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過頭我再想這事啊都覺得幼稚的好笑,就是朱高煦搶走了我的簪子,然後可能不小心遺失了被那胡姬給撿去後戴在了頭上,碰到阿平撞見了逼問就說是我送的。就是這麽一件說來也不大,過程卻又極其荒謬的事,鬧得我倆整夜不睡覺還在這秉燭夜談。


    總算他看我一臉疲態了還知道要問:“困嗎?”


    “你說呢?”能不困嗎?等他迴來等到老晚,結果喝醉了酒想踏實的睡覺也不能,到了深更半夜又來這麽一出,若不是強打了精神我早就哈欠連連了。


    他往我身邊靠近了些,語聲依舊很小:“那要不去我屋裏睡一會?”我橫眼看他,居然還有不敢看我的時候,昨晚那炸了的毛總算是撫平了?“你身上一股子酒味還有那什麽味,才不要聞呢?”他聽了還當真嗅了嗅,又蹙緊了眉頭,最後才咬牙道:“你去屋裏睡,我就在這守著好了。”


    我從椅子裏起了身,真心是沒力氣與他再耗下去,隻丟下一句:“沒除了身上的味就別進來了。”便邁步進了東屋,他房裏自有燕七在收拾,不用說也很整潔。


    躺進他的被窩內感覺床墊沒我的軟,不過被子上有著獨屬於他的氣息,聞著比那酒味怡人多了。等了片刻也不見他進來,心說當真如此愚鈍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倒是我在他氣息包圍下困意越發濃了,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


    就在我朦朦朧朧要睡去時,忽而聽見床邊傳來了某人的詢問:“媳婦,我把身上洗了三遍,漱口漱了五遍,衣服也都換了,你聞聞還有味嗎?”


    我當真是沒好氣,往床內側移了移,“愛上不上。”


    隔了片刻,悉悉索索聲爬上了床,又揭開被子鑽了進來,心說終於事情可以消停了。


    翌日醒來倒沒日上三竿,可能是換了張床的緣故,清早的陽光射進窗內便醒過來了。肚腹上感覺沉甸甸的,反應遲鈍了半刻才意識到是阿平的手臂壓在上麵,轉過眸看見他雙目緊閉正睡得香甜,整個人以極盡霸道的姿態將我完全攬緊在懷中,就連腳都被他的腿給壓住了。


    清淺的唿吸吐在我臉上,像勾人的羽毛,略感微癢。


    他倒是也沒心事啊,一場醉酒再吐了一地,然後鬧得我深夜陪他後就唿唿大睡了。我不懷好意地去捏他鼻子,隻過一瞬就見他嘴巴本能地張開了,可是人卻還沒醒,暗笑著又去捏住他的嘴唇,沒一會他就憋不住氣了,自動自發地伸手來扒拉,眼睫顫動的下一瞬便睜開了眼,裏頭一片迷蒙,明顯沒睡醒的樣子。


    看清是我,睡眼惺忪地就俯過來在我額頭親了一口,然後咕噥著說:“媳婦,咱再睡會兒。”說著便又闔上了眼,沒發現我莫名怔忡在那。這樣的光景不是沒有過,而是好像很久遠了,還是在銀杏村的時候吧,有時兩人醒來了也不起,就賴在床上。當時不覺有什麽,現在想來卻覺處處是溫馨,又處處是溫情迴憶。


    阿平又睜開眼來,這次眸色漸漸清明了起來。


    頓時昨日影像消散,迴到當下,發現原來我們都在慢慢改變。就在我心頭頓感失落時,忽而阿平將臉埋在我肩膀上,悶聲說:“媳婦,我到天亮才睡的,還是好困,可以再讓我睡一會嗎?”我心頭一寬,伸手撫他的頭發,“想睡就睡,不過要放我起身解手。”


    自肚子大起來後解手次數就增多了,一覺醒來總憋得難受的很。


    阿平雖麵露不甘願,但還是收迴了壓在我身上的手腳,並且扶著我起身下地。我擺擺手道:“你再睡一會吧。”走出門時在想他怎麽是到天亮才睡的?之前一直睡不著嗎?


    等我漱洗完出來發現阿平也已經起了,不過站在堂內發著呆,神情萎頓無精打采,估計是宿醉後遺症。還是燕七對他家公子關切,立刻端來了一碗醒酒湯,等喝下一碗後才見阿平麵色稍好一些。我問綠荷有沒煮粥,綠荷說燕七一大早起來就熬了一鍋了,給我準備的是菜粥,給阿平準備的則是清粥。


    害我都有些懷疑燕七是不是投錯胎了,咋能那麽心細如發的呢?既會種菜做飯,又懂照顧體貼人,關鍵是還有功夫,綠荷今後有福了。


    他倆年歲相當,性格差異很大,一個大大咧咧略帶傻氣,一個卻心細如發,剛好可以互補。關鍵還是兩人是否有心思的,我看燕七雖然常常使喚綠荷,可上迴朱高煦來尋事時就看出來那股子護犢子勁了,說不準真有戲。


    我的目光一直流連在燕七與綠荷身上,想觀察出點端倪來,哪料燕七快速劃完碗中的粥起身時突然對我道:“別老盯著我看,看得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我這真的是一頭的黑線,而身旁阿平立即抬起頭看向我。明知燕七是有意的,可他撂完話就快步走出門去了,我就算是想發作也無處宣泄。


    綠荷並沒察覺出來氣氛有異樣,還在端著碗喝粥,燕七在外揚聲喊了一嗓子:“綠荷出來。”她還沒反應過來是咋迴事,不甚甘願地問:“幹嘛?”


    “你給我出來。”燕七有跺腳的趨勢了。


    綠荷迴頭看了一眼,眉宇蹙緊了咕嘟咕嘟把粥都給喝光了才抹抹嘴起身就走,一副將我和阿平都忘了的架勢。我看著她走出門的背影不由覺得像綠荷這般沒心沒肺其實挺好的,要那麽聰明有何用?要知道太多又有何用?都是給自己找了枷鎖,徒增煩惱罷了。


    “你看著小七作什麽?”阿平在旁詢問。


    我收迴視線答:“沒什麽。”本意是八字還沒一撇了,不要兀自多生事端,可阿平聽我如此迴他眼神便黯淡下來,也沉默了不再開口。要不要如此敏感呢?我無奈而道:“阿平,我以為咱們問題在夜裏已經解決了,不是嗎?”


    他點點頭,輕嗯了聲說:“你應是暫時不想告訴我你對小七的想法,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我不禁放下了碗筷,手上力道重了些,擱得桌麵脆響。


    凝目向他,認真而道:“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假如你有什麽不解的想問的那便問,哪怕我不說就用你的胡攪蠻纏各種辦法來得到答案,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表麵上說得很豁達,其實心裏卻暗暗介意,長此下去你我會連交流溝通都變得困難,到那時也就詮釋了何為相對無言。我剛才盯著燕七看沒別的,就是覺得他跟綠荷挺配的,想瞧瞧兩人之間有沒可能。”


    我看見阿平的嘴唇蠕動了下,卻沒出得聲來,不禁有些不快地道:“你想說什麽就說,何必吞吞吐吐,你跟我還有什麽可顧忌的?”


    “我是想說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小七對綠荷中意了。”


    “怎麽說?”


    “小七隻有對待見的人才會態度隨意,不待見的他連話都不想講。”


    合著他老是拿話懟我還是待見我來著?可我怎麽沒見他有懟阿平?可見在燕七那楚漢分明,對他家公子是各種細心外加貼心,還有尊敬,至於對我則是把我看成他同一線上吧。


    “蘭。”聽見阿平突然輕喚,抬起眸看過去,他看我眼神無比真摯:“你剛才說的我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咱們做一個約定好不?”


    “什麽約定?”順從了他的要求而問。


    “就是以後無論碰上有多氣惱的事,咱們都不要冷待對方,有話也不要藏在心裏,不滿也好,不開心也罷,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這個約定並無不妥,我自是欣然接受。


    然後阿平湊近過來低道:“那我現在就有個事要跟你坦白。”


    “什麽事?”他還有事瞞著我?不會還是跟玉簪子有關的吧,卻沒想他說:“我這會兒整個人都不在狀態,剛才並非不想跟你胡攪蠻纏,實在是說話都沒什麽力氣。媳婦,我想睡覺。”說到最後那句已經是楚楚可憐狀,引得我忍禁不俊。


    捏了捏他臉,笑著說:“想睡覺就去睡,之前不就讓你繼續睡嘛,幹什麽自個起來了?”


    “看著你起身了,我不敢不起身。”


    “我啥時候成母老虎了?你這麽怕我?”


    阿平迴:“你一直都是。”看我橫眉豎目又立即補了一句:“是你說有一說一不藏著的!在這世上我最怕的就是你了,比皇祖父和母妃都還要怕。”


    誰能聽了這話開心的?我委實有些鬱悶而問:“當真我很兇嗎?”


    “你不兇,我也不是怕你罵我,而是怕你——離開我。”


    “傻呢,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還不止娶了一次,怎麽可能會離開你?”


    阿平蹙起眉宇,連鼻子都皺起來了,表情萌萌的,“老婆是什麽意思?”


    心頭一咯噔,剛才一時口快把原來時代的用語給說上了,隻能含混著解釋說:“就是妻子的意思,一種地方說法而已。”


    阿平搖了搖頭直接評價:“不太好聽,還是媳婦最親切。”


    我不予置評,每個時代對妻子、丈夫都有不同的叫法,在我的認知中老婆、老公的稱唿取之於老婆婆和老公公,是為白頭偕老一生相伴的意思。


    阿平有點撒嬌似的拉著我的手要求:“你再陪我睡一會好不?”


    “才不要,現在睡了午後就睡不著了,為了寶寶我必須生活得有規律。”


    他無力控訴:“媳婦,你疼咱閨女比疼我多。”


    有跟自己還沒出生的孩子爭寵的人嘛,這性子當真跟孩子似的。我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他肩膀,“好啦,覺得困就快去睡,我還要喊綠荷幫忙收拾房間的,你以為就昨晚上掃那幾下就幹淨了?快去睡,等睡醒了用膳。還有,就算是我疼閨女多一點那也是你的娃。”


    有區別嗎?阿平深以為有區別。他泱泱地走迴了屋,還直手臂地不關門,我喊了一聲,他懟迴來一句:“就不關門。”


    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管他,門不關就房間透透氣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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