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蹙眉,“一碗粥你至於要和我搶嗎?裏頭不是有菜肉飯?”


    “那個不愛吃,我喜歡吃得清淡。”


    仔細想了想,腦中自問:他何時喜歡吃清淡了?以前我們在蘭苑,受了燕七的熏陶後我還能算是吃的清淡,但是他可是次次都會添些葷菜。


    懶得去辯駁他,隻問:“鍋裏還有嗎?我去再盛一點。”


    “小七就熬了這一碗。”


    我不信,可進了灶房去翻鍋蓋,找了半天還真沒找到。燕七走過來問我找啥,我說找你熬的粥,卻聽他道:“那粥是公子熬的。”


    我愣了愣,又問:“那他可有用膳?”


    “沒啊,聽我說你這些日都沒怎麽吃東西就主動提出要親自給你煮粥,實際上早晨就煮在鍋裏了,一直用炭火溫著到晚上才盛出來,所以熬的就剩那麽一碗了。”


    夜裏我依舊獨處一屋,沒讓阿平進門,但是……我也沒把門臼上。迷迷糊糊間感覺好似聽見有聲音,迷蒙著眼看到一個黑影慢慢靠近床邊,又闔上了眼。聽著身邊悉悉索索聲,等到終於安靜時才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天亮時分醒來感覺肩膀沉沉的,扭轉過頭就見放大了的臉埋在我頸窩裏,長長的睫毛像扇羽般將那雙黑眸給遮蓋住,而眼簾下的青影很深,怕是這許多日都沒睡好。


    以前他就跟個火爐似的,這樣緊密依靠著能把我捂出汗了,可如今即使靠得再緊都感他身上涼涼的,摸著額頭與手也都不見熱意。輕歎了一口氣,仔細看他的臉色其實仍有一絲病態的蒼白,不過至少比那日在樹林中突然倒下時要好很多。目前除了能看出他身上有寒症來,其餘的症狀並不曾見,想來這段時日江太醫也會窮盡一切辦法要醫治好他吧。


    我想掙脫開了起身下地,可隻往後退了一些他就不自覺地又貼近過來,更是將手腳都纏繞在我身上。以為他要醒,可等了一會仍不見起來便去推他,聽他咕噥了句:“媳婦,讓我再睡一會。”我心說你要睡盡管睡,幹嘛拉著我呢?我還想早起了給阿爹阿娘上一炷香。


    解開了他的手使了些力去推,沒料人是被我推開了,可人也下沉了……


    好吧,我完全忘記了家中還有個地下密室的事。而阿平在沉陷的一瞬就驀然驚醒過來,但也已經來不及,隻聽見砰的悶響,他已摔進了床板下的坑洞內。


    他不滿的語聲從底下傳來:“媳婦,你這是謀害親夫啊。”


    聽聲音是還好,但我趴在洞口朝內看了看,裏頭黑不隆冬什麽都看不見,忍不住問:“你沒事吧?”剛話落就聽見他悶哼聲傳來,然後說:“腳好像摔傷了不能動了。”


    “我去叫人來。”急忙下地準備跑出去喊燕七,卻被他阻止了:“別,媳婦,這可是咱家的秘密啊,哪能弄得人盡皆知?你下來扶我一下就行了。”


    聽著這話我便猜他又誆騙我了,不過還是不放心地鑽下了坑洞,果不其然,他都能在底下抱住我的腰扶我平穩落地。沒好氣地問:“不是說腳摔傷了嗎?”


    他一本正經答:“真摔傷了,隻是怕你下來時也摔著了,怎麽也得忍痛了起來抱住你。”


    這口舌之爭跟他是多餘的,他總能找到理由來答我。隻得順了他話問:“那現在要怎麽上去?你還能爬得上不?”


    “媳婦,既然咱下來了就進去裏麵看看吧。”


    我往伸手不見五指的通道看了看,剛要推卻說太暗了,卻聽旁邊兩下重吹後亮起了火光,是阿平吹燃了火折子。他張手在我頭頂的牆壁上一摸,就摸下來一盞油燈用火折子給點亮了。


    下都已經下來了,索性就進裏頭去一趟了。隻是這地下寒氣頗重,我怕阿平受不住這寒,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麽般道:“裏頭有火盆,我們趕緊進去點上了,要不還挺冷的。”我默聲點了點頭,其實這溫度於我而言還好,絕不至於達到冷的程度。


    怕是腳真有扭傷,看他一瘸一拐地扶著牆走,另一手還要提油燈,我不由上前取過油燈在手然後扶住他。推開打開密室的門,一股陳腐氣味湧了出來,這裏被冷置了很久難免會這樣,包括桌麵與書架都落滿了灰塵。


    阿平澀然而道:“這裏打從我們離開去京城後就被擱置了,雖有讓人上麵安排打掃,可底下關係到父親的衣冠塚的秘密,所以不曾讓任何人知道,卻也讓此處蒙塵了。”


    “長久不打掃自是會蒙塵,有什麽可奇怪的。隻要清掃一下就行了,倒是你需不需要去看看裏麵你的父親?”


    阿平聽了我的點點頭,立即打開書架門走了進去,倒是忘了要假裝“腿瘸”一事了。


    我左右看了看,先去-將火盆給點燃了,此處用的並非木柴,而是一種特殊的類似煤球卻又沒有氣味的燃料,不一會就能使室內暖融。又準備去找來布開始打掃衛生,沒料書架後傳來轟隆聲響,將我嚇了一大跳,急忙衝了進去,卻不由怔住。


    這個小空間其實除了一副棺槨外,就隻有一張案台,案台上放了香爐這些。不過此處的牆壁四周都點著一盞長明燈,所以將室內照得很亮。但此時室內的場景令我震驚,一腳他進來首先入目的便是那本裝著他父親的衣冠塚的棺槨此時竟倒在了一旁,結合剛才那巨響,怕是被阿平自己給推倒的。


    再看他眼中怒意沉沉,而臉都因激動而漲紅了,死死瞪著已然倒在地上的棺槨。


    “怎麽了?”我問,他也沒應我。等我仔細去察看則越看越心驚,那棺槨雖然倒在地上,可是應該棺槨裏有阿平父親的壽衣以及一些陪葬品的,而今別說陪葬品就連那衣冠塚也不見落在地上,整個空空如也!這是遭賊了嗎?


    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我不太記得其名字,但是仍然記得曾有小賊兩次光顧家中,目的是因為對方摸索出來覺得此處紫氣極盛,葬得不是王孫貴族就是什麽將軍。


    難道是那小賊再一次光顧了?可這職業操守也太差了吧,能把人家的衣冠塚全都洗劫一空,一點都不給人留餘地的。


    明白茲事體大,阿平見到被盜開的棺槨定然十分生氣,否則也不至於將所有東西都推倒在了地上。隻能上前去寬慰:“事已發生,你就別太氣惱了,想想能有什麽辦法補救嗎?”


    阿平轉過眸來,眼神從憤恨變成悔恨:“蘭,是我不孝,竟讓父親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我立即搶白:“你又知道了?九泉之下的事等到了九泉之下才去考慮,現在我們能管的隻有是九泉之上。先來把父親的棺槨給扶正吧,你再生氣惱火也不該胡亂把它給推倒啊。”


    他的眸光一暗,到底還是將我的話聽進耳去了,與我兩人一人一頭去扶棺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好到原來位置。已經發生的事沒法改變,隻能亡羊補牢事後彌補了,我問阿平可還有他父親身前的衣物,既是衣冠塚那邊再做一個就是了。


    但見他搖了搖頭說:“是皇祖父特命我攜皇太子之衣來此立衣冠塚,守孝三年,被盜走的那件衣袍是父親生前的太子服。”


    那就是真的能找到別的衣物也不可能睥睨太子袍了,而且我發現此處可能是燃有長明燈的原因,空氣十分的幹燥,所以衣袍也能保持原樣。如此便隻能另辟它徑,我想及外邊那一整麵牆的書,不由開口提議:“既然是盡孝,不知能否用外麵那些書,它們不也都是父親傳留下來的嗎?”


    “可這還能叫衣冠塚嗎?”


    “傻,衣冠塚就是個名稱罷了,你放了書在裏麵說是衣袍,誰還能當真來翻看檢查?哪怕真被皇祖父得知了,你也盡可以說對於父親生平而言,典籍書冊才是全部。”


    阿平的某種怒火終於消散,閃著光焰看我,好一會兒才緩緩道:“蘭,你這是在教我犯欺君之罪!不過我覺得你這提議很不錯。”


    “那要不要執行?”


    他頓了一瞬,點頭肯定:“要!”


    於是我倆開始來來迴迴搬書,幾乎將半麵牆的書籍都搬進了棺槨內,這才合力蓋上。阿平手撚了三支長香點燃在手上,朝著棺槨彎腰叩首到底沉痛而道:“父親,是孩兒不孝,讓你在地下都受到盜賊侵擾,我勢必要找出那盜賊將之壓到你麵前來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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