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敬幾乎是奔跑出我的視線,而我已經顧不得維持自己高冷的形象,飛快跑起來,腳下也開始不穩。


    我的裏還有兩根鋼釘,當初沒有截掉這隻腿也謝謝我父親,他認為一個瘸子的出路隻有掛著功勳退伍,這對他來不合適。而我也慶幸,我還能張開步子追緊井敬。


    等我從通道出去時,井敬正在路邊打車。


    我顧不得形象,一拐一拐的走近他。


    井敬張著手臂,看著我陰陰,最後眼睛落在我的腳上。


    “井敬。我已經追不上你了。”我自嘲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他眼睛越睜越大,最終放下了攔車的手,我看著他滾動的喉結,是在吞咽唾液。


    我站住不動,替他解答:“我的腳瘸了。”忍不住的,我把他攔在胸前,手掌攢著他的後腦勺,歎口氣說:“從前你纏著我抱,這會兒讓我抱迴來。寶兒,我很想你。”


    井敬站著沒動,沒吱聲,可我肩膀一片卻潮濕了。


    又裹緊他,我心裏也潮濕一片:“寶兒,我記得你說,叫我哥真好,我和你這輩子都有斬不斷的聯係,當我小尾巴。所以我撐著活過來,等你再來找我。可我發現我的小寶兒長大了,我追不上了。”


    井敬在我的胸前深唿吸,最後他推了我,我借力向後狼狽的退了三步。這一來,井敬抿了抿下唇,有些過意不去卻還得撐著麵子喊:“白引!如果你是我哥,就不會這麽玩兒我!倪晶晶是我女朋友,你眼睜睜看著這她和別的男人搞,不阻止還看我笑話?”


    “井敬!你說對了,她是你女朋友,你管不住是你的原因。我千裏迢迢來看你,你卻與我陌生處,你又有什麽資格讓我繼續寵你?照顧你的女朋友,為你擋綠帽子?”


    我垂著腿,嘴裏苦笑,看著他用袖子杠著眼淚,忍著不去安慰:“蒼蠅不叮無縫的雞蛋,你既然想和她好好交往,就得坦誠以待。現在你明白你以後要娶的女人是什麽德行,也得知道她的身家背景是你娶了就沒迴頭路的。現在,我給你個機會,讓你想明白,總比稀裏糊塗的一輩子強!”


    深唿吸一口氣,我下了最後一劑強心藥:“井敬,你十八了,成年了,大人了。寵你疼你關心你我以為是習慣,現在我對你這個驕縱的少爺疲了。這次權當這次是我最後一次提醒,無論是參軍還是婚姻,你這個年紀還有任性選擇的時機,考慮清楚以後的路。就此別過。”


    我拐著腿走進朦朧著眼睛仰著腦袋,撇著嘴毫無防備的井敬,然後抬手拍了拍井敬的肩膀。緩緩緩緩緩緩與井敬錯身而過。


    “哥!”喏喏一個詞兒,哭腔抖得差點兒讓我破功,我咬咬牙,繼續龜速前進,心裏數著秒他撲過來攔我,就像小時候跳上我的背耍賴皮。


    可是三秒了,我背後除了嗖嗖的了冷風,還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我憋著一口氣,咬得生疼,直到他的氣息沒了,聲音沒了,腳步沒了。


    看著前方的路口,我眼眶發酸,沒想我這一場算計,最後一場勸說,最後隻得一個哥。


    “果然,小沒的。”


    酒吧街的吵鬧讓我覺得空氣稀薄,我特想找個幹淨的地方緩緩,可北京,讓我每唿一口是濁氣,吸一口是霧霾,哪裏給我清醒的空氣讓我思考下步怎麽做!


    打車迴到酒店,我脫掉身上的虎頭衫,砸得遠遠的。


    草草的衝了一把澡,腰間圍著浴巾,我從冰箱裏拿出酒店的啤酒。站在落地窗,看著百米下車流霓虹,腦海裏卻不斷上演著井敬抱著倪晶晶認慫的樣子。


    不知不覺喝了三瓶百威,我的手機也響了。


    上麵顯示的名字:寶兒。


    對口灌了一口,我看著那的兩個字,滿屋都是陳奕迅的,我竟然恍惚的不願接起來,這樣我還能想著,看這小沒的心裏有我。


    井敬打了三次,最後滴滴兩聲響,短信亮了,屏幕上的前半句寫著:白引,麻痹接


    才不接,急死你。


    第二條前半句:你在哪兒,我找你有


    哥惆悵,不接待。


    第三條前半句:哥,你剛才是為我好


    以對你好的名義,解釋我卑劣的心。


    啤酒第四瓶。


    短信上說:我想你,別不要我。


    瓶子砸到我的腳,我揉著眼,點開,不斷摩挲著屏幕上這三個字,腦海裏輪播者那麽幾幕戲:我的子曾經扯著脖子拿著板凳等我放學;他掙開茹姨的懷抱在我部隊宿舍樓前讓我抱;他背著書包去軍校等我下課;他站在重慶火車站,對我撇嘴


    無論多大,都會嬌滴的反複那句開場白:白引哥,我想你。


    如果我不是同他一起長大,並非竹馬竹馬,也許我對他也不會有顆賣白米分的腦袋卻有軟慫的心。所以我每次發狠想要算計他最後卻要自攻自破。


    我把手機貼近耳朵,接聽音兩聲後十八歲的井敬的聲音透過來,暴躁的聲音發狠的投過來:“你在哪!”


    “酒店。”我敲著鋼化玻璃,穩住情緒:“還有事兒?”


    這個情景,應該是我約他來酒吧前的情景,隻是我們的角色顛倒過來。


    井敬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那邊也沉默了。


    “沒事我掛了。還有東西要收拾。”沒給井敬迴神的餘地,我直接掛掉。


    下一瞬,我揚起嘴角,兩步載在柔軟的大床上。


    心頭像被拴上了氣球,輕飄飄的讓我忍不住點開上麵幾條短信。


    第一條:白引,麻痹你接,剛才那句就此別過,幾個意思?


    我嘿嘿笑出聲,沒這一招感情牌挺有用,不過也讓自己弄得不上不下。


    第二條:哥,剛才你是為我好,我承認。我不願正視現狀,她是我第一個女人我爸我爺滿意,我以為我足夠優秀讓她乖,可我今天認清了,她的品太劣,而小爺沒那麽賤。剛才我奔迴去問你朋友要了監控錄像,明兒我不會讓她好過所以,白引哥,咱們和好吧。


    我眯著眼,心裏竟然有點小驕傲,想著小少爺就得拿出太子爺的驕縱樣,絕不能吃虧。


    和好。


    我鼻子酸得不行,可我已經被他孩子氣的言語滿心答應。


    緊接著,就是這條,我想你,別不要我。


    井敬十一位號碼我摁了七個,他的也進來了。


    這次,我直接接了。


    “別走你在哪個酒店,我找你去。”


    “我在渡恆酒店,給我餞行就不必了,剛才我已經說得挺明白了。”


    “不明白,我得當麵問清楚。房間號!不說,我就站在馬路上讓車撞。


    任性又蹩腳的威脅,我心癢癢的報了房間號,掛了後,喊了保潔清理了房間的酒瓶,我扯出行李箱放在地上,然後又衝進浴室把一身的酒氣徹底衝幹淨。


    披著浴袍,擦著頭發出來時,門鈴響了。


    係好帶字,我門,掃一眼井敬後,轉身一拐一拐走迴床邊,裝模作樣的彎身合上行李箱。


    井敬的球鞋出現在眼前,他一腳上前,轟。


    行李箱一歪,被他重重一踢。


    我扶著膝蓋,坐在床邊,半岔開腿,抱著膀子,抬頭眯眼。


    我漂亮的男孩,胸膛欺負,攢著拳頭起的嗯嗯嗯渾身發抖。著牙,臉鼓著,眼眶水潤,黑得發藍的眼珠子直直的盯著我。


    潮濕的劉海成了四六開,露出他飽滿的前額、越發銳利的眉。


    “井敬,你發脾氣給我看呢?有事說事。”我也是迫迫的,他以為我是生氣,其實我是因為太過思念這張一千多個日夜變得越加俊美清貴的臉。


    他向前一步,撲向我,像一隻老虎似的伸出爪子。


    作為軍人,我已經作出反應,我迅猛的兩手迎擋,可他動作淩厲的躲過我一掌,另一手拉開我的右邊浴袍。


    迴神時,他被我反身壓在身下,他卻盯著我的胸膛正中大吼:“你的腿拐了和胸口的疤,怎麽來的?!”


    我一手撐在他的一側,一手摁著他的另一隻手腕,居高臨下的看著震怒與慌張交雜在一起的井敬。


    “地震救援,我們撤離時遇到暴雨泥石流,我坐的那輛車同行的四個人,就我一人活著。我昏迷了半年。後來醒了,腿瘸了,迴複了兩年多,才有了現在樣子。”


    越說,我聲音越輕,井敬的眼角開得越大,他的眼淚也流得越來越洶:“沒什麽沒人告訴我?你出事為什麽沒人告訴我!”


    他的手潮濕溫熱,一掌貼在當初被玻璃捅過又粘合的胸膛,他抖得厲害,我的胸膛也起伏得厲害。


    “因為不希望讓你和我有聯係。”這是最明顯的。其次就是:“井敬,我沒有方法和你聯係到,我是軍人,更沒法出國。可你不一樣”


    你可以從英國飛迴來,如果真要找我,飛迴重慶便是。可是你在英國三年未曾迴來。


    想到這,我起身,坐在床邊,拉好,剛想起身,井敬拽著我的下擺,嘴裏發出嗚嗚的哽咽:“我不知道你差點兒沒命,我隻想著你那天晚上說我是你的磨槍的玩伴兒我就不想迴來,哥,是我不對。是我耍脾氣。”


    他扯著嗓子哭,就像他知道,每次闖禍,讓我擦屁股擺平用這一招最管用。


    “井少爺,你怎麽又這樣!”


    這也確實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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