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頭頂上方在輕喃那句:“十裏春風不如你,蘭,你說出了我的心聲。在我而言,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再超越你,說句不好聽的,元兒與月兒都沒你……”


    我用手指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那句不中聽的話出來,“我知道你意思,但不要說出來。我們是一家人,從現在到將來都會好好的。”


    深眸凝視良久,終於見他輕應。


    我暗鬆了一口氣,剛才那一瞬心頭有閃過驚慌,他唯一會在我的事上猶豫,至於其它都能夠下得了決心割舍,絕不能讓他有那個心思冒出來。


    大年初一是阿平難得清閑的日子,他也不打算去禦書房或寢宮那邊,就想賴在這邊房子裏。有時候朝政大事的壓力太過沉重,就會想要卸下來,有個不成文的約定,到了這小屋裏就不談公事,哪怕真有急事也會離開了再去處理。


    我也是難得身邊沒了雲姑和笑笑打下手,家中的事務就都得我來做。大冬天洗衣服還真夠涼的,把孩子們的衣服洗完手都凍紅了,阿平用完膳走出來院中時低眸掃了眼我的手,立即俯身下來接過洗衣盆,嘴裏輕斥:“為啥不添些熱水洗?”


    我笑了笑說:“這不是有意惹你心疼麽。”


    他抿起唇點頭:“是心疼,等我把衣服晾了給你塗藥膏。”


    那綠玉膏的小瓶子他向來隨身攜帶,最初是給我受傷時上藥,後來元兒與小月兒有個磕碰的話都是他給塗藥膏的。好像是有改良過的,原來那種綠玉膏帶了一股子藥味,現在是藥味很淡,多了清香味。


    看著他晾衣服的背影,陽光靜好,頭發是我幫他梳的,沒有如以往那般一絲不苟地在頭上挽發髻,而是讓他留了一些散發於肩背處。雖然他身形清瘦,可骨架卻很正,即使長發垂肩也不會覺得背影像個女人。發現他私下裏很喜歡穿白色金線的袍子,既不失皇家禮儀,也挺符合他氣質的。


    可能是陽光太暖,可能是昨夜守歲無眠,也可能是身下的躺椅太舒服了,我一闔眼就覺困意襲來要睡去。可剛恍惚就被阿平給推醒了,視線裏出現他輕蹙著眉頭的臉,我咕噥著問:“怎麽了?”他說:“外麵涼,要睡去裏屋睡。”


    我伸手環住他的脖子,難得撒嬌地要求:“你抱我進去。”


    對於這種要求他自是不會拒絕,很自然地一手環住我的肩膀一手穿過我的腿彎就將我橫抱而起了。而我對於他的懷抱也再熟悉不過,乘著困意頭往他懷中鑽了鑽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等感覺到身體被放下時才鬆開了手,正想往裏側身,卻覺身上有重量壓下來,耳邊傳來輕問:“怎麽大清早就開始困了?不會是又有了吧?”


    “去你的,我才不要再給你生娃了。我這是昨兒一晚上守歲沒睡覺才犯困呢,你先去帶孩子啊,讓我眯一會。”


    突覺耳上一疼,我吃疼而喊:“你幹嘛?”


    低沉的語聲抵進耳膜:“不許你說粗話,還有憑什麽不再給我生娃了?”


    我哼了一下後繼續閉著眼睛道:“你還惦記著要閨女呢?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命裏就是兒子啦,雖然我也想有個閨女呢。”


    這個時代的人不是按道理都重男輕女喜歡兒子的嘛,怎麽著這人就一直想要個閨女呢?靜默片刻驀的聽見他說:“以後還是不生了。”我訝異地睜開眼,近在咫尺的黑眸裏湛然沉靜,微覺奇怪他怎麽又突然改變主意了?


    沒想他忽然俯下來親我,且直接挑開了我的唇攻占進來。這波親膩來得猝不及防,可也被打斷地猝不及防,外屋騰騰的腳步聲那叫一個響亮,隻聽阿平在唇間低咒了聲“該死”,隻得恨恨地退開身去,剛好元兒跑進視線內並且大聲嘟嚷:“不好了,小月亮掉水井裏了。”


    我的第一反應是大驚失色,連忙去推身邊的人,可等我坐起身來時卻想起這邊屋子哪裏來的水井啊?盡管如此,我與阿平還是隨著元兒出了門,他一路將我們帶出了屋子,迎麵見燕七抱著月兒走來,不由挑眉而問:“發生什麽事了?”


    元兒說月兒掉水井裏了,可是月兒身上衣服都是幹的又是怎麽迴事?


    隻聽燕七迴:“那邊有個枯井,兩人一晃眼就鑽進去了。然後元兒爬上來了,留了月亮在裏頭等。”我的額頭又要冒黑線了,元兒怎麽老幹這種坑弟的事呢?


    而那邊被坑了月兒卻還咧著嘴笑:“哥,我找燕叔叔救了,不用阿爹和阿娘來啦。”


    阿平詢問枯井在何處,燕七帶了我們過去,其實並不遠就在小屋右側幾丈遠處。一般情況下元兒雖然調皮,但在沒有旁人跟著的情況下也不敢把月兒帶離太遠的地方玩。


    所謂枯井其實連井沿都沒有,就是地平麵上的一個坑洞,而周旁雜草叢生。原本小屋就是建在宮廷的偏角落裏的,絕對的安靜不被外界擾。從那痕跡可明顯看出原來坑口是被草給蓋住的,怕是兩調皮蛋玩到這處不小心給摔下去了。


    坑洞並不太深,裏頭除了一些枯葉外什麽也沒有,不過對於元兒與月兒的高度是在那的,看元兒身上髒兮兮的不用說是自個爬上來的。


    阿平掃過兩眼後吩咐燕七讓人來把坑給填了,正要轉身迴走忽聽月兒在問:“燕叔叔,你看這是什麽呀?”我循目看過去,卻在下一瞬被驚嚇到,“月兒,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燕七立刻奪過月兒手中之物且將人放下,臉沉地來看阿平:“公子,我下去查探一下。”在阿平輕蹙著眉微點了頭後就見燕七跳下了枯井,他這行為被不知情的元兒與月兒看在眼裏覺得十分厲害,還高興地鼓掌喝彩。


    我將兩孩子拉到跟前深吸了口氣平複剛才受驚後的心跳,竟然月兒手中拿了一根人骨!


    很快就聽見燕七在底下傳來了語聲:“公子,下麵埋了副棺材。”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棺木都爛了,要把它挖上來嗎?”


    我轉眸去看阿平,見他麵色微沉著若有所思,以為總是要把那屍骨給挖上來調查一番,卻聽他沉聲吩咐:“你上來吧,還是把這坑給填了,然後將陳二狗帶來見朕。”


    陳二狗!這個人名直擊我腦,立刻探頭過去細看那個以為是枯井的坑洞,頓然間明白可能是怎麽迴事了。怕這並不是枯井吧,而是被陳二狗在一年多前挖錯的坑洞。陳二狗這人不說天性吧,是幹盜墓那行太久了總有一些改不掉的習慣,在他挖鑿地下通道時若狗鼻子靈的察覺有墓穴,他定然不會放過。


    阿平帶了我與孩子們先迴了屋,然後坐在屋內邊喝茶邊等著燕七把陳二狗帶來,麵色微沉。我又細問了元兒具體情況,果然是兩人玩鬧到那邊掉進了草叢底下的坑裏,元兒爬慣了樹,這樣的坑洞要爬上來不在話下,但是小月兒小胳膊短腿的就不可能了,而元兒爬上來後想要救弟弟也是沒辦法,隻得跑迴來找我們求救。


    陳二狗被帶過來時我不禁訝異之極,還以為他依舊被關著,結果卻看他穿了一身黑色宮服,難道是給他也當官了?


    一進門陳二狗那狗腿子的性格就顯露無遺了,恭恭敬敬跪倒在地上喊了兩聲參見皇上與皇後娘娘,抬起頭時卻依舊不改賊眉鼠臉狀地問找他前來為何事。


    阿平淡淡地飄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問:“墓穴是什麽時候挖的?”


    陳二狗張嘴愕然:“啊?皇上,微臣不知您是指……”在這時被阿平的冷眸一掃,嚇得他立即哆嗦了下,然後改了口:“不知皇上是指的何處?”


    阿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來在這座皇城裏你還挖了很多處墓穴了?”


    陳二狗一震,自知說錯話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的,請皇上恕罪啊,是小的說錯話了,小的就挖過一處,還是一年多前救皇後的那次,在挖洞時探到地下有貴氣,於是我就一時手癢連帶著把那洞也給挖了,就在……就在這屋子的附近。”


    不用說那個洞果真不是什麽枯井,而是陳二狗挖出來的盜洞,怕是阿平也一眼就認出來了,所以立即想到了陳二狗。但是陳二狗說探到地下有貴氣,意思是那個墓穴裏的人是有身份的?猶然記得當初這個小賊幾次偷偷潛入銀杏村家的地下,還屢屢被我撞上,起初以為是這小賊白瞎了眼,後來想原來是那地下密道裏藏了阿平父親的衣冠塚,皇家的貴氣必然被他給探出來了。


    都說盜墓是門技術活,與風水有著密切的關係,那尋龍點穴的本領不是誰都能達到的。陳二狗這人看似賊眉鼠臉不上道,但怕是有真本事的,否則不會屢屢被他撞上大墓。說起來我的星月手串還是他挖來的呢。


    我在尋思中聽見阿平問:“挖到什麽寶了?”


    陳二狗的臉上變得有些尷尬,吞吞吐吐地說:“是小的眼拙了,以為那般沉貴之氣必是有不少陪葬物,且從風水而看帶了龍相,但挖進那墓穴裏卻隻有一具女屍的白骨和一塊玉佩。後來小的琢磨估計那玉佩可能是質地還不錯,才會有貴氣彌漫於地下吧。”


    這處不用阿平再開口燕七就出聲沉喝:“玉佩呢?”


    陳二狗畏畏縮縮地答:“小的不知皇上是為此事,玉佩還在小的屋中,皇上若允準,小的這就迴去拿。”


    卻見阿平突然沉眸鎖視了他,語氣寒涼:“陳二狗,你項上的人頭是寄在脖子上的,假如覺得太沉了朕倒是不介意斬下來當球踢。”此話一出來,嚇得陳二狗臉色慘白,叩首到底口中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玉佩在小的身上。”


    見到此情形我是當真感到驚異了,阿平是怎麽知道這陳二狗在撒謊的呢?還有既然已經把這陳二狗給召來問話了,那個盜洞也已經暴露了,他怎麽還敢當著阿平的麵在撒謊說那玉佩還留在房中。可當陳二狗從懷中摸出那塊玉佩顫抖著呈到頭頂時,我恍然而悟。


    那是一塊龍形玉佩,色澤翠綠如翡翠,豈止是質地好,在這宮廷裏敢刻龍紋圖案的隻有皇帝。燕七上前一步取過送到了阿平麵前,卻不見阿平立即接過手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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