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從上麵摔下來的嗎?若底下不是這瀑布水潭,豈不是……


    我拖了拖他的身體,發現他的腳給卡在石頭裏麵了,這可能也是他沒法自救的原因,一次次被瀑布衝刷而至溺水。一頭悶進水中,使盡全身力氣才將他的腿從石頭中間拔出來,到這時我再沒力氣了,隻能一把抱住他順水而淌,途中多次撞在尖石上也麻木的不覺得疼了。


    一直到溪流不再湍急時我才嚐試著去拽淩立在其中的石頭,幾次都因手滑而沒拉住,後來是看準了下遊有塊較大的石頭用力一蹬,終於兩人的身體都停了下來。


    環看了下四周,剛好離開之前山洞處不遠。費力從水中站起來將阿平給拖上了岸,顧不上此刻自己的狼狽,先俯身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相比剛才朱棣的要薄弱許多。


    到底阿平是個文人,沒有半點武功底子,若當真如我所想的是從瀑布上方摔下來的,那這一摔肯定不輕。光是那水麵砸擊的力量都有可能吃不消,加上水潭裏怪石林立,他被湍急的水流衝撞又再卡住身體出不來。


    我能想到的急救方法是先將他翻過身在自己腿上,然後一下一下去敲他後背,確實有水從他嘴裏溢出來。隻是嘔吐幾次都沒能使他醒過來,臉色更是蒼白如紙,連嘴唇都有些發紫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還有的力氣,竟然將他拖起到背上直接背了走的。


    最開始邁出的每一步都艱難之極,但後來憑著意念一步一步終於還是走到了山洞口,伸腳邁入的一瞬就感有勁風襲來。反應已經不是慢半拍了,而是根本就直愣愣地站在原處,看著一把白光閃閃的匕首就要橫向自己的脖頸,突然又頓在半空中。


    斂轉過眸,看見朱棣靠在山壁上正手握匕首,一臉的驚愕。


    “是我。”隻吐出兩字我就腿一軟往地上滾倒,連帶著阿平也翻滾在了地上。這一迴我是真的筋疲力盡,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了,甚至眼睛都是花的,隻看到朱棣的臉是幾重的,而且嘴唇蠕動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不過從那嘴型而判斷,應該是在喊我的名字。


    恍惚之間睜眼,一片漆黑。遲鈍的腦子想了片刻才記起自己昏睡前的情形,連忙環轉而視,居然天已經黑了,我這一睡就是一整天嗎?眼睛適應了黑暗後依稀能看見身邊有兩個身影一坐一躺,而空間靜謐。


    我撐坐起身,凝眸了一會才辨別出來躺著的是阿平,而坐靠在岩壁上的是朱棣。


    試探地喚了聲他們的名字:“阿平?朱棣?”兩人都沒有答我,先伸手摸到阿平,沿著手臂往上到他的臉,額頭上一片發燙。他身上的衣服還有濕意,可能是一直被濕衣給捂著而染了風寒,還有他身上是否有傷我也沒來得及檢查。


    我又摸爬到朱棣身前,再次輕喚了聲不見有迴應才去碰觸,卻發現他比阿平更嚴重,唿吸沉重不說,整個人都處於高燒昏迷之中,恐怕當真是傷口感染了。


    感到好無力,一下子兩個人都撂我手裏了,我既不是大夫也不懂醫理,會的隻有一些簡單常識。兩個人的症狀其實大同小異,一個是染了風寒後得高燒,一個則是傷口發炎感染了。


    孰輕孰重不用問,我自是先去解阿平的衣物,把他身上的濕衣服給扒了個光,又用手指摸遍了他全身,除了在腳踝處發覺有擦破皮外,全身上下並無什麽刀傷之類的。


    完了這邊又再迴身去解朱棣的衣物,拿阿平脫下來的濕衣服去替他摸黑擦拭傷口。這迴估計他是真的燒渾失去神智了,我怎麽折騰都不見他再醒來,如此也讓我鬆了一口氣。


    也慶幸是在這黑暗裏,如果大白天當著阿平的麵哪怕昏迷沒醒,多少都感別扭。


    清理完後不知道還能幹啥,我蹲迴阿平身邊,貼了貼他的額頭還是很燙,可手腳又很冰。這樣似乎不行,兩個人雖然身體都在發燒,可是情況卻不同。我得出去找些木柴迴來架個火堆,否則阿平會越來越嚴重,而且衣服也需要烘幹才行。


    不過出去前先摸了摸身上,原本我是有習慣帶火折子的,但之前跳了水中可能掉了。阿平的衣服是我脫的,他身上也沒有,隻能去察看朱棣身上有沒有了。


    可要去搜朱棣的身還是頭一次,心頭不由惴惴不安,摸著他胸前衣襟能感覺到起伏不斷的心跳,總算很快就摸到了。他身上果然也是有火折子的,如此我便安了心,收好了起身往外走。走出兩步若有所感地迴頭,幽暗的空間裏仿似星光劃過,心頭漏跳了一拍,再一次落荒而逃。


    附近就是樹林,我很快就撿了一捆迴來,怕點亮了光會引來人還折了很多大的樹椏擋在了洞穴口,再把阿平脫下的衣服給掛在上麵,如此算是將洞裏頭遮得嚴嚴實實了。


    這才往洞內深處地上的幹柴點火,樹枝一燃起來就劈劈啪啪聲響,將洞內照亮了。


    第一眼先去看阿平,他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條褥褲,上半身赤裸著。若是隻有我們兩人倒也不覺有什麽,可是這個狹小的空間裏還有第三個人,尤其是我還知道他雖昏沉卻時而會有神智睜開眼,那便氣氛有些尷尬了。如此我身上的濕衣服也就不能脫,隻能捂著了。


    見阿平已經開始冷得身體發顫,我立即將他拖近火堆旁然後抱緊在懷中,不斷地搓他的手。心中隻有一個信念:他不會有事的,我們都能活下去。


    總算烤了一會火他就逐漸迴暖了,被我擱在旁邊的中衣也烘幹了,我給他穿上後再摸了摸額頭,還是很燙。恐怕這樣很難熬過去,他需要看大夫吃藥才行。


    正自冥想著,突聽低沉嗓音傳來:“你最好找些草藥來。”


    我轉過眸見朱棣不知何時又醒來了,不過人靠躺在那臉色十分難看,講話也有氣無力,目光全專注於我身上。遲疑了下道:“我不懂要找什麽樣的草。”


    “你去找葉子細細長長,上麵紋路呈八字走向的,那是可治療風寒的;葉寬且圓,紋路繁雜的,青色中略微帶點紫的,是塗傷口用的。”


    得了他的指導我點了點頭,準備立刻去找。拿了一根樹枝去點火準備一會照明,卻聽他低聲道:“最好不要點火,恐會引來人。”


    確實在理,難料現在外麵沒有北元兵在搜索,若因我點的火而引來敵人那當真是後悔莫及。無奈我隻得空手而走,聽見身後傳來朱棣的囑咐:“小心些。”我頓了頓,迴過頭,“你們也是。”看了眼還處於昏沉中的阿平,“幫我照顧他。”


    朱棣黑眸沉斂,微點了下頭。


    我這才推開洞穴門口的樹枝鑽了出去,沒有光照我隻能依靠頭頂的月光。總算今夜月色皎潔明亮,不至於外麵漆黑不見,低著頭在草叢裏尋找,我雖然聽了朱棣說的但具體什麽草依舊不識得,隻能將看到是細長葉子的草都給摘了些,又找他說的青中帶紫的寬葉卻甚難,我足足找了有半個時辰才在山縫岩裏找到了幾株。


    特意四下留意了確定沒人在旁後才往迴走,沿路還撿了塊形狀似盆碗的石頭,到附近的溪流中裝了一些水才迴去。等進到洞中先掃過兩人一眼,見都安在稍稍放了心,發現柴火已經快燒完了,立即又添上了幹柴使其重新火焰冒燃。


    還是先摸了摸阿平的額頭,仍舊不見有好轉,我側目去看朱棣,見他雙目緊閉著也不知是醒著假寐還是又昏睡過去了。采迴來的草我不會辨識,必須得去找他詢問才行,而且使用方法也得問過他,所以我走上前略一遲疑還是輕喚出聲:“朱棣,你醒著嗎?”


    他沒應聲,心沉了沉,我剛才出去有一會,他傷得這般重恐是撐不住了吧。低頭去看手上抓著的草葉不知該如何是好,到底哪一株能入藥?


    “你左手中葉長中等的那一株是治風寒的,需要入水煎煮。”


    我愕然抬頭,撞進幽深黑眸裏,脫口而道:“你醒了。”他扯動了下嘴角:“就沒睡,撐著一口氣在等你迴來呢,青紫葉子的草給我吧。”


    “我就隻找到這種,是找對了嗎?”


    “嗯,此種草比較難尋,一般長在石頭縫裏,你如果是在山縫之中找來的那就對了。”


    我一聽立即點頭:“對的對的。”把草葉給到他手上後本要轉身去給阿平煎藥,但發覺他連手抬起都很吃力,不由心中一緊詢問出聲:“這草藥要如何用?”


    “是處理傷口的,自是要外敷,需嚼爛了敷在傷口處。”


    那他以現下的情形必然是辦不到的,沒想太多直接要求:“不如我來幫你敷吧。”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微點了下頭,我又將草藥拿過來也不顧上麵還沾著泥土就放進嘴裏咀嚼,手上則去扯開他的衣襟露出幾處傷口來,然後把嘴裏嚼爛了的草藥吐在了傷口上再抹開。


    如此動作算是親昵吧,但當時的情況沒得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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