樓下,兩百個人很快集結在一起。


    蘇晨站在他們前麵,看到大家居然還對他微笑,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待會兒,我親自送你們去導演部!”蘇晨小聲說道:“安置小組會把你們安排到城裏的酒店,每個人都有一個星期的假期。你們好好玩,好好放鬆。以前沒享受過的,這下都有時間了!”


    “然後,順帶考慮下你們的未來!”蘇晨掃過每個人:“想繼續留在部隊的,立刻打電話給安置小組,他們會全力安排。不想留下的,什麽也不要說。”


    “一個星期後,安置小組的人也會替你們安排。”


    “大家放心!”蘇晨盯著他們:“你們雖然從這裏走了,但我們絕對會為你們安排好將來的路。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了!”


    沒有人說話,他們依舊保持著微笑。


    但越是這樣,氣氛就越壓抑。


    蘇晨歎口氣:“好了,馬上出發,你們還有什麽要求嗎?”


    一個上尉突然尷尬的笑道:“旅長,昨天咱們太累了,晚上又喝了不少酒。”


    他朝眾人看看,隨後嗬嗬一笑:“都忘記給咱軍旗敬禮了!咱們在這兒,不是為了磨礪全軍嗎。軍旗,就是我們的信仰。平時指向哪裏,我們就走到哪裏。”


    “這眼看著就要走了,咱們能最後看一眼軍旗嗎!”


    上尉哈哈笑道:“就怕以後,再也見不到會抓肝撓肺的想!”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旅長,能讓我們最後看一眼咱的軍旗嗎?”


    “是咱龍牙旅的軍旗,我從來到這兒開始,就跟著那麵旗一起所向披靡的!”


    “旅長......”


    蘇晨喉頭有些哽咽,但還是笑著朝眾人點點頭。


    他知道這幫兵的心裏麵難過,這裏把青春留在了這裏,這裏有他們最榮耀的迴憶。


    他是旅長,他不能哭,否則這些兵怎麽受得了。


    “好!”蘇晨揮揮手。


    李驥紅著眼睛點頭,轉身飛奔了過去。


    蘇晨又看看眾人:“咱們來說點實質的啊!想留在部隊的,有想好去什麽樣的部隊嗎?我還有點能力,會幫你們安排的。不想留下的,你們有沒有點其他要求?比如,多點退伍費,或者....”


    “旅長!”一個士官微微笑道:“咱可都是你帶出來的兵,沒那麽矯情。上麵怎麽安排,我們就去哪兒。”


    另一個上等兵也跟著說:“旅長,我們是龍牙出去的,我們可不是孬種。那麽多要求,會讓人笑話的。您說過,咱們龍牙的人,要自強自立,絕不給任何人添麻煩。腿斷了,也要自己撿起來!”


    “旅長,我們永遠記得您的話,永遠不會忘記的!”


    蘇晨現在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兩巴掌,他竟然說過這樣混賬的話?


    他很想多給這些兵一點幫助,哪怕是綿薄之力,也能讓他內心好受點。


    可偏偏,他們時刻牢記著自己的身份.....


    “旅長!”李驥氣喘籲籲的跑過來。


    蘇晨迴頭看了眼,隨即招招手:“走吧!”


    “全體都有,向右轉!”一個上尉小聲的喊著。


    所有人整齊劃一的轉體,黑暗裏傳來砰的一聲,仿佛隻有一個人發出,但卻鏗鏘有力。


    “齊步......走!”


    “一二一!”


    “一二一!”


    蘇晨跟在隊伍旁邊,鼻子酸的讓他很難受。


    都要離開了,他們依然還能保持龍牙旅的兵該有的素質。


    蘇晨很欣慰,也很不舍。


    但他沒辦法!


    蘇晨清楚,這裏的每一個都是好兵。


    可如果不用殘酷的淘汰機製,那就沒辦法讓真正有實力的兵爆發出潛能。


    沒有天竟物擇的規矩,即使通過的人也容易懶惰。


    想要讓職業化部隊始終保持精銳的戰鬥力,就得殘酷一些。


    他們不隻是兵,還是保護國家和人民的一塊塊磚。


    哪塊不行了,就得換掉。


    哪怕是已經存在了無數年,立下了赫赫戰功,該換的時候就得換。


    軍人,隻考慮國家和人民的安全,從不會去在乎自己。


    “立定!”


    所有人在旗台下齊刷刷的停下,隨後集體左轉。


    三名旗手,昂首挺立,拱衛著鮮紅的龍牙旅軍旗。


    在他們身後,是提前升起來的國旗。


    上尉沙啞著嗓子喊道:“敬禮!”


    唰!


    所有人用力舉起右手!


    這一刻,他們再也繃不住了。


    許多人失聲痛哭起來,眼淚瘋狂的糊滿了臉龐。


    李驥沒忍住,捂著臉轉過頭去。


    蘇晨就這麽默默的看著,心裏也是萬分的難受。


    如果換了走的是他,大概他會哭的比他們更加兇吧。


    “再見了,我的軍旗!以後,再也不能跟著你衝鋒陷陣,所向披靡了!”上尉哭著說道:“再見了.....”


    所有人頓時哭的更厲害了,有些兵已經情不自已的蹲下去,抱著頭無聲的抽泣。


    兩分鍾後,上尉擦幹眼淚,對蘇晨苦笑:“對不起了旅長,說好不哭的,可.......我們給龍牙旅和您丟人了!”


    “說什麽呢!”蘇晨哽咽著說:“你們都是我的好兵,是龍牙旅的好兵.......行了,走吧,車已經來了!”


    上尉點點頭,立刻集合隊伍。


    所有人跟在蘇晨後麵,朝著大門走去。


    等他們走到大門前時,蘇晨忽然微微眯起眼睛。


    下一秒,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你們看!”蘇晨指著前麵:“大家沒忘了你們.......不會就讓你們這麽灰溜溜的走掉的!”


    所有人立馬朝前看去,緊接著全體震驚的瞪大眼睛。


    隻見從大門口開始,順著大路一直向外,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帶頭的居然是徐飛等師部領導。


    “給老兵送行!”徐飛忽然扯著嗓子大吼:“敬禮!”


    唰!


    大家迅速舉起右手,如浪潮般一直向後蔓延。


    兩百個兵,又一次沒繃住,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


    蘇晨笑著拍拍上尉的肩:“師長親自帶隊給你們送行,這輩子,值了!”


    上尉用力點頭:“值了,值了.....”


    說完,他捂著臉,朝著車上快速的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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