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陳伯固內心是支持陳叔陵的,但做為一個合格二五仔,陳伯固深諳腳踏兩條船的重要性。


    眼見陳叔陵的造反大業是幹不成了,陳伯固得著急為自己找退路,所幸得是陳伯固並沒有完全把自己綁在陳叔陵的戰車上,他還是有門路可以走的。


    在陳伯固投靠陳叔陵之前,他是跟著太子陳叔寶混的,陳叔寶也很喜歡這個說話又好聽,人又長得有趣的堂兄,恨不能每天都和陳伯固膩歪在一起。


    當時陳叔陵正是與陳叔寶奪嫡爭寵的重要階段,陳叔陵‘愛屋及烏’之下也把陳伯固給恨上了,暗中搜羅了一大批陳伯固的罪證,想要一舉把陳伯固整垮。


    陳伯固嗅覺比狗還靈,馬上察覺到了始興王對他的敵意,且當時陳叔陵正受寵,陳伯固馬上又跳到了陳叔陵的戰車上,使出了一番取意奉承的手段,陳叔陵居然漸漸對他改觀,選擇性遺忘了他曾經是太子一黨的事實,不但變易惡念,反而將陳伯固視為心腹。


    夫妻本是同林鳥,何況堂兄弟。陳叔陵、陳伯固二人本就酒肉朋友,大難臨頭都低頭喝悶酒,各自想起出路來,席間氣氛分外詭異。


    陳伯固深深懊悔來的時候應該多留一個心眼,不該將自己部曲全都讓陳叔陵拿捏住,目下陳叔陵已是驚弓之鳥,對內對外都防範極嚴,恐怕不會再給陳伯固跳反的機會。


    陳叔陵煩悶的事情就多了,一邊擔憂陳叔寶會不會放過他,一邊還要警惕陳伯固這個二五仔反水。


    至於如何打敗蕭摩訶,他是從來不做考慮的。盡管他平日裏素來吹噓自己勇武善戰,但他的勇武都體現在裝樣子和口頭上,他知道隻要自己敢大開城門迎戰,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自己的腦袋就會被蕭摩訶砍下來掛在城樓上,進也是死,退也是死,他活命的希望已是極為渺茫了!


    陳叔陵悶悶飲盡杯中之物,絲毫不見了剛造反時的雄心萬丈,眼神空洞而又迷茫,不知瞥向哪裏。這個時候人陷入絕境,很容易就受人煽動蠱惑。


    陳伯固暗暗覷著陳叔陵的臉色,覺得情緒醞釀得差不多了,方才開口:


    “叔陵啊,陳叔寶令蕭摩訶來伐你,看來是鐵了心不給活路了,就算咱們能抵住蕭摩訶一陣子,等到朝廷再征發大軍來攻,東府城矮池淺,遲早也是要陷落的。我知你誌向遠大,然為我等妻子家小計,也不可不早做打算啊。”


    陳伯固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但沉痛哀傷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卻有些不合時宜。


    八字眉、小眼睛,皺起眉時小圓臉就跟包子褶一般,滑稽模樣讓陳叔陵險些一口酒水噴在他臉上。


    陳叔陵被噎得夠嗆,挑開臉麵咳嗽半天,才一摔杯子,瞪著眼睛罵道:


    “大丈夫之誌,當如長江東奔大海,何生悔意?況且我與陳叔寶纏鬥多年,焉能不知其人秉性,他氣量狹小、無能擅專,我看當日陳叔堅冒死救他,將來也未必能落得好呢!你現在就算提著我的腦袋去投奔他,或許能換一時富貴,等他想起,又怎麽會放過你!”


    陳叔陵幼年在軍中廝混,正經戰場雖未上過,但也遠不是陳伯固這等隻知道溜須拍馬的廢物能比的,捶案大怒的時候,真有幾分氣勢迫人。


    陳伯固脖子一縮,勸諫陳叔陵的心思立即不翼而飛了,訕訕陪笑道:“我就是隨口一說,叔陵莫怪。”心中則一陣愁苦,果然是上船容易下船難。


    沒想到陳叔陵造反的能力沒有,但造反的決心還挺堅決,當初怎麽就看走了眼跟著他混了呢?


    現在他要是再敢多勸一個字,陳叔陵立即就能讓他腦袋搬家,這個混賬一準能幹得出來……念及此處,陳伯固馬上閉口不言了,殷勤地給陳叔陵斟酒,卻聽到陳叔陵冷笑著說:


    “伯固還是性子太軟了,我等要做大事,妻兒家小隻會成為拖累!我不瞞伯固兄說,自我知道蕭摩訶兵臨城下的一刻,我的妻兒與寵妾都已經被我盡數殺盡殺絕了,我若是功成,必定追封她們祖上三代,讓她們極盡哀榮;我若敗了……”


    他獰笑一聲:“——她們苟活於世,於我而言又有何益?”


    陳伯固呆呆望著陳叔陵俊秀的側臉,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不足二十的少年,而是一頭窮兇極惡的豺狼,血腥之氣張牙舞爪而來。


    他心頭巨震,酒壺沒拿穩,竟“砰”地一聲掉在了地上,招來了陳叔陵不滿的眼神。


    陳伯固慌忙彎腰去撿,指尖觸及酒壺的那一刻,陳叔陵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讓他立時僵住,不敢動彈。陳叔陵嗬嗬笑道:


    “伯固兄何至於此,我有這麽可怕嗎?”


    陳伯固:“……”


    陳叔陵接著道:“我已經讓我的下屬韋諒出城去找蕭摩訶談判,相信很快就有結果,蕭摩訶要是肯隨我推翻陳叔寶,我讓蕭摩訶做三公,這大陳江山就是你我兄弟二人的,要是事敗,我們倆就隻好共赴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你看如何?”


    在陳叔陵的眼神威逼之下,陳伯固隻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城外,蕭摩訶已經得到了陳叔陵譴人勸降的消息,蕭摩訶先是一愣,然後氣笑了。


    幾個部將都是義憤填膺,要求斬了這個前來勸降的使者:“始興王死到臨頭了,還敢做這樣的美夢,遣出使者來勸降,究竟誰才是被圍困的哪一個,這是有意在羞辱我們嗎?”


    蕭摩訶思量了片刻,笑著安撫了眾將片刻,然後對他們說:


    “始興王已經走投無路了,就想來我這裏碰碰運氣,可見其人色厲膽薄、貪暴可鄙,他若登基坐殿,隻怕我南朝江山頃刻便有傾頹之危,不過他手下尚有將士千人,我要攻城縱能取勝,死傷也不會小,現在他既敢來勸降,我們不妨將計就計,將他的人馬賺出城來,一舉破之!”


    隨後他招來陳叔陵的使者韋諒,和顏悅色地對他道:


    “今上柔弱,我等早就不滿,有響應始興王殿下撥亂反正的意願。不過這種大事,你一個小小的記室,恐怕不能和我談論,如果始興王殿下果有誠意,就請殿下譴出麾下心腹愛將出來和我說,隻有讓我看到了誠意,我才能相信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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