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心疑問中李嫂出現在門口,她進門就長籲一口氣地對我道:“大嫂子啊,你可終於醒了,都快把我嚇死了。”


    我目光清淺地看了她一眼,低啞著聲說:“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什麽麻煩的,就是比較擔心。現在總算大嫂子你能醒過來了,真是謝天謝地。我給你端了一碗清粥了,是阿布姑娘之前特意交代的說要讓你吃清淡一些。”


    她將碗放下到椅子上,然後來小心地扶我起身,她是想要來喂我吃被我推拒了。這次事件的最“奇妙”之處就在於我傷了一場人反而精神了,端起碗吃東西不再費力。


    而這“奇妙”怕是有人擔心我身體吃不消,不敢再對我下那種使我身體綿軟無力的藥了。


    而我要的就是這效果。


    今日但凡不是朱棣而是其它人將我從宮中劫走的話,我這苦肉計都使了無效。


    能夠下地到走出門,感覺是經曆了一場惡戰。總算背脊的傷在阿布的推拿下對走路沒有影響,出到門外我看見放眼一片林子,就這一個獨居的房子。


    問及李嫂那阿布是住在何處的,她迴我說住在山的另一頭,她跟她男人為了在山林中打獵方便才蓋了房子。我又問她如今是何日曆,她卻答我不知,說是在山林裏一日過一日,沒有必要去記幾月幾號。明知是借口,但我也無可奈何,她定然是被交代了要對我閉口。


    午後阿布姑娘又拎著藥箱過來了,我除了外衣趴臥在床,側看著她在手上塗抹了那淺黃色的藥膏後掀起我的內衫開始推拿起來。靜默片刻,我輕問出聲:“這藥膏聞著有點香,是加了什麽香料在裏麵嗎?”


    “是加了一種天竺香草在裏頭,此香草人聞了有助睡眠。”


    我失笑了下,“睡得已經夠久了,這兩天我應該又昏睡了兩三日吧,馬上五月初八就是我兒子的生辰了,我得趕緊好起來了迴去為他慶生呢。”


    明顯感覺背上推揉的手頓了頓,而阿布看了我一眼卻沒有作聲。


    我確實是想從她口中探出當下的日程,但怕是也困難的。之後沒再多言,就闔了眼靜等她推拿完,原本她還輕手輕腳地收東西,忽然發現我睜了眼後一愣:“你沒有睡著啊?”


    “成日成夜地睡哪裏還能睡得著。阿布姑娘,不知我這背傷會不會影響我長時間趕路?”


    她遲疑了下道:“你的傷平常走動是沒有什麽大礙了,但長時間趕路恐怕不行。”我頓時麵露憂慮,並且道:“那怎麽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會暈倒在樹林中,這麽久沒迴去怕是家中人都焦急萬分,而且我兒盼了生辰很久,一直念叨著要我為他煮麵慶生的。”


    此番話是我剛才闔上眼後深思熟慮了說的,因為對方必然知我身份,胡亂編纂肯定取信不了人。索性情真意切地說出對兒子的思念之情,或能引對方動惻隱之心。


    但見阿布欲言又止,眼神有些閃爍,我心念一沉突然半抬起身抓住她的手,懇切要求:“阿布姑娘,你幫幫我好嗎?”她怔然而問:“怎麽幫?”


    “幫我開一劑止疼的藥,以防趕路途中會舊傷複發,我務必得即刻迴去了。”


    她微微側轉過身不敢看我,卻咬牙而道:“你就算趕迴去也晚了,五月初八早就過了,現在都已經五月二十五了。你這次受傷昏睡了有五日的,前三日高燒不退一直都神智不清,到了這兩日體溫才退下來,身體慢慢複原的。所以你若是趕遠路必然吃不住的,還需要靜養幾日才能完全康複。”


    後麵阿布在說什麽我都沒聽進耳去,腦神經停駐在她說的“五月二十五”處,懷疑自己的耳朵產生了幻覺,怔怔看著她的嘴巴在動卻再聽不見一個字。


    等見她闔上了嘴才聽到有個聲音在問:“你說今天是幾號?五月二十五?”


    她的嘴唇沒有再動,但是看過來的眼神中有了波動,最終見她點了下頭。


    我幾乎是滾下床去的,她驚愕地來扶我時被我抓住手腕,厲聲而問:“我明明隻昏迷了三日,即便是這次昏睡了五日,那也隻不過八天,怎麽可能是五月二十五?”


    她一臉錯愕地看著我,眼神中是一片茫然:“我不清楚,他們找我來為你看診時確實是五日之前,當時你高燒不退,背上一片火紅被藥酒給灼傷了。”


    這時我顧不上自己背脊的傷了,腦子鈍鈍的全是這個日程不可能會到五月二十五。找李嫂,去找李嫂,是她說我隻昏迷三日啊。


    掙脫開阿布跌跌撞撞朝著門走去,還沒靠近門李嫂就聞聲而來了,看見我此時的臉色驚異而詢:“怎麽了?”我上前就是一把揪住了她衣襟:“在我背傷之前到底昏迷了幾天?”


    李嫂驚愕地去看我身後的阿布,又再看我,不知所措地答:“三日啊。”


    “說實話!”我幾乎是低吼出來的。


    可李嫂卻說:“真是三日啊,我和當家的把你背迴來過了三天你才醒的。”


    被我緊鎖的眼中沒有閃爍,不是她心誌堅強就是她說得是實話。可是這怎麽可能,我清楚記得那日阿平醉酒與我夜話是四月底,剛才試探阿布就是算好了日子才說五月初八的,怎麽可能變化來去這般大?整整有將近二十天是空白的啊。


    “我要離開!”再沒心思與他們周旋,五月二十五離那一天就隻剩十幾天了,我不能再滯留在這裏了。但在我推開了李嫂奪門而出時,卻被那男人攔住在堂屋中,他沉著臉隻道:“你不能走。”我凝著那雙眼沒有一絲畏懼,在雙拳緊握之後強令心緒冷靜下來,盯著他一字一句而道:“我要見朱棣。”


    這些人中很顯然此人身份最高,李嫂是不是他女人不知,但做主的人一定是他。


    他毫無遲疑地道:“不行。”


    心頭重重一頓,這人連掩飾都不再了嗎?這般矢口拒絕等同於承認了他是朱棣派來的。眉宇微微蹙起,到如今我沒了耐心,直接語聲沉寒而道:“告訴朱棣,要麽放我走,要麽就來見我,否則我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男人在我說到最後時明顯瞳孔收縮,他、李嫂以及阿布這些人都極怕我出事。我在心中默默地想:朱棣,你仗著阿平有不殺你之令屢屢兵敗都還能脫身,那我現在就仗著你有不動我之令來要挾你的手下!


    有聽見身後腳步靠近,但是我沒有想到阿布會對我下手,隻覺脖頸間突然刺痛傳來,神經一麻我就軟倒而下了被阿布從後抱住。意識迷離之際聽見阿布在頭頂急聲道:“還不上報?萬一她再出事咱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男人沉應:“我這就去。”但走出兩步卻又冷言丟過來:“若不是你多嘴就沒這許多事。”


    阿布怒:“胡說!這日程能瞞多久?就算瞞得了一時,還能一直瞞下去?”


    男人冷哼出聲,大步而離。


    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阿布定然以為我已經被她的針刺昏過去了,所以講話沒了顧忌,隻聽她對旁道:“李姑,你最好勸著點你兄長,莫再與她杠上了,她有一點損傷你我都逃不過遭難。”李嫂惶恐而應:“是,我知道了。”


    原來李嫂與那男人並非夫妻關係,而是兄妹。


    我又迴到了那個房間,身邊有人在來迴踱步昭示著心慌,也將我走得很煩躁。等聽到有異動傳來時那腳步聲驟然而頓,隨即疾步朝外而走,然後室內就安靜了下來。


    但很快屋外有輕細的語聲傳來,我豎起耳朵想聽卻聽不清楚,心中猶疑是不是朱棣過來了?等過片刻門邊有了動靜,能夠清晰判斷有一個人走了進來,隨後有一道目光落在了我臉上,第六感告訴我此人不是朱棣,因為他在看我時目光不會這麽弱勢;也不是阿布與李嫂,她們的氣息不是這樣的。


    靜默裏無從判斷究竟來人是誰,既然朱棣沒來那被派來的人會是誰?朱高煦嗎?對朱高煦以前我很了解,他看我的眼神定然是溫和的,但是現在卻沒法確定了。


    一個人心中有了怨後,他會變成什麽樣子我無法估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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