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聞耳邊傳來抽氣聲,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是那喂我喝粥湯的人突然停下來了。不帶這樣的吧,難道真是故意引誘我卻不給吃,一發現我偷吃到了就不喂了?正猶疑間感覺嘴邊又送來一勺米粥,不過怎麽手這麽抖的?這樣我好難去喝到啊。等著液體入了嘴後立即又快速吞咽,反正是想能吃一口是一口。


    還好這迴沒再不給我吃了,吞咽完下肚就又喂進來一口,起初我還很怕他不給吃而急切地要去吞咽,可忽覺喉嚨口被手指輕輕揉撫,一下一下,頓時平靜下來,心頭湧出一股暖流,竟生出一種被溫柔嗬護的感覺。


    又吃了五六口,我猶覺不夠,抿著嘴唇想要他再喂,可他卻在我身下墊了個枕頭後就突然起身而走,聽著那腳步聲離去不由生出一絲恐慌,他要去哪啊?不陪我了嗎?


    如果是因為我喝了米粥而如此,那至多以後就不喝了啊。


    “綠荷,再端一碗粥來。”


    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是那個一直陪著我的人開口說話了,原來他不是啞巴,非但不是啞巴,嗓音還十分的好聽。忍不住在心裏催促:再說說,讓我多聽聽你的聲音。


    可後麵他卻沒再開口,不過又返迴到我身邊了。再感覺到他用勺子抵在唇邊時已然明白他剛才是去給我要粥喝了,還算有良心,知道我真的餓狠了,隻吃那幾口粥肯定不飽。


    等一碗粥都喝完了,肚子總算飽暖,我也終於心滿意足。


    這時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道驚疑聲:“她能自己咽了?”


    我聽了這話很是不滿,什麽叫我能自己咽?不是我自個咽難道還你來幫我啊?而身邊的人就不像他那般大驚小怪了,隻輕輕嗯了一聲算作迴答。


    性格有些沉悶呀,我暗自想著。


    都說飯後癱,估計我此刻就是這種情形,吃飽喝足後意識就迷迷頓頓地想要睡了。在即將昏沉時,依稀聽見耳邊一聲很輕很輕的歎息,蘭……


    再次醒來是被餓醒的,因為鼻子聞到一股很濃鬱的香味,這是雞湯的味道啊。我出自本能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仔細聽了聽,身邊依舊是他。在我鼻子用力嗅了幾下後,他便將我半扶起來拿枕頭墊靠住半身,隨後就聽見勺碗間清脆的撞擊聲,腦中自覺反射出一雙白皙的手端著一碗雞湯近在咫尺,正用勺子在攪拌使其涼得快一些。


    之所以會作此猜想,那是因為雞湯的香味陣陣撲鼻而來。終於等到同樣觸感的勺子遞放到了嘴邊,我立即抿唇去吸,等雞湯包裹味蕾時覺著這世間最大的美味不外乎如此了。


    這次吃東西沒上迴那般費力了,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似的學會了一項技能就變成了本能,隻要雞湯進到嘴間就會下意識地咽下去,一口接著一口,鮮美的滋味讓我愉悅之極。


    沒料樂極生悲,有一口咽得急了直接被嗆著了,頓時從天堂跌到地獄,難受到不行,咳得連眼淚都要出來。他很著急,一邊輕拍著我的背一邊道:“別急,慢慢喝,喝完了還有的,我給你熬了一鍋雞湯。”聽見這話總算讓我感覺好過一些,也慢慢止了咳,然後再喝時我也心有餘悸了,不敢喝得太猛,等湯在舌尖翻滾停留了下才咽下肚。


    他整整喂了我兩碗雞湯,把我給灌得飽飽的,嘴裏都還餘留了雞湯的鮮味。


    迴味了片刻又覺困意襲來,正準備再次沉入夢鄉卻聽耳邊突然抵入細流般清和的嗓音:“蘭,別睡,陪我說說話好嗎?”


    這麽好聽的聲音讓我不忍心拒絕,撐起精神想聽他要說什麽,沒法迴應隻能嘴做了個微抿的動作以示迴應。隨後他將我從床上抱起在懷中,並不排斥,相反的感覺懷抱很舒服,好像我常常這樣被他抱著似的。


    他的聲音再次鑽進耳膜:“蘭,你睡了好久了,打算到什麽時候才醒呢?你可知我每天都在等著你醒來?其實你是能聽見我說話的吧,但就是不想原諒我所以不願意睜開眼是不是?這次我不能再說自己錯了,因為連我都沒法原來自己,居然讓你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我好難過。聽著他的傾訴,聽著他的痛苦,心中就湧出難受的情緒來,這股情緒逐漸上湧,酸了鼻子,也流出了淚。


    他並沒想象中的激動,隻是用那修長的手指輕抹著從我眼角滑落的淚,又輕捋了捋我的頭發,才又道:“我想帶你迴家,真的,不是皇宮,是我們銀杏村的那個家。在那裏,日子雖然過得苦了點,可是知足、安樂,也開心。你也一定想你的阿爹阿娘和弟弟吧,是我的疏忽,竟然一直沒想起來要帶你迴去看看他們。”


    “原本是想這一路奔波,就別讓江老頭跟著折騰了,沒想最終還是把他給叫過來了。你不知道,江老頭奔波千裏趕到時那張臉黑的啊,就差沒指著我鼻子罵了。不過到底還是江老頭靠譜,他一搭你脈就知是中的什麽毒了。多虧有他,你才能夠好轉,所以蘭,快醒來吧,不管你願不願意原諒我,至少睜開眼讓我心安。”


    我想睜開眼,想看一看他,可是不管我用什麽方法凝聚多少心力,眼皮都依舊沉重地睜不開,後來甚至因為心力耗費太多又昏沉著睡過去了,殘餘的意識裏轉過的念是——若我不醒,他要怎麽辦?


    再次有意識時頭很昏沉,太陽穴的鼓膜一下一下地跳躍著,我睜開了眼。


    視線裏出現一個身影輪廓,目光聚焦了一會才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沉定輪迴。霎時腦中閃過各種畫麵,記憶也層層翻折,一股酸楚湧上來。


    居然在那個黑暗而昏沉的世界,將我的阿平給忘記了!而今他就在眼前,滿臉的疲乏困頓,眼眸垂閉半靠在床頭,竟一眼就覺他消瘦不少。


    我想不擾醒他,可隻要想及在昏沉中聽見他說的那番話就覺讓他多等一秒都心疼。


    很輕的兩字從嘴裏溢出:“阿平。”


    幾乎是立即就見那闔閉著的雙睫輕顫,隨即緩緩張開,向來清澈如水的眸子這時候裏頭一片混沌。他還未發現我張了眼,隻下意識地依稀好似聽見剛才的喚聲而在目光流轉四下,直到落至我的臉上視線交匯時目光終於沉定。


    兩個人誰也沒開口,在彼此輕凝的目光裏將情緒攆碎了再揉合到一起,匯聚而成的是痛。


    隻見他一點點俯下身來,一直湊到咫尺處,我都能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終於一聲輕歎從他嘴裏溢出:“蘭。”唇被堵住,輕輕磨轉,他再退開時眼中已有濕潤,“你醒了。”


    這三個字在他嘴裏說出來太過沉重了,等了很久很久吧。


    我的淚從眼眶中滾落而出,口中呢喃著他的名字卻說不出半個字來。一別生死兩茫茫,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世間最最依戀和牽掛的人就在眼前,從今往後我都不可能離開他。


    臉上的淚都被他一一輕啄而去,可他眼角的濕意卻一直沒褪去,我想伸手去撫,卻完全無力。就連說話都很費力:“阿平,我睡了有多久?”他頓了頓,輕斂目光看進我眼中,“半個月。”心中不由唏噓,我在昏沉中不覺時光匆匆,卻沒料再睜眼已是半月之後。想及之前他對著我痛苦傾訴的話,便覺鈍痛不已,想要擁抱他又辦不到,隻得說:“阿平,讓我摸摸你的頭,好嗎?”


    他眼波流轉,抓起我無力的手放到了自己頭上,指尖滑過他的發輕撫他頭,這是我對他最親昵的動作,想要試圖借此來撫慰他。


    卻在我輕撫片刻後聽他丟下一句“我去找江老頭來”便起身匆匆而走,我看著他的身影怔忡,剛才確實有看到有淚從他臉龐滑落。拉開門他快步走出去了,很快再進門的是江大夫,他一看見我醒在床上便不語先歎氣,到得床前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這些日子苦了殿下了。”


    心沉了沉,“能為我說說嗎?”


    江太醫一邊為我診脈,一邊幽聲開口:“之前老夫未來不知是如何,隻知十天前老夫來時殿下整個人都處於渾沉狀態,誰都不能進你這屋子,老夫進來都還差一點被他用東西給砸到頭。隻看見他也坐在床內側,將你緊緊抱在懷中,後來是我讓木統領將人按住了下了一針,才使殿下的神智終於清醒過來。”


    有意料到在我昏沉過去後阿平會有什麽反應,但當真親耳聽見時心頭就像被針紮一樣疼。“之後呢?”即使如此,我依然想要知道後來事情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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